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炎之月————提尔蓝迪亚
提尔蓝迪亚  发于:2008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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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扬有双清澈如水闪亮动人的眼。



  *** *** *** *** *** ***



  原来甜甜的"海誓山盟"也会醉人。黎扬知道自己醉了,趴在吧台上不想动,与酒保慢慢的说话。一双大眼中流光肆意。
  他们只谈秦霜。倾城的秦霜。
  他知道秦霜偏好白衣,知道秦霜喜欢赏梅,知道秦霜很寂寞,于是有很多很多的情人。
  他摆出十个指头,一根一根的数下去,秦霜很多很多的情人。
  酒保站在吧台里面擦拭着水晶酒杯,一个接一个,晶莹剔透。暧昧的灯光下,他露出鄙视的笑。对黎扬说,"他们算什么,他们只是老板的玩具罢了。"
  "玩具?"他傻傻的反问。
  "都不过是老板消遣寂寞的工具。"
  黎扬将眼睛隐藏在浓黑的刘海下面。是这样么......
  他将擦好的杯在台面上转上一个圈。"那个人,是第一个让老板点燃粉色琉璃灯的人。"
  "那是谁?"
  "离。"
  "黎?"
  似乎是读出了他的诧异,酒保摇头。"离,离开的离。"
  错愕,被刺痛的错愕。无法反应。只能傻傻的再问上一句。"那是谁?"
  回答是--没有回答。酒保打破了一个水晶酒杯,手指被划出一个小小的口子,鲜血充沛。




  离。
  哪个离?
  离。
  离是谁?



  温暖的午后。秦霜散着发躺在摇椅上,眯起的凤眼。惬意的模样像只狐。
  "霜......"他走进来,唤他的名。
  "嗯。"他未睁眼。
  "为什么要叫我‘黎?'"
  "因为好听。"
  "因为好听?"
  "因为好听。"
  "霜,黎可以吻吻你吗?"他没有丝毫时间等待答复,唇已压上他的。
  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霜,停留在你心里的那个离,他是谁?




  霜说,黎,你的眼睛非常美丽。
  酒保说,黎扬,你的眼睛像极了一个人。
  那个夜里,他终于寻到了那双相似的眼睛。初见便如遭受雷殛。
  那个男人,笑容清澈如雪,眼亮如星,站在书房的墙上与他对望。背景是一派广阔无垠的海。无波无澜。只有白色的泡沫在翻滚。
  他是经久不衰的偶像歌手。收拾屋子的管家告诉他,他叫莫离。
  他曾听秦霜这样称呼他。



  离。



  请不要离开。



  莫离。



  *** *** *** *** *** ***



[自由自在]
  秦霜醉了。喝醉的时候他安静极了。不哭不闹不说话。只是脸色苍白。好象孩子。
  这一天是这个礼拜的第四天。晚上八点的时候霓九并没有出现。日后也都不会再出现了。时隔二个小时后,秦霜喝醉了。



  月光依然像往常一样在冰凉的地板上划出一块一块的方格。
  黎扬光着脚坐在月光下,秦霜的长发缠绕住他的脚踝,枕着他的腿,身体的影在地板上拉得长长的。闭着的眼,苍白的脸。他总是害怕他会突然停止了呼吸,手掌不停拍打着他的颊。
  他一遍一遍的问。"霜,你冷不冷。霜,你冷不冷......"
  他仿佛真的死去了一般,不闻不动不回答。
  他依然一遍又一遍的追问下去。"霜,你冷不冷......你冷不冷......"



  师父曾经说过,当一个人感觉很冷的时候,他就再也无力去温暖别人了。他需要的,是来自别人的温暖。于是,他紧紧拥抱住他。只能紧紧拥抱着他。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哪怕只有一点点,即使只有一点点的温暖也可以,请传递给霜,教他不必寒冷到脸色惨白。




  "离......"
  他听见他的呓语,却分不清他呼唤的到底是谁。
  他的脸色红润了许多。
  这样就好。
  "离......"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痛与绝望。
  他的手为他扯紧薄被,俯首在他耳边。"霜,月光好冷,我们到床上去睡......好不好......"
  "离,不要走......"
  "不走,不走......"
  "离......"得到了承诺,他的头安心的停靠在他的臂弯中。
  少年低垂的头抵上他的额。一滴泪,由他眼中滑出,滚落在他白玉般的脸颊上,没入那似锦如缎的黑发中。



  离在哭。
  记忆中离从来都不哭的。无论经受多大的痛多少的苦,离都从来都不显露从来都不和他说。这样的离,教人心恻恻的疼个不停。
  直到离在那一天消失不见,他才恍然自己是离不开他的。无所适从的生活,坠入绝望深渊的感情。离离开了,他的魂魄被掏空带走了,成了一具徒有其表的华贵美丽的布偶娃娃。
  此时,所有的痛苦与辛劳都是属于从前的事情了。
  他一点都不后悔一直在等。
  离,你这不是回来了吗?
  "离,你为什么要哭?"




