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云烟————尚云七[上]
尚云七[上]  发于:2008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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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百媚,你以为这仗会一直打下去?”阿无挑起帘子看见外面有很多露出草原的路面叹息道。
“主子?”狄璆回过头来,似乎明白了什麽。
“两国现在都耗费了相当多的财力,也损失了不在少数的士兵,再打下去只会怨声载道,民不聊生,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要和解了。”阿无分析道。没有哪个国家敢在胶著的情况下永远打下去,进不得,最好的办法就是退。有好处便罢了,现在两边除了劳民伤财,什麽都捞不著,实在得不偿失。谁都不是傻子,权衡之下,自然知道怎麽做最有好处。
“所以刚才那些货明明可以把价钱卖得更高,可主子却没有抬价,就是为了今後著想吧?”百媚明白了。两国停战之後,人们自然还会从最近的奉阳城过关买卖以降低成本,到时候他们的竞争就会非常激烈。主子为了笼络人心,用了比市面低一些的价钱把货卖掉,虽然因为距离比较近,所以他们赚得钱其实比别人多很多,但游牧人不知道,到时候那些游牧人会先入为主的认为他们的价钱便宜,起码只要他们的价格合理,就不会再轻易买别人的货,他们就会比较占优势。主子经常说,卖家也是买家,买的是人心,应该就是这个道理。
“没错。”阿无赞赏的点点头。百媚跟他这些年来比以前聪明多了。
“那我们的买过来的货运回去之後是不是也要降低些价格卖?”狄璆想到同样道理的问题。
“当然,我已经写信交代梁宏了。”那些人想打价格战是不可能的,因为再怎麽降,本钱也比他们高出三倍,到时候,他们还是赚钱,那些人可是要赔死。“不过也不能太过分,我让梁宏自己拿捏尺度。”把同行都得罪了也不行,最好是只低一点,拉拢一下客源就可以。再说,难得有这麽赚钱的机会,他可不想闹到最後反倒赚不了几个钱。
“太好了,隐那边已经不需要我们的支持,这次我们可以发展得更快了。”狄璆感叹道。前阵子隐派人传信,说他那边有别的办法弄到钱财,叫他们不用再吃力的把节省下来的钱拿去了。加上这次顺利的出关,真是天助他们!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麽样了。”想起隐毁掉的半边脸,阿无便隐隐的痛心,听到狄璆提起商隐,他更觉得惦念。
隐为了不让他那麽吃力想必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能自己弄到钱,问那些隐的手下是用什麽办法有的钱,那些人却什麽都不知道,让他不免有些担心。
因为隐其实不太会经营什麽生意,他能想到隐大概是用了什麽不好的手段,所以他怕隐会因此遇到危险。
隐,千万小心,不要再为他牺牲什麽了……
就这样一行人朝指点的方向赶路,路上偶尔遇见散落的游牧人,还没到地方,东西已经卖的卖,换的换,所剩无几了。
远远的看见十几匹马的马队,马上都是男子,各个精神抖擞,穿著皮毛缝成的衣服。
夥计们以为又是游牧人来买东西,准备卸货。
其实只剩两辆马车了,车上大都是些精细的东西,游牧人多半不会要,而且夥计大多跟著换来的牛羊马匹回到了奉阳,身边加上赶车的,也只剩下六个夥计。
阿无无非是想看看那些游牧人所指的地方还有多远,所以才一直走下来。不然已经可以打道回府了。
西蒙国与奉阳城的交界处地方偏僻,又是天寒地冻的隆冬,夥计们也巴不得早点回去,看见那些人的时候,便急急的停下了车。
“主子,不对劲。”狄璆停了马车,回头说道。
“我知道。”阿无挑起车帘正往外看。
他如果相信这些人是什麽游牧人,他阿无的脑袋就白长了。
看他们的穿衣打扮,绝对不比西蒙国的贵族差,再看他们骑的马,各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而领头的那个骑的更不是一般的游牧人能饲养得出的宝马,
他们恐怕遇见大麻烦了。
“◎◎%¥……※”对方看见阿无的车队,便派人催马出来喊道。
“他们问我们是干什麽的,从哪里来。”狄璆翻译道。
“如实告诉他们。”阿无目光清冷,心里已经做好一切突发的准备。
“他们说要察看我们的货物。”狄璆的脸上虽还是笑著,但心里知道对方把他们当成敌国的奸细了。
“让他们查。”对方人多势众,阿无不想惹事,便没有制止。
那边过来四个人,把两辆车里里外外的查了个遍,货物弄得满地都是,夥计们一看阵势不对,虽心中恼怒,但也都面露谨慎,不知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主子,他们要你下车,他们说这个车还没查过。”狄璆的已经收了笑容,隐隐透出怒气来。
“主子,如果我和璆出手,这些人不是对手。”百媚皱起漂亮的眉毛低声说道。这些人欺人太甚!
