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麽?
「听就对了不要插嘴,有一天有一颗蕃茄走在路上。」
......听就听嘛,这麽凶。「嗯,有一颗蕃茄在走,然後咧?」
「走在路上。然後他遇见了一根香蕉。」
G子抬头,零不确定他是想确认他有没在听还是要他发表什麽意见,还好G子又继续说:
「蕃茄於是就跌倒了,学长你猜蕃茄怎麽样了?」
这剧情进展得还真快。
「怎麽样了?呃......爬起来?」总不会就烂掉了吧。
「不,他就烂掉了。」学妹G子面无表情地说。
「学长,你觉得如果你是香蕉,你会做什麽事?」
......啊他又不是香蕉,他怎麽会知道香蕉想干嘛?还有这个故事跟表白失败有关系吗?「呃......一起烂掉了?」
G子学妹又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张得大大的,望著零的眼光里充满著震惊,然後是「果然如此」的表情。「学长,我知道了。」G子很识趣地转过头,领著她的姊妹军团拎著便当潇洒地转身:
「虽然学长今生今世无法喜欢我,但G子还是你的头号崇拜者,之前不了解学长真的很抱歉,希望学长今生今世能够幸福。」
等,等一下,你到底了解了什麽啊?零呆呆地看著G子帅气地绝尘而去,最多也只能理解香蕉吧,呜......不要走得这样不明不白啊。
回忆之十:做你老婆一定很幸福
「零,你真的不打算交女朋友啊?上礼拜表白那个I子我就觉得很正耶。」
「屁,I子那个根本是花痴,G子才叫正,零你真的很狠,竟然拒绝她!喔,可爱的G子,为什麽你不跟我表白呢?」
零啃了口手里随便买来的三明治,不置可否地笑。
虽然小零承认他跟女生还满谈得来的,甚至大部分女生都说他很好聊,很懂得她们在想什麽。
但是不知为何,或许是天生无所谓的个性,他对藤原静香的笑容也不会产生像冯朝阳描述的「心跳加速全身燥热尾椎翘起」这种奇怪现象,也不会情不自禁地去舔饭岛爱在写真集上的乳房,连SM片里的龟壳式紧缚,旁边男同学看得两眼发直膝盖都跪起来,他除了觉得绑成这样好麻烦以外没有其他感觉。
说不定自己是性冷感,可是他还满常自己帮自己的啊,而且那个也还不少说......
「......前面那些学弟。」
队友正一面抢夺三明治一面诅咒万恶的外貌协会,球场灯柱後面就响起冷冷的叫声。
「你谁啊?」
高中部的制服,零还来不及回头,就听见队友的嘟囊。
「有位叫凌霖翎的是不是在你们队上叫他出来一下好不好?」
啊不会是G子的後援会来寻仇吧?零战战兢兢地被队友出卖,结果才发现只有一位学长,照面零就想起来,他在川堂的榜单前略略看过他一次。
「ㄟ......?你是那个学长......」那个陪在易学长旁边的人。
没想到还搞不清楚状况,那个学长实在是很高大,一步等於人家十步,不由分说抓住零还在发汗的手腕,硬是拉著他往球场外走。
「学,学长,有事吗?」
怎麽觉得对方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不会是为易学长的事来兴师问罪吧?
「才不是我要邀你我对你才没兴趣你不要误会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咦咦?」
......这个人好像没发现自己讲话没断句还重覆。
「等,等一下,学长,是有人要你来叫我?」
学长终於停下来,零发觉他长得还真是严肃,就是脸上就写著我很严肃那种。未来适合职业是训育组长、教官或行政院长之类的,零为他蓦然回首的眼神心惊。
「我没说?」他扳著脸确认。
是的,你没说。
「是伊毅他要我请你过去。」
「伊毅......啊,是易学长!可是他......这个......他为什麽......」
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向阎罗王脸问问题,学长一副再多问就杀了你的表情。还好没时间让零多考虑,中庭的树影下站著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怯生生地探出一颗脑袋:
「啊......学弟!弘毅!我在这里......」
依然是那种看起来古老到快霉掉的黑框眼镜,易学长虽然长得也算高大,零现阶段却觉得他看起来没有男人的感觉。易学长一直带著笑容看著他们接近,在他来得及和学长conversation前,阎罗王脸已经抢先一步挡在他和学长之间。
「学弟,不好意思,上次麻烦你替我冰敷,我听他们说你是初中部篮球队的人,所以就想谢谢你,所以我做了......」
「你要做便当就做便当干嘛不自己去叫他还要叫我去叫下次自己去我才不帮你做这种事你做便当是你自己的事。」
「对不起啦,弘毅,可是那帮学弟又不喜欢我,我怕到时候又......」
......这两个人竟然可以沟通耶,原来阎罗脸平常讲话都是这样吗?
