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抱住舒庆:
"庆哥,求你快停下来!求求你别这样!"
"滚开!"
舒庆一把将石头推翻在地,向边沿奔去。
"连清篱,你他妈听见没有?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连清篱!你他妈的混蛋......"
将手放在嘴边,卷成筒状,舒庆一边跑一边狂喊着:
"你这个王八蛋!我咒你十八代祖宗!你竟然敢丢下我一个人,我绝对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你这个......"
舒庆疯狂的咒骂着,用自己所想到的所有恶毒的话骂着连清篱。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石头在距离边沿不到两米的距离,将舒庆扑倒在地上。
"庆哥,求求你别这样!求求你不要再骂了!"
"凭什么不能骂?我没见过比那家伙更烂的人!只会玩弄别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心里比谁都恶毒,竟然把我一个人扔下,真他妈的不是人,是......"
"住口,庆哥!"
实在听不过去,石头挥手,一掌打在舒庆脸上。
舒庆一愣,疯狂的眼神立刻转向石头,他呲着牙,一拳击向石头,同时怒吼道:
"你他妈敢打我?你是不是跟那家伙有一腿,才这么护着他......"
石头也愤怒起来,挥起拳头反击过去:
"舒庆,你良心被他妈狗吃了!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全天下谁都可以误解他,只有你不行!"
一脚踹出去,舒庆怒吼道:
"你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凭什么不能骂他!那个混蛋......"
"你才是混蛋!"石头闪身,将舒庆一拳掀翻在地:
"你还敢问凭什么?再怎么忙怎么累,只要你回来,他都会放下工作陪你,给你做吃的,等你走开,才熬夜工作!你整日任性胡来,有时连我都看不过去,他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他把你当宝贝一样宠着,呵护着!在这个世界上,他是对你最好的人!也是最爱你的人!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你这样说他,对得起他么?"
石头冲着舒庆大吼起来。
或许是石头的气势太过凛冽,舒庆愣了半天,才醒悟过来,一拳挥了过去:
"你知道你屁!他根本就是用心险恶,他让我迷上他,再丢下我一个人,看我出丑!我怎么当初就没有看出他的恶毒心思......"
舒庆一脸憎恨,让石头一脚踹了过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不想想,他为什么会丢下你?他是为了救你啊!他怎么可能舍得丢下你一个人?他是那么爱你,那么疼你,怎么可能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只是为了救你,他这样对你,你怎么可以误会他......"
石头揪着舒庆的衣领,撕心裂肺般的吼道:
"你怎么可以误会他?"
仿佛整个人被抽空一般,舒庆怔怔的躺在地上,刚刚充斥眼眸的疯狂、憎恨,此刻已经消失的一点也不剩,他看向夜空,眼神空洞。
"庆哥,庆哥你没事吧?"
理智立刻回到脑中,石头急忙放开舒庆的衣领,慌乱的问。
"他是因为我才会这样!他是为了救我!"
舒庆木然道。
石头不明白他是提问还是别的什么,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是为了救我才会......死!"
突然伸手捂住面孔,舒庆痛苦的蜷起身体,嘴里不住喃喃: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他是因为我......"
"庆哥......"
石头忍不住伸手去扶舒庆的肩头,立刻他怔住,因为舒庆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不停的、剧烈的颤抖。
石头收回手,惊赫的眼神落在舒庆的手上,透明的液体,自舒庆的指缝渗出,在照明灯白色的强光下,闪闪发亮。
"庆哥......"他跌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舒庆还好吧?"
"你可以自己去看。"石头硬声道。
炎青一愣,苦笑了下:
"舒庆一看到我就像看到仇人一样,我怎么看?"
石头冷冷了看了他一眼,转开头道:
"庆哥从天台上回来,就一直守在连先生旁边,不喝水也不吃饭,动也不动,你说庆哥好不好?"
"你敢跟青爷这么说话?"阿进上前一步,怒道。
时至深夜,三人站在楼梯间里,空洞静寂,声音稍微一大,便激起清晰的回声。
石头炎青一同瞪向阿进。
炎青道:
"小声点,这里是医院。"
"是。"
炎青叹了口气,道:
"练红死了,半个小时前的事。"
石头不语,神情激愤。
"不管你明不明白,我这样做只是为了青红帮,为了舒庆。"
石头握紧双拳,因为太过用力咬牙,太阳穴鼓出青色的血管。
"算了......"炎青拍了拍石头的肩膀:
"其它的事以后再说吧!舒庆暂时就拜托你照顾了!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还有......这部手机应该是连清篱的,你先拿着吧!"
