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得没错,"他冷淡的说,"我的确是受尽虐待,我刚被关在这里的时候不吃不喝被打了两天。"
说的如此轻描淡写,我眼前却泛着红光,想着这间囚室里到处飞溅着男孩血液的样子,我不过被打了那么两下,就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到现在还维持着刚才的标准姿势喘着带血腥味的气...
"他之所以没有继续打下去直到我死,除了我对他还有点利用价值以外,他也不想这么快结束,起码要到他玩够吧。"季云帆仍然那样淡淡的说。
人回忆的时候难道不是会连着当时的感觉一起回忆起来么,他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形态去面对那样的疼痛的么。
"后来呢。"我看他停了下来,有点不解的问。
"我在想正确的顺序,不过恐怕要让警察哥哥失望了,有段时间的记忆我实在想不起来了,而其他的又有点混乱,"他没什么诚意的道歉,"失忆不就是这样么,失忆的时候忘记所有的事,恢复记忆的时候又忘记失忆时候的事,人脑的构造多么的微妙。"
"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觉得他要说的只是这些,他脸上那种几近残忍的微笑,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感慨人脑微妙的构造。
"他爱上我了。"他的眼睛冰冷的没有温度,笑容却慢慢扩散,"真是杰作。"
"...这就叫做戏剧性..."我几乎要咬着下颚才能让它不掉下来。
"也许失忆之前我就感觉到了,"他顾自的说着,"那时我一有机会就逃跑,弄伤自己,几乎每次我都是被拖回来的,他就这样惩罚我,加粗了链子扔到这里,他那个表情,你知道么,愤怒中出现的一瞬间的痛苦,那够我愉快的忍受所有接下来的事很久了。"
爱情是最可怕的战场,先爱上的一方注定溃不成军,自我折磨也是痛,折磨对方更是痛,尤其是还遇到个懂得利用这一点的...我突然有点同情冷非凡了。
"这具身体在遇到那个男人之前不过是个工具,遇到他了是个负担,但是知道他爱上了我,那就是武器。"
这么激动人心的话让他说出来平平淡淡的,但是我还是感到一阵寒意,那双如小兽般的眼睛望向什么不知名的空间,漆黑冰冷的就像坚硬的石头。
"直到我失忆了,你看到他的表情了么,我从来不知道他会有那样的表情。"他收回视线看着我,"如果我死了消失了再也见不到我了,他一定会痛不欲生吧。"
他扬起了嘴角,脸上不是那种残忍的冰冷笑容,而是一种近乎哀伤却又想要保持微笑的表情,我的心突然一窒。
这样的表情我见过。
这样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那你弟弟呢。"我咽下喉咙口突然冒出的苦涩,"你逃跑你弟弟呢,冷非凡不会对他不利么。"
"他一开始是用翔威胁过我,"他又恢复了那种淡漠的表情,"但是他答应过石刚,所以我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伤害翔的。"
"石刚..."我想了想那张硬如金刚石的脸,"冷非凡真是温情..."
"你的表情可算不上称赞。"季云帆冷淡的指出。
"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如寒冬般...严酷。"扯到伤口了,那叫一个痛。
"...活该。"
黑线...
"昨天你弟弟说过,你们被关在一栋后面有很大的湖的别墅,也许我的同事能找到这个地方..."我想说点什么。
"没用,他们昨晚就换了地方。"
"那我不是惨了..."想象一下季云帆曾经的经历,配上我身上的疼痛,非常有效果。
...对了,还有个格雷斯变态。
虽然这个时候也不觉得这里有什么正常人了。
"如果你的搭档跟你一样笨的话。"季云帆的话突然就这么冒出来。
拿我和叶雷比,他污辱我...等一下,
"什么意思。"
"我捡了你的手机..."
"什么?"我打断他,"你打电话给叶雷了?什么时候?手机现在在哪里?"