「学长做了便当?」
还好零很单纯,他只捕捉最单纯的讯息。
「啊,是......虽然说做得不怎麽样,不过分量还满多的,我还多做了两个,想说你们打完篮球应该......」话还没有说完,手上已经一空,零兴奋地抢过学长手上的成品,已经在草地上打开。
「学长,你会作菜喔?」
这,这叫做得不怎麽样吗?零瞪著容器里简直是满汉全席的食物抽气:卷成芙蓉状的蒸蛋、挤了蕃茄酱脸谱的炒饭、绑成一球一球还附上粉红蝴蝶结的白菜烩牛肉丸子,还有看起来叫著吃我吃我的鲜嫩葱爆蚝油烤鸡,再加上静静躺在生菜里的芦笋红萝卜芹菜健康蔬菜棒子军团......
卖相是有点娘没错啦,不过一看就知道很好吃。
「会,会一点啦。我一个人住,所以......」
「学长,你好厉害,又会念书,还会作菜......以後谁做学长的老婆一定很幸福。」
只要背後没有阎罗王脸杀人的光波,零有点淌汗的发现,那个叫弘毅的学长一直交抱著双手靠在离他三公尺的球场灯柱上,捉贼一样瞪著他和易学长。
「......要不要做看看?」
「嗯??作菜吗?学长要教我吗?好啊!」
那个问句的受辞......应该是菜没错吧?
「......喔,对啊,我可以教你作。不如学弟,那天你有空来我家学怎麽样?」
「去学长家?」
塞了满口的便当菜,零鼓著腮帮子,毫无心机的反问。「这样不太好吧,如果我放学不马上回家的话,我妈他会念我的。」
而且总觉得学长刚刚问这问题时,後面传来很可怕的阿法光波哔哔哔哔。
「这,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不过如果学弟喜欢的话,我每天都可以带一分便当给学弟。」
「咦?真的吗?可是那很麻烦吧?」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啊......至少零当时闪过这个念头。一面忍不住地对著便当大肆掠夺起来,学长一直在旁边含笑看著他,活像个宠爱小孩的妈妈......另一种解释是宠爱小猫的主人。
「不,不会。反正我都是前一天晚上做,做一个便当还是两个便当都没差。」
零的老妈算半个职业妇女,虽然翻译是种看似很閒的自由业,但截稿期一到却跟地狱没两样,别说替零做便当,连睡觉有时都要睡在编辑家。
因此他常常长达一个礼拜都在血湖炼狱般的福利社跟人抢最後一个火腿面包,要是有便当的话......
「可是学长,我怎麽觉得另一位学长好像不太喜欢这样......」
便当是很好吃没错,但是背後一直有刺的感觉也很恐怖。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他现在大概变成骨灰了吧......
「弘毅,你不高兴吗?」学长柔声慰问。
「我那有不高兴。」阎罗脸非常快速地反驳。
......同学,你不爽都写在脸上了喔!
