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缠————nannan
nannan  发于:2008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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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缠



江育民一直是中年得子的江父江母的骄傲。他天资聪颖,又肯用功,成绩永远领先,从小学到大学一路过关斩将,从没让他们操过心。若说美中不足大概是他不知从哪儿继承到的好强个性。按说好强不是坏事,但凡事太过就有些不妙了。



他三岁那年跟母亲上街,汹涌人潮里松开了相牵的手。等江母满头大汗找到儿子的时候,他已经被一堆好奇的人围住了。一名警察正蹲在他身边,耐心劝诱,想带他去岗亭等妈妈回来。



江母每次讲到这件事,当年的情景就重现眼前。才三岁大的孩子,倔强地梗着头,没长全的乳牙死死咬着唇,两只小手攥成拳头握在身旁,任旁人说干口水也不肯挪动半步,直视周围人群的眼神简直可以用"恶狠狠"来形容。看见母亲拨开人群,小小人才放松下来,艰难地打开拳头拉住她衣角。



回家后江母才发现儿子的手掌心居然有指甲印下的血痕。心疼上药时不解地询问,儿子垂着大脑袋,半天才回说因为想哭。那就哭啊。温柔的妈妈亲亲上过药的小手。



不,不行。不能哭。



那瞬间,江母恍惚间竟似听到孩子气的逞强回答里带着无限凄楚。



江父也常见识到儿子不可思议的倔强。让他印象最深的是儿子上小学四年级时发生的事。



江育民那时候每天做好功课后都会和一群小朋友出去玩。那天江父提前下班回家,还没走到居民楼前就听到吵翻天的叫嚷。小孩子特有的尖利嗓子喊着打死人了,打死人了。江父心惊跑过楼房转角,一看之下差点儿心脏停止跳动。他钟爱的儿子一身是血,半跪在一堆人中间,双眼已失焦。综合所听到,所看到的,江父得出结论--他儿子被人打的快死了。



他的结论和事实相差十万八千里不止。江育民身上的血多半是别人的。当那群初中的小混混找他们那群小学生麻烦的时候,大家都抖得象筛糠一样,只江育民一人抬头挺胸不肯示弱。因为当事人里,被威胁的小学生吓昏了,威胁人的初中生被打昏了,竟没人说得清那场混战的经过。不过结论倒是很清楚。从那后再没人敢找江育民的麻烦。口耳相传中,他变成了血红着眼睛,死咬着嘴唇,奋不顾身,对往日无怨,近日也没多大仇的人也能往死里打的可怕人物,避之则吉。



事情发生后,虽也因受伤人数多且伤口惨烈,在学校和居民区里引起极大回响。不过一方是平常用功的好学生,一方是大家公认的小混混,孰是孰非一目了然。到了最后,江育民因为"不畏惧恶势力,保护弱小同学" 而被学区表扬。



但对江父来说,儿子的表现让他担心。不论因了什么,把对方六七个人打倒在血泊中总有些不大对头,不知该说儿子嫉恶如仇还是有暴力倾向。



打架当天的晚上,江父就把清洗包扎好的儿子叫到眼前,严肃告诫他以后不可再犯。一向听话的儿子霍然抬头,用无比坚定的声音说无法从命。被儿子的气势吓到的父亲不开心地诘问理由。



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不能认输。绝对不行。



如果那誓言般的回答,及其背后所蕴涵,超出一个十岁孩子该懂的激烈感情震撼了江父,他也没表现出来。他楞然半晌,苦笑着挥挥手放儿子去休息。



从那天起,江父江母总是捏着把冷汗关注着儿子的成长。他们一方面欣慰于儿子把好胜好强的脾气用在学业上,交出一张又一张漂亮的成绩单,一方面又害怕终有一天,儿子宁折不弯的性格会将他的生命过早燃尽。



不过这些担心也渐渐放下了,因为江育民的性格奇异地改变了。他一年年的越见温柔,越见体贴。虽说还是刚强,还是好胜,可竟慢慢变成了刚柔并济的格局,更让人疼爱。不过,若是他们知道这改变的根源,大概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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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育民从懂事起就总在脑海里听到一个严厉的声音,告诫他不要哭,不要软弱,要坚强。说也奇怪,他从来没怕过那声音,也从来没向任何人提起过那声音的存在。他明白,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十岁那年面对那帮小混混,江育民只感到愤怒。他耳朵里充满了似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惨厉号叫,一声声追叠起来,催促他采取行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双手已经自动抓起地上的石头,咆哮着冲进不太明白发生什么事的小混混中。当第一滴血划过眼前,带着温度落在脸上的时候,他整个视野变红。茫然跪坐在血迹斑斑的小混混中间,他体内某样东西崩断了。多年后回想起,江育民明白那东西应该称做记忆的锁。



