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爹娘你们两人出面不是更恰当吗?」连奕看着自个爹娘,神情有些疑惑,论起来爹娘跟方家夫妇是旧识,要攀交情应该也是由他爹娘两人吧。
「你当我们是笨蛋吗?要不是这次只有方槿一人回来,还需要派你上场吗?」连欣发觉她这小弟是愈来愈不机灵了。
看着连奕静默下来且神情有些为难,连煜挤出一抹笑容道:「小弟,没关系,如果你不想去,二哥会再想别的方法,你不用操心。」连煜一向最疼他这个弟弟,所以不愿勉强他去做不想做的事。
「二哥,大姊说过了,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你不会麻烦我们的不是吗?」连奕摇摇头叹了声气。何况谁的忙都可以不帮,他二哥的忙却是非帮不可,从小只要有什么事他二哥都是第一个站出来护着他,否则以他调皮捣蛋的个性早被他娘活活掐死了,哪还能留着这条命到现在,尤其他上头还有两个性情古怪的姊姊,若不是他二哥总是适时出现,将他从魔掌中救出,可能他早已被两位姊姊整死了吧!
看他二哥无法反驳地只能苦笑,连奕有些心不甘情不愿道:「好啦,我去试试看就是了,可是不保证能成功借到银两。」
「没借到你还敢回来?」
「不成功便成仁。」
会这么说话的当然只有他那两个姊姊,嗯哼,嘴巴这么恶毒,难怪都老大不小了还嫁不出去...
「奕儿呀,你是全家最后的希望,娘能不能多活些日子,都靠你了。」连家夫人一副泫然欲泣样。
「娘,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连奕语气十分无奈。
「好了,劳顿车舟了一天,奕儿你先去歇着吧。」连家老爷开口道。
「嗯。」有些沮丧地拿回自己包袱,连奕转身往自个房间走去,在经过连煜身边时,连煜忽然说了句话。
「小弟,若受到什么委屈就回来吧。」
「二哥...」感动地看着连煜,连奕差点没痛哭流涕,果然还是他二哥最有人性。
只是太沉浸于兄弟情深中的连奕却没发觉到,屋里看着他们的某人眼里闪烁着诡谲神色。
02
寒冷的清晨中,一个微微颤抖的身影伫立在一户大屋前,只见他双手紧抱住只披了件轻薄外衣的身子,脸色难看得如粪色一样。
该...该死的!!一声低咒从颤抖身影口中逸出,却因为太过寒冷,讲出来的话结结巴巴。抬头望着屋子门匾上偌大的两个字-方府,连奕顿时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
你想问这个时候他在这儿做什么?还不都是他那群没良心的家人,竟然一大早,而且还是他正好眠时,硬是把他从温暖的被窝中挖起来,然后趁他还意识不清迷迷糊糊时,塞了张字条在他手里,就这么把他推出了家门,而且还把大门栓了起来,让他连拿件大衣的机会都没有!当他意识恢复时,已经站在这楝大屋门前发呆了好一段时间。
看了看毫无人烟的四周,连奕脸色不禁更加难看,他知道王老板那件事很急没错,不过大家会不会挑错了时刻?现在可是清晨,清晨耶...一个大家都还躲在暖和的被窝享受好梦的美妙时光,为何他会站在这个莫名奇妙的地方,而且还是在这种严寒的天气下?
才这么想时,一阵冷风突从连奕身边窜过,害得连奕马上打了个哆嗦,全身不停地发抖,嘴唇泛白毫无血色。搓着冰冷的双手,连奕是一脸的怨怼,七早八早被挖起来也就算了,至少也给他件大衣避寒嘛,害他彷佛全身血液都被冰冻一样,几乎无法动弹。
因为有家也归不得,而且他向来就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所以虽然明知不该在这时刻扰人好梦,但连奕还是举起了被冻得有些僵硬的手,用力地往门板上敲。
敲了好一会儿,却不见屋内有任何反应,连奕的脸臭得不能再臭,这家人是全死光了是不是?他敲得这么大声,手都快敲断了,怎么没半个人来应门?像是泄愤一样,连奕举起脚往大门用力踹去。
我踢。
没动静...
我再踢。
还是没动静...
我再再踢。
依然寂静如昔...
