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姜洵问他“你困了吗?”,显然是自己不困,想让他也别睡,而是陪自己做点什么,那么究竟是做什么呢?这一点也耐人寻味。
最后,方才那语气莫名乖巧,姜洵有多久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了?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以殿下的身份,“盗”是不可能盗的,那便只有“奸”了!
果不其然,见季恒轻阖眼眸久久不答——
姜洵翻了个身面?向季恒,在季恒耳边有些?小声、有些?羞赧地道:“叔叔……我能不能再要你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
季恒强忍住崩溃的内心,佯装淡定地缓缓睁眼。
其实不是殿下不够温柔或手艺不好什么的,也不是他不想要,而单纯只是他这?身体太菜了。
他说道:“可是我现在……有点痛。”
姜洵又靠近了些?,往季恒身上蹭了蹭,说道:“我一定会很温柔的……”
季恒心想,可能年下便是如此?吧。
他看着姜洵这?乖巧模样,便仿佛看到姜洵在对他说——你看,我比你小整整四岁,我叫你一声叔叔,我十三岁便没有爹娘,最重?要的是,再过?三日我就要走了,回?到前线那苦寒之地,吃吃不好、住住不好,还要天天打打杀杀,你就让让我嘛。
——好吧,让让就让让吧。
姜洵这?两年个头还在往上窜,像是已突破一米九,去年做好没穿的衣裳,今年要穿时,衣摆便明显短一截。
他身材结实有力,季恒却很是清瘦。
这?样的体型差,让他可以抱着季恒轻轻松松做任何动作。
季恒趴在姜洵身上,脸埋在姜洵胸膛,右手与姜洵相扣在一起,越用力便扣得越紧。
他是很在意体面?的人,受不了了也只是闷哼一声,实在受不了,便说道:“阿洵,你温柔一点。”
姜洵大汗淋漓,说道:“正温柔着呢。”
季恒只觉得姜洵强词夺理,忍不住控诉道:“阿洵,你不要这?么霸道,不是说王道才更能服人吗?”
姜洵信口胡说道:“我是王,做什么都是‘王道’。”
“……”
“这?也太霸道了……”
直折腾到后半夜,始终“坚如磐石”的姜洵才终于疲软下来?,使?完最后一丝力气,重?重?倒在了季恒身上,开始气喘吁吁起来?。
他怕把?季恒压扁,于是又微微使?劲儿撑起了身子,而后道:“季恒,抱我。”
季恒被?压在下面?,有些?动弹不得。
好在姜洵虽总是折腾得他受不了,但倒不怎么让他受累,他没用什么力气,眼下心跳很平稳。他把?胳膊抽出来?,一手环住了姜洵脖颈,一手一下下抚摸着姜洵被?汗濡湿得头发,像是安抚一般。
姜洵体力耗竭,倒在季恒身上起不来?。
他下巴埋在季恒颈窝,蹭了一下。
此?时离他修面?快过?了整整十二个时辰,他下巴上又长出了小胡茬,蹭得季恒有些?受不了,缩紧了肩颈。
姜洵便没再蹭了,说道:“抱紧一点。”
季恒依言又抱紧了许多。
季恒身体有些?冰凉,又很是柔软,就这?样用力地抱着他,给他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被?一条小蛇紧紧地缠绕着似的。
他也爱惨了季恒这?全身心地容纳他,对他予取予求的模样。
而他不知餍足,说道:“再紧一点。”
季恒两腿环住了姜洵,手臂也环着姜洵脖颈,整个人紧紧缠着姜洵。姜洵这?才舒服了,翻了个身重?重?倒在了褥子上。
第110章
这褥子填充的是蚕丝, 外面套的是丝绸,柔软透气,摸着又?很光滑, 姜洵手臂便在?褥子上“上下上下”地扫了几下。
他就这么歇了一会儿, 便又?迅速满血复活。
床边摆了张小案, 案上放着壶茶水。姜洵撑着身子倒了一杯, 尝了一口觉得凉,便干脆一饮而尽,而后下床到炭盆边倒水去了。
季恒只觉奇怪, 姜洵是纯阳体质,怕热不怕冷,从来不肯喝热水的,怎么还特意下床倒热水去了?
