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力的母亲拿儿子一点办法也没有,知道儿子说什么也不会肯跟自己走的,每次也长吁短叹给自己找台阶下,下次再说。
这样的凌晨,手放在被子外了,可能是冻醒的。
脸和手指尤其冰凉,拉着灯,屋子里的东西都象陌生的怪物朝自己狞笑,严力有些怕,想起一个多月前张华的小屋,满屋子的水果香味和热腾腾的空气......
红衣服女孩的笑声又在耳边响起,"咯咯,咯咯"特别的清脆。
晃晃头,严力知道自己迷糊了,幻觉被自己甩走,屋子又正常起来。
这时候母亲进来了。
年纪渐渐大的中年妇女,虽然打扮得比县里妇女高贵典雅得多,可是身材已经变得不复当年,进屋来的第一件事也是捅开炉子。
"这屋子里怎么这么冷?"没想到严力已经醒来,母亲一边捅炉子一边问,"看看,又是昨天晚上不换煤,火都熄了,我拿出去重新点。"
穿着高档羊毛外套的母亲拎煤炉子的时候一点也不怕火星子烧了名贵的衣服,儿子的温暖最重要。
看到她吃力的模样,严力立刻从床上跳起来。
乍然接触到冷空气,穿着睡衣的严力也不禁搓搓双臂,但是立刻又来抢母亲手里的煤炉子。
"去,去,支,回你的被窝里去。"
炉子没有抢到手,妈妈嘟囔着:"我都升几十年火了,炉子都拎不动?傻儿子给我滚回去,回头又冷出病来。"
提到病,严力不敢动作,乖乖回到被子里。
母亲在外面升火,不一会有浓烟飘进来,呛得严力咳了几声,女人伸出一只手来把掩住的门关死。
"砰"的一声,简单的木门关紧了,只能从窗户看到灰蓝色的天空,严力有些不安。
"妈妈!妈妈!"
母亲并没有理他,十几分钟后拎着升好火的煤炉子进来,白了严力一眼。
孩子刚才的叫声听到了,竟然象十几年前的小孩子撒骄,都老大不小了,一米八几的个头呢,还学小孩子一样的叫妈妈,母亲心里又喜又涩,儿子让她想起自己年轻刚带孩子的时候,活泼灵敏和羞涩,少女情怀一时逸满心胸,干脆扮作没有听到不应他。
进到屋里,见到硕大的儿子象个小孩一样满脸委屈的表情,母亲的心痛了,走过去坐在儿子的床边,轻轻地抚摸他的头说:"明天假期就完了,要去上班了。"
严力想依偎进母亲的怀里,突然想到自己都二十几岁是成年人了,生生止住已经打斜的身体。
母亲将浅浅的失望小心的掩藏起来,其实儿子靠在自己身上谁也不会取笑他呢。
"妈妈,我今天要出去办点事,你几时回家?"
母亲已经来了几个星期,长时间不在家,父亲一个人在家里,恐怕母亲会不放心。
"嗯,也差不多回去了,就这两天吧。"
两母子有时候觉得很亲密,有时候又觉得很生疏,似乎不说话的时候好些,母亲宁愿儿子还小,只有几岁,小手会拉着自己久久不放,一次又一次,一声又一声的大叫"妈妈",叫得年青女人的心里满满的,胀胀的,那种感觉真好。
"你知道吗,小时候妈妈有一次把你打扮成女孩子。"
"哦,是吗?"
这个故事严力还真没听过,母亲讲过很多小时候的趣事,从来没有提起过打扮小女孩的事情。
"跟隔壁邻居家的小花借了件大红色的衣服,你的头发长了,可以梳起羊角辫,打扮起来不知道多好看。"
"啊--"
严力不敢告诉母亲前不久的梦里还见到这个小女孩,难道是小时候的记忆还留存?又不太可能,自己从来不记得有这么件事情。
"我怎么不记得呢?"
"那时候你还小,好象刚一岁,怎么可能记得。"
母亲把儿子的手掌放在手心里,两只手合上不停地扶摸,儿子的手掌真大,阔而粗,皮肤也很光滑饱满,母亲的手小很多,手上的皮肤也已经皱了,枯干得象树枝。
后来两个人吃了早餐,又闲聊了一会。
严力似乎感觉到母亲有很多心事,做儿子这许多年以来,首次与母亲进行这样亲密的谈话,母亲也许老了,再不是精明能干的妇人,或者父亲也老了。
怀里揣着这么多心事,严力来农贸市场找张华。
从张华离开医院以来,将近一个月,都没有他的消息,明天就要上班,严力想确定张华安好。[自由自在]
其实就算是住院那段时间,张华一直对自己很好,严力也不能确定张华已经原谅了自己,他总是很小心的如对待外人一样的对别人好,说不上原谅,也说不上还恨着,总之感觉这个东西很麻烦,严力觉得两个人上了床之后的关系没有拉拢,只有更糟了,这次去见张华就是需要证实自己的感觉是错误的。
以前只是单纯的恨与悔,现在严力不知道张华怎么样看待自己,是当成趁火打劫的坏蛋?还是一个虚伪的披着人皮的狼?