当天晚上他做了此生第一个梦。常听人说梦是黑白的,可他的有颜色。一片柔和的淡黄色中,他看到一幕从未见过,又莫名熟悉的场景,感觉上象在看着老旧的相册,看着在某年代某瞬间凝定于时空经纬上的画面。



那是两个年轻男人,穿着长袍,留着短发,似乎正讨论什么,四只手都在空中比画,脸上是快乐的笑容,温柔凝望彼此。



那画面中的祥和幸福慢慢渗入江育民身体每一处。生平第一次,脑海中严厉的声音放松了些,似乎发出淡淡叹息,沉默了下来。



睡梦中的江育民露出丝微笑,陷落黑甜乡。



他开始常常做梦。梦中场景偶尔会更替,但全部都是那两个男子。他们谈笑、拥抱、亲吻、做爱。



那年代没有父母会同孩子提起同性恋,异性恋之类的话题,小孩子最好什么恋都不恋,乖乖读书。



江育民乖乖读书,什么恋都不恋,只在夜深人静之际,于梦中见证曾存于某个时代空间,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恋。那些梦境是他的宝物,全部藏在心底,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梦境虽然都象照片,但梦中人之间温柔婉约的气息却改变了江育民。他脑海里严厉的督促声音一年轻似一年,到他十五岁的时候完全停了。



如果一切都照这样进行下去,也许他会娶妻生子,度过平稳一生。白天努力工作,夜晚快乐做梦。可能会带着遗憾,却不会影响生活。



不过那也只是如果而已。



江育民十八岁考大学那年,梦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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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父那年已奔六十去了。他做了一辈子工人,唯一的乐趣就是和一票戏友闲来无事唱两嗓子。在公园里聚众闲唱渐渐不够了,老家伙们都梦想着上台露两手,真真正正表演一回,也不罔了爱好京剧这一生。恰好那年开春时有个刚从台湾跑回来探望老亲戚的商人也加入了他们这一伙。大家熟了之后,知道了这帮老兄弟姐妹的心愿,那人二话不说,立刻开始筹钱办演出的事。



一下子这些五六十、六七十的准老年人和老年人都活跃了起来,东跑西颠的特别有充实感。在大家的努力下,演出的一切事宜迅速尘埃落定。



正式演出那天,江父一反常态,没让该考大学的儿子好好读书,把一家子都叫到了剧场,看他和他的票友们在台上演出那一幕幕虚幻故事。



等演出结束,江育民笑着跑到后台,把事先买好的鲜花献给父亲。当时江父热泪盈眶,真觉得做了回演员,非常有成就感。



还没等他陶醉完,江育民已被各种花哨的戏服吸引走了。把所有戏服看过一遍,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留连在其中一套上。看出他的兴趣,赞助台商高兴地上前介绍。



"你真有眼光,一看就看上这套了。"



"有什么讲头吗?"



江育民随口问道,伸手拿起戏服。



"这套戏服可有年头了。二十年代北京当红小生李玉堂就穿它唱过不少戏。我家老爷子花了大笔银子才买回来的。"



"那就这样拿出来用,不怕糟蹋了?"



江育民看着那月白色中略泛黄色的戏服,眼前忽然出现梦中那个较高挑的男子穿着它,清雅风流的造型。



"嘿,戏服做出来是要穿的。摆在箱子里不用,久了也就坏了。"



那晚再说了些什么,江育民已不大记得了。事后多天,他脑中盘旋的尽是那高挑男人若笑若不笑的表情,和台商感叹的话。那戏子在最红的时候销声匿迹,似乎和大户人家的小姐私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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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复习到了最如火如荼的时候,梦开始改变,从静态变成了动态。



梦总是差不多。先是两人中较矮的男子在敲门,接着门无声打开,院子里站着的是那高挑男子,一脸温柔笑容,将门外人拉了进去。



等高考结束,梦又一次改变。



场景不在门口,而到了卧房。同样是那两个男人,在床上赤裸翻滚,于无声的梦境中激烈火辣交合。



江育民可说是心智未开,从没见过这么直接煽情的场面。每一次做这梦,第二天他下半身一定布满白浊黏液,让他满心羞耻。这无法启齿的秘密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只是越来越深陷其中,从开始的惧怕到后来的渴望,在梦中获得深深的满足。