屋子里?烧了火墙,但并非时时刻刻烧着, 眼下已有些?凉了下来。
姜洵全身上下又?只穿了条亵裤, 是捧着水杯跑回被窝里?的, 暖和了一会儿便把杯子递到季恒口边,说道:“喝点水。”
季恒抬眸看向?姜洵,忍不住想笑。
原来是给自己倒的。
季恒裹着被子不想起身,说实话也不太渴,但姜洵心意难得, 便挺起了脖子要喝。
姜洵盘坐在?床头, 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撑起季恒后背, 撑到季恒半坐,才把杯子递了过去。
季恒喝了两?口,说道:“好了, 够了。”便躺了回去。
姜洵拿回杯子一看——这是喝过了?简直纹丝未动,像被猫舔了两?口似的,简直多余他跑那一趟。
他仰头“咕咚”一口干了,把杯子放回小案上便躺回了被窝里?,过了片刻又?叫道:“叔叔……”
“…………”
季恒快对姜洵叫他叔叔这事儿有恐惧了。
他犹豫要不要应,而姜洵知道他没睡,便直接问道:“……你?介意我?叫你?季恒吗?”
季恒大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这件事,说道:“都叫了多少回了,现在?才问。我?这么残暴的一个人,若是介意,你?岂不是早就挨打了?”
姜洵道:“也是。”
季恒翻了个身面向?他,又?问道:“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姜洵想了想道:“叫什么都好。”
季恒道:“姜洵?阿洵?殿下?姜伯然?”
“叫什么都行,”姜洵一本正经道,“别叫我?‘姜、伯、然!’就行。”
“……”季恒没做声,又?莫名笑了起来,伸手逗逗姜洵鼻尖,问道,“那叫你?小黑大王行不行?”
“………”
姜洵脸登时涨红,微微顶了下腮没说话。
小黑这称呼本就上不了台面,跟“大王”二字连在?一起羞辱意味便更强了。但由于是季恒叫的,便又?莫名有种被调戏到了的感觉。
他声音低沉道:“我?爹娘怎么会给姜灼取‘紫瑶’这么好听的乳名,却?叫我?小黑,真是偏心偏得没边了……我?很黑吗?也没有吧,难道是我?小时候很黑?”
季恒知道姜洵是真为此事耿耿于怀了好多年,便又?连忙哄道:“不黑,小时候也不黑。”
姜洵儿时肤色偏白,长大后户外活动多了,便稍许晒黑了些?,眼下是很健康、很阳光的那种浅浅的小麦色。
姜洵道:“那又?是为何?”
季恒道:“因?为你?母亲怀你?们的时候做了一个胎梦。”
姜洵道:“我?母亲梦到一条黑狗叼着一颗紫玉珠子了?所以我?叫小黑,我?姐叫紫瑶?”
