过了好一会不安的寂静,徐然终于开口道:"莫,不要再禁锢了......"然后她停下,埋下头去,忍住即将落下的滴泪,用那隐藏不住幽怨的语音继续缓慢的道:"它捆绑了我们三人,好累,好紧,好痛......烧断了它......无顾忌的......大胆的......"
说到这她就不再继续这句没有说完的话,她确实无法不去怨恨这可恨命运闹剧啊......
虽是如此雨落却已经明了,秦莫也还是明了,什么都明白了......
天上也有上帝那双恶狠狠的眼盯着这一切的场景,咬牙吐出:"既然你想让剧本走得快一些,那我只要成全。"
雨落身形一颤,有些瘫软无力,是悲伤到了没有力气去支撑了还是感动到没有力气去动作了?已经没有了言语可以形容他此时此刻极致的心情。结论是,他瘫软了,无力之极。
秦莫站在雨落后面支撑着他,却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支撑的住,对于徐然他不知该如何言语,他想用尽全世界表达感谢的语言都不能表达心的最深处的那种让人不清不楚的疼痛。感动到心都痛了,所以泪水是落了下来的,而且是不间断的。
突然,秦莫的目光变得奇怪至极,望向雨落,又摇摇头,如此重复着这样奇怪的动作,只是被悲伤淹没的人们没有发觉他的异状。
徐然睁开了眼,但她依然没有望向雨落或秦莫,而是深深地望像了信华。伸手努力的抚上信华的心脏处,感受那搏动的生机,那是她期待的稳健信号,她是真的想要好好活着!
信华用手心的温热回应着,轻握住徐然那苍白脆弱如玻璃的指尖,慰籍着徐然的冰冷,一起感受自己的心跳。他一直没有说话却是这场谈话中不可或缺的一员。这,徐然明白......
"莫,我那么爱你......"徐然说这话时还是望着信华,充满悲伤,叹口气又道:"尽管我那么爱你,可是如果可以选择,那么,下辈的下辈子,一直到永世,我都不要再爱你!"这是她所能的最大音量,虽然还是那么虚无,她已经微微喘气了,语气的坚定不可磨灭。
徐然望着信华,信华望着徐然。信华微红的双眸还是又流出了疲惫的眼泪,流满面......
这是一个美丽的承诺,对信华一个最美最美的永生永世的承诺,于是两人相视一笑,笑得幸福,略带残缺......
徐然在信华的怀里,闭着眼,不再说任何一句话。神色安详,宁静,不知道是醒着的,还是熟睡了,甚至离去......
信华收紧了臂膀,让徐然的微弱的温度逃不过自己的感知神经。
暖色的窗帘无意识的来回动荡,让最顶端的细小铁环无奈的互相碰撞着发出叮叮铃铃的声音,是生命的礼赞抑或是送别的愁曲。或有或无,或大或小,在寂静的屋子里还响着回音像那远处高楼上的嘹亮的战歌,是悲壮的却也虚无缥缈。生命的战歌......
这个时候想必是秦莫和雨落该离去的时候,这个时候想必该让信华和徐然独守他们的世界了。于是秦莫拥着雨落静静的开门离去了。
开门的声音打不破一屋顽固的寂静,但却在关门声响起后紧接而来的那徐然的弱音一句"能死在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也不错......"于是遇到信华以后的第一滴眼泪落了下来,落在自己冰凉的手背上有些暖和,落在信华温热的手背上有些冰凉......
"雨落......雨落......"出了门,秦莫看着黯淡了的天色,一遍一遍。雨落在等着他说下面的话,却发现秦莫不是在对自己说话,却确的说是在自言自语。
"你......怎么了?"雨落还在低泣所以声音朦朦胧胧的。
秦莫却没有回答他,还是一个劲的叫着"雨落......雨落......"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手扶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表情的痛苦清晰可见。
"云!你去哪?"雨落慌张的跟了上去,拉着秦莫,可是秦莫却毫无知觉般保持着原来的所有动作。
然后一前一后的人影就这么消失在那灰暗不明的街道末,前面是什么?
