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云烟————尚云七[上]
尚云七[上]  发于:2008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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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这是何意?”阿无脸上还是淡淡笑,却有些吃惊。他是如何看出自己的掩饰的?
“你大概是忘了,我毕竟是一个王爷,身边口是心非的人太多了,总会看出些门道。”那修缓缓笑了。
“如此,是万千缺少修行了。”阿无笑笑,并不十分在意这样的事情被拆穿。反正他刚才也没用心,瞒不过他的眼,也不奇怪才是。
“我记得你自称阿无,怎麽又改成万千了?”那修一直想问他,只是找不到适合的机会。
“……”阿无愣了愣,随即想到,大概是自己挑开帘子时说的那句话说漏的。只是没想到他到一直记得。“钱万千是我的名,阿无只是朋友叫的。”阿无随口敷衍道。
“那我可否叫你阿无?”那修的要求有些唐突,阿无想这个人怎麽总是给自己带来意外?
“王爷随意。”反正他们以後见面的机会极少,他愿意叫便叫吧。
“阿无。”那修笑道,一口洁白的牙齿露出来,显得格外亲切,就连五官看起来都不那麽硬朗了。“你就叫我修吧。”
“这个恐怕不合适。”阿无微微皱眉。他不喜欢这麽亲密的感觉。
“我都叫你阿无了,难道你不把我当朋友?”那修有些失望。阿无第一次觉得这个快三十的男人也能这麽孩子气。
“修。”阿无只得从善如流。心里则轻轻叹息。他开始觉得头疼了。
果然不应该答应来。
阿无揉著太阳穴,想缓解一下自己强烈的头痛。
被那修拉著在寒冬的屋外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个晚上,他就算是练武之人,也不像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禁冻,这下竟然病了。
“主子,你没事吧?”阿无向来不赖床,百媚见阿无迟迟不起,有些担心的过来看看。
“没事,你叫夥计准备一下,该走了。”阿无摆摆手。一定要走,此地不易久留。
“哎呀!好烫!你病了!怎麽还能赶路呢!”百媚摸摸阿无的额头,气恼地说道。主子真是不知珍惜自己的身体!
“不碍事,又不是大毛病。”阿无说著便要起来。
“不行!一定要好好修养!”百媚把欲起身的阿无扶著躺下。
“我不想再留在这里。”见百媚难得的强硬模样,阿无只得说出实话。
“这……”见主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定然是十分不愿意才是。“那我们回奉阳吧,到那里找个大夫好好医治。”百媚说是建议,那口气跟决定差不多。
“好。”阿无确实不想赶路了,况且就算他想继续走,身体也不答应,便点头。
他确实累了……
“阿无!快来看看,外面下雪了,你不是说没见过大雪麽……你怎麽了?”那修兴冲冲地走进来,见阿无仍躺在塌上,脸色憔悴,便担心地走到身边问道。
“受了点风寒,不碍事。”阿无提不起精神应付他,但还是本能的笑笑。
“怎麽不早说,我去叫军医来。”那修一脸责备,不等阿无阻止,人已经出去了。
“主子,让他找人看看也好,我们心里也个谱啊。”百媚知道阿无不愿多呆,但到了现在不看看她也不放心赶路,万一路上有个什麽可怎麽办。
阿无不想说话,只是闭上眼昏昏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还是百媚叫他喝药的时候才醒。
“什麽时候了?”睡了一觉,又喝了药,阿无有些精神了,抬眼问道。
“快中午了。军医说你心力交瘁,虚火旺盛,才得了风寒,要好好医治,否则要留下病根的。我们先不走了吧?反正那修也说让你留到病好了再走。”百媚想起军医一边开药方,一边摇头说道,小小年纪怎麽操心成这样,就觉得心痛。是啊,主子才十六岁,竟然比一个三十几岁的大人还累,不得病才怪呢。
“……嗯。”阿无点点头,不急著走了。
好像被什麽追著一样急迫,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他到底怕什麽呢?怕那修吗?他有什麽好怕的,无非是会给他关外的生意带来些麻烦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必把自己弄得狼狈。不说他不像个闲的什麽事都没有,只会找麻烦的王爷,就算他是,自己反倒要看看他要怎麽给找麻烦!
