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介意……我喜欢男人?」纵使知道男人的不在意,卿卿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当然不介意啊,我们家卿卿这麽漂亮,手指一勾,要男人要女人谁敢不从啊?」容展尘开怀的说著,这个傻孩子,自己不都已经说不在意了吗?
卿卿并不是冷血的人,所以,他感觉的到眼前男人的父爱……断袖馀桃,向来是为人所不能接受的,就算是一向不驹礼教的武林人士也无法全盘接受,但这个男人,他却接受了,不为什麽,只是希望自己幸福。
卿卿的泪就这样落下了,娘亲啊,你爱的人,真的不枉你所爱,卿卿现在可以了解你之所以爱的理由了……看著男人对自己的微笑,卿卿只觉得这些年无法拥有的父爱,在今日补齐了,他张口,想叫男人一声爹。
容展尘怎麽会不知道卿卿在想些什麽呢,他轻轻的捂住了卿卿的嘴,嘘了一声,「现在不急……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爹亲会等,等到你能自然说出口的那天。」
他会等的,因为他的时间还很长,所以他可以等,二十几年都等过来了,还怕什麽呢?他很喜欢卿卿这个孩子,不是因为那与莲儿相似的外表,而是因为那份後天造成的气质,容展尘笑著,有朝一日,或许这份气质会逝去,但他的孩儿,只会变的更加迷人。
雨慕捧著盒子进了房来,刚好看到卿卿正拭著面上得泪,马上将木盒往旁一抛,双手叉腰的挡在卿卿面前,杏眼圆睁,「爹爹,你欺负卿哥啦?」
卿卿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摇了摇头,「雨慕,没这回事,别瞎猜。」
雨慕学冰挑著一边眉毛,此举更让卿卿笑岔了气,「既然如此,那麽今天容雨慕姑娘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草民容展尘一命。」
容展尘连忙拱手谢恩,口呼万岁,看著父女两人间亲密的互动,卿卿开始感激上天,让他遇见了这两个人。
第十九章、如有意、慕娉婷
三日,说短,却是极短,在瑛谷的几日,飞也似的过了,风过无痕,瑛谷的樱花今年开得晚了,现下,正是初夏。
山里刚下过小雨,每每准时来到的雨,今日意外的,没有带来哀戚,瑛谷外的湖面,水风清清,惜别依依,此情此景,何似在人间。
雨慕与容展尘皆送出谷来,雨慕心下有些感伤,却没有落下泪来,纵使天下是如此之大,也无法切断她跟卿卿的血缘,何必哀伤?总有相聚日。
容展尘依然没有多说什麽话,前几日身体虽有些微恙,他还是坚持要送卿卿离开,他不愿意错过任何看著卿卿的机会,更何况前几日卿卿还偷偷给了雨慕一个养身的方子,他身体现在可是多了个大夫看著呢。
「风有情,月有情,只叫苍天亦有情,柳拂送燕行。」卿卿开口,看著四周景色,即兴作了一首长相思,「意难凭,梦难凭,但盼今朝数离程,来日洛水清。」
一曲长相思,赠与今朝离人。
雨慕揽著卿卿的手臂,舍不得放开,真希望卿哥能永远在这陪她呢,「卿哥哥啊,下次再来时,要教教雨慕怎麽填词啊。」
「雨慕,甭笑我了,卿哥自己都填的不好呢。」捏了捏雨慕的俏鼻,卿卿微笑著,雨慕的鼻子不知道会不会给他捏的变长了呢。
「我也该走了。」看著冰等在一旁的身影,卿卿不想再继续拖下去了,已经一个时辰过了,他对容展尘拱了拱手,道别著:「来日方长,珍重。」
仅有六字,却隐含著千言万语,来日方长,情路也还长著,多年失去的亲情,我们还有时间可以补回,但望君,二字珍重,希望你能平平安安,莫要折腾了自己。自3由7自90在