第八章
冰悟和杨靖坐在一家优雅的小咖啡厅里,前面坐着一脸哀愁的张含。淡淡的咖啡色色调中夹杂一点规则的白色,婉转悠扬的凄美曲调--梁祝响彻整个的店门,让人无法去忽视这一切悲伤的存在。
"为什么会这样?"看着妻子咬唇的力道之大,杨靖料想妻子是说不出话的了,于是低沉着声询问道。
"那天他们去见了徐小姐,第二天没有来上班,大家猜想是出了什么乱子,也不去细想了。可是,他们整整一个星期没有来上班。"张含望着被自己搅动出的黑色漩涡,又道:"后来回来时只有秦总一个人,雨落不在,而且他也只说了一句话就走了。我还记得秦总那样憔悴的疲惫的样子,我想那日看见他的人也会跟着有疲倦的感觉的......"
"什么话?"杨靖问着大概想到了是什么。
张含苦苦一笑,眼睛望着手中热热的杯子,咽了咽口中的唾液。
那日,他们正忙碌着,消失了一个星期的秦莫突然回来了。无神的眸子让人直打哆嗦,每一个人都不敢大声呼吸了,等待他们的"王"下达些什么,然而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句话......
"王小姐,请你统计公司的资产,然后捐掉五成的资产给泉园孤儿院。你们自己拿属于自己的违约金。"秦莫脸色惨白惨白的,眼睛有些凹陷,眼神黯淡无神的直直的望着前面,像是什么也如不了他的眼。
"我们都认为这个人才是真真正正不能称为一个人了,至少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以前的他是冰冷的,但是这一次我们在秦总的脸上,举手投足间看不到哪怕冰冷的情绪!"说着张含猛地遥遥头。
张含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恐慌了,他看着那黑色的纯咖啡,然后一饮而尽。苦涩张狂的蔓延起来,他借此压抑自己的恐惧情绪。"我不放心,毕竟我和雨落的友谊是非浅的。于是,我和另几个同事,不,是以前的同事相约着一起去了秦总的住处......"虽然公司已经不复了,可是他总是改不了对秦莫的称呼。
他们去到那栋房子时,门没有锁,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的,门似乎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变得有些破旧。门上负着厚厚的灰尘,门旁有些没有修剪的枯萎了的杂草,在略显寒冷的风中不堪一击的样子惹得人很郁闷。
他们长驱直入的进到了大厅中,那里也不比门外好多少,灰尘累积了厚厚的一层,里面似乎没有人住了,佣人都不见了踪影,偌大的房子没有一点的人气,让人以为进了阴森森的鬼屋。
张含本想喝口咖啡的,却无奈的发现已经喝完,于是又点了一杯黑咖啡,因为这样的苦涩可以帮助自己整理情绪。
"后来我们在楼上的房间找到了他们两人,只有两个人,他们把佣人全都开了......"
服务生端来了热腾腾的黑咖啡,礼貌的房下道了声:"请慢用。"便退了去。
秦莫抱着雨落坐在窗前,望着遥遥的天际,两人带着一副银灰色的耳机,一人只带一只耳朵,线把他们连成了一体......
"滚。" 而声音不能用冰冷来形容,因为他脸上甚至没有冰冷这样的情绪!秦莫冷冷的下逐客令,一旁的雨落没有阻止秦莫的无礼。雨落望着前方,一动不动的,像是一尊没有了感官的布偶。
"可是......"跟着去的一个同事不放心的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张含阻止了。像那人使了眼色就转身走了出去,其他几人便识趣的不再说话跟着走。
客厅中,大家相对无言,只觉得此事怪异至极,谁也说不上来,寂静了好一会直道门声响起,寂静才就此驻足不前。
来人手上拿着一个铁盒子,看那身装扮应是送吃的。看到有人在客厅似乎吓了一跳,有些站不住脚的退了一步,惊道:"怎么会有人在!"
..................