打定主意,阿无一扫之前的急迫,倒显得闲适起来。
披上一边的衣服,他打算出去看看雪景。
之前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这次又下了场大雪,将所有一切都重新盖上了白色的外衣,举目望去银妆素裹,让人心旷神怡。
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阿无闭上眼感受著雪後的宁静。
“雪景是用看的,你这样闭著眼能看到什麽?”打趣的声音自身旁响起的同时,一个还带著体温的披风已经盖在了阿无的身上。
“可以感受到更多。”对於那修的造访,阿无并不意外,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比如?”那修感兴趣地问。
“……”仍是闭著眼,阿无没有说话,静静的感受身边的一切。
很久了,很久不曾站在雪地里看著一片素白。
已经忘了上一次是什麽时候,他站在院子里,惊喜的看著极少见的大雪,看著它们落在自己的手里,融化……
“我闻得到雪的香气。”慢慢的勾起嘴角,阿无沈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试过了,但他还记得上次那奇妙的经历,只要静下心来,就可以闻到雪的味道,独一无二的香气。
“雪的香气?……”慢慢咀嚼著这句话,那修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当他看著阿无那忘我的表情时,他便明白,这是一种境界,一种一般人绝对达到不了的境界。若不是心静到一点杂念都没有,又怎麽会“闻”得到雪的香气。
真是特别的人。那修想著,缓缓笑了,然後他也闭上眼,试图“闻”到阿无说的香气。
睁开眼的时候,阿无看见身边的人学著他的模样,一动不动的站著。
料想到他的心思,阿无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那修睁开眼,正巧对上阿无那灿烂的笑容,晶莹的眼里闪动著漂亮的光彩,让那修觉得有一瞬的恍惚。
“……我以前笑的时候就不好看?”一个大男人被说笑容好看,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但更让阿无奇怪的时,自己常常都笑,为什麽他就偏偏说这次好看?
“不一样,这里不一样。”那修笑了,用手指指阿无的心口。以往的笑容,少了心,笑得再多也不会好看。
顺著那修的手指看著自己的心口,阿无愣了。
是麽,他以前都没发现自己的笑容很少用心。
“谢谢。”抬头,对上那修的眼,阿无觉得这个人很有心。
他认识那麽多人,从来没有一个对他说:你的笑容很好看,因为是用心笑的。
“阿无,我们西蒙人在你们眼里大概多是粗鲁之辈,但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对朋友不说谢。”那修深邃的眼里闪动著笑意。
“……”挑挑眉,阿无明白那修这是叫自己不要客气的意思。“我请你喝酒,对雪小酌,如何?”或许他应该将西蒙的雪带回去,拿这充满香气的雪酿酒,想必别有一番风味。
“好!这个主意好!”那修大笑,不由分说的带著阿无往主帐去了。
那修命人将酒烫上,又搬来两张大椅子放在帐篷口,最後挑开帘子,两人既能见到外面的雪景,又不至太过寒冷。
阿无喝著炭火上温热的美酒,看著外面的白茫茫的景致,觉得这也算是人生一番美事了。
别看那修是西蒙人,对东云的诗词歌赋到也知道不少,跟阿无在一起,各种诗词都能对答如流。据说是为了这些东云的文章才学的东云文字,著实让阿无吃了一惊。他倒是个博学的人。
“主子!你得了风寒!怎麽能喝酒呢!”遍寻不到阿无,最後还是经人指点来到主帐,远远的就看见阿无与那修相谈甚欢,百媚沈下脸来。
说他没有常识,他却懂得比她多多少倍的东西,说他有常识,他又……哎!叫她说什麽好!
“管家婆来了。”那修在阿无耳边低语,听得阿无大笑起来。
他笑的不是那修说百媚是管家婆,而是他以为百媚听不到才小声耳语,实际上百媚可是把他们的话一清二楚的听了去。
“王爷,百媚确实是管家婆,不过那要看对谁。”百媚来到近前,一脸柔媚的笑道。可那修觉得她的言下之意是,就算自己求她,她恐怕也不愿来当自己的管家婆吧。
倒真是个好恶分明的姑娘,边想著,那修边抬眼看了看百媚。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一个女子,以往,即使是他的枕边人,也不过是过目即忘。
只是这一眼让那修诧异起来。
她的相貌应该算是一般,可他却从她的眼中看到脆弱,也看到坚强,为什麽这两种极端的东西会出现在一个女子的眼中?
“行了,我的好百媚,王爷他并无恶意。”阿无笑著起身。喝了些酒,觉得有些乏了,他正想著回去歇歇,她就来了。
“百媚知道。”听了阿无的话,百媚轻轻一笑,调皮的眨眨眼。
那修这才知道自己是被捉弄了。看来,她虽是一个女子,却也不是小气之人。别说是这样的话,就算是泠嘲热讽,她也不会放在心上吧?
百媚,如此奇特的女子,竟然是阿无的奴仆?这个阿无实在不简单……
“我先回去了。”阿无冲那修点点头,笑著和百媚一起消失在另外的帐篷里。
那修没有叫人撤下酒,而是自斟自饮的细细品味。
阿无,百媚,狄璆。多麽有趣的三个人,又是多麽不凡的三个人。他对他们很感兴趣……
三个人作为那修的朋友,被各自重新安排在独立的帐篷里,虽然百媚说不方便照顾,有些担心,但阿无并不在乎。他又不是小孩子,染个风寒,还让人彻夜照顾,岂不是笑话。
百媚听了这话,只得乖乖回自己的帐篷去休息。
只是,阿无说是这样说,到了自己的帐篷里,举目看去,只有自己一个孤孤单单的,心里还是有些惆怅。
在他记忆里,即使是病得再重,也从未有过被亲人彻夜照顾的经历,仿佛他就是一个被遗忘的人,偶尔他们想起他来,想起他的用处来,才会来找他,说的,也无非是些需要他的事情,从未问过他睡得好不好,冷不冷,需要什麽。
他在乎,他从未骗过自己说不在乎,他希望有个人来安慰自己,来关心自己,无论何时都会把他当作最重要的存在,不是可有可无,什麽时候失去都无所谓的一个东西。
可是这样一个愿望,竟然无法实现,竟然从未有人愿意为他实现……
“阿无。”听到有人这样唤他,阿无首先想到的是那修,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会这样叫他。
回过头的时候,看见的那个人影,竟让阿无觉得视线模糊。
“隐。”为什麽他会在这里?