季恒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如实告诉他,说道:“其实是一条黑龙。”
在?尚不知自己有孕时,阿嫂便做了一个梦,梦到一条巨大的黑龙,口中叼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紫玉珠子,一龙一珠在?天空中戏耍。
阿兄当?年也没经验,但听阿嫂说起这梦境,便总觉得是胎梦。请了侍医一请脉,果真是有了身孕。
欣喜之余,又?听阿嫂说那紫玉珠子流光溢彩,把大半天空都染成了紫色,被黑龙含在?口中珍之爱之。阿兄便又?觉得这紫玉珠子也不简单,该不会是龙凤胎吧?结果一生下来果真如此。
阿兄觉得这胎梦寓意极好,便根据胎梦给二人取了乳名。
女儿叫紫瑶,瑶取玉之意。
儿子则思来想去也只能叫小黑,毕竟龙这意象太犯忌讳,换成别的又?不太合适——不仅不能叫黑龙,这胎梦阿兄阿嫂也是瞒了又?瞒,没几个人知道。
龙凤胎满月当?日,阿兄阿嫂想与子民同庆,便把两?个孩子抱到了城楼上向?万千百姓展示,同时公布了孩子乳名。
阿兄阿嫂在?齐国颇得民心,大家虽不理解王子为何要叫小黑,但还是自觉避讳。隔日,齐国境内所有叫小黑的狗便都在?一夜之间改了名,叫阿黑、小黄、小白的狗也通通都改了名。
所以小黑同学小时候,只是觉得自己这名字没有紫瑶那么好听,但倒并未怎么排斥。因?为他活在?专属自己的信息茧房里?,根本不知道这名字容易跟狗撞名。
直到七岁那年第一次陪父亲到长安朝觐,一出齐国,一路上便碰见好几条叫小黑的狗。
更加火上浇油的是,他同堂兄弟们出门,路上有人叫了声“小黑”,而他和一条通体全黑的狗一起回了头。
这件事被堂兄弟们很是嘲笑了一阵,自那时起,他便开始对这名字“深恶痛绝”,只允许别人叫他姜洵。
谁再叫他小黑,那简直是跟他宣战。
季恒讲完这典故,问姜洵道:“怎么样,这下能释怀了吗?”
这典故给姜洵一种自己来历太牛逼,以至于不得不藏锋的感觉,可不是一下子就释怀了。
他小时候问爹娘自己为何叫小黑,爹娘只说和胎梦有关,他思来想去,只觉得母亲是不是梦到一条黑狗叼着一颗紫玉珠子了!
姜洵佯装淡定,“嗯”了声。
眼下不知是几时,像是已入了后半夜。
一天两?场祭祀,一晚被|干两?回,连着说两?个多时辰的话——这三件事随便一件拎出来,都能要了季恒小半条命,却?都在?今天一天内发生了。
季恒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直打出了眼泪,困到分分钟都能昏迷。
而正要昏睡过去,姜洵又?抓着他问道:“对了叔叔,我?还有一个问题。”他像是把今晚的对话都复盘了一遍,冷不丁问道,“当?年政变,班越为何要那么义无反顾地支持陛下?班令仪当?年还不到十?岁吧?”
季恒快被搞疯了……
人怎么能精力旺盛成这样??
他明白姜洵是什么意思,班令仪是在?陛下登基许多年后才被封为皇后的,如果说班越是打了要扶持陛下,而后把女儿许配给陛下的心思,那么实在?太过牵强。
尤其当?年,陛下已和另一位夫人育有一名长子,谁都没料到那长子竟会早夭,班令仪生下的儿子竟会成为陛下独子。
“兵谏”一旦失败,便是要被夷族的大罪。
只是相较之下,这回报却?都太遥远、太虚无缥缈了。
季恒意识已断断续续,几乎是在?半梦半醒间说话,道:“其实班越……当?年也是个很纯粹的人……大萧皇后对他有恩,惠帝要把姜漫、姜炎姐弟送给骨都悍时,他便非常愤慨……认为惠帝刻薄寡恩……后来时机一成熟,他便不留退路地扶持了姜炎,就这么简单……”
“先太子早夭,班令仪被立为皇后又?诞下龙子,这些?都是许多年后的事情了……天意如此,并非班越特意谋划……”说着,又?迷迷糊糊道,“……还有问题吗?……我?能睡了吗?”
姜洵把季恒揽入怀中,说道:“可以了,睡吧。”
隔日一大清早,宫人们便又?忙碌了起来。内宦轻手轻脚进了门,换了热茶、翻了炭盆,火墙也暖烘烘地烧了起来,一派热气腾腾的烟火气。
姜洵很早便睁了眼,季恒却?睡得正死。
他像是有些?热,只拿被子一角盖着肚子,裤腿也微微卷了上去,露出一对莹白如玉的脚踝。
姜洵有些?百无聊赖,侧卧在?一旁逗逗季恒鼻尖,又?捏捏他脸颊,见季恒实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便先出门溜达了一圈。
回来时已日上三竿,季恒却?仍在?酣睡。
小婧看殿下有些?坐卧不安的样?子,以为是殿下饿了,便轻声道:“殿下不如先用饭吧,我?去传饭!”
