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纸鸢(17P文)————天籁纸鸢[上]
天籁纸鸢[上]  发于:2008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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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坐在小店中,语欢汗如瀑布。和鸣见说话真是白搭,吃敲才的村杭子!
  一如既往,藕粉店的麻子宇跑过来,不卑不亢地呵呵一笑:"复小爷,鸣见公子,这都多少年没见你们了。"语欢笑道:"这些日子忙呢,没来照顾你生意,见谅见谅。"麻子宇当头一棒捶下:"复小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说你没来,是指没和鸣见公子一起,你不前几天才......"
  "咳咳,咳咳,鸣见,你要吃什么?"语欢打断麻子宇,回首对鸣见微微一笑。
  鸣见看他好一会儿,淡然一笑:"你不是带我来吃藕粉的么。"
  语欢笑道:"是是,老宇,一碗藕粉。"麻子宇道:"小爷不要么?"语欢道:"我不饿。"麻子宇应了一声,进里间,做藕粉。鸣见道:"你不要?"
  语欢不以为然道:"我不喜欢吃这玩意,太甜,也就你喜欢。"鸣见道:"你早晨没用饭,且不管味道如何,吃些填肚子。"语欢一怔,回头对麻子宇道:"老宇,加一碗!"回头补充一句:"是给你面子,我可不喜欢吃这玩意。"鸣见微微一笑,肉皮压得眼睛都看不到。

  两碗桂花糖藕粉,两盅茶。
  语欢端茶,品一口,再端藕粉,慢慢吃了两口,还是不喜欢。可肚子确是有些饿,囫囵吞枣,几口下肚,便停下来看鸣见。鸣见吃东西时,动作优雅,慢条斯理,颇有些皇族贵胄的高贵气质。虽速度慢,却因从不多言,故往往别人还在聊天时,已吃得干干净净。

  是个人,都对上位者有点膜拜的念头,语欢亦不例外,所以才会对复容产生邪念。可上位者毕竟是用来膜拜的,要真当个媳妇儿养着,谁都受不了。
  复容吃饭,必剩。娇生惯养,就像个花姑娘,绣花似的,一针一针,一粒一粒,总算啃下去几口,突然放下筷子,轻声喟叹,吃不下了。然后绣花似的,慢慢磨回房,玩玩具。
  语欢以此为借口,继续纳妾。

  看鸣见吃饭,是一种享受,动作好看不说,还一定把碗吃空,特有成就感。可语欢不想让鸣见当妾,具体原因,谁也不知。或许真如鸣见所说那般,他们只适合作朋友。

  恍惚片刻,鸣见已将东西吃完,放了碗,正静静地看着他。语欢清了清喉咙,从怀中拿出指南针,塞在鸣见手中:"路痴,我去长安玩时买了一堆东西,这是买给你的。顺便买的。"鸣见看看指南针,又看看语欢,抿了抿唇,紧握住手中的东西。语欢又拿出软香鹿茸膏:"虽然你已经丑到没法再丑了,但烫伤老挡眼,对眼睛不好。这个药可以治烫伤。也是顺便买的。"鸣见垂下头,片刻才抬起来,接过药膏,一语不发,起身走出店铺。

  方出去,狂风一卷,柳枝乱颤,云生西北,雾锁东南。俄顷,摧花雨下。语欢放下藕粉,找老宇借了把伞,跟着出去。鸣见衣袂被吹得飘荡,却未想停下来。淡烟急雨中,语欢撑开一把伞,三步并作两步走去,替他打在头上。鸣见微扬着头,目光所聚处,却不在语欢身上。
  语欢忽然觉得很毛躁。
  哎,恼人的春天,恼人的春意。
孤山,断桥,白沙堤。白堤东端,即是断桥。从断桥一望,魂销欲死。
  语欢鸣见二人一同走去,一直无言,总算鸣见开了口:"这儿倒是一番好景象,以前未曾察觉。"语欢扁扁嘴道:"断桥,一听这名儿,心里头就不舒服。招晦气。"
  鸣见笑道:"你这会子说话口气,像极了老爷子。"难得鸣见答理他,语欢自是抓紧机会:"哪有儿子不像父亲的?我去京师时,碰上灯会,还去玩许愿船呢。"鸣见道:"哦?许了什么愿?"语欢笑得很是淫荡:"我求观音菩萨关公爷爷,赐予我十六个媳妇儿。"
  鸣见道:"为何是十六个?"语欢道:"因为我十六岁。"鸣见笑叹道:"你尽管许这种无道歹的愿吧,小心天打雷劈。"语欢身子往桥栏上一靠,嘿嘿一笑:"我前辈子造福太多,这辈子是来享福的。"鸣见笑了笑,笑得蛮僵硬。
  