"怎么可能打电话给他。"他对我打断他的话以及我白痴的问题很不满,"手机在下车的时候我找机会扔到了草丛里。"
"那有什么用。"我泄气,难不成我还跑出去找到以后打给叶雷。
"你真的不知道手机的GPS定位系统...算了,我懒得解释了。"他闭上眼睛,"还好发现我们的是格雷斯,他这个人很自负,从不检查自己有没有落下什么。"
"格雷斯是什么人。"我和叶雷曾经讨论过的最后一个问题。
"冷非凡的双保险,有人在明处保护他就要有人在暗处保护,大概是我的缘故,这个人才暂时走出来。"
原来如此。
"你是把手机藏在什么地方带过来的。"我问,回来前多少会搜搜身吧,警察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冷非凡不可能不小心行事,何况他一直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内裤。"他平淡的说,"那个地方除了他们的老大没人敢碰,而那位得知被骗了的老大在回来之前不会碰我,他看都不会看我一眼的,怒火攻心的情圣怕自己把心上人的脖子拧断了。"
"我...我懂了..."冷汗。
"不过我也不怎么指望,我只是习惯,为自己铺后路,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反正我迟早会被他抓回来,下次再逃的时候,也许做的这些事就会派上用场了。"他平静的说,然后看了看我,仿佛自言自语的哼了一句,"警察实在是靠不上啊。"
我没有搭话,偏了视线也没有看他,怒火攻心的警察怕自己把被保护者的脖子拧断了。
"但是毕竟有个警察被他们抓了,他们不可能再在这里呆下去,所以很快就会有人来转移我们,好好休息一下,到时候也许可以趁乱逃跑。"
"体力和金钱都是要用在刀刃上的。"我说,随即笑了一下,"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你不用谢我的嘛。"
我一直护着肚子的手打开,钥匙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不然我干嘛一直采用搂抱撕咬式跟他打...好吧,被他打。
只可惜我虽然常常被夸适合反面角色,但是毕竟专业不对口,一边打架一边偷东西,时间用的还是长了点。
"干的不错,警察哥哥。"他黑黑的眼睛盯着我,里面难得有了一丝笑意。
人民警察的面子挣回来了。
"只可惜我的锁专业制造,钥匙保管妥善,不在那里面。"
...只挣回来了一点点...
顾不得痛,一股脑的爬起来,我一把把的换,终于打开了自己的手脚铐,走过去看他手腕上的锁,果然,没有一把是合适的。
"不用试了," 我扶着他坐起来换了个舒服点的造型,虽然我有顾及他的伤,觉得坐在地板上一定很痛,他却不介意的摇摇头,"我有办法,警察哥哥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我忙不迭的点头,也不管它后面是不是有个还在冒血的口子。
"从这扇门出去往右走,十米左右有一个暗门,里面有藏一把斧头。"
"..."
"我说过了,我只是想着什么时候能逃出去,狡兔三窟,冷非凡常常换地方,我有机会逃跑就藏些东西,迟早会派上用场不是么。"他晃了左手,提醒我那个锁链粗到什么境界。
"居然能藏大到斧子这种东西你未免也太强悍了吧。"我匪夷所思,我知道他藏东西是一回事,但是一开始就是斧子这么大手笔的,冷非凡实在是看管失利,要搁我们局,头儿早把他拖下去活埋了。
"看到我失忆时候的那幅白痴相了么,"他冷冷的说,"任谁都会掉以轻心。"
我懂了...被严密看管的时候都能藏些小东小西的,没人管的时候藏一两颗洲际导弹当然不算什么。
"这是生存技能,"他不以为然,"请不要发呆了,警察哥哥,出门后务必小心行事。"
...输了。
我很快找来斧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么粗要砍到什么时候," 我皱了眉,"这样砍,声音会把人招来的。"
季云帆看了一眼手上的铁锁,拿过了我手上的斧子,
"我又没说是用来砍锁的。"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警察哥哥也不总是把事情搞砸嘛,要知道这两个东西在一只手上这还是第一次。"
"什..."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突然举起了斧子。
"等一下。"我几乎吼出来,可是已经晚了,大片的血溅着,手和手腕生生断成两节。
季云帆仍然是清冷淡漠的神情,要不是他突然惨白的脸和不断冒出来的冷汗,我几乎以为是我的手断了。
我说过,有这样神情的人,把刀子插入自己的身体里也不会感到疼痛。
飞溅着的血溅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的唇因为被牙齿咬破而蒙上浓艳的红,他的眼睛因为剧烈的疼痛越发的黑冷,他冰冷的抬着脸,突然没有感情地笑了一下,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带上追踪器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没什么比现在还适合的了。"他踢了踢束缚自己的两样东西,没站稳不支倒地。
"白痴,要是他把追踪器卡在你的脖子上,难不成你还把自己的头砍下来啊。"我怒气冲冲的冲过去,他正在把衬衣脱下来,包住涌血的断腕,我帮他用力的系紧,多少对止血有用处。
"...所...所以我们说降低成本节约能源,是头等大事。"他喘着气站起来,"警察哥哥,走吧。"
他还有心情说笑,我猛地脱掉自己那件衬衣包住地上的手。
"你带上这个干什么,"他问,好像那东西不是刚刚从他身上喷着血断下来还带着热气跟了他十九年的手,"留在这里好处比较多,可惜我没机会欣赏冷非凡看到它时的表情。"
又是那种近乎哀伤却又想要保持微笑的表情。
"妈的,"我咬着牙骂出来,"小屁孩懂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五秒之内还能吃。"
"好胃口。"他愣了一下,笑出声来,"我们走吧,我对这里很熟。"
第11章
我相信叶雷。
不是因为他是我的搭档也不是因为我现在只有他可以相信,而是单纯的觉得,我相信他能找到我,不论我在什么地方,他就是可以找到我。
虽然我很认真的告诉季云帆我的搭档他的确还不如我所以我们还是自力更生能自己跑出去就自己跑出去吧,但是我还是相信叶雷。
这是一种矛盾复杂的感觉,总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冒着泡说叶雷一定会找到我的,但是理智的部分提问那个声音凭什么这么说的时候,却举不出任何证据,最后也只能毫无道理的说,就是相信他能找到。
季云帆也只是用通俗手法安慰我们,
"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
我好歹是个警察,还是有点身手的,那会儿被打得那么惨完全是因为还要跨专业操作,虽然我胆小又怕痛又没什么职业操守,但是事关生死,怎么也要爆发一回吧。
季云帆显然是跑路经验丰富,他虽然整个人看起来很伤的很惨,但是正如他所说,冷非凡不可能真的重伤他,闹不好他伤的还没我重。
冷非凡的确没有办法真的重伤他,但是这个孩子可以把自己变成武器,狠狠的刺穿冷非凡的心脏,但是看着他因失血过多和疼痛而越来越泛白的脸,到底谁胜谁负,或者其实是两败俱伤。
"警察哥哥走这条路就可以逃出去。"他突然停下来,"我要去救我弟弟。"
"诶,"我一愣,"他不是和石刚..."