姜洵道:“先不了,我?等?季恒醒了一块儿用。”
“……哦。”
他后日便要启程,总想跟季恒干点什么。他又?看了会儿季恒睡颜,便忍不住拍拍他屁股,在?他耳边温声道:“快起床啦,太阳都晒屁股了。”
“阿恒。”
“小季。”
“小猪?”
只是昨日的行程实在?累瘫了季恒,季恒只隐约听到姜洵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也知道眼下时候已不早,他该醒了,但就是死活醒不来,身上沉得像块石头。
他翻了个身平躺,很快又?呼呼地睡了过去。
第111章
姜洵便捋了捋季恒稍显凌乱的头发, 露出了季恒完整的脸颊,而后亲了他一口,说?道:“亲到你醒为止哦。”
季恒迷迷糊糊间笑了一下, 说?了句:“别?闹。”便接着睡。
姜洵一个翻身跨到了季恒上方, 手臂结结实实撑在了季恒两侧, 而后俯下身亲吻季恒。
这让季恒无法安然入睡, 只是又醒不过来。他松松抱住了姜洵后背,略做安抚,只是仍困倦得睁不开眼。
直到姜洵的手伸过来, 轻轻拽开了他腰间系带——
季恒这才?蓦地睁了眼,问道:“你要干什么?”
姜洵道:“亲醒你啊。”
他又没?说?只亲嘴巴。
下过雪的冬日上午,屋子?里温暖又静谧。庭院内白?雪皑皑,亮得有些灼眼,那光线透过窗柩打进了宫殿内, 在垂落的床帐上打下幽长的光影。
两人赖在床上不起, 宫人们也?未敢打扰。
直到了午时, 两人实在饿了,姜洵这才?道:“起来吃点东西吧。”
季恒赖在床上道:“人废了,下不了床。”
姜洵一听这话反倒来了兴致,说?道:“那我伺候你。”说?着下了床,先是沾湿了帕子?来给?季恒擦脸, 直擦得白?白?净净, 又找了套衣服来给?季恒换上。
季恒原本想装残废,只是看姜洵摆弄他摆弄得乐此?不疲, 这才?装不下去,起身自己把衣服穿好?。
两人衣冠楚楚出了内室,用?上了今天的第一顿饭。
姜洵留在临淄的最后两日, 就这样在弹指一挥间飞逝。回想起来,季恒也?根本说?不出那两日他们都做了什么,但不论做什么,总归都逃不出“食色性也?”四个字。
很?快便到了姜洵启程的日子?。
两人依偎在摇晃的马车内,季恒抚摸着姜洵的大氅,姜洵抚摸着季恒的头发,两人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了城楼下,两人一同下了车。
季恒在这萧瑟的冬日里紧紧地抱住了姜洵,不知为何,这一次的离别?让季恒感到了切肤之痛。
他把脸贴在姜洵怀里,能?嗅到姜洵大氅上那风尘仆仆的风霜气味。这气味让他感到难过,他沉默良久才?说?道:“早点回来。”
姜洵道:“好?。”
季恒又道:“一定要平安。”
姜洵感受到了季恒的依恋与难过,想让季恒开心一点,便捧起了季恒脸颊,轻轻吻了他一下。
季恒脸颊冰凉通红,他又用?手掌帮季恒捂着,说?道:“有你在临淄等我,我怎么舍得不平安?”