结果上课钟声很识相的响了,还记得学长一面被阎罗脸拖著走,一面还小声说:
「学弟,要记得喔,以後你练球之前我都在这里等你,要记得来拿你的便当。」
讲到一半已经被阎罗脸推进走廊,零手上拿著空便当目送,阎罗学长却忽然回过头来,冷冰冰的眼神在他身上打量一阵。
「......你小心点。」然後很快消失在高年级教室里。
零呆住了,什麽叫你小心点?一般一个人会跟另一个人说「小心点」,通常有两种涵义:
涵义一 如果是在妈妈送小孩出门的场景,「你小心点」的意思是「要注意安全喔,走路不要闯红灯喔!」
涵义二 如果是在双方钉枯枝惨败技术性彻退的场景,「你小心点」的意思就会变成「操你妈的给我记住!老子回家找一票兄弟来干死你!」(通常在「你」和「小」之间还会加上「给我」)。
......那个阎罗脸显然不是第一种情况,第二种情况好像也有点牵强,那这到底怎麽解释?零承认自己中文一向不太好,从铁仔那里学来的中文造诣都偏江湖话......啊咧,为什麽今天碰到的人话都不讲清楚?他到现在还是不知道香蕉和蕃茄到底是怎样。
小心点?到底是要小心什麽啊......
◇
「干,铁仔,把你的屁股挪离开我的草莓牛奶!」
「妈的,阿贵,不要每次都把写真集乱丢好不好?被老师发现就不要跟我靠贝。」
「我不管啦,每次我带家里东西来就这样,上次偶的广末凉子被你们看一看就看烂掉了。啊......等一下,破,破掉了,啊喔喔喔喔,谁把水洒上去了?偶的小泽圆湿了啦!」
初中生没营养对话出现频率最高的时机,其一是女生结伴上厕所途中时,身为男性,零永远就无法理解女生喜欢两个人挤一间厕所的原因。
其二,当然就是一群少年捧著上载十八禁某类刊物时的对话。
「不过破个洞,回家用胶水黏一黏不就得了,又没破多大。」
「干干干干干,胸部用胶水黏过能看吗?有本事你叫你马子黏起来看看!」
平常这个时候零一定卯起来帮冯朝阳一起吐嘈,毕竟某号称A片天王的阿贵什麽不欠,就是欠亏。不过今天零倒显得形色匆匆,台前老师才刚喊完下课,零拎著球就往楼下冲。
「干,你不等我?两个人一起杀进福利社比较有胜算吧?」
「没有,我今天不去福利社。」
铁仔扯住他制服袖子。
「干嘛你有马子罗?这麽急作什麽?」
「我跟人有约啦!等下回来再跟你说......」
事关口福,零向来当仁不让。甩个手又要走开,铁仔没拦住他,倒是门口走进来的一群人把零拦住了。
「是......是......我知道......我会请他写假单和事由给老师......还请老师这几天的功课......」
零停下脚步,座位上的铁仔也站了起来。
站在门口的是他们班没三小路用的男班导,除了极尽所能地偷上课时间翘班和教师节暗示送礼外啥也不会做,後面则跟著一眼就知道是家长的人物,看似妈妈的人拎著LV包包不断向班导鞠躬,爸爸则脸色铁青地附手站在一旁,一手还牵著穿著制服,满脸萎靡惶恐的学生。
「......啊咧,那个是B君吧?」
「靠,真的耶,这小子不是翘了一礼拜的课吗?我还以为他葛了咧。」
走廊上的B君低著头,显然正在接受父母和班导的警告。
B君平常在班上担任文艺股长,成绩算是中上,除了上学期某次作文比赛拿了全校第五名外,老实说零对他的印象很薄弱,瘦瘦小小的还算清秀,不太喜欢运动,总之就是很平凡的,路上随边抓就一大把的一个初中生。
谁知道上个礼拜一忽然传出他无故旷课,家里和学校互打了好几通电话,没有人知道这个内向的少年跑去那里。那之後B君的父母帮他连请了一礼拜的假,同学也都不知道怎麽回事。
「干,一定是泡那家电玩泡上瘾了啦,我还不知道。」
「搞不好人家很上道,被那家富家千金看上,打算要私奔後来才被抓回来,B君长得还算可以不是吗?」
「八点档看太多了,最好现在还有富家千金啦,你是看上连咏心喔?」
零看见B君和父母匆匆道别,抓著书包飞快溜进教室,教室里还没杀进福利社的人都盯著他,他却一句话也不说,钻到座位上就拿出书来看,但零从他的眼神知道他根本没在看。