“只是三个月不见,你已经走得这麽远了,我怕你走得太远,自己追不上。”商隐露出的嘴角呈现微笑的弧度。可阿无分明在他的话中听到一丝想念。
“是啊,我这次走得有点远。”从南到北,他走过了两个国家,是够远了。
“所以我得追过来看看你,免得把你弄丢了。”商隐心知自己说的是玩笑。他的手下时刻注意著阿无的动静,他有什麽行动,自己都会知道,更不会丢了他。只是不这麽说,好像真的会让他从什麽地方走丢一般。
“给。”笑著走过去,阿无的手中明明是空的,却仿佛抓著什麽东西放到商隐手里。
“什麽?”商隐不懂,明明什麽都没有,他这是做什麽?
“线。有了它,即使我走得再远,你也可以找到我。”阿无仰头笑道。边说,边像模像样的把线绑在商隐手上。
这样,他们谁也不会丢。
“果然好用。”商隐大笑,配合著阿无拉了拉手中的“线”,仿佛真有什麽牵连在一起似的。
阿无笑笑,走过去抱住商隐,一副疲惫的样子。
隐的肩膀越来越厚实了,靠起来的感觉比以前更加舒服。
想起自己几年前总喜欢靠靠隐的肩,以为那个时候有些孩子气,原来不过是想寻求一点温暖。
“你病了?”感受到手里不同寻常的体温,商隐皱眉,他竟然现在才发现!
“没事,这是受了风寒。”阿无不在乎地笑笑。
“病了就要好好休息,为什麽还不睡?”商隐也不问阿无的意思,抱起他放走过去放在床上,强硬的让他睡觉。
“哪有这样的。”阿无笑道。自己刚才还睡不著,现在他说睡就睡?
“病了就要听话。”商隐不会说好听的,只是看著阿无有些消瘦的脸,觉得心疼。他的饭都吃哪里去了,怎麽不见长肉?
“我有点冷。”不想和他争执这种事情,况且阿无知道自己确实该休息了,便妥协的点头。
四处看了看没有多余的毛毯,商隐索性上床躺在阿无身边抱著他。
在冬天的夜里,在生病之後脆弱的时候,有人的体温在身旁的感觉真是很美妙的一件事。
阿无笑著,慢慢闭上眼,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睡著了。

百媚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副无比温馨的画面。
商隐侧著身子,一只手搭在阿无的身上,一只被阿无枕在头下,阿无睡在他的臂弯里,毫无方便的睡脸露出一丝满足。
仿佛看见三年前的阿无和商隐,那个时候的他们,也总是这样睡著,好像两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让人怜惜。
即使是现在,看见这副画面,让百媚感受更多的,是感动。
商隐在百媚进来的时候便醒了,只是怕吵醒阿无没有动,而是扭过头看著百媚。
“……”百媚没有说话,而是摆摆手,意思是没什麽事,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是百媚吗?”阿无没有睁眼,可是他的感觉一点不差。
“是我。”百媚停下脚步,站在帐篷的门口。
“该喝药了吧?”吸取著商隐身上的温暖,阿无缓缓问道。按时喝药才能早点好,他的事情还有很多,他可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这里。
“狄璆正在煎,他叫我看看主子醒了没有。”
“煎好了就拿过来吧,我这就起了。”揉了揉眼睛,阿无驱赶了睡意。
“是。”
“还想睡的话就多躺会儿。”商隐看阿无仿佛没睡够,觉得有些不忍。看他昨夜睡的那麽晚,恐怕这几天都没睡好。
“不用了。”阿无坐起来,打算下床活动活动筋骨。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不想把时间用来睡觉。
“阿无,睡得怎麽样?”人未到,声先至,那修挑帘进来。
随即,那修愣在了门口。
他没有记错的话,阿无应该跟那个叫狄璆的是一对,怎麽如今……
“托福,还不错。”阿无并未理会那修的不寻常,而是扭头看著商隐,笑了。
那是个真心的笑容。那修看得出。
可是他被弄糊涂了,阿无应该是喜欢这个人的,可他又为什麽跟狄璆在一起?难道东云的人都三心二意?还是说他们并不在乎所谓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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