“哈哈哈!算了,我阿无不是连这点委屈都受不得的人。”伴著笑声,阿无不在乎的挑开车帘站出来。马车不大,所以阿无能站的地方只有一点点,换了别人恐怕早就站不下了,可阿无稳稳的站在车辕上,不见丝毫勉强,轻功可见一斑。
“你是他们的主子?”领头的人催马过来,阿无站在车上,他坐马上,两人刚好平视。
对方的皮袄只穿了一半,一边的袖子被脱了下来搭在身侧,左边的手臂只穿单衣露在外面,却丝毫不惧寒冷。
“正是。你们不是要搜查吗,请吧。”阿无听见对方竟然会说汉语,便笑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狄璆与百媚一边一个,戒备地看著对方。
那修看著这个不卑不亢的少年,心中升起几分欣赏。
本来他带人巡视到此,看见有车队,为防是敌国派来的奸细伪装成车队才下令搜查,後见前面的马车始终没有动静,便觉得有些可疑。
自己的车队被搜查还无动於衷的人不是很奇怪吗,於是下令连马车也要搜。
只是没想到站出来的,竟然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少年,但他的眼睛闪烁著非凡的光彩,让那修相信这个人决不单纯。
这个少年是这队人的主子?他虽有些疑惑,却也隐隐觉得可能。
“王爷,没有搜到可疑物品。”正在这时,下面的人回报。
那修点点头。因为两国战乱多年,所以银票早已无法兑换,如果对方想要买通他们这边的人必须带著大量的金银财宝,他们既然没有这些东西,基本可以排除奸细的可能。
“你,是来做生意的?”那修看著已经下了马车的阿无问道。
“没错。”阿无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之前不是告诉过他们是来做生意的,怎麽还问。
“从奉阳城来?”那修再问。
“……没错。”阿无似乎察觉到了什麽,迟疑了一下,却还是点头承认。
“可据我所知,奉阳城从战事开始便不许任何商队进过,你又怎麽可能从那里过来?”那修黝黑的眼睛直直的盯著阿无,只要他有一点不老实,他的刀可不会留情。
阿无摇摇头,心知麻烦来了。
他让车队靠著两国的边境,顺著两不管的地方走,尽量避免遇见西蒙国的士兵,否则就会如此时这样,被敌国人用怀疑的眼神盯著,同时防备他。
因为虽然两国开战,但很多百姓对彼此的货物还是需求极大,是以并没有全部封锁两国的商贸,可直接从最前线的奉阳城过来,还是会被看作最可疑的人对待。
“我是一个生意人,只想过关多赚些钱,大人不必如此戒备。”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是用什麽办法出关的,如果被对方知道邻国士兵的冻伤问题是他解决的,那他只会更危险。
“我问你是用什麽办法!”那修抽出腰间的大刀低声吼道。
阿无看了狄璆和百媚一眼,耸耸肩笑了。
那两个人立刻明白了似的点点头。
“就是用这个办法。”阿无纵身跃起,右手抽出藏在怀里的匕首刺向那修的面门,左手一个擒拿冲那修拿刀的手腕而去。
那修虽是一个武将,但阿无的出手太快,他只能举刀挡住阿无的匕首,根本来不及躲开阿无的变化莫测的擒拿,这样的好功夫,他还从来没有遇见过。所以当自己的刀被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时,那修的眼里露出的钦佩多於恼怒。
