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血————霍湮
霍湮  发于:2008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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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敌人也是朋友啊......心里五味陈杂,没理由的一阵烦躁。
  "可是陈湘跟我说那个就好像定时炸弹一样危险,你未免冒太大风险了吧。"
  霁血倒是一脸云淡风清:"若不出意外我还压制得住,最多偶尔不小心受影响,流露他那种令人发指的粗暴性情罢了。"
  哦,这就是双重性格的真面目。所谓的偶尔应该就是指怒到不行或者精疲力尽的时候吧?我寒,记牢要把霁血喂得饱饱的。呃......可不可以不用嘴喂?我怕自己经不起诱惑。
  "那先前你把那个妖怪打趴下的时候,用的就是他的力量?"回想起他先前额上艳丽的图腾,森冷的声线,残酷的表情。陈湘说,那是拟妖态。
  霁血靠在床头上,侧着头看我:"我只是把那半个他放了出来,让他任意行动罢了。"
  "啊!"我说啥时候霁血变那么主动了,原来一开始亲我是那个家伙的意志啊!愤怒,被占便宜了,这个霁血的敌人兼朋友已经有足够的理由让我厌恶。(霍:喂喂,到最后还不是你占人家便宜!)
  "你知道先前我们遇见的那只妖什么来历么?"霁血半眯着眼若有所思,"若我没记错,它叫做蜃枭,好食魂魄,擅用幻阵惑人。算到今,也该有千年道行了。我曾凭借乾坤表里图镇住了它,想不到它竟这般顽强。如今单靠我已奈何不得它,若不动用妖力,我们现在恐怕还被困在那间屋中。"
  有这么厉害?我怎么看那妖怪还是像只蚂蚁样被他随捏捏。不过连紫金如意都奈何不了妖化的霁血,可见那个内丹的原主的确了不得。
  "不管用什么手段,反正它不是你对手了,也不怕它来抢我这副身体。过了七月半就万事大吉。"我很放心。
  霁血闭上眼,眉头微蹙:"若它的目的真那么简单就好了。"
  唔,有点看不惯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我伸手把他拉倒在枕头上:"想这么多作什么,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吃亏不就行了?"
  霁血莞尔,近在咫尺的惊艳。我努力让自己往边上挪开一些,调整呼吸。
  "那么,陈湘他......"
  "想也别想。"他好像知道我的意图,断然否决,"炼魂术是禁术,遭天遣的。我绝对不会教给他。"
  那,陈湘,不是我不帮你,是某灵太固执,你自己想办法吧。自认仁至义尽,我闭上眼,顿觉倦意如潮。
  "还有问题么?没有就快睡吧,外面已经有鸟叫了。"他轻柔的声音在耳边飘过,的确有催眠的效果。
  我含糊应声。感觉手被执起包在一双冰凉的掌心中,只是来不及激动,周公就来接我喝茶去了。


  一觉睡到8点。
  陈湘言出必行,关在自己房间里甩都不甩我。我被信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某灵直接拖进课堂,寝室都没回,衣冠不整,发如鸟窝。
  去得晚了,只有最后排的坐位。注意力死角的好处不用说,我可以继续补充睡眠,霁血则认真帮我抄笔记。(霍:嫉妒啊~~~)
  半途下课,迷糊间隙听见班长宣布下星期停课一周给大家复习迎考。我猛一下坐起来,问霁血:"今天几号?"
  "五月二十。"
  "我说公历!"
  他掐指:"该是6月19吧。"
  我哀叫一声倒在课桌上。苍天啊,才出虎穴又入狼窝,还有一个星期就是期末考试。我必须利用这一个星期把一学期的书啃完,然后拿张漂亮的成绩单回家向老爹老娘交代。
  每到期末就是酷刑。
  瞄向边上认真整理着笔记的霁血,灵光乍现。天赐的枪手啊,不好好利用对不起祖宗!