"他离开我和离开石刚都会痛苦,"他说,"二择一我干嘛不自私,我跟石刚又不熟,抓我那天他还差点把我的胳膊扭断。"
...好理论...好记仇。
"石刚毕竟是冷非凡的人,而且他绝对不会背叛冷非凡,我虽然信他会保护翔,但是我不相信冷非凡,我不想因为自己激怒那个人而让弟弟陷入危险,"季云帆停下来,"石刚是那种会干出自我牺牲的人,所以反正他迟早会牺牲,翔还不如一开始就跟着我。"
这小孩在说服自己吧,一看就知道,他把弟弟看得比命还重,让他痛苦比让砍断自己的手还痛,我在心里长叹一声,我觉得自己现在大概就是在家看了一部紧张激烈精彩绝伦的警匪大片,看的热血沸腾肾上腺激素横飞,恨不得自己置身其中。
于是明哲保身的小警察就真的置身其中了。
"我是警察。"还用的是这种土了吧叽的台词...
外面突然传来警笛刺耳的声音。
"看来你的搭档确实比你强。"季云帆含着笑意说。
我没有回答,把刚才弄昏的人拖到没人的房间藏好,这个时候脑子里却冒出林琳上次用甲醇少女的声音恶心叶雷的那句,"讨厌,这样说人家,人家不陪你去了。"
什么时刻了,还在这里分这种心恶心自己...
"不过我们要快点了,他们应该已经开始到处找我们了。"季云帆从地上拿起那人掉落的枪说。
说实话我不想这个男孩拿着任何武器或者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有时候一支枪,一把刀,一颗导弹,如果不被使用,他们跟桌椅板凳一样只是一个物件,但是在那些真正危险的人手里,就算是桌椅板凳也可以是武器,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季云帆这个人,是会使用的,武器在他手里,只能用来伤害别人...更多的是自己。
"就是前面那间,亮着灯的。"季云帆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很好,只要再移动几步,"我很开心的说,"但是为什么我们要走窗子外面..."
这太危险了吧,寒风呼呼的,脚下窄窄的...这是二楼吧,这是二楼,万一掉下去,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不然怎么办,敲敲门,说是客房服务?"他讽刺的说,"这里是摄像的死角,比里面安全得多。"
如果人够的话,我到比较喜欢一脚把门踹开,用枪指着大吼一声,里面的人别动,警察。
只可惜两个人,撑不起场面。
"我是说你只有一只手。"不适合做这么高危险的活动。
"警察哥哥。"他的声音在我背后阴凉凉的,"只是断了一只手,这种东西,只要你说不痛就不会痛,就好像感情一样,说不要就没有了,所以..."
我没有听清楚,最后一句小小声的,被黑夜吞没,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也许他什么也没有说。
窗户有半扇没关,我紧张的贴在窗边的墙上慢慢的探出身子往里看,突然一阵很大的力量抓着我的肩膀把我往里一拉,我觉得天翻地覆然后重重的砸在地板上。
"进来。"一个声音没有感情的说,同时我感到坚硬冰冷的枪指上我的头。
我知道这句话不是跟我说的。
窗台很低,季云翔不怎么费劲的慢慢翻了进来,在窗户前站定,看着冷非凡的表情清冷淡漠。
"没有信号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么做了。"冷非凡把手腕上的表摘下来,扔在季云帆面前的地板上。
"你是说这个?"他举起自己的左手,扯开上面的衬衣,露出赤裸裸的断腕。
我感到一阵寒意,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伤害冷非凡。
"哥..."房间里传来颤抖的声音,我太紧张了,现在才发现,原来季云翔和石刚都在。
"你知道我会来找翔,就早早的等在这里了。"季云帆就好像没发现自己的弟弟一样,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冷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