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赶紧把衣服换了,小心著凉。"曲君宁这麽嘱咐著莲生,自己去外面招呼。
莲生笑笑把衣柜打开,拿出一套干净衣服。他刚把衣扣解了一颗,曲君宁又从布帘後闪了进来,神色变得有几分严肃。
莲生站在大厅里,眼见这位不速之客,竟是已经疯了的杏儿。看她端坐在店面里,哪有半点失常的样子。
莲生不慌不忙走了过去,在她对面的花梨木圈椅上坐下,"我早该想到,甄小姐是位女中豪杰,她的左膀右臂也不会是简单女子。"
"小姐要我来给先生赔罪。"杏儿吐了吐舌头,"那次您到花厅,她那麽做实在是逼不得已,新来的丫鬟都是卞寿泽的耳目。"
莲生点头,难怪卞寿泽来得那麽巧,原来早有人通风报信,甄小姐只是用了一招‘王佐断臂'来取信卞寿泽。
他微微一笑,举重若轻地问道:"甄小姐一直都知道我们的行踪麽?"一年的时间的确足够在附近找到两个人,看样子他跟君宁的计划,又要加紧进行。
杏儿也不再绕圈子,"小姐希望将军能够回去,她毕竟是个女子,需要可靠的人在一旁协助。"
对方是来请曲君宁的,这倒叫莲生为难了。虽然这一年来的平淡生活让他们十分快乐,但以曲君宁的才能,莲生并不愿委屈了他。
肩上突然传来厚实的温度,是曲君宁把一只手搭在了那里,只听他笑著开口:"你替我告诉小姐,如果她要来选扇子,我们倒是很欢迎。"
莲生心里一抖,抬头去看身边的爱人。似乎感觉到莲生的视线,曲君宁也低下头,恰好对上莲生看向自己的一双清亮眼眸。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什麽。"杏儿见他们相视而笑,脸上不免微红,"只是,小姐还有一句话,要我单独告诉赵先生。"
莲生有些意外,一怔笑道,"杏儿姑娘,你远来辛苦,不如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借著请客的理由,莲生无视曲君宁的不满,把他打发了出去买菜。
曲君宁走後,莲生泡了一壶香茗,就在店堂里同杏儿对坐。嫋嫋茶雾中,他看著对面低头不语的女子,"杏儿姑娘,你有什麽话,就请直说吧。"
杏儿绞著手帕,小脸涨得通红,"说句实话,我侍奉小姐这麽些年,很少看她特别在意谁,可你跟将军,却都是她念念不忘的人。你们这一年不必东躲西藏,可见小姐是手下留情的,就凭这一点,先生您难道舍得让她孤立无援?"
莲生抚著手里的杯盏,他早知道杏儿支开曲君宁,一定是准备这样的说辞。
沈默半晌,莲生忽然笑了起来,"杏儿,你可愿意听一个故事?"他从莲池里的那个少年开始,讲到一位将军在自己受难於土匪时从天而降,又说到驿站的分别和牢狱里的生死相许,末了长叹一句:"你觉得,我还有立场,去劝君宁麽?"
杏儿答不上来,莲生一笑又说:"就算能劝,我权当自私这一回,再也不放他走。"
临别时,杏儿朝他盈盈一拜,"其实,小姐早就知道你们的答案。"她的马车消失在街道那头时,好几户人家都掌起了灯。
莲生站到店门口,觉得那雨又要下大了。
果然,一记闷雷过後,屋檐上的水珠连成了线,落在青石板的洼坑里,溅出一朵朵晶莹的水花。
莲生拿起门边还在滴水的雨伞,正想去集市上接曲君宁,他已经拎著纸包一头从门外撞了进来。
"这麽大的雨,淋死我了!"曲君宁大声抱怨著,一面把手里东西递给莲生。莲生接过来,纸包沾水的地方漫开黄色水渍,有一点舒适冰凉。
曲君宁一眼扫到桌上已经凉透的茶盏,有些奇怪,"你不是要待客麽,她人呢?"
莲生随口应了,"她说怕雨大了,夜路难走。"
曲君宁满意地点点头,"也好,我还是喜欢只跟你吃饭。"
莲生拿出毛巾来替曲君宁擦水,淡淡地开口:"君宁......我们明天,就起程去四川吧。"
曲君宁似乎半点也不意外,笑逐颜开地任他在身上擦拭,"我刚刚还想到这事呢!前街的车老五答应随时帮我们备车。"
莲生埋著头,一声不吭。
"听说那是座山城,一年里有半年是笼在雾气里的,也不知道雨水多不多?我们去了还开扇子店好不好,我挺喜欢这买卖的......"
屋外骤起的雨声,把曲君宁的声音也模糊了大半。
布巾从莲生手里滑落,他忽然颠起脚尖,吻住了因为兴奋而变得喋喋不休的爱人──
我曾经以为,我们没有资格相爱。
历经磨难,你却让我笃信:不管幸福在多远的将来,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不再是不可企及的。
如果上天注定要我背负著逆伦的罪孽和你相爱,我愿意一直同你缠绵到死,哪怕堕入阿鼻地狱也绝不後悔。
因为,不离不弃,是我对你最初和唯一的誓言。
"莲生......"
"嘘,别说话。"
"那个......有客人进来了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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