  偷笑两声,安心把头埋进臂间继续补眠工程。
  迷迷糊糊想,离七月十五还有两个月不到,倒霉日子似乎快到头了。



六月末的夜晚若是没风,实在闷热得可以。室友几个全往外面有空调的地方钻去了,留下我一个赤着上身穿条沙滩裤陪伴顶上那只吹不出凉风的吊扇和超过一个师的蚊子的空袭。
古有孙敬苏秦悬梁刺股,今叹秦少相侯赤膊苦读。
一根白条,上书必胜二字,死士般扎在脑门上,面前堆起小山高一摞原版教材,执起笔,望而兴叹。
"......霁血,你好绝情!"
某条红着眼睛暴力驳回我考试援助请求的灵坐在边上捧着我的牛津英汉,笑得一脸春风:"我是为你好。"
这样的对话不知道是第几次重复。我认命地把注意力挪回董小脚的笔记上,叽里呱拉继续背概念。汗水不受控制地沿着脊梁骨往下淌,霁血拿了毛巾不停帮我擦。这鬼天气,叫人心浮气躁。
我干脆捧着书往霁血身上靠,两只脚翘上台面,把他当靠背椅用。他很配合地调整坐姿,让我后脑勺搁在他肩上,左手揽住我右肩,右手换了本《国际营销学》刷拉刷拉翻看。
他身上的冰凉从毛孔里透进来,惬意得我边背书边在他肩上摇头晃脑,好一台天然冷气机。一只蚊子嗡嗡嗡凑近我,被他抬手轻描淡写一捏,立马消音,杀虫剂都没他好用。
想着以后每个夏天都有他这么伺候,我就禁不住得意。微微侧过脸,他珍珠样的耳垂就在眼前,再看过去是线条柔和的脸颊,忽闪忽闪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唇线。
我咽下一口口水。
"西方人真是有趣,光是经商的门道也能刨根究底出这么厚一本书,总结出来也无非几句话罢了。"他合上书,说话的时候嫩粉色的嘴唇轻轻开合。
我一把扣住他下巴扳过他的脸,他惊疑的看着我。大眼瞪小眼。
刚才那一瞬间我是想做什么吧?我有些僵硬,把手里的书放到大腿上遮住某个蠢蠢欲动的部位。
"我,我想去找女人。"我枕着他的肩,盯住眼前因为惊讶微微开启的嘴唇。欲求不满,只因为我欲求不满才会有冲动的是吧?
"咣当"一声,寝室门被踹开。我一抬眼皮,看见提着大包小包的马王堆。
他手里的包和他下巴一起掉到地上。
让我猜猜他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镜头:我赤裸着上身倚在霁血怀里,而霁血揽着我肩膀的手正不知道要往哪里摸;我一手捏着霁血下巴,两颗脑袋凑得无限近,显然正在做什么圈圈叉叉的事情。哇哈哈哈,我忍不住咧开嘴傻笑。
等等,他看到了霁血?
我奋力跳起来扑过去,三下五除二把反应不及的马王堆摆了个喷气式造型拿膝盖顶住他后背,逼得他弯下腰。
"让你掏鬼画符,让你念咒,让你欺负霁血!"我这叫防患于未然,手里下了点狠劲。
马王堆咬牙哼哼:"你干吗,上来就这么个见面礼,我招你惹你了?"
我丝毫不放松:"你老爸呢?叫他出来,我拿你跟他换霁血的安全。"
"你以为拍警匪片呐!"他一脸无奈,放低声音,"我没和我爸说。"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斜着眼睛看他。
"......你爱信不信。"马王堆苦笑。
"那你这一个礼拜作什么去了?难道不是和你老爹准备着对付霁血?"
马王堆脸上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我跟我爸回乡探亲都不行么?你不信可以去教务处查,我都递了请假单。"
他朝地上的包努努嘴:"那里面还有给你们带的土特产呢。"
我看看霁血,他在原处端端正正坐着,神色很平静。于是松开马王堆,涎笑着帮他揉肩膀:"老大,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这不就是怕你一时冲动......"