「喂,B君,你这几天去那里逍遥啊?不会真的泡上什麽美眉了吧?」
有人发问,周围人便一阵嗤笑。零却注意到他堪称苍白的後颈上,竟像蚊子咬似地布满好几个淡淡的红痕,他不禁好奇地伸出手:
「B君,你家有虫吗?你脖子後面红红的那是什麽......」
未料才接近一公分范围内,B君忽然像被吓到似地抬起头来,右手重重一挥,就把零的手推了开去。零对上B君的眼神,发觉他的指尖竟然在发抖,往自己後颈一看,随即惊慌地从椅背抽出外套,将脖子包得密不透风。
「不想回答就不想回答嘛,你打零干嘛?卒仔!」
铁仔在一旁比中指,零却依然好奇地看著他。B君把视线转回书本,零却发现他不只後颈,连耳垂下也有同样的痕迹。
「......该不会是被虫咬到没办法来学校吧?」
提起篮球离开教室,零胡思乱想著。
当然,那时的他还不会知道,那种东西叫作吻痕。
全文完
番外《母亲节......吧?》
典典困惑地瞪著矮书桌上的美劳用具。
「各位小朋友,你们知道明天是什麽日子吗?」
「母亲节!」菊花班的学生向来很合作。
「母亲节是几月几号呢?」
「五月的第二个礼拜日!」全班除了典典以外齐声大喊。
「那你们在这一天,要做些什麽呢?」
「送康乃馨!」「帮妈妈搥背!」「帮妈妈拖地板!」「亲妈妈一个!」
此起彼落的呼声,菊花班的老师笑眯眯地直起身。
「大家都好乖。所以啦,为了让辛苦的妈妈看到你们的孝心,今天老师要来教大家画母亲节卡片,要把你们心目中最美的妈妈画在卡片上喔!」
「好!」
看小朋友忙忙碌碌地从大桌上抓起画笔,你一言我一句的在画纸上涂鸦起来,菊花班的女老师笑得更开心,写满萌的眼睛仔细检视学童每一笔创意,顺势教导小朋友玫瑰和菊花的不同。然後她一抬头,发现了默默立在角落的典典。
「典典,怎麽啦,怎麽不和大家一起画画呢?」
典典,本名是典舞,非常优雅可爱的名字,就连长相也和名字一样优雅可爱。菊花班老师第一次见到他时,还以为他是那家贵族的小公主,水汪汪的大眼,随时要哭出来似的红唇,直到她看见名牌上的性别写的是「男」时,还足足震惊了一个下午才接受这个事实。
「老师,我......」
做为菊花班最受欢迎的男孩,平常乖巧有礼博得上至园长下至雌性工友的三千宠爱,却偶然会显露出与外表全相违背的腹黑,比如在尿湿裤子後假装不小心跌到游泳池、或是在忘记做美劳作业时忽然弱质蒲柳地倒地发烧等等,彷佛一人身兼天使和恶魔的遗传因子,菊花班老师也不敢小觑他。
「怎麽啦,是不是不知道从何画起?老师可以教你喔?」招牌微笑。
「老师......母亲节是不是一定要谢谢妈妈?」
「对啊,否则怎麽叫母亲节呢?」微笑。
「那......爸爸怎麽办?」
「爸爸?爸爸有父亲节啊,不用担心,到时候老师也会教你们谢谢爸爸。」
典典低下头,玩玩幼稚园的围裙,然後抬起大眼睛。
「那......只有爸爸要怎麽办?」
心惊。不会吧?这种剧情不是只会出现在大爱型八点档连续剧?「正太A楚楚可怜地说:『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生病死了,所以我记不起来妈妈的样子......,周围的小朋友齐声嘲笑:『哈哈哈,没有妈妈,你是没有妈妈的小孩子!』於是正太A落下伤心的泪水......」
......这样说来,每次来接典典的轿车里的确也都只有一个男的,还是个帅哥。
这、这时候自己的台辞是什麽?
「啊......没,没关系,典典还记得妈妈吗?妈妈虽然不在了,典典还是可以画卡片给她啊,这样妈妈在天上也会很高兴喔。」
没错!就是这样!太感谢自己有看大爱连续剧了,好感人呀。
典典却委委屈屈地抬起头,奇怪地看了老师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