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堂倌定睛一看,忙道?:“这?不是平阳侯嘛!”
班兴文这?才舒坦了,说道?:“低调。低调。”
有格调的人,出入这?种场合都是要低调的。
堂倌心?道?,真低调了您又?不高兴……总之低声往里请,说道?:“公子,这?边请。”
班兴文便负手走了进去。
他?上个月花了一百金,把他?的心?肝宝贝小甜甜给捧成了极乐坊花魁。
可两个人正新婚燕尔、蜜里调油,便发生?了那?档子事!
老爹叫他?收敛,他?也不敢不收敛,他?便给小甜甜捎了句话,说最近朝中局势收紧,他?身为平阳侯,不好?再天天往这?种地方跑,容易被政敌抓住把柄。
好?在小甜甜善解人意,理解他?作为一个男人在官场上的不容易,说会守身如玉地等他?回来。
他?听了也十分感动,他?就知道?小甜甜是出淤泥而不染!
他?们可真是对苦命鸳鸯。
于?是进店后,不等鸨母招呼,班兴文便提着袍摆上了楼,径直找小甜甜去了。
而在这?时,只见一身姿魁梧的男子正搂着一名娇小的女子,一步步走下楼梯。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恨不能融为一体。
那?男子嗓音磁性,嗤笑道?:“政敌?他?还有政敌?真是招笑。”说着,低沉地笑了起来。
那?女子小鸟依人地贴在他?怀里,也“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道?:“他?真是这?么?说的!那?你说他?是什么?原因?不来了?虽然他?爱腻歪,烦是烦了一点,但给钱还是挺痛快的嘛。”
那?男子便搂着她道?:“我看是被他?爹给抽了一顿,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了。”
“哈哈哈哈,这?么?惨吗?”
而在这?时,正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那?名客人忽然便停住了脚步。
顿了顿,又?后退了两步,看清楚她的脸后,有些难以置信道?:“……小甜甜?”
赵甜愣了片刻道?:“班,班公子?”
班兴文一看她和别的男人搂在一起,攥紧了拳头,便要向那?男人挥去。
可定睛一看,这?男人不是他?死对头萧山又?是谁?!
两人是如何结下梁子的,班兴文早就不记得了。
总之他?们总是能在酒肆、赌坊等场合莫名其妙地遇见,而他?十分看不惯萧山那?纨绔子弟、人模狗样的派头!
可偏偏萧山身材魁梧,长得人五人六,很讨女孩子的喜欢,这?就让他?更烦了。
他?老爹刚叫他?收敛,他?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惹是生?非,尤其又?是萧家人。
且他?今天没带侍卫,只带了个随从,而萧山这?体格,又?像是能一拳一个地把他?和随从打?翻在地的模样。
他?便看向了小甜甜,问道?:“甜甜,这?是怎么?回事?是他?逼你的是不是?他?对你用强了是不是?你不是自愿的是不是?”
“我和他?之间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事已至此,赵甜只好?道?:“对不起班公子,我……”
“我觉得你人蛮好?的,但我们还是算了吧。”
“我已经爱上萧山了。”
班兴文难以置信,非说是萧山逼她的。
为了让小甜甜回心?转意,又?当众抖出了萧山一堆的糗料。
萧山便攥住他?衣领,一把把他?撞到了墙上,说道?:“神经病吧,赶紧滚!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着,搂着赵甜走了。
班兴文沿着墙体滑落,坐在楼梯上痛哭流涕,直到深更半夜才乘车离开。
与此同时,极乐坊对面楼阁上正趴着两名蒙面人,他?们已经在此蹲守了一夜。
看着缓缓驶离的马车,一人问道?:“动手吗?”
另一人道?:“嗯。”
班兴文仍坐在车上哭哭啼啼,他?觉得自己失恋了。
而在中途,马车竟忽然停了下来。
他?等了片刻,见还不行驶,便坐在车内一脚踹了出去,说道?:“愣什么?呢?还不快走!”