他往我肩上砸了一拳:"去你的,你小子瞒的我好苦。差点没被你气死。"
我哎哟喂呀怪叫两声:"谁叫你们父子两一副包大人的无私样,好的坏的一网打尽。我得防着两手啊。"
原以为再见到马王堆会是尴尬得不得了的局面,没想到竟万分融洽。我有些刻意的讨好他,而他似乎也有一些迁就我。之前的隔阂两三句话间烟消云散,友谊也算更进一步。
他有点讷讷地跟霁血点头打招呼,霁血朝他友好一笑,他头一低,跑过来跟我分土特产。我心里暗笑他小样,脸皮子这么嫩。
"我爸总和我说,异类是不可信的。除妖降魔不能有妇人之仁。但是那天晚上我回去想了很久,那个陈湘说的话好像敲钟一样脑子里荡来荡去。要是没有......呃......"
"霁血。"我提醒他。
"哦。要是没有霁血,我们都完蛋了。亏我还准备了所有对付僵尸的法咒,结果一上来就中了迷魂术,啥都不知道了。我想异类也该有好坏之分,我们若是不分青红皂白一揽子除去,所作所为和那些嗜杀的妖魔有什么区别?"马王堆苦笑,"若让我老爹知道我这想法,定要说我不够坚定。我也知道我心太软,也许也就是我这么不长进的原因。"
听他这席话,我知道他的确是想通了,虽然他这个急转弯来的有些突然。
我大力拍他肩膀,豪气干云:"这有什么关系。佛法还有大乘小乘呢,走你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关键是要有自己的思想。我相信老大你以后一定大有作为,道士头头非你莫属!"
他被我马屁拍得一乐,回身从边上包里掏出个卷轴:"其实我爸这次回去是参加他师父,就是我师祖的追悼会。我头一次见那些师叔伯,还知道了些道门秘传的事情,我老爹平时都不爱跟我说这些。"
他打开卷轴,是一副人物白描。国画人物五官基本辨不出区别,只能从神态气质上看出点端倪。画中人眉清目秀,神态儒雅,道袍加身,仙风道骨,手里捧着把宝剑。一名女子跪在其侧,瑶鼻凤眼,一脸虔诚望着道士。
我不明白他干吗给我看这个。
"这是在师祖房间里挂着的一副画,我临摹下来的。"
我不禁向他投去崇拜的目光,看不出他还能临摹出这种神韵。
"按辈分来说,他是我不知道第几代祖师爷了。但是祖庙里却没有他的牌位,连衣冠冢都没有。名册上也没有他的记录,何年生何年卒,何时拜师入门。我只听说他是明朝时候道门第一人,收服过无数了不得的妖怪。然而像他这么样的高人最信任的居然是只异类。"他一指边上的女子,"你猜猜她是谁?"
"她情妇。"我不假思索。额头上遭到一记暴栗。
"她是头九尾狐,却是三界当中唯一能接近我这个祖师爷的,是他的下仆也是助手。"马王堆笑的有些得意,"所以说教条都不是绝对的吧?"
哦,感情他是拿他这个祖师爷来坚定他的想法,顺便当作偶像来崇拜。
"那后来呢?这么伟大的人物怎么你们不给记上一笔?"
马王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大师伯看我对这副画好奇就把这事当故事说给我听了,还叮嘱我别搬上台面讲,忌讳。关于他的最后,说法还不一致。有的说他堕入魔道到处屠村,疯狂而死;也有说他是与众妖之王同归于尽,尸骨无存。我更相信第二种说法。"
"那妖怪老大的确是死了?"我好奇。
马王堆顿了顿,忽然看我一眼:"大概吧。反正好几百年没有群妖联合兴风作浪了,最多就是少数不安分子偶尔冒个头,也许就是少了头头的关系。"
他说的平淡,听到我耳朵里却有些惊心动魄,仔细看画中人,竟在眉梢眼角看出丝苦涩。我一惊,背脊撞上霁血的腿。
"把画给我看看。"霁血朝马王堆微微一笑,口气却不容置疑。马王堆乖乖把画递给他,他就着低头看画的动作定格,一动不动,脸上毫无表情。
我和马王堆都愣愣地看着他。
"一点也不像。"半晌,霁血幽幽吐出一口气,把画还给马王堆。
马王堆一下站起来:"你认识他?"