张华远远不再是学校里单纯的学生,严力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这几年来他变得世故圆滑,做生意的经历使得他的思想严力远远不能掌握,在处理事情面前,严力不得不承认自己太幼稚了,就象母亲裙下的孩子,而张华--早已经是一个成年人。
越想心里越乱,当见到张华在帮吴喜妹抬东西,抬完箱子后吴喜妹亲昵的帮张华拍打身上的灰尘的时候,郁闷终于到达顶点。
"张华!你给我出来。"
严力的一声暴喝差点吓得吴喜妹把一筐桔子撒了,好在张华顺手接住了篓子,才没有打翻。
吴喜妹打量着站在摊着满脸怒气的男人,是那个惹张华生气的男人,忙又看看张华,华哥没有什么表情,好整以暇地收拾着水果,吴喜妹心里更加纳闷,这戏是演的哪一出呀?
"张华你给我出来。"
张华没有什么动作,严力干脆冲进去将他从摊子旁拉出来,一直拉到火车站厕所旁边才停下步子来,一路惹来无数关注的目光。
"你别这么拉拉扯扯的,象什么话?"
"我说你才象什么话呢。"
严力心里有火,张华越一副绵里藏针的态度,惹得小伙子火气越来越大,恨不得随便找个人饱揍一顿。
地上恰好有个找死的可乐罐,严力一脚踩上来,罐子"啪"的一声,立刻扁得不成罐形。
"好端端的你生什么气?这地方这么臭,有什么话不能别的地方说去?"
张华一边说话,一边用手里的毛巾搓拭吴喜妹没有拍掉的灰尘。
"你别这样好不好?正经一会行不?"
严力把张华手里的毛巾抢回来,张华这时才正眼看他。
厕所旁边很臭,所以来往的人非常少,只是偶尔一有两只嗡嗡作响的苍蝇路过,这些不速之客对两人的交谈没有任何影响。
严力漂亮有神的眼睛里充满的愤怒、委屈和不解,张华一一看在眼里。
愤怒,有什么好愤怒的?委屈,似乎委屈的应该吃亏的人,占人便宜的家伙委屈什么?不解,有什么好不解的,世事本来就是这样不明不白。
"张华,告诉我,我们这算什么?到底算什么?算和解了么?"
"和解?谁和你和解了?你欠我一辈子。"
[自由自在]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欠你,我病的时候你给我送饭,帮我洗澡。"
"这些算什么,我还可以给你当儿子呢,但是你欠我的就是欠我的,一辈子就是给我当孙子也还不清。"
"你--"
"好了,我们别在这吵,让人听到了解释不清楚。"
"我不管,听见就听见,你给我说清楚了再走。"
张华想走,被严力打住了,打了个踉跄,差点跌进旁边奇臭的垃圾堆里,这回张华火了。
"你他娘找死呀,一大早娘娘腔的跑到这来打人吵架,有种就打一顿,给我滚,别打扰我做生意。"
象被闷雷击中,严力没想到两个人发生那样亲密的关系后,张华会这样的骂自己。
张华离去后很久,严力也没有反应过来。
火车站广场上已经有人注意到一个站在厕所旁发呆的傻子了,并且有人报告了值班室。
又过了十分钟,值班室的铁路职工忍不住走过来看个究竟,还没开口问,傻子突然暴跳起来狂骂着:"滚,都给我滚,滚他娘的。"
傻子一溜烟的跑了,铁路职工愣愣地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吴喜妹刚走过来,更加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由自在]
14
"妈妈!妈妈!"
回到家想找母亲哭一顿,可是母亲却不在。
没有留下片言只语,母亲不知道去了哪里,满腹的委屈连个倾诉的人也没有,听着自己肚子发出的咕咕叫声,严力自虐般任由它饿着。
屋子里很静,宿舍外不时有人走来走去。
隔壁住户今天的事也特别多,一时开门,一时关门,不知道在折腾啥?
[自由自在]
有时候回头想,不如听了母亲的话回去,回到南方的家里去。
严力一想到这点,觉得有理,反正对张华的歉意是解决了,以后也不再会睡不着,想想张华今天的态度,根本就是欠操。
怒气似乎渐渐过去,心里把张华骂了一万遍,到了黄昏的时候严力又有些后悔了。
想想早上的行径,张华能跟自己说什么?