  桥下,一对男女互相依偎,含情脉脉,深情对望。
  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语欢就不信这个邪!斗了胆,只手环住鸣见的腰,往自己身上靠去。
  鸣见一惊,下意识往后缩。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语欢的心在狂跳,语欢脸上笑得还是很痞:"鸣见,你跟了我,别说十来个,就那七个我都扔了。"鸣见愣了愣,慢慢摇头:"别打趣我了。"
  语欢笑容渐渐褪去:"你跟我不跟?"
  鸣见有些慌神,回过头,却见那一对男女正愕然瞅着他俩,眼睛瞪得鸡蛋般大。那女子以为自己说话很小声,可这边却听得一清二楚:"姚郎,你看,那人长得好丑。"那姚郎声音也不小:"雨妹,不要再看了,那丑人跟前站的是复家小少爷,别惹了他。"雨妹似乎不懂规矩,探头看了语欢,更来了脾气:"我最讨厌这种花花公子了。欣赏力也真够劲儿,这么丑的也要。"
  
  语欢撇嘴一笑,女人的把戏。心里明明喜欢得紧,偏要弄得讨厌兮兮。替他那姚郎默哀,他媳妇儿看上语欢少爷了。想是这么想,懒得再管,只抱紧了鸣见,伞往外面挪了些,说话声音温柔得不像话:"鸣见,靠过来些,别给淋湿了。"
  鸣见回头看着他,面无表情:"你知道自己名声有多臭么,找个丑人,只会侮了自己。"语欢冷笑道:"不必找借口,你不曾觉得自己丑。有什么理由,但说无妨。"z
  鸣见淡然道:"我不喜欢你。"
  
  水墨古风,烟雨西湖。
  紫竹伞,骨节泾渭分明,一道道,一条条,划过竹伞,仿佛一鸟破长空。语欢原想再用玩笑敷衍过去,却无法自制,用力握紧伞柄,嚓的一声,伞骨断裂。伞盖如同西湖荷叶,贲张,展开,飘摇,落入桥下,浮在水中。
  
  细雨蒙胧,二人衣襟发丝湿透。语欢的手一扬,伞骨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飞入湖心,溅出涟漪圈圈,透出潋滟波光。鸣见静静站着,肩胛骨瘦削,雨水沾脸,流过下巴尖。
  语欢平静道:"你喜欢我。"
  鸣见依然面无表情:"不。"
  语欢道:"你喜欢,我看得出来。"
  鸣见面容僵硬,最后总算放下姿态,微笑道:"语欢,我自然喜欢你,我们毕竟一起长大。可是,这和你所谓的喜欢不同,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语欢怒道:"别用我爹娘教育人的口吻与我说话!"
  鸣见无言以对,只静静看着他。
  语欢将他整个人紧搂在怀中,脸慢慢靠近,最后停在他唇前,轻声道:"鸣见,别这么固执,好不好?"鸣见没有回话。语欢道:"你不说话我当你是默认了。"
  鸣见别过头,闭上眼,轻轻吁了一口气:"放过我。"
  语欢把他的头拧过来,强扣住鸣见的后脑勺,一个吻印在鸣见的唇上。鸣见睁大眼,伸手去推语欢。语欢愈发放肆,抱得更紧了些,咀得鸣见嘴皮发疼。鸣见唔唔哼了两声,嘴被迫张开。
  语欢偷腥成功,却未得到回应。就像在亲吻一具尸体,毫无情趣。
这一回,面子底子都丢得彻彻底底。不该说穿的说穿了,不该捅破的捅破了,想要走到从前,变回你拍一我拍一的小朋友,好哥们,除非山童石烂,钻火得冰。
  语欢很纳闷,不就是个小鸣见么,有必要这么在意他的感受么?终于想通,给老爹老娘提出要娶他的要求,却差点又被棍子抽上一顿。但这回的语欢骨头硬了,胆子肥了,不娶到手死不罢休,上吊跳井撞墙磕药,什么方法都使过,反正就是非娶鸣见不可。最后二老不得不承认,他俩确实老了,斗不过年轻人,答应之。可语欢更不开心了。鸣见待他的态度,和以往比起,没多大差别,但他就觉得不对劲。y