我再再再踢-
正当连奕毫不留情地又是使劲一踹时,接下来发生的事快得令人目不暇及,让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嘎吱...
一声轻微的开门声。
啊~~~~
男人骇人尖叫的声音。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
「这...这位公子,你没事吧?」中年男子吃惊的询问声在连奕耳边缓缓响起,但连奕却只听到一阵嗡嗡声。
搞什么鬼呀!!!使力地撑起身子,因为拉扯而产生的巨大痛楚不禁让连奕痛喊出声。勉强地张开眼,望着眼前忽然冒出的担忧脸庞,连奕回想着刚刚发生之事。
他只记得方才正当他举起脚又想往门踹去时,门却突然被开启,因为来不及将脚收回,结果整个人就失去重心无法控制地往屋内跌去,还摔了个狗吃屎的难看姿势。
「你干嘛忽然开门?」也不通知一声,害他现在这么狼狈,连奕没好气地质问道。
「因为有人敲门所以我才开门呀,倒是公子你怎么会无缘无故跌进屋内?」中年男子一脸的疑惑。
「我-」满脸尴尬地瞥了一眼中年男子,连奕低下头佯装挥拍衣服上的灰尘来掩饰他的困窘,他总不好说他是在踹门才会不小心摔倒吧?
中年男子也没有想太多,他只是接着问道:「对了,公子,看你敲门敲得这么急促,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重要的事是没有,只不过是你大爷我实在冷得受不了了,所以想要进来避个寒,顺便会会你们家主子。笑容扭曲地看着中年男子,连奕当然不会将他心中念头说出来,他可不想在这非常时刻让人拿扫帚给轰出门:「我来找方槿的。」连奕最后道。
「找少爷?在这个时候?」中年男子不禁抬头看了看尚未明的天色。
「对,就是这个时候,麻烦你去通报一下。」连奕笑得十分虚假说道。他不是没听出对方的诧异,但他也是迫于无奈,谁让他有一群坏心肠的家人。
「这个嘛,我是方府的管家吴伯,请问公子找我们家少爷是什么事?」中年男子客气问道。自从他们来到连芳镇后,就有许多不知名的人前来攀关系,他自然得先过滤一下,何况眼前这人还挑在这奇怪时间来拜访。
连奕也晓得自己就这么跑来是有点唐突,但他本来就是个大而化之的人,而且也不怕丢脸,所以还是大喇喇地道:「我是他小时候的邻居,听说他回来镇里,所以特地来看看他。」连奕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天相信他是特地来看方槿呢。
「原来是少爷小时候的玩伴呀,尚未请教公子大名?」吴伯口气依然十分有礼,虽然不确定连奕话中的真实性,但先问到的名字准是没错,反正还是得先请示少爷。
「连、连...哈啾!」正要报上自己大名时,连奕忽打了个喷涕,好冷...
看着连奕身上仅着一件单薄外衣,吴伯关心道:「天气这么寒冷,公子怎么没多加件大衣保暖?」
「来不及。」连奕据实以告。
「呃?」吴伯愣了下。
「没,没什么。」连奕摸摸鼻子面如土灰道,为了连家衣庄的声誉,他还是别讲出事实好,毕竟他们连家衣庄可是赫赫有名的:「对了,我叫连奕。」
因为连芳镇到处都是姓连的人家,所以吴伯也没直接联想到连家衣庄去,他依然十分有礼道:「这样吧,连公子,现在天色未亮,我家少爷也还没起床,而且天气又这么寒冷,不如连公子先回去歇着,等午后再过来,到时我再帮你通报,如何?」
不是连奕想为难管家吴伯,只是他现在就算回家也进不去,因为不想露宿街头,连奕只好厚着脸皮道:「吴伯是吧,没关系的,我可以在屋内等,反正离天色亮也不久了,你尽管去睡你的,不用管我没关系。」
「这个...」表情有些为难,吴伯犹豫一下后才道:「老实告诉连公子也没关系,因为我们家少爷气血较虚,尤其到了冬天又比较怕寒,早上起来时神智会昏昏沉沉的,所以平日都是睡到中午过后才会起床,我是怕连公子会久候不耐。」