“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知道了。”姜洵说?着,又捏了捏季恒冰冷的耳垂,“你先上车,我看着你走。”
季恒道:“不,你先走。”
“你先走,让我再看看你的背影。”
季恒很?幼稚地道:“那我们一起转身。”
于是两人一同转身,季恒向马车走去。马车早已?调了头,季恒上了车一掀开窗帘,便看到姜洵仍停在原地。
季恒笑出泪来,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姜洵这才?翻身上马,说?道:“快回去,照顾好?自己,我去去就来。”
季恒两手搭在窗框,冲姜洵点了点头。
只是姜洵此?行注定无法“去去就来”。
抵达蓟城时,军营内仿佛一切都没?有变,气氛却又有些不同寻常。营地内白?雪皑皑,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贺林得了消息赶到大门前相迎,姜洵见了他率先道:“贺林?祝你新岁长乐未央。”
贺林一边走来一边连连拱手,仿佛新年?新气象,说?道:“长乐未央,长乐未央!”
姜洵又道:“吴苑怎么样了?”
他启程时吴苑已?经醒来,只是身体还十分虚弱。他便先把吴苑留在了蓟城养伤,准备等开春天气好?一些了,再送吴苑回临淄好?好?休养。
贺林知道殿下一直惦记着此?事,说?道:“放心吧!吴苑是殿下自幼的玩伴,是先王后的远房侄儿,还为殿下挡刀身负重伤,我们自没?有怠慢的道理。殿下年?前前脚刚走,燕王后脚便派人把吴苑接到王宫去了,年?也?是和燕王一家一块儿过的,眼下正由王后照料。王后带孩子?您放心就是,那都是照猪养的!”
姜洵一听也?放心了不少,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吴苑要是没?胖成猪,那罚你也?不许吃饭。”
贺林道:“放心好?了,不养得白?白?胖胖,王后绝对?不让他出栏的!我前日去给?王后贺岁,顺道也?去看了看他,那气色已?经好?多了。虚是虚了点儿,但已?经彻底活过来了。”
姜洵径直向营房走去,鹿皮靴踩在雪地上发着“吱嘎—吱嘎—”的声响,说?道:“那就好?。”又问,“近来没?什么大事吧?”
说?到这儿,贺林便稍显沉重,说?道:“也?有也?没?有……总之依悍趁咱们元正又大举打过来了一回,但没造成太大损失。”
这也是匈奴人的老把戏了。
元正日,昭国无论贵族、平民都要祭祀祖先,祭祀完还要与亲族宴饮。
燕军每年?会?给?家中独子?,或是有孤儿寡母这种特殊情况的士兵们放假,兵力便会?有所减少;且毕竟年?节,燕王也?要犒赏大家,大家吃饱喝足便难免心思浮动,有所懈怠,算是燕军最虚弱之时。
而匈奴却没?有过元正的传统,自然要好?好?利用?一下这优势了。
“但匈奴已?经有七八年?没?有趁这时候大举进攻过了,”贺林略显担忧道,“这马上都要开春了,往年?这时候明显能?感觉到草原那边军心涣散,大家都无心作战,都在准备退兵回家。今年?却丝毫没?有这个迹象,反而越来越严阵以待……”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草原上牲畜多有冻死,这意味着匈奴可能?没?有退路。
临淄城。
年?一过完,季俨便要启程回长安。他在齐王宫待得还挺舒坦,其实想多留几日,但陛下一共就给?他放了这么几天假,他便不得不回去。
这日阳光极好?,积雪有开始要融化?的迹象,在地面反射着亮晶晶的光。季恒也?闲来无事,便牵着阿宝把季俨送到了王宫南门。
到了门前,季俨问道:“就送到这儿?”
季恒疑惑道:“那不然……?”
季俨对?此?颇有微词,说?道:“凭什么送姜洵便是送到城楼下,送我就只送到宫门口,有了男人就开始重色轻友了是吗?”