进入大学的他终于接触到"同性恋"这个名词,以及随之而来的鄙视和偏见。在数不清的无眠之夜后,他苦笑承认,从未对异性产生冲动。也许是因为最重要的青春期在两个男人的旖梦中渡过,也许是因为没有女孩对上他的眼,也许是因为其他无数理由。倔强的他叹着气,拧着眉,接受自己的性向与众不同的可能。



然后另一个想法在他脑中生了根。一定要去美国。在那个相对来说较自由的国度里,也许他可以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大学毕业后,他好运地申请到美国麻省波士顿的一间研究院,继续钻研冷门的人类学。他兴奋地等待着,等待着异国的新生活。



冥冥之中有着安排,引领他的脚步。



江育民也说不清为什么一见那对玉挂就变得很激动,而且可以脱口说出玉雕的内容。说实在话,不管再怎么精细的雕工,想要看出图案还是得仔细推敲的,更何况是那么繁复的设计。而且话一出口,他突然被一种想独占它们的欲望紧紧抓住。即使安东不同意,恐怕他也会抓起玉挂夺门而逃。还好安东不是物欲很强的人。






拿到玉挂那天,江育民爽了与安东的约,独自回到学校宿舍。



和他分用二居室套房的是一位从印度来的留学生。那拗口的名字江育民到最后也发不清,似乎叫齐若雅尤。私下里,江育民认识的中国留学生都叫他室友"鞋油",靠点原名的边,又说明他肤色之黑。



那天鞋油也在。一进门,江育民毫不停留穿过客厅,连招呼都没打,直接把自己关进房间。背后夹在电视声音里传来的低骂声对他完全没影响。



虽说还是下午,江育民还是拉严窗帘,打开桌上高瓦数台灯。强烈白光直射下,玉挂细部都纤毫毕现。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放大镜,一分一分专心研究。



不知何时,他的眼皮开始打架,头开始有规律地轻点。没多久,房内变得极安静。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成为背景,陪衬着闹钟分秒滴答和江育民的平缓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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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育民疑惑地环视身周。他知道自己正身处一个戏院里,却看不到自己的存在。戏台下都是人,围着一张张圆桌团坐着,迷醉的眼神投注台上。



台上有两个人正在唱戏。披发的小生面对观众跌坐台上,一脸悔恨,青衣正凝望他,悲切哀诉着。一切都似慢八拍的默剧,唯只有江育民越渐沉重的心跳声打破妖异的静寂。



小生忽地抬头,视线和江育民的相交。明知自己在做梦,江育民还是浑身一抖,认出是梦中的高挑男子。随着一下轻微的"啪"响,象是耳鼓上一层膜被戳破似的,梦中第一次有声音潮水般涌进他耳中。是那青衣清越哀苦的唱词。



"枉费我一腔情深似海。"



这一句悲啼似乎让江育民想起了什么。还没等他抓住思绪,眼前场景已换。



散场后的戏院有种说不出的萧瑟。连接后台的青花门帘一掀,江育民梦中的两个男人相伴走了出来。



"青云,你今天唱得真好。"



"真的?" 被称为青云的男人微笑,眼波流转。"能得谢公子称赞,青云愧不敢当。"



"又来耍我。" 男子脸一板,负气偏头。



"怎么敢。谢公子,谢允峰,允峰公子,允峰..."



青云探身窥视情人脸色,带着坏笑一声声改着称呼。



"你这人,真烦透了!"



青云大笑,牵起允峰的手,迈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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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讲一路笑,回到江育民已看熟的小院落。



"允峰,你饿不饿?"



青云率先进到卧房,除下长衫,回头询问。



"还好。"



允峰懒懒斜靠椅中。



"我饿了。"



青云色色笑着走上前来,伸手把情人拉进怀里。



"大概有三天没吃过了。"



说着便吻上允峰双唇,灵巧的手也迫不及待开始为他解衣。



"瞧你...这猴儿急的..."



热吻中允峰喘息着低骂,却止不住欲望潮红了双颊。片刻间便光洁溜溜的身子在烛光中微颤,手臂急切搂住青云脖颈,支撑发软的双腿。



"你也...差不多嘛..."



青云沙哑着嗓子调笑,两人暂时分开的口唇间一线银丝。



在旁的江育民看着,听着,从未象这一刻般觉得自己是偷窥狂,欲待离开却无法可施,只得继续欣赏活春宫。



屋内两人跌跌绊绊倒在床上。青云低头用力吸啃允峰乳首,惹得他身子上弓,双手抓紧青云的黑发。满屋浪吟声中青云利落将情人翻了个身,微伸手指,直直插入身下人后庭密穴。



"啊...!" 允峰惊喘。"你...死人啊!好痛!...啊..."



"不是叫得挺欢吗?"



青云恶质低笑,换来允峰半真半假地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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