「我以笛送行吧。」自身後取出一支竹笛,容展尘这样说著,「你快去吧,别让人家等了。」一曲笛赠卿,望你也能平安,孩儿。
卿卿与冰缓缓的走出林子,一阵清风徐吹来,将笛音送远,却也蒙住了视线,曲终,欲探离人去处,已是人不见,数峰青。
还是庭风酒楼,还是一样热闹的街道,楼内依然是宾客云集,笑笑闹闹、嘈嘈杂杂,唯一不同的,便是少了那总是古灵精怪的雨慕。
卿卿安静的吃著裹满一层厚厚白糖的蓑衣饼,没有言语,生活在南方的他,从小便吃尽各种甜腻的糕点甜食,自己当然也会作,只是这前几日吃来甚为好吃的饼,今日吃来却没有什麽滋味,心下有些烦躁。
冰不喜欢吃甜食,他静静的坐在那,享受著身边难得的安宁,他也感受到雨慕不在的寂寞,但却没卿卿明显,安静沉默,向来与他为伍。
有人可不这麽想,看看那一男一女,女的柔媚,男的冷俊,叫人就是想上前去捉弄促狭一番,这样的无聊人士,便是以无赖名闻天下的阴山五猫。
五猫还真的有五猫,只是这五只猫偏偏不喜欢捉耗子,他们喜欢作弄人,可怜的是这学艺不精的五猫,每次都是落得吃了个大鳖的下场,但他们秉持著越挫越勇的精神,仍然时常往刀山油锅里行去。
今次,他们找上了卿卿和冰。
五猫中的大猫,有颗大大的牙齿,让他看起来不像猫,反而像是只大耗子,只怕就是真耗子这充假猫王,才这样一事无成,他轻挑的上前搭讪著,「姑娘,跟相公出来逛大街?」
卿卿不想多说话,也不想多跟来人罗唆,他解下沁玉,横在桌上。
全武林有谁不知道四时园?四时园里的雨,手上拿著的正是一把软剑,平日绝不轻易出手的沁玉,一但出现,便是卿卿心情不好的时候,虽说雨一向温柔绵密,但到了必要之时,雨,也是会泣血的。
可惜啊,五猫虽贵为武林里的五棵小草,偏偏就是不信邪,眼前这个娇怯怯的美人会是雨?那乾脆说他们五猫是少林十八铜人好了。
小猫有双猥亵的小眼,他打量著桌上的沁玉,沁玉那几近透明的剑身,强烈的吸引著他,正当他的脏手要碰上沁玉的时候,卿卿开口了,「来人可是鼎鼎大名的阴山五猫?」
二猫嘿嘿的笑著,就知道他们五猫有名,「难得姑娘知道五猫贱名,五猫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怎敢不知呢?四时园的雨、雪今日见过各位大爷了。」卿卿冷笑道,别以为他不知道江湖上的规矩,雨可不是白混的。
「姑娘,说笑了。」三猫笑著调侃,眼睛眯眯的,快成两条缝了,「雨是何等人物,莫要喳呼小的,小的可还有眼睛啊。」
冰冷冷的看著三猫,怀疑著,那眼睛真的有用吗?冰质疑著,手上刷的一声,明晃晃匕首已经亮出,眨眼间,已是架到正准备偷摸沁玉的小猫,他问著卿卿,「怎生处置他?」
五猫此时一个都说不出话来,冰那快如闪电的动作,冰冷的神情,一切的一切都说明眼前人非池中物,惹不起啊。
匕首冰凉的触感正刺激著小猫,他现在相信这个男人真的是江湖上有名的冷阎罗了,大哥害死他了啊,说不准那漂亮的大姑娘还真是雨,「大、大爷,小的不敢了,求求冷大爷冷大侠放过小的一命啊。」
「怎麽你出手就比我有公信力多了呢?」卿卿颦著眉,埋怨著,将沁玉在小猫身上比画著,逗得小猫更是颤抖不止,卿卿语调柔和,「你说说,我是谁啊?」
「你是雨,那个以沁玉行走江湖的雨。」欧阳乞魂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後,呵呵的笑著,「卿儿,别逗了,小心平白污了沁玉之名。」
五猫见了来人,更是心中呼爹喊娘,今天是走了什麽霉运?不仅惹了雨冰,还搭惹上了血公子,真是要命喔。
「放心,血公子向来不吃猫肉的。」欧阳乞魂含笑的说道,「冰,把匕首收起来。」
冰瞪了欧阳乞魂一眼,冷哼了一声将匕首收回,欧阳乞魂笑的更开心了,他摸了摸冰的头,「真是乖孩子。」