车夫应道?:“喏。”
马车于?是继续行驶。
却在空旷无人的街道?,留下了两名被放倒的男子。
一个人高马大?的黑衣蒙面人原本跟着马车跑,只是跑了几步,回头一看,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又?跑了回来,把那?两名失去意识的男子往边上挪了挪,以免影响过往行人。
虽然此刻也没什么?行人。
挪完,他?便又?追上了马车,脚步极轻极快。
不知行驶了多?久,马车不疾不徐地停了下来。
班兴文只感到四周格外寂静,寂静得有些瘆人。
车夫道?:“到了,主?人。”
班兴文掀开了竹帘。
而刚一探出身子,他?便被一个麻袋给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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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风烛残年?, 班兴文闭眼前的?那一刻,他都认定了?这件事就是萧山干的?。
抢他的?女人,还打他的?人, 简直是欺人太甚。
隔日, 齐王府。
季恒屋子里正摆着午饭, 阿宝吃完, 正满屋子跑来跑去。
姜洵没?什么胃口,又有些疲惫,只?用?了?几口便?开始哈欠连天了?。
而在这时, 小婧一路从府门外跑了?进来,说?道:“公子公子,有大新闻!”
季恒道:“什么事?”
小婧跪坐了?下来,也不知是从何处听来的?,绘声绘色道:“我听说?, 平阳侯昨天夜里被两个蒙面人给带到了?荒郊野外, 套上麻袋给打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的?, 那脸都打成猪头了?!”
季恒有些讶异道:“……属实?吗?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姜洵坐在一旁双手抱臂,表情十分淡定,说?道:“他这种人,四处惹是生非,招惹仇家。亏心事做多了?, 走在大街上莫名其妙被人打一顿也不稀奇。”
“就是!”小婧也应和道, “不过听说?,大概是太后的?侄孙, 萧山萧公子干的?。”
“昨晚在极乐坊,两人为了?抢一个女人闹了?点?矛盾,之后班公子就被人给打了?, 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呢!”
于是昨天大半夜,班兴文自己驾着马车从荒郊野外回来后,没?回府,而是直接到萧府大闹了?一场。
今天天亮后,他又拉着萧山到长乐宫太后那里去升堂。
只?是萧山矢口否认,说?自己昨晚一直和赵甜在一起,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赵甜都能做证。
班兴文便?说?,他们狗男女狼狈为奸!赵甜说?的?话怎么能信!
只?是萧山让他拿出证据,他又拿不出来。
二人在长乐宫掰扯了?一个多时辰,一个打死?拿不出证据,一个打死?不承认,直吵得太后脑仁子都疼。
太后便?说?,这件事她也管不了?,叫平阳侯移交官署处理便?送客了?。
只?是官署办案更?讲求证据!
萧山又不是平头老百姓,官署又不能对他用?刑,查来查去,到头来还不是无罪释放?
班兴文迫切地需要讨回公道,需要有人为他做主?,于是他又拉着萧山到未央宫升了?一回堂。
只?是二人在陛下面前也是狗咬狗,一嘴毛,把陛下也烦得不行,最终各打五十大板,罚了?两人统统闭门思?过,便?把二人给打发了?。
听到这儿,姜洵便?死?命埋着头,可还是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
季恒像是看出了?什么,投来一道锐利的?目光。
他看了?姜洵一会儿,叫道:“阿洵。”
姜洵一边摆手,一边忍不住“噗嗤”“噗嗤”地笑,说?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会是我干的?,哈哈哈哈—”
“……”
“这真不是我干的?!哈哈哈哈—”
“……”
季恒着实?无语了?一会儿,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叫道:“殿下。”
姜洵有些笑不出来,便?坐端正了?些。
季恒原本还不太确定,一看姜洵这反应,便?也百分百地确定了?,说?道:“都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还说?不是你干的??”
姜洵沉默了?片刻,想起昨晚的?情形,又有些忍不住想笑,说?道:“……但叔叔不觉得很解气吗?跟这种无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就得套麻袋里打一顿!”
季恒又无语了?片刻……
主?要是他自己也觉得挺解气的?。
于是又问道:“找什么人干的?,信得过吗?”
姜洵道:“当然信得过了?,我自己我还信不过吗?”
竟然还是他亲自干的?……
季恒无语道:“堂堂齐王殿下,功夫都是名将?手把手带出来的?,学成了?,就去做点?这种地皮流氓们才做的?事!万一被人查出来了?怎么办?”
姜洵道:“查不出来的?,他那狗脑子,想一辈子都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况且班兴文、萧山两个人的?破事儿,两家人早都懒得管了?……”
季恒又问道:“不是两个蒙面人吗?还有一个是谁?”