  吻,一个辗转反侧细软绵长的吻。被抓着脖颈托住后脑,被迫唇舌交缠到无法呼吸。
  月光下,秦霜的眼睛清亮闪耀,黎扬的眼睛水气萦绕。
  "离......"他覆在他身上用牙齿轻轻撕咬着他年轻的肌肤。
  他来不及阻止,撕裂的疼痛教他频频倒吸冷气。
  "霜......"他推不开他。
  对方抓了他意欲抵抗的手腕,将他们压制在他的头顶。"离,不准走。"笑容瞬间打开,潋滟夺魂窃魄。
  黎扬知道,他再也抢不回自己的魂魄了。
  薄蓝色的衬衫在秦霜手中褪下,崩掉的扣子在地板上舞出音符,丁冬丁冬。
  丁冬,丁冬。
  黎扬听见自己狂乱如野马的心跳。他声嘶力竭的呼喊。"霜,不要......不要......不要......"
  秦霜的笑充满鬼魅的旖旎。在他身体的各处留下笑容的痕迹。
  离,这一回,无论如何,都不让你走。绝不让你走......
  再也不想失去你了。
  再也不想经历那份雕筋刻骨的心痛了。
  他进入他身体的瞬间,少年的泪磅礴如雨。他小心翼翼的以唇拭去,眼睛宛如孩子,闪着纯洁无邪的光芒。
  他说。"离,霜知道你不喜欢。霜是第一次。你知道的。所以,请不要哭,不要哭。"
  离,不哭。
  离,霜只是不想失去你。
  离,只有这样,你才可能只属于霜一个人。
  只有这样,离,你才不会丢下霜一个人离开了。
[自由自在]



  清晨时候,秦霜抱着宿醉的头坐到桌子前面时,黎扬将热好的牛奶推到他面前。这一天,没有烤面包。
  黎扬只是站着喝了一杯牛奶就拎着书包上学去了。
  凝视着他穿过玄关的身影。秦霜决定找个假期,带他出去走走。因为他的背影看起来那么落寞,一层浓重的灰色久久不肯散去。



  味道醇厚的牛奶依在唇边。秦霜凝望着窗外的阳光,痴痴的笑起来。
  昨夜,他梦到离了。离,他甜甜的毒药。



  *** *** *** *** *** ***




  三日后。秦霜死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身着的那件衣裳是他平生最喜欢的--梅花踏雪。他神态安详,面色红润,唇角带笑,仿佛只是沉沉睡去了。
  黎扬跪在地上,最后一次轻柔的亲吻他。最后一次呼唤他的名字。"霜......"
  而后,白纱覆面,从此天人永隔。



  一身水蓝的黎扬跪在那片清冷的月光中。窗外的月逐渐浮现在他乌黑的双瞳中,沾染了悲痛与绝望的月,散发着淡淡的血色。
  一枚红色的月亮。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依然带着哑哑的童稚。"霜,晚安......"



  晚安。








  第二夜



  第二个被他杀死的,是个喜欢说梦话的美丽的女子。



  秦霜死后,黎扬成了绯月阁的主人。
  出乎人们的意料,秦霜似乎早已预知死期一般,将遗嘱分明的列出,白纸黑字,所有的受益人的栏目上,都只有一个名字--黎扬。一夜间,黎扬成了多罗新的奇迹。一冲,直达天顶。扎痛人们羡慕的眼。
  无论身价如何改变,黎扬依然还是那个黎扬。每个夜里,他都会坐在绯月阁吧台旁的那把椅子上,为自己点一杯"海誓山盟",而后是那杯"驿路梨花"。他常常喝醉,醉了就趴在吧台上,眼光清亮脉脉的笑慢慢的说话。
  酒保依然是那个酒保。调酒的姿势熟练洒脱。他依然会在"梨花"之后陪他说话,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胡话。他最常说的,只有那样两句话。
  他说,"黎扬,你该学着放弃回忆。"和"黎扬,虽然遗忘是悲伤的罪。"
  "驿路梨花"浓烈而多情。少年的眼睛光芒四射。"萧楚诺,你爸爸是不是港台小说看多了。"
  "喜欢看港台小说的是我妈妈。"他笑。
  "萧楚诺,你的名字真难听。"
  他一时哑然。
  他已离去,步履轻盈宛如狐。
[自由自在]