呿,这小子身子还是这么娇弱呀,脑中浮起一张与儿时记忆截然不同的苍白脸庞,连奕不禁撇了撇嘴,神情十分不屑,看来方槿现在一定也是像小时候是个矮个子,哼,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连公子?」吴伯疑惑地看着连奕脸上忽浮现的不屑。
「啊,啊-」连奕没有察觉到自己竟然将心中感觉表现出来的,他连忙挤出笑脸道:「没什么啦,只是突然想到方槿小时候身子还不错,没想到大了反而比较虚弱。」
「其实少爷的身子本来是不错,要不是那时-」尾音倏地消逝,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讲出不该讲的话的吴伯,不着痕迹地移开话题道:「如果连公子还是想等少爷的话,那请到屋内坐,外头冷,可别着了凉。」
「唔,谢谢。」恍若无事地道了声谢,连奕跟在吴伯身后进了屋内。虽然方才吴伯的话他是听得一清二楚,但既然吴伯没打算继续说下去,连奕也就当做没听见,反正他对方槿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管他那时怎么了。
带领连奕到大厅后,吴伯道:「连公子,请这儿坐,我去让人沏壶热茶上来,让你先趋趋寒,等少爷起床后,我马上为你通报。」
「谢谢你,吴伯。」连奕不禁感激地再次道了谢,这吴伯人还真是不错,可惜主子却这么不中用,唉...(两件事并没什么关联不是吗?|||)
不过想想,方槿那小子现在也不晓得成了那副模样,待会见着他时,不晓得还认得认不出来?听娘说他这次回连芳镇是为了一笔大生意,嗯哼,没想到那爱哭鬼竟然也懂得做生意?!肯定是靠家里的阴庇,否则凭他一副软弱模样,怎么可能在狡诈的商场上斥叱咤风云?
因为等待的过程实在是无聊得紧,而且距离午后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所以原本就睡眠不足的连奕忍不住打起了盹,结果在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好梦正甜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吵杂声,被吵醒的连奕心里十分不悦,睁开眼眸正想骂人时,却发现好几双陌生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连奕不禁有些愣住。
呃...这里是什么地方?
头脑尚未清醒过来的连奕瞧了瞧四周后,发现这并不是自己的家,脑子不断回想先前发生的事,啊!连奕叫了声,顿时整个人全醒了过来,这是方槿的家!
见几个婢女俩俩聚在一块似在对他评头论足,还不时掩住嘴巴发出笑声,连奕有些不自在地拨拨微乱的头发,眼神不知该往哪儿放才好。不过见到那些婢女似乎没有离开的迹象,连奕忍不住眯起双眸,冷冷地望向她们道:「看够了没?」要不是顾忌这是那人的家,她们是那人的人,而他有求于人,他早就毫不客气地大吼出声了。
看着婢女们捂着嘴笑地退了下去,连奕不禁往外头看了看天色,不知午后了没?没想到一见之下大惊失色,怎...怎么已经黄昏了?他有睡这么久吗?吴伯怎么没叫醒他?方槿人呢?
倏然站了起来,连奕连忙捉了个经过大厅的下人问道:「你们家少爷呢?」
「出门了。」
「啥?!」连奕简直晴天霹雳。
「出门了。」下人又乖乖地重复了声。
「我当然有听到你说他出门了,可是他怎么可以出门?我等了他这么久,还一大早被扔出家门,他竟然出门了?」连奕开始喃喃自语,一脸受创神情。
完全听不懂连奕在说什么的下人,在走进大厅的管家吴伯指示下悄悄退了下去。
「连公子,你醒了呀。」
听到耳熟的声音,连奕倏地回过了神,看到吴伯站在门旁,连奕赶紧凑到他面前激动道:「吴...吴伯,方槿他出门了吗?」
「是、是呀。」
「你没跟他说我在等他吗?」连奕一脸欲哭无泪。
「有呀,可是少爷好像不太记得连公子你了。」吴伯有些歉疚说道。
「他不记得我了?」连奕有些愣住。果然记不得了呀...
「可是不记得就可以不见人了吗?」连奕不满道。方槿这小子会不会太狂妄了些?