交到手里的手机,的确是连清篱的,屏幕上显示的未接来电有上百通,几乎都是卫空远的。
石头怔怔的看了半天,木然的按下了拨号键。
第 58 章
长长的走廊阴森昏暗,仿佛看不到尽头,两边病房没有一盏灯亮着,只有护士站有盏青白色的小灯,幽幽乎乎,如引渡的鬼火。
石头急忙摇头,甩去这种恐怖的错觉。
他在靠墙的长条椅上坐下。
他想,他最好还是不要打扰那两人的独处。
他取出一支烟。
打火机发出清脆的金属鸣响,在空寂的走廊中传出很远,他看着那点火苗,不知怎么,"鬼火"那个词又浮现在脑中。
一愣神的功夫,打火机已经热的烫手,手指传来的剧烈痛楚,让他直接一甩手,将打火机扔了出去,火光熄灭,金属打火机在地面上弹跳几下,滚到墙角,静止不动。
那几声鸣响是那么的清晰,石头瞪着那团乌黑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小块暗影,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这里只有他一个活人。
他"腾"的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斜对面的病房门前,向里看去--病房里竟没有人!
没有连清篱,没有舒庆,原本插在连清篱身上的管线,凌乱的扔了一床。
石头只觉肝胆俱裂,狂吼一声,冲了出去。
他们会去哪儿?
庆哥会带连先生去哪儿?
无头苍蝇一般在楼梯上,走道里找了半天,也没找见那两个人,因为焦灼恐惧而渗出的汗水,湿透了贴身的衣物。
庆哥,你不要吓我!庆哥,你不要做傻事!
傻事?石头脑中灵光一闪!没命般的向顶楼冲了上去。
舒庆果然就在顶楼。
连清篱软软的倒在他的怀里,双目紧闭,似乎一点也觉不出舒庆此刻的疯狂。
站在边沿的台阶上,风猎猎的吹着,扬起两人的衣角、发丝,仿佛下一刻,便会乘风而去。
"庆哥,你别做傻事!"石头嘶喊道。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他当然明白舒庆对连清篱的重视,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舒庆会疯狂至此!
又惊又怒,石头浑身都在颤抖:
"庆哥,你疯了!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赶快恢复理智吧!求求你庆哥,求求你别吓我!"
舒庆淡淡一笑,那笑容清淡如风,无喜无怒,仿佛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
"庆哥,就算你不为弟兄们想想,也请你替连先生想想,他舍命救你,你怎么可以辜负他一番心意?怎么可以就这样让他白白牺牲?他一定希望你好好活下来!他一定希望你快快乐乐的活着!庆哥,你快过来,天这么冷,连先生要是受凉了,可就不好了!"
舒庆猛然回头,眼如冷电:
"石头,你当我傻了么?他怎么会感觉到冷?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他就要死了!他就要离开我了!我绝对不会允许他这么做!我就要去找他了,你赶快给我滚开,别碍事!"
"庆哥,求求你,千万别想不开......"石头向来口拙,此时一急,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了,赶快给我滚......"转向连清篱,声音立刻柔和了许多:
"我说过不会放开你的,不管是生是死,不管上天入地,你别想我放开你......"
石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舒庆踏出一步,再踏出一步......
冷汗簌簌的从额头滚落,他却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唤回舒庆!
"舒庆,你给我站住!"
暴怒的吼声从石头身后传来,两人一同向发声处看去。
来人身穿睡衣,发丝凌乱,瞪着舒庆,一脸的愤怒莫名。
"卫先生?"石头喃喃的道。讶异他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是你?"舒庆只淡淡瞥了一眼,便转开头去。
石头此时才反应过来,他抓上卫空远的手臂,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
"卫先生,你快劝劝庆哥,他......"
卫空远一把甩开石头,瞪着舒庆,一脸愤怒的质问道:
"你这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舒庆牵了牵僵硬的嘴角,淡漠的道:
"看不出来么?我要跟他一起走,从这里跳下去......永远跟他在一起......"
"还真是令人感动呢!"卫空远一脸激愤的怒笑:
"可是,他还没死呢!舒庆,现在殉情是不是早了点?"
因为角度的关系,卫空远只能看到连清篱的背影,他软软的靠在舒庆胸前,苍白的手臂自舒庆的臂弯中垂落下来,在黯沉的夜色中,显得既无力又无助,五指伸长,仿佛想抓住什么东西......
只觉喉头一哽,一股热流充盈眼眶,自眼角涌出:
"你竟如此的懦弱,阿篱爱上你,简直就是瞎了眼......连丝毫努力都不做,还想将他活生生害死......枉费他对你一番心意......你想死自己去死,把阿篱给我留下来!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不会放弃,我定要将他救活......"
"你没有办法......"舒庆此时才看向卫空远,表情既愤怒又绝望:
"谁也没有办法,他中的这种毒,的确无解,全国各大医院我都让人送了血样,没有一个专家说他有救!我不是没有努力过,可是努力的结果就是......"