  直到大婚那一日,他都没想明白。屋内烛光黄嫩嫩,屋外灯笼红彤彤。白生生的纸窗上,透着黑漆漆的影子。鸣见的侧影美得难以描绘,只手撑着下巴的形容,让语欢口水流了三尺。可是,语欢没有进去。语欢从出生起,打头一遭后悔了。
  为了让自己不再后悔,语欢一个晚上都没进去。满腔的欲火,只有找人发泄,为了能正常幻想,他决定找个男子。那个男的,很不幸的,就是赵言之赵公子。
  语欢不是爱勉强人的人,一旦勉强,则要负责。

  当日鸣见改姓复,位居第九。次日,语欢又纳了第十妾,复言之。

  日子刷啦啦地过,语欢的妾刷啦啦地收。一年后,欠债狂萧二郎又找上门来,顺同带上了自己的小公子萧则宇。父子二人整齐磕头后,语欢才知道萧二郎是想卖儿子借钱,一看萧则宇那张小脸儿,二话不说,收了。这事,复老爹自然不知道。
  萧则宇吞了钩子吐不出,上了贼船下不来,被强了数次后,总算忍不住爆发,开始自杀。无奈复二夫人是个名医,人都溜达到鬼门关了,她都可以将之拖回。
  萧则宇死了又死,死了又死,翻来覆去死了几百回,总算停手,但总算成了个干巴菜。语欢为了安慰他,决定让他当十一妾,且好言相劝:夫妻一条心,黄土变成金。
  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十二妾是杨笙歌。与语欢战了又败,败了再败的诗剑公子,且不赘言。

  语欢纳妾的日子还在进行,总算迎来了他的第十三妾,春松。纳妾原因:春松不好听, 复松好听。
第八章 复松

  春二爷,苏州人士,祖籍徽州。有名的海商,盐商,奸商兼淫商。论使手条子,春二爷是苏杭两地的行家,但要论骚托托,他是劣等中的劣等。有了复语欢,所有郎君子弟,都可称作柳下惠,鲁男子,关云长。
  春二爷有媳妇俩,兄弟仨,其中,小弟春小爷,才貌兼备,文武双全,自恋本领更是天下一绝。你若在苏州城中,看到一个小公子穿华衣,手持镜,不惮烦地往里瞅,那定是春小爷。春小爷单名一个松字,生平最大的爱好不必多说。传说其性格温柔,实则有待考究。仗着二哥的面子,春小爷在苏州有点头脸,放肆是自然,摆款儿是自然,愈发自恋是自然,变态程度却不及复语欢的一成。所以,撞上复语欢,春小爷不是个儿。

  春小爷头一回碰上语欢,用语欢一句话来形容,便是:那是多么朴质烂漫的年纪,我与他,都还年幼。以春小爷一句话形容,便是:小爷我撞上霉气星了!复语欢那贼王八!
  
  当年复语欢年纪还小,行为调皮多于浪荡,穿着件花花袄子,随着大姐二哥一同在苏州游玩。春二爷热情款待,笑得那叫狗颠屁股儿,马尻子拍得邦邦响。大姐二哥在应付春二爷,语欢瞅上了比自己小三岁的春小爷,一蹦一跳跑去搭讪。

  复小公子与春小爷在苏州一会,还真是两只白吃猴碰了面。话说春小爷的口头禅是:你山旮旯子来的啊,傻里巴机的。见了语欢,这句话随口蹦出。语欢打了几个磨磨,来回踢收秃刷,最后咂嘴讥鄙道,你长得真丑呐。
  春松自恋的习惯是从小便养成的,听了这句话,头上燃起熊熊烈火,回口又是一句,你才丑,你这山旮旯子来的村小孩!
  语欢说,你这嚼舌头根的青肚皮猢狲,再漂亮的衣服穿你身上都丑得惊天地泣鬼神!丑八怪,瘦骨仙,平胸粗腰大屁股,你冷血,嫁个官人是光头,生个儿子没屁眼。
  一气呵成,吵得春松一愣一愣。隔了老半天,春松才发现这小子把自己当成丫头了,拍着自己的胸膛吼道我是男人。语欢说,那你总得证明给我看呀。然后,最爱说别人傻里巴机的春小爷,真的傻里巴机地脱了裤子,指着自己的小XX说,看到没,我是男人。