冰不想多跟欧阳乞魂废话,他扫了一眼尚待在原地不感动的五猫,「还不快滚?」
五猫这才回了魂,眨眼之间,五人消失无踪,看来五猫的轻功算是不错,也难怪这样顽劣的个性还能在江湖留那麽久,天生我才,果然多多少少都有点用的啊。
欧阳乞魂突然安静了下来,他盯著冰看了一阵,半晌,满意的点了个头,转身就要离去,卿卿见状,连忙唤住他,「等等,你到底有何来意?」
欧阳乞魂仍往前走著,只听他传音入密,「卿儿,快回家去吧,再过个几天,可有你忙著呢。」
卿卿疑惑的看著欧阳乞魂离去的方向,他还是不解他的来意,只是他说的对,自己是该回家了,那个好久没回去的地方。
「冰。」卿卿开口,「你先回四时园吧,我得先回家一趟。」
冰没有什麽太大的反应,他只是淡淡的,不急不徐的说著,「多小心些。」
现在,该是回去见你的时候了,娘亲。
第二十章、只与离人照断肠
娘亲,你过的好吗?
卿卿,就要回来看你了。
卿卿帮你找了全天下最好的药材,你很快便可以恢复容貌了。
娘亲,明晚的月亮,是满月喔,卿卿,是不是不会再作恶梦了呢?
这几年行走江湖,看的多了,听的,也多了,喜欢的多了,讨厌的也不少,只是,心中最放不下的,还是娘亲。
师父说,当自己能真正将娘亲放下时,才开始是自己,才真正认识江湖。
江湖啊,什麽是江湖呢?娘亲是江湖人,可是,自己难道就不是江湖人了吗?
师父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告诉我,有一天,你会懂的。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今日的西湖,山清水碧,风光正好,四海来的游客络绎不绝,美丽的民间故事白蛇传,有谁没听过呢?多情的白娘子与许仙不就是在西湖开始的一段吗?
沾了白蛇传的福,西湖如今更是充满著各式各样身著白衣的女子,以及形形色色不分晴雨撑著伞的公子哥儿。
这群全身著白衣的行人当中,偏偏就有那麽一个是雪揉的,唤作卿卿。
卿卿慢慢的走著,一步沉过一步,眼神似是迷离,却又含著些不知名的情愫,是近乡情怯,越近,步履就越慢,卿卿只觉得心都快从胸口蹦出来了。
尽管他花了两个时辰,才走完了一里的路,可,路是有尽头的,卿卿,站在昔日的家园外。
南风吹著,卿卿的手抖著,深吸了一口气,将门推了开……入眼的一切,还是那麽的熟悉,一样的树,一样的花,一样的景,但,却有些许不同。
院子内,没有人烟。
见此情状,卿卿慌了,他奔进屋,在房内乱转著圈子,屋内有些改变,桌子换了,椅子也换了,半新不旧的,可偏偏,这屋里,没有人,卿卿颓然坐倒在地。
忽又站起,卿卿的手轻划过桌面,没有灰尘,那麽,是否代表……
奔出了门,拐过了小巷,敲著昔日邻居的门,应门的,是李大娘。
李大娘还是如同卿卿走时一样丰腴,一样的和蔼,她见了卿卿,疑惑了半晌,正当卿卿要开口解释身分时,李大娘这才想起卿卿是谁,「哎唷,这可不是卿卿吗?许久不见啊,大娘想死你了。」
这附近谁都认得那位总是身穿白衣的漂亮孩子,那孩子乖巧文静,彬彬有礼,偏偏他娘是个失心疯的,可难为了那个孩子,大家只是尽可能的护著他、宠著他,几年前,大家都以为这孩子终於受不了的走了,如今,却又越发标致的站在自己面前。
卿卿不想多说些什麽,他只想知道一件事,「大娘,我娘亲呢?」
李大娘的脸僵住了,她张开了口,好一刻都说不出话来,最後,她才叹了一口气,「孩子,当年你才离开没多久,你娘亲,就跟著不见了。」
卿卿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娘亲走了,是不要我了吗?