「不...不是的,是少爷说有重要的事要办,所以才没法见连公子你。」
「不过就是见一面,有这么困难吗?他有重要的事,我的事也很重要啊!」连奕抿唇,神情十分不满,他可是等了整整一天耶,虽然大部份的时间都在睡觉,但一大早被人挖起的结果,竟然连个面都碰不到?
「呃...」
看吴伯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连奕怒火微消,知道怪罪眼前这人也没用,只是皱眉问道:「那你怎么不叫醒我?」至少别让他在别人家睡这么晚嘛,真是丢死人了,难怪那群婢女会看着他窃窃私语。
「我有叫你呀。」
「呃?」
「可是连公子你怎么也叫不醒,看连公子你睡得这么熟,最后我只好放弃,让连公子你继续睡下去。」吴伯解释道。
「是...是吗?」错怪好人的连奕不禁微红了脸,一时忘记自己一旦睡着就很难被叫醒的坏习惯。
「连公子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还等咧,他又不是闲闲没事做,专门来等人的(你明明就闲闲没事做呀|||),而且方槿那小子竟然让他白白等了一整天却毫无收获,他要是再等下去他就是他二姊口中名副其实的笨蛋,哼,他才不做这种愚蠢之事。
「不等了,在椅子上睡了一天,累死我了,我要回家了。」连奕伸了伸酸痛的腰道。
「那需要我替连公子你转告我们家少爷什么事吗?」
「啧,谁会有话想跟他说。」连奕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对吴伯摆摆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方府,留下一脸疑惑的吴伯。
没话想跟少爷说?那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吴伯顿时被搞混沌了。
从方府到连家的路上,只见一个人嘴里不停地在咕哝着,如果你稍稍接近他,一定可以听到方槿这名字一直重复出现在那人嘴中。
「真是气死我了!」连奕突然仰天大吼,吓得路人全闪到一边,以为遇到疯子了。但吼完后的连奕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的惊吓反应,只是自顾自地又往前走,嘴里依然不停地咕哝着,就这么一路将方槿骂到了家里。
「小弟回来了。」连屏首先发现门外一脸阴霾的连奕。除了尚在衣庄的连煜外,其他人全凑近了他。
「怎样,方槿肯借我们这笔银两吗?」连家老爷率先问道,一脸关心。
「凭奕儿和方槿的交情,一定没问题啦。」连家夫人十分乐观道。她很了解她儿子的臭脾气,以连奕个性,如果被对方拒绝了一定是马上走人,绝不会逗留半步,但一早就出门的连奕直到现在才回来,可想而之,一定是达成任务,顺道留在方府和方槿叙叙旧。
欣慰地拍了拍连奕肩膀,连家夫人微笑着,心里十分安慰,唉,自家儿子总算懂得人情世事了,还晓得不忘和人应酬应酬打好关系,是好事呀,是好事。
「娘,你高兴得太早了。」连欣瞥了连奕一眼后往屋内走去。
「咦?」
「看小弟那张如丧考妣的脸就知道他肯定是被拒绝了。」连屏淡淡地说完后也跟着进了屋内。
「呃?」
抬头见自个爹娘一脸呆滞模样,气尚未消的连奕也没理他们,迳自地进了屋内,就要往自个房间走去。
「连奕你给我站住。」连家夫人随即恢复凶神恶煞,跟在连奕身后大吼。而被晾在一旁的连家老爷只得也跟着进屋,且深锁眉头。
「奕儿,你没借到银两吗?」连家夫人硬是将连奕拖了回来问道。
「嗯。」连奕臭着脸不耐地应了声。
「死儿子,你这是对你娘应有的态度吗?」连家夫人用力拧着连奕耳朵道。
「娘...疼...疼呀...」连奕痛得尖叫不断,连声求饶。
「你也知道疼吗?」连家夫人放开手后,挑着眉往连奕后脑勺一拍道。
不敢反驳的连奕只得抚着涨红的耳朵,在嘴里偷偷嘀咕着。
「奇怪,你一早就出去到现在才回来,不是在和方槿叙旧吗?」
「叙个-」最后一个「头」字在他娘的眼神逼视下硬是吞回了口中。
「不然你这一整天去了哪儿?」照理说她儿子如果被拒绝了,应该会马上回来才对呀。
「等、人、呀。」一想到这个连奕就不禁满腔怒火,咬牙切齿地迸出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