他深吸了口气,眼中闪过浓浓的痛楚:
"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生命消逝......你说的不错,我是个懦夫,我根本无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而且......他因我而死......我怎么可能任害死他的罪魁祸首继续活着......"
舒庆仰起头,神情痛楚,大滴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连清篱的脸上:
"明明知道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却还是由着性子回到青红......是我太过自负,以为自己可以保护他......可是偏偏......让他承担我犯的错......即使明知他舍命救我,是想让我好好活下去......可是......一想到这个......连呼吸的时候胸口都痛的像要炸裂一般,甚至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这样抱着他,触碰着他温热的肌肤,想着这种温热会慢慢冰冷,这种柔软会慢慢僵硬......那种痛苦,比死都要难以忍受......我还不够强到......能承受这种痛苦......还不如选在那种事情发生以前,将它结束......"
"庆哥......"石头哽咽着唤道,心如乱麻。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舒庆,如此软弱,如此的绝望,他虽还在呼吸,却已如同死人,面对这样的舒庆,任何劝解的语句都显得苍白无力。
卫空远怔然良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没想到还真被他料中了!"
舒庆一惊,回头问道:
"什么意思?"
痛苦的闭了闭双眼,卫空远才道:
"你的这种反应......今天所发生的事......他早已料到......舒庆,如果你真的这样轻易放弃生命,他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他......会恨你......"
"不可能!"舒庆摇头低吼,道:
"他怎么可能会恨我?他明明说......明明说过......他爱我......怎么会恨我......"
"我没有骗你......"卫空远深吸一口气,才缓缓的道:
"这是阿篱亲口说的......"
第 59 章
连清篱从来不抽烟,可是那天卫空远走进连清篱办公室时,充当烟灰缸的玻璃杯里已经集了半杯烟头。
他看向窗外,表情茫然,苍白的脸庞在灿烂的阳光下,如同透明了一般,直到卫空远走到他的面前,他才反应过来。
"空远......"
"如果你的压力大到需要用这个来抒解,还不如说出来更实际些......"他探手夺过他手中的香烟:
"你知道,我随时乐意倾听你的心声。"
怔怔的看着被塞进杯中的半支香烟,连清篱突然道: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抽烟。它可以让人的大脑获得暂时的空白......排遣忧虑......"
"事情不得到解决,忧虑便无从排遣,我不知道你也会选择这种自欺欺人的法子。"卫空远转身坐到桌边,侧头看他:
"说来听听,即使帮不上什么忙,总比一味憋在心里要好受些......应该跟舒庆有关吧?理智与道德的挣扎终于超过你能承受的极限了么?"
连清篱扯了扯唇角,看向窗外,缓缓的道:
"承受不了那种压力,逃避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可是我却连逃避也做不到。我必须了解与舒庆有关的人或者事,否则便无从获知威胁来自何方,即使这种努力对于保护自身、保护舒庆而言,微不足道,却是我仅能做到的。可是知道的越多,便越会受到来自于内心的谴责,明明知道那些都是犯罪,即使没有直接参与,知情不报,也算同谋。"
卫空远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阿篱,你真的想的太多了!种种丑恶的事,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每天都会发生,你不是救世主,你管不了这么许多,更不需要有这种不必要的罪恶感。相较于这种明明白白的做为,那些披着伪善外衣却做尽坏事的人,岂不是更可恶?舒庆的做作所为,都是为了生存,为了自己的生存,为了那些仰仗他的人的生存,这样想起来,说他是绝对的错误,也实在太苛求了点!"
连清篱一愣,侧头看他。
"你那是什么表情?为了生存而做的努力,没有绝对的错与对,唯一的区别,就是如何把握‘度'了。你应该很了解舒庆,他不是那种心思恶毒的人,即使当得上心狠手辣之称,那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不妨多些体谅。"
"你这种观点,倒满新鲜的。"
卫空远笑道:
"见笑了!总得找些理由,开解自己嘛!一味的钻牛角尖,只会让自己痛苦,又不能解决任何实质性的问题,这实在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
"你这是在拐弯骂我!"连清篱苦笑摇头。
卫空远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叹了口气,连清篱又道:
"或许我早真该找你谈一谈......其实让我真正苦恼的事,不是这个......"他皱起眉头,忧形于色:
"不过若是真说出来,却怕你笑我。"
"应该不会!"
"这些天,一直在做一个梦......梦中我被舒庆的仇家挟持,威胁舒庆,或者当时就被杀死,或者被舒庆救出后误伤......情节不尽相同,可是结局却只有一个......
或许是最近很少见到舒庆,太过担心,才会让心中忧虑化为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