姜洵不说?话,只?在低头时,下意识地扫了?一眼从方才起便?像一尊雕塑一般跪坐在季恒身后,只?在实?在太好笑时咬自己下嘴唇的?左廷玉。
季恒便?又向左廷玉投去了?一记想刀人的?目光。
怎么连左廷玉也跟着阿洵一起胡闹啦!
左廷玉忙跪正,说?道:“对不起。主人。”
他解释说?,自己前些天发觉殿下行踪可疑……
总之发现了?殿下是在尾随平阳侯,猜到了?殿下要干什么,原本是想阻止的?。
但殿下“一意孤行”,怎么也不肯放弃,又同他说了自己的计划。
于是出于保护殿下,并顺利完成计划,不让殿下暴露的?目的?,他选择了?一起干。
季恒听得两眼一黑又一黑……!
其实?两个人干这件事,让季恒也哭笑不得,但原则上,他还是不能认同二人的?做法。
身为长辈和上司,他还是不能助长这种行为,于是罚了?姜洵去抄书,罚左廷玉把王府院子全扫一遍。
晚饭时分,姜洵便?拿着竹简来找他。
季恒打开来看了?一眼,见那字迹“龙飞凤舞”,显然是殿下亲笔。
且眼下邓月、皓空又不在,也没?人能帮他代笔。
季恒又捧着竹简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检查有没?有错的?地方。
他不需要拿着书卷一一对照,毕竟这《春秋》他小时候也没?少抄过,早就倒背如流了?。
见没?有错漏之处,季恒道:“下不为例。”
姜洵道:“哦。”
小婧适时又插了?一句道:“公子,院子也已?经扫完了?……”
季恒道:“叫他也下不为例。”
小婧道:“喏。”
不过这一下午的?时间,季恒倒是完成了?件事,这让他心情还不错。
他道:“阿宝的?名我想好了?一个,阿洵,你来帮我看一眼可好?”
姜洵道:“好。”
而阿宝一听讲到了?自己,便?也咕噜噜地跑了?过来,贴着季恒跪坐了?下来,脑袋靠着季恒的?手臂。
季恒提起毛笔,在木牍上写?了?个“沐”字。
姜洵念道:“姜沐。”
季恒问道:“如何?”又解释说?,“阿宝毕竟是幼子,我希望他能沐浴雨露恩泽,健康快乐地长大就好。”
“并且阿宝的?八字,是‘木火通明’的?格局,木能助他。他这个‘沐’旁边又有水来生,水生木,木生火,源源不断,流通好。”
虽然八字命理,他也只?是在学占卜时,缠着他那位神通广大的?师父学了?几招,才疏学浅。
但总归是对阿宝的?美好祝愿。
阿宝听了?这话,看向季恒的?眼睛也变为了?星星眼。
他感动得倒在季恒怀里,说?道:“唔……叔叔,你好厉害!”
姜洵道:“我也觉得好听。”
于是就这样?定下了?,季恒命人明日便?上报给宗□□。
而当天夜里,自大家一入长安便?消失不见的?左雨潇回来了?。
四周万籁俱寂,左雨潇腰间佩剑,匆匆地穿廊而过。
他步入东院,见院子扫得格外干净,原本堆在两侧的?积雪也都清了?出去。
公子卧房的?灯还亮着,而他刚想走过去,小婧便?熄了?灯走了?出来,又转身合上了?房门。
左雨潇道:“小婧。”
小婧回过身来,见是左雨潇吓了?一跳,也不知他这阵子都去哪儿了??神出鬼没?的?。
左雨潇道:“公子睡了?吗?”
小婧道:“刚歇下,很急吗?”
左雨潇纠结片刻,刚想说?,那还是明日再谈吧,季恒便?从卧房走了?出来,说?道:“小婧,你进去看一下阿宝。”
小婧应喏,又走了?进去。
季恒又对左雨潇道:“去前堂。”
进了?前堂,左雨潇走到一旁点?燃了?几盏铜灯,回到中央时见季恒仍站着,焦急地问他道:“如何了?,有什么发现吗?”
这三年?来,季恒一直在调查阿兄死?亡的?真相,他不相信阿兄是死?于意外。
那阵子事情实?在太多,直到阿兄阿嫂入殓,他才又细细复盘了?整个事件。
据郎卫所说?,那日齐王嫌车夫驾车太慢,便?让车夫下了?车。
车夫照做,而齐王归心似箭,便?自己驾着驷马高