  街对角的地方开了一家小小的超市。门上挂着很逗人的装饰物--大大的加菲猫的脸,翘起的鼻子,咧开的嘴。
  每次去,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摸摸自己的鼻子,觉得好象自己。
  其实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只是迷恋上站在货架与货架中间的充实感。于是每天都去,东摸摸西摸摸,将孩子样的笑隐藏在黑发下面。
  一个捉迷藏的游戏。他早已习惯了自己和自己游戏。
  他擅长迅速的分辨出商品的新和旧,新包装和旧包装的不同一样无法难倒他。例如,那包昨天摆在那里直到打烊的面包今天定是坏了,于是换成新的。新的比旧的,多出几个奶油的旋。例如,昨天还放在东面货架上的火腿,今天已经跑到西面货架上,成了打折商品。例如,昨天站在白色收款机器旁喜欢笑的服务生,今天换了人--这一个,个子高高的,很安静。想必那隐藏在长发下低垂着的脸十分的美艳动人。或许,或许,因为他始终看不清她的面孔,即使矮下身,目光好奇充满孩子气也依然看不清楚。
  服务生将香烟装进纸袋递给他。眼未抬,简单而利落的开口。
  "三十一块八。谢谢。"
  找零。八块二。




  那盒香烟的名字,叫做"梨输梅花。"有点雅气有点沮丧的名字。
  他握着小巧的烟盒趴在矮矮的窗台上。侧头,枕上手臂,烟草的香气扑鼻而来。哑哑的声音轻轻的念着包装上的一排小字。"梨花不似梅花好,只为幽香不胜寒"
  --只为幽香不胜寒。
  他合拢疲倦的眼。
  窗外的月光撒上他消瘦的脊背,在他身后的地板上画起一排排错落有秩的方格,映照出清冷寂寞的身形与影。
  睡去吧。



  *** *** *** *** *** ***



  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树叶沙沙作响。
  这一天是周末,绯月阁里格外安静。没有忧郁的倾诉,亦没有眉眼跳动的活泼。只有淡蓝和乳白并行的灯光,和着丁冬的雨,缓慢行走。
  黎扬坐在粉红色的灯光下看书。细长的手指,薄薄的书页,还有冷漠的神情。光打映下来,勾勒出他脸庞的优美弧度,在坚挺的鼻翼处偷偷堆积黑暗。他的眼,一瞬不瞬的直视着。暧昧的空气中,亮如启明星。
  她一进门就看到了他。心,呼的恍惚了一下。那个安静的存在,第一时间,媚惑所有脆弱寂寞的灵魂。
  她踩着光的边线,走过去。弯腰拣起他掉落的东西,推上桌面。"你的书签。"
  他抬起眼。琉璃似的眼中她的身影亭亭玉立。
  "想喝点什么,汽水还是酒?"
  她听见他语态安宁的询问自己。



  安静--有着高于普通女子的高挑身材,一笑起来,梨窝自然圆圆,笑容甜美。
  冷淡的空气中,她小心的捧杯,其中只是矿泉水。他坐在她对面看书,眉眼不太动,手指卷曲着,带点苍白。
  "你的手指很漂亮。"她感慨。
  他当然可以充耳不闻。
  她舔舔红润的唇,神态宛如小猫一般温柔顺从,问:"我可以爱你吗?"

[自由自在]

  "我可以爱你吗?一天一点的爱,不想打扰你,不必回应。"
  他冷冷的看着她,淡淡的笑。
  "黎扬,今天是我爱你的第一天。"她喝尽杯中的水。"我叫安静。"



  爱,既然决定去做,又何必说出口......



  *** *** *** *** *** ***



  安静的家很大。一个人住满满一层小楼的房间,左一个门,右一个门,仿佛迷宫。
  穿着茸茸的拖鞋,他"悉嗦悉嗦"的走,打开每一个门,左手边是书房,右手边是浴室,一直走到房间的深处,再也没有路为止。最里面的房间,是安静的卧室。大大的床,玻璃几净的梳妆台的像框里,是女子过分的笑容。
  他摆出大字型仰面躺在干净的床单上,深深的呼吸间木头的醇厚清香涌进身体。
  "黎扬......"安静爬上床,脸孔遮住他眼中白色的棚顶。长长的发落上他的耳朵。"你好象一个孩子。"她的唇贴上他的。
  他本就还是个孩子。她不知道,小她五岁的他,其实只有十七岁而已。
  清清淡淡的一个吻后,她翻身坐起。"黎扬,吃过晚饭,陪我出去走走好吗,我讲故事给你听。"



  安静的故事很长。
  从她十二岁一直讲到二十二岁。和一个男人的纠缠。爱,爱,爱,爱个不停,伴随着伤害。现在是和他。
  她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他同样也是男人。一种随时很可能伤害她的生物。
  很少述说很少倾听,习惯将语言屏除世界之外的黎扬,坐在冰冷的台阶上,伸直修长的腿。白色的"依林德尔"旁,小草挂着清风摇摆。头顶上一枚新月亮白无垢。
  望过去,眼里便有了月。白色的月亮。



  那个男人,叫做程赫。她叫他"小赫"。
  两小无猜的年纪中他们手牵着手走过似箭的光阴,他理所当然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他们相爱,亲吻,拥抱。
  第一次的肌肤亲爱之后。她笑眼弯弯问他。"意外吗?"
  他抱紧她,说。"我会娶你,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那时候,她清秀可人,灵动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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