「你的家,现在住著是一对外地来的夫妻,他们人很好,前日回家乡探亲去了。」李大娘一边观察著卿卿的反应,一边继续说著,「不过你娘有留下一封信,没说明是给谁。」
卿卿一听到有信,也顾不得什麽礼仪了,焦急的扯住李大娘的衣袖子,「有信?快给我看看。」
李大娘摇了摇卿卿扯住自己的手,苦笑道:「你也得先放开大娘吧,不然怎麽拿信呢?」
卿卿这才意识到自己几乎要将大娘的衣袖扯破了,这才放开了手,李大娘一见卿卿放了手,马上拉著卿卿进了屋,李大娘任卿卿在房内站著,翻著柜子找著那信。
毕竟已隔了许久,李大娘是东翻了一翻,西找了一找,好不容易,才从层层叠著的杂物中翻出,才刚拿到手上,马上就被卿卿夺了去,李大娘也不以为忤,「快拆开来看看是什麽,或许可以找到你娘也说不定。」
卿卿二话不说,三两下就将外头的封蜡除了去,将纸展开,可是,上头一个字也没有,是张白纸,连个纹路都没有。
卿卿茫然的将纸又折起,收进了怀中,也不管李大娘在身旁焦急的问话,他只是缓步朝屋外走去,走回了,昔日的家。
娘亲,你不要卿卿了吗?
为什麽,连个音讯也不给卿卿留下?
卿卿愚笨,不懂你留给卿卿的那只是什麽意思。
卿卿现在只知道,你走了。
掏出了木盒,看著盒内躺著的翦香丸,卿卿开始笑了,一开始是格格的轻笑,到後来,却是笑到连眼泪都飙了出来,那是笑,却又像哭。
如此悲怆的笑声,天地都不忍闻。
他恨自己,为什麽不早点回家……
心内,有著小小的声音这样答著,因为再回来之时,卿卿要给娘亲幸福。
给娘亲幸福,自己也才有权利幸福。
可是,现在幸福,不见了。
「卿儿,以後,入了武林,不管是伤心的时候、快乐的时候,都不要忘了,樱花永远是向你微笑的。」
师父,卿儿现在看不见樱花。
卿儿现在看到的,只有物是人非,只有深院无人。
「你会救你自己吗?」
我要怎麽做才救得了自己?
师父,请你告诉我,卿儿,现在,真的什麽不知道了。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可是,你又怎麽晓得,就要得到又失去的痛苦?
卿卿很自私,因为他只想要听到娘亲叫自己一声卿儿,给自己一个微笑。
可是,现在,什麽都没有了。
我的救赎,在哪?
接下来,又该为何而活?
第二十一章、回首向来萧瑟处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一个衣袂飘飘的潇洒身影,把著一盏酒,对著月亮吟著,「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一个身著儒衫的俊逸男子,手上同样也把著一盏酒,他缓缓走到男子身後,「瞧你这般无牵无挂的潇洒样子,就不担心你那宝贝徒弟?」
男子呵呵的笑著,啜了一口酒,「卿儿哪里需要我担心呢?」
欧阳乞魂也笑了,不过他的笑,却让人毛骨悚然,「我说楚华,你那徒儿,你倒宝贝的紧呀?」
楚华将手上的酒一饮而尽,这才回头道,「欧阳,你又在想什麽坏点子了?」
欧阳乞魂嘿嘿的笑著,开始紧张了吧?就知道你只会紧张你那个小徒弟,「我只不过是推了他一把而已啊,瞧你那样儿,你不是对你那徒弟很有信心?」
楚华只觉得欧阳乞魂笑的可怕,可又想不出来他会做出什麽,只得埋怨道:「整天只想著捉弄人。」
欧阳乞魂冷不防的贴到了楚华身上,在他耳边轻轻的说著,「心疼了?」
楚华也不管欧阳乞魂整个人像只猫般挂在自己身上,他把欧阳乞魂手上的酒拿了过来,天可怜见,这家伙一喝酒就会变的很可怕,玩笑道:「怎麽,你吃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