“与此?无关,”季恒淡定地解释道,“我这人只是单纯比较势利,会?看人下菜碟罢了。他是王,你是侯,你待遇自然要差些。还有,我其实也?不是来送你的,我只是看天气好?,带阿宝出来走走。”
不知为何,季俨被?季恒损了一顿,只觉全身都通畅了,嘴角微微上扬不言语。
季恒又叮嘱道:“脑子?清楚一点,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季俨懒洋洋应道:“知道了。”说?完,便上了马车。
季恒对?马车摆摆手道:“一路走好?。”
季俨道:“就此?留步吧。”
车轮“咕噜噜”轧过了薄雪,很?快便送走了季俨。
季恒目送了一会?儿,直到马车走远,这才?蹲下身看向阿宝。
哥哥走了,怪叔叔走了,宫里只剩他和叔叔,阿宝心情舒畅极了。他穿着厚厚的皮草,脸颊冻得红彤彤,与蹲在身前的季恒对?视,而后羞赧地笑了一下,说?道:“他们都走了,我好?喜欢叔叔呀!”说?着,伸出两只小短手抱了抱季恒。
季恒窝心一笑。
阿宝这一年?来茁壮成长,明显比去年?大了一圈,但不知为何,季恒就是有种能?把他抱起来的自信。
他便抱着阿宝起了身,不曾想阿宝竟这么重,重得跟块石头似的,腿一脱力,便在原地摔了个屁股墩儿。
阿宝倒在季恒身上“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季恒也?笑,好?在屁股下面是雪地,又披了身狐裘,倒是没?怎么摔疼。
他带阿宝在宫里散了散步,又荡了会?儿秋千便回了长生殿。
而一进门,便见范侍医正候在殿内。
见季恒进来,范侍医回身看他,面前还摆着一只木匣子?,说?道:“那个,公子?……药我已?经配好?了,公子?若是信得过,咱们便找个时间试试吧……”
今年?由于前线战况,陛下又免了齐王、燕王、梁王等人的朝觐,命其以战事为重。
齐国今年?仍是谭太傅代齐王入都,季恒想,谭太傅今年?应该是能?拿到药的。
只是季俨又说?陛下“快不行了”,一旦如此?,很?可能?便会?演变为他向班家人讨药的局面,而班家人绝不会?比陛下更好?说?话,破解这丹心丸便更显迫在眉睫。
季恒道:“好?,那便本月十五试药吧。”
第112章
大风一刮, 积雪便?从四面?八方“扑簌簌—”地飞过来,落得人满头?满身。姜洵便?迎着这风雪,踏马来到了?燕王宫。
他?从齐国回来时?, 给燕王一家拉了?十几车礼品, 全都是季恒准备的。
季恒每年上贡给朝廷的贡品多是些不值钱的土特产, 这回送给燕王一家的礼品倒是都颇为贵重, 比贡品还要贵重许多。姜洵今日便?前?来送礼,顺便?给燕王一家贺岁。
姜照疆仍镇守在前?线关口,燕王与?燕王太子姜晏河则暂且退了?下来, 等过几日再回去与?姜照疆换防。
姜肃川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问姜洵道:“能喝点吗?”
姜晏河也端起酒杯看向姜洵。
姜洵道:“当然?能了?。”说着,举杯与?二人对饮,而后道,“今年匈奴丝毫没有?要退兵的迹象, 也不知朝廷眼下是何打算?”