  下一刻,春小爷才知道自己着道儿了。语欢不知从哪找出个夹子,卡嚓。
  
  "哎呀,那真是个男孩子呀。"复大小姐如是说。
  "呵呵,还真像个女孩。"复二公子如是说。
  "嘿,我们家小爷,没什么能耐,就是装闺女,特像,一等的像!"春二爷随葫芦打汤。
  
  春小爷抓着自己的小XX,倒在地上,抽搐,抽搐,再抽搐。

  从那以后,谁要在春松面前提起复语欢仨字,就等于犯了文字狱。而且,春松还在自家门口立了个牌子,持续了半年之久,曰:狗与复语欢,不得进入。
欢娱嫌夜短。复语欢纳妾的生活越过越舒畅,早把春小爷的事儿给忘得干干净净。哪知道人家还当他是心里的疙瘩,还是死的。
  
  这一年,语欢十八未满,春小爷方满十五。
  
  距离两人头一次见面,也有了些时日。这一日,又是语欢心中的阳光灿烂日。语欢已彻底沦为断袖。脸皮厚了,也不怕了,带着仨姑娘,仨公子,大大方方地进行苏州半月游。
  
  传言姑苏人秀美清雅,来此行,观山,观水,观美人。语欢身穿轻裘,腰系红鞓,凤纹玉佩,大摇大摆走在一群人前头,全然一副金鱼公子的德性。b
  是时春暖花开,筱莆穿着一身大红裙子,剔透玲珑的小脸蛋看去真是光芒四射,从出来时就没消停过,一会扯扯语欢,一会拉拉复容,一会摇摇仙仙,在人群中蹿来蹿去。言之显然看不惯爱八哥儿语欢,从出游开始,一直未正眼瞧他。语欢不准嫣烟带泡泡,嫣烟心情也不好,僵木似的走。一看到泥状物体,仙仙也雀跃了。只有鸣见和复容比较正常,一人走得风雅端庄,一人走得弱柳扶风。不知道人,还会以为是除却鸣见外的三对才子佳人。
  总之,一帮人走在街头,赚尽了目珠。
  
  云岩寺塔,剑池,二山门,试剑石,千人石,统统走了个遍,一路风光旖旎,语欢玩得怡然自得。只苦了复容,体力原就不好,再这么走一通,连说话都懒得。好在语欢眼睛没打偏,且十二妾中,最宠的便是复容,见他累了,二话不说就在太湖边歇脚。
  叫上小吃,摆在跟前,常熟巧果,豆腐花,绉纱馄饨,焐熟藕,苏城梅花糕......除了复容和言之,太湖美景也被另几人忽视。言之来了劲儿,起身,抖袍,高诵一首: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
  夜市买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明月夜,相思在渔歌。"
  
  正儿八经的模样,加上不远处传来的琵琶曲,还真有那么点感觉,也难怪他前妻曾经如此迷他。只是刚吟诵完,语欢就举手鼓掌,大赞我的言之就是有文采。言之很裂风景地扔来一句:"格老子,而公不需要你来捧场,爬!"语欢笑笑,筷子在空中转了一圈儿,夹一块梅花糕,扔在复容碗中,说话调调大抹角:"安胜,多吃点东西,一会还要玩呢。"
  复容摇摇头:"我吃不下。"语欢勾着头,冲他眨眨眼,撒娇道:"吃点嘛。"复容笑道:"不了,我不饿。你自个儿好生吃着。"语欢耸肩,一不做二不休,咬了一块糕饼,抱住复容的小身板儿,一口塞到他嘴里。复容大惊,捂嘴,梅花糕在口中抿了许久,才吞下去。
  
  仙仙笑道:"官人和大公子关系真好。"嫣烟看了他们一眼,继续用指甲掐着巧果吃,尖尖的指甲一使力,咔的一声,格外清脆,好似那巧果便是复容的脖子。筱莆猴上语欢,赖皮着要他喂。言之横他们一眼,作反胃状。鸣见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吃豆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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