“你不怕死?”那修明白了这个少年的意思,他是想让他知道,他之所以能出城就是如此制服了守城的韩磊。但他此刻对自己做的这些,足以让他下令拿下他的人头。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阿无蜻蜓点水一般站在那修的马鞍上,手中的钢刀稳稳的架在他的脖子上,一旁的狄璆和百媚早已在阿无出手的时候飞快的把那修带来的人点了穴道,让他们动弹不得。
阿无不想出手,如果想出手他一开始便不会让这些人搜查了,可看这人的意思已经不可能善了,他只有先下手为强。
“哈哈哈!没想到我那修今日竟然栽在一个少年手里!”那修不见惧怕,反而仰头大笑,丝毫不在乎脖子上的刀因为他的动作蹭破了皮肉。
阿无见状轻轻叹了口气,收了刀交给那修,然後跳下马来。
“你是什麽意思?”那修拿著刀,不明白他本可以杀了自己,然後毁尸灭迹,却为什麽又放了他?
“我叫钱万千,是来做生意的,我不想惹事,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阿无一拱手。
他这叫以退为进。看这个叫那修的,绝对不是一个鲁夫,如果能想办法让对方既往不咎,那是最好不过,毕竟他的车队以後经常要从这里走,假若这里出了人命,以後都不能运货经过,那他之前的心血可都白费了。
“……一个生意人会有这麽好武功?一个生意人会有这麽好的手下?一个生意人敢拿刀架在一个王爷的脖子上?”那修并不领情的冷笑。好一个生意人!如果敌国都是这样厉害的生意人,那他们都不用打仗,直接投降算了!毕竟连一个小小的生意人都能有这样的本领,何况保家卫国的兵将!
“不得不说,我在本国是独一无二的生意人。”阿无露出个毫无阴霾的笑容,并不担心那修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
现如今,他的命可是在自己的手里攥著,大不了杀了他便是,还有什麽可担心?
越是这样想,阿无越是放松。
可有的人似乎天生就是有种无处不在的气魄,虽然本人很放松,但别人感受到的反而是压迫。
“好个独一无二!”那修越发欣赏这个少年。在西蒙国,输了并不可耻,如果输在高手手里,只会被看作难得的磨练,即使对方是一个少年,他也不觉得羞辱。胜败乃兵家常事,他感兴趣的是这个少年。
“放了我的人,我保证不会为难你。”那修承诺。
阿无点头,示意狄璆和百媚解开他们的穴道。
他看得出对方是个一诺千金的人,既然是个王爷,应该不会出尔反尔。
“主子,东西收拾好了。”他们打他们的,那些夥计倒是没受影响似的把散落的东西收好,重新装上车。所幸没什麽易碎的东西,倒没有什麽损失。
那修看著那些夥计不由得心生感叹。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连这些夥计也是各个胆色过人。
“多谢王爷大量不计前嫌。”阿无冲那修拱拱手,准备带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的帐篷就在不远处,不如跟我回去喝酒如何?”那修笑著邀请。
阿无愣了愣,不知道对方为何转变如此之大。自己刚才还是拿刀威胁他的人,怎麽一转眼就请他去喝酒?