说原谅吗?也许别人没有原谅自己。
可是从张华那已经看不出恨来了,至少他不恨自己了,张华表示得很明显,也许他想把自己当作一个陌生人吧,这种关系对于两个人是最好,解决了恩怨情仇的人不都是陌生人么?难道还要做好朋友?
心里乱七八糟的猜了很多,最后严力觉得头很痛,想得太多了会头痛吧,捧着脑袋干脆不想,倒在床上,明天就要上班了,上班后生活回到正轨,一切会好起来的。
天刚断黑的时候,有人扣门。
还以为是母亲回来了,严力不耐烦地从床上起来开门。
"谁呀,忘记弄钥匙了么?"
开开门,才发现,竟然是张华。
严力立刻清醒过来,而且非常紧张,象一猫一样的打量四周。
天刚断黑,离食堂开饭的时间不远,不去食堂的也在家自己做,所以外面没有人走来走去。
天色很黑,看不清更远的地方,宿舍外对住的几株夹竹桃被风吹得飒飒作响。
张华看上去很累,但是精神很好,一身蓝布袄比早上见到他的时候还要脏,象在灰里打过滚来。
"你来做什么?骂我骂得还不够?"
"让我进去。"
张华说话的口气象中国五六十年代电影里的地下党,正在为革命工作随便献出生命。
爱国的严力不得不让他进来。
"你来做什么?"
严力回到床前坐下。
张华打量着这间屋子,以前到过税务局的值班室,这还是第一次进来。
屋子很小,只有五六平方,陈设很简单,一张桌一张书桌,右边靠墙的地方放了一张竹子的书架,上面放了些经济书,张华自己这些专业书送给自己也看不懂。
轻轻的把门掩上,关实,再插上插销。
"你--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做爱呀。"
边说说话,张华已经开始脱衣服。
"喂,你要做什么?"
面对张华一步步的逼近,严力很怕。
宿舍很小,有什么小小动静外面路过的人都可以听到,而且母亲随时可能回来。
"别扮了,你不想要我么?"
衣襟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膛,严力想大叫不想要,可是一见到麦色的肌肤,身体本能竟然起了反应。
"不,不是这样的。"
严力想极力否认什么,可是反应已经落在张华的眼里。
张华满眼都是笑意,脸上的笑容也很甜蜜,一种罪恶的甜蜜。
"你不想我,今天早上来找我做什么?"
"我只是--"
话没有说出口,因为张华在帮忙解开腰间的皮带,而自己动是半推半就,根本没有宁死不从的意思。
[自由自在]
不一会,裤子被扯下来,已经硬起一半的东西脱缰而出,张华的笑容更加让人不能忍受。
"不--妈妈随时会回来。"
用脚把张华踢开,没有准备的张华被踢到了床的那一头。
"张华,听着,我希望得到你的原谅,但不是这样的,一切都不是这样的。"
张华躺在原地没有动,似乎很享受那个姿势,冷眼看着严力的荒张和辩解。
"张华,你明不明白,我只是想你原谅我,上一次的事情是我喝了酒,我也不想,我也不想的呀,酒喝太多了误事,我以后都不喝了。"
"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
眼眶里噙着泪的严力猛然抬起头来,屋里没开灯,只能在模糊的视野里找到亮如星辰的眼瞳。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张华欺身近来,捏住严力的脸颊。
这个快要哭泣的男人曾经是最好的朋友,最恨的敌人,现在却变成了夜夜梦回每天渴望的人,这种事实可以告诉他么?告诉他张华迷恋上了肉欲,告诉他张华迷恋上严力的身体,没有和他的性爱活不下去。
不可以,一切都不可以,随便他怎么想,只要事情继续下去,他有着无尽的歉意,所以张华只要邪恶一点点,软弱的严力将言听计从。
"你需要向我赔罪,所以现在是我想要,所以你就要听从命令,给我想要的东西。"
"我能给你什么?"
严力抬起迷茫的眼睛,对张华有欲望,可是严力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这样的情形。
虽然自己是主动的一方,似乎和被强奸没有什么一样。
"严力,你的身体,我想要,不要跟我谈什么感情,跟你在一起做爱我快乐,你也快乐,为什么要去谈别的?"
"谈什么别的?"
"就是他妈的狗屎爱情。"
"我们之间不会有爱情,我们都是男人。"
"所以你不用挣扎,以后你会有你的妻子,我会娶吴喜妹,但是我想要跟你上床,事情就这么简单,你他妈的一个大学生不明白?两个人只上床不谈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