"后来他告诉我们,秦总在他们那顶了饭菜,每日按时送去,但只放在房前,不得踏入一步......"不自觉地想起那日见到秦总时秦总的神色,到现在他也无法相信真的有人可以做到连冰冷的情绪都没有。那里面是没有灵魂的空壳罢了!
张含喝了口咖啡,可能是太苦了吧,张含这个一向只喝黑咖啡的人有点受不了皱皱眉又道:"因为公司过于巨大,不是想要让出去就可以了的,没有多少人有这个胆子接手,所以直道一年后我们才完结了转让公司的事。也就在正式签字的那一天,秦总出现了,抱着死白着脸色的雨落,签了字又离去了。我看雨落那样的脸色便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很严重的那种,于是我不放心的去问秦总是怎么回事。他冷冷得看着我,然后突然说‘我不要他死得孤单,不会的!'然后秦总就走了。我想他铁定又回到了那空寂的屋子,却没想到......直到今天我才见着他......为了这么一个请求......"
"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不过去旅行了次,事情怎么会发展得这么快?这么糟糕......"冰悟有些接受不了的猛摇着头。泪,夺眶而出。
杨靖什么也没说,只能紧紧地抱着哭泣的妻子,他还能说什么呢?有什么可供他形容这场悲剧呢?或者有什么话语可以拿来安慰为这悲剧而哭泣的人呢?
"为什么会死......雨落为什么会死?你告诉我......为什么!......"冰悟闷闷的声音传来,可是杨靖没有给他回答,张含也没有,他们也想问阿!为什么上帝要这样玩弄两个如斯相爱的人!
消失了两年的秦莫突然回来了,手中还是抱着雨落。只是雨落的脸色更加惨白,是可以让人想到死亡的那种惨白,只是秦莫的脸色更加的憔悴,连冰冷都没有的脸上还是只有望着雨落时才会多了一种深深的情愫。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了,干了些什么,在什么地方有他们的足迹,在什么地方有过他们的欢笑,在什么地方去挖掘自己的幸福?没有人知道,除了他们自己......
秦莫曾偷偷的幻想过他和雨落的世间该是怎样的温馨,怎样的甜蜜。春天闻着春雨过后那新翻的泥土的气息接受路人羡慕的眼光;夏天他们就坐在河边淋着雨,玩水嬉戏,接受着水精灵的洗礼;秋天在爽朗的季节下他们可以来一个小小的野炊,接受来自对方的祝福;冬天他们漫步在雪中在雪上留下幸福的脚印,让别人去猜想这是一对如何爱恋着的情侣。傍晚他们就坐在公园的长凳上,他会不停的亲吻并且告诉雨落"你是我的,我有多么爱你,我的雨......"
秦莫就是带着雨落去实现当时自己的希望,于是他们有两年的幸福日子。
他们没有去拜访往日的朋友而是直接来到了一家医院,一家院子里有一棵仓美的老柏树的医院,一家开始所有戏码和结束所有闹剧的医院......
"云,你爱我吗?"失去焦距的双瞳望着前方,不管视点落在哪里,不是一没有了区别吗?
"恩。雨,你是我的,永远......我爱你"就算雨落已经看不见了,可是秦莫还是扶正了雨落的脸,让于落的眼对着他。
雨落闻言淡淡一笑,幸福爬满了美丽的轮廓。他不再说话,秦莫把雨落抱得更紧了也不再说话。暗夜的黑是淡淡的,被残月多照淡的,却照不亮幸福的两人。他们没入了黑暗。偶尔有风抚过绿草发出沙沙的声音伴着不知名的虫鸣声,最后却又被寂静所吞噬。一切都和谐了......
恬静,安详,幸福,两个人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个人终于还是睡去了,秦莫是困了,雨落则是因为生命重点的临近......