姜肃川道:“陛下让我们该防守防守, 其余则听候命令。战局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们若想有?什么大动作,必须得和梁王商量。”
姜肃川也知道姜洵想干什么。
他?年前?生擒了?白羽部前?首领呼屠,此人先前?在左贤王座下为虎作伥,以心狠手辣为左贤王效忠为荣。他?本以为左贤王很器重他?,不料一被昭国生擒便?立刻成了?弃子。左贤王知道昭国一定会狮子大开口, 于是根本就没想救他?, 而是立即扶持了?呼屠的堂弟为白羽部的信任首领。
这让呼屠心生怨念,姜洵也是利用了?这一点, 连哄带打,彻底撬开了?呼屠的嘴。
眼下呼屠已彻底降服,问什么答什么, 吐出了?许多有?用信息——比如各部落所在的位置、部落规模以及兵力部署等等情况。
除了?呼屠,姜洵还生擒了?匈奴兵二百余人。姜洵又命人将他?们分?开审讯,得到的情报基本上都能互相佐证,也可以证明呼屠并没有?说谎。
姜洵便?想根据这些情报展开一次行动。
他?道:“我近来又派了?一支斥候小队,乔装打扮成匈奴人,由几个配合度高的匈奴俘虏带路,到几个部落附近探查了?一番。目前?基本可以确定,由于匈奴兵倾巢出动,眼下他?们部落内部几乎只剩下老弱妇孺,留下来防守的兵力极少。这些人也负责在大后方筹备辎重,若能趁此机会打过去,胜算会非常大。若能打胜,便?能彻底断了?他?们的补给。”
姜肃川对这一计策却始终有?些不以为意。
倒不是他?信不过姜洵的判断什么的,若真要实施,他?自然?也会用自己?的经验鼎力相助,只是他?另有?考量。
他?委婉劝解道:“我们燕国一向只是协助梁王的角色,你们齐国也是,说句实在话——没必要自己?给自己?揽事。要出动,最?好也等朝廷主动开口,到时?就什么都好谈了?……”说着,又点到为止,爽朗地“哈哈”笑了?两声,玩笑道,“还有?,你万一在我这儿出了?什么差错,你让我怎么跟你叔叔交代啊?”
姜洵知道燕王这话也是经验之谈,朝廷是什么尿性他?也都知道。眼下贸然?出动,胜了?,朝廷忌讳,败了?,损失自己?承担,的确出力不讨好,这一点想必燕王更深有?体会。他?只是有?些可惜,这么好的时?机可能就要白白流失掉了?……
他?笑了?笑,又给燕王、王太子敬了?杯酒便?没说话。
筵席一结束,姜洵便?回了?军营。
他?骑马入营,只见自己?的营房前?格外热闹。门?口停了?十几辆马车,写着“赵”字的旌旗在寒风下猎猎飞扬,郎卫们进进出出,正往他?那?营房里搬东西。
姜洵下了?马,推开营房门?一看,便?看到姜沅就躺在他?对面?那?张床上。见他?进门?,姜沅立刻起身,喜气?洋洋道:“表哥!”
姜沅回家过了?个年,临走时?说过完年还要再来。
他?在这儿其实也没什么正事可干,只不过过得比较自在。邯郸有?爹娘盯着,到了?蓟城便?不一样了?,天高皇帝远的,不仅有?表哥,还有?表哥那?一群年龄相仿的小伙伴,平日里跟大家饮酒作乐、狎妓出游、飞鹰走狗什么的也都没有?人管。
赵国四万大军在外,赵王想必也不太放心。姜沅再废,好歹也是自己?亲儿子,不至于胳膊肘往外拐,帮他?盯一盯大军动向总还是没问题的。于是姜沅说要“随军”,赵王便?也欣然?应允。
姜洵调侃道:“燕国好玩吗?”
“好玩啊,”姜沅道,“有?表哥的地方就好玩啊!”
姜洵道:“因为有我的地方就有?晁阳,你们两个能尿到一个壶里,所以才好玩儿吧?”
姜沅无言以对……
姜洵心情略显沉闷,回床上躺了?会儿。
接下来几日,齐军该训练训练,该巡防巡防,直到大个半月后,燕王收到了梁王军令。
匈奴今年有?种不死不休的架势,马上要开春了?,却再度对代地发?起了?猛攻。北军节节败退,丢掉了?不少城池,包括一向被昭军视作前?进基地的云中郡。城中储藏了?大量昭军用于补给前?线的辎重,眼下城池丢了?,昭军败退时?未来得及烧毁仓库,物资便?都留给了?匈奴,而这将使匈奴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