他哪里知道西蒙国有这个一条风俗:若能请到打败自己的人喝酒,被视为一种荣耀和下次必胜的幸运。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狄璆抢在阿无拒绝之前上前行礼。虽然他们不是西蒙的人,但一个王爷的邀请被拒绝可是大大的不敬,而且对方已既往不咎,以西蒙人重诺的程度来看,他们不会再找麻烦,为了将来的车队著想,他们不应该拒绝。
阿无看著狄璆,那眼神并不是责难,而是为难。
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应该答应啊……

果然,只是走了一个时辰的路程,便看见十几个白色的帐篷,远远看去,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还真不好辨认,倒是个避人耳目的好办法。
阿无听不懂对方的语言,看见很多人笑著迎出来,便猜想大概是为身旁的那修而来。
“他说你是他的贵客,要大家好好招待。”狄璆和百媚始终站在阿无身边,此时正对阿无解说他听到的一切。
阿无挑挑眉,什麽都不想说。
出关做个生意也能遇见这麽多事,看来他的这辈子注定要多灾多难了。
看到主子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狄璆便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拉起他的手。
阿无没想到狄璆会用这种方法安慰自己,抬起头看看狄璆,然後笑了。
不该啊,他这个主子竟然让他们担心了。
那修在前面指挥下人准备酒席,一回头,正好看见狄璆拉著阿无的手,顿时愣了愣。
西蒙人的性子豪爽,不拘小节,但好兄弟见面都是以拳相碰,因为像这样的动作只会给人过於亲密的感觉。难道他们……
阿无等人被请进主帐,里面早摆上了简单的桌椅。桌上放著酒碗和一些简单点下酒菜。
那修坐在主位,阿无等人坐在上垂手,下垂手是那修那边的人。
“仓促之间没有准备什麽,请见谅了。”那修豪爽的一抱拳。
“哪里,是我们打扰了。”虽然硬被请来,阿无还是十分给面子的笑道。
正说著,狄璆拿著东西从外面走进来。“这是我们带来的酱牛肉,虽上不了台面,但下酒可是不错,请大家尝尝罢。”狄璆对西蒙的民俗还是有所了解,如果到主人家做客,却两手空空,则被视为无礼,所以即使是不值钱的东西也不要紧,只要拿出自己的食物跟大家分享,便会受到称赞和认同。
那些西蒙人见此,立刻露出满意的表情。
那修见他们是汉人,必不懂本国的礼俗,所以早交代了下面不要计较,没想到他们到让自己吃了一惊。
西蒙人很好客,不多时已经不把阿无等人当外人了,一个个笑著过来敬酒。
阿无出於礼貌,都一一的回敬,虽然他本身的酒量被锻炼的很不错了,但跟这些海量的西蒙人比还差了一截。
很多人喝到兴头上,跑出去载歌载舞,狄璆和百媚一开始还坚持陪在阿无身边,後来阿无见很多人都来邀请他们出去,总是一味的拒绝也不好,便让他们代替自己去感受一下西蒙的歌舞。
月亮渐渐露出头来,这些人唱也唱累了,喝也喝多了,纷纷回了自己的帐篷,阿无三人被安排在一个独立的帐篷里,里面的摆设虽算不上奢华,但也比见过的那些游牧帐篷强得多了。
狄璆和百媚奔波了一路,又喝了很多酒,此时已经睡下了。
阿无虽然很累,头也有些昏沈沈的,但就是怎麽都睡不著,索性披了衣服悄悄的出帐篷,到外面透口气。
看看头顶的月亮,被几丝淡淡的云遮住,隐隐透出一点光亮来。明明还是同一个月亮,不知是不是身处异国的缘故,在阿无看来,却有些不同。
“是我招待不周吗?否则我的贵客怎麽直到深夜仍是无法安眠?”沈稳的声音自身後传来,阿无转过身,竟是那修。
“王爷的招待让万千受宠若惊,怎麽会不周到呢。我只是喝的有些多,出来透气而已。”虽对他的出现有些诧异,但还是笑著答道。
“你这个人,怎麽总是喜欢口是心非。还是说,凡是生意人都这样?”那修好奇的看著阿无,眼中并无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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