正午的阳光格外酷热,不过老柏树下紧紧相依的两人却不受丝毫影响。
风起,叶落。
像被定格的画面,叶子在空中舞尽生命郁郁的旋律,时间于其中缓缓流逝,带走了生命最后一丝气息。岁月流过在数不清的日子,却偏偏驻足于这一刻,它也再极力挽回吧?可,叶终落。
叶落云起。单独落下的叶碰触地面的同刻,淡淡的云突然聚拢,灰朦的色泽在占满了无边的天际。厚而密却毫无声息没有丝毫火花,似怕吵醒熟睡的恋人。
云起雨落。雨,紧接乌云而来的,细细绵绵。似有道不尽的郁郁说不完的爱恋,轻轻柔柔的落在两个相依的恋人身上,透湿的恋人的衣裳。
落下的叶孤单的转着圈,却因被雨水打湿了,变重了,于是挣扎的飞起是无用的,无奈的紧贴地面,它安安静静的还是一片孤叶在那......
感受到皮肤所触及的冰凉,云起醒了来,看看周围又抬头看看灰朦的天。突地,不知名的鸟一飞冲天,冲过了风的屏障,闯过了雨的帘幕,撕声长鸣打破天际一般又向低处飞去。好不凄凉!
"雨,醒醒,下雨了,我们得回家去,否则你会感冒的,我门回去了。"边说秦莫边伸手轻摇着未醒的雨落,那一个他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恋人......
见雨落并未醒转,秦末呆愣了下,瞳孔也似乎跟着放大了然后他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他温柔的道:"没关系,我就陪着你。不管你要干什么,我都听你的......好吗?"
秦莫伸手抚掉雨落脸上的雨滴,厥着嘴埋怨道:"这些雨落到你的脸上像是你在哭一样,我不喜欢。有我在,你就该幸福的笑。"话语中有些霸道却有丝难以言喻的痛苦是磨灭不掉的......
秦莫知道雨落睡了,永远的。雨落紧闭的双眼不会再睁开,那样美丽的蓝他见不到了;那有着美丽轮廓的脸不会再因为自己一个普通的轻吻就羞红了脸似个红色的苹果久久低头不敢看向他;不会有那清脆悦耳的灵音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云起。一切因为美丽而存在的美丽他都不再拥有了!
秦莫早知道雨落的逝去是即成的事实,却没有想到会那么快。他笑了,含进所有的悲伤。笑,比哭难看。笑脸上一行一行的泪似清泉一般不停的滑落,双手更紧的抱紧了雨落,笑脸上的一双剑眉不和谐的皱了起来。他,很痛苦......
秦莫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失声。可,痛要怎么忍才忍得过?后来,他终于还是哭喊了起来,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悲意......
"对不起,对不起!我答应了你该笑着看你走,可是我......你叫我怎么能忍住不哭啊?对不起,我真没用!你能醒来骂骂我吗?你骂骂我吧......你好坏,你好狠,真的走了......"我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样的感觉,大概只能说我们听得心要都碎了。想必他的心早就碎了,落下的残渣是拼凑不全的微笑......
雨渐渐大了,一滴一滴犹如晶莹剔透的珠子。是错觉吗?秦莫觉得这雨似乎泛着微微的淡蓝色,像是那次他和雨落一同出游在小溪旁拍水嬉戏所击出的水花。是天的颜色倒映在水中,水是蓝色的。水花确也就变成一朵绽开的小花,蓝色水晶制成般是朴素的清纯,清纯的动人,好美!
也许是哭累了吧,秦莫停止了沙哑的破碎了的哭喊。他静默下来,把额头深深地埋于雨落那冰凉的颈间,双手环腰抱着雨落的细腰。不论是他轻柔的动作还是他那隐藏于黑暗处我们所不能见到的眸子中浓浓的哀愁;不论是他嘴角纳费力刻画的一抹微不可见的奇怪幅度还是他那没有目标进而有一声没一声的低低呼吸的弱音。
"虽是夏日,你的冰凉却不是慰籍......"秦莫闷闷的声音传进雨中,消失雨中......
寻眼望去,天似乎矮上一节,低低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医院的楼房愈加苍白,在只有水声的世界中显得诡异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