霁血缓缓点头。我怔住,随即想通,500年前差不多就是明朝时候,若说霁血认识这个祖师爷也不奇怪。
马王堆又惊奇又兴奋,追着霁血问:"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一个痴子。"霁血想了想,忽而一笑,"不能爱恨喜怒,连凡夫俗子都不如,即便洞晓天机,他也只是个痴子。"
好像有点过分了,也不能这么直接就把人家新树立的偶像贬低成白痴吧!我看到马王堆有点怔怔,想打圆场,却被霁血的表情震住。
他虽然笑得一如往常的温煦平淡,眉梢眼角却泛着决然,看得我嘴里涩涩的,说不出话。
马王堆垂下头,不知道对谁说话:"我们何尝不都是痴子呢?"
我吓了一跳:"老大你没事吧?打击大了?"
马王堆朝我咧嘴一笑:"没什么没什么,随便感慨一下。霁血说的有点道理,所谓高处不胜寒吧。"
霁血微笑着不置可否,只是感慨:"这个世界实在小,想不到你也师出龙虎山一门。"
"啊?"我又吃一惊,"那不是和张璨成了师姐弟了?霁血你怎么知道的?"
霁血一指画像:"他是正宗道门出身,既然小马叫他祖师爷,自然就是这一门出来的。"(霍:小马......我先寒......)
马王堆疑惑:"张璨是谁?"
"咱们学校外院院花,陈湘的表姐。"看他皱眉,我只能继续解释:"陈湘就是我们遇僵尸那天差点和你对掐的那个。哎呀,这话说来长了......"
我开始唧唧呱呱把这几天遇到的事情大致说了说。马王堆有点晕乎地看着我,慢慢点了点头。
"我老爹一向游离于师门,所以我对龙虎山的情况也不了解。乾坤表里图我听也没听过。这个很厉害的师姐倒是有所耳闻,想不到竟然死得这么惨!"
"唉!别提了。"我摆手唏嘘,然后问他:"你老爹呢?这事情还是让他知道一下的好,不过霁血的事你还得帮我瞒着。"
"他还有些事没处理,留在江西了。因为要考试我才提前回来。我会跟他通电话的。"马王堆拍胸脯保证,"你放心,霁血的事一定帮你保密。"












注:龙虎山位于江西鹰潭市郊西南20公里处。是中国道教发祥地。龙虎山天师道至今一千八百多年,是中国道教最正统的一派,属正一宗符籙派,以《正一經》為主要經典,降神驅鬼、祈福禳災。东汉中叶,第一代天师张道陵在此肇基炼九天神丹,"丹成而龙虎见,山因以名"。张天师在龙虎山承袭六十三代,是我国一姓嗣教最长的道派。








作者按:这篇故事牵涉到的道教知识全都似是而非,大家看过就算,切勿当真。
今天晚上的复习计划全面泡汤。那几个去趴空调房的家夥不久之後统统冲了回来,对著马王堆长嘘短叹,倾诉相思。董小脚二话不说提了那只装著土特产的包包猫到他床上开始拆包装,像只老鼠似的吧唧吧唧动嘴。
  我无奈收拾书本,到卫生房冲了个凉水澡钻进蚊帐,手里拿把破扇子摇啊摇,一边听他们闲扯。
  霁血回玉里歇著去了。身下的竹席虽然沁凉,却比不上他鬼冷的身体解暑。我想把他叫出来当抱枕用,还可以听他说说床头故事。
  太小孩子气的行为,想想还是算了。
  脑子里浮现出马王堆那幅画,每笔线条居然都清楚得好像刻印一样。霁血说,那是个痴子。这句话我放在心里反复咀嚼,越觉越不是滋味。
  若不是我问起,他总避而不谈他的过去。即便是回答我的问题也是简单扼要或者含糊其词高深莫测。其实我也并非一定要刨根问底,他过去如何如何也都是他活著时候的事了,他死後作玉灵也有他自己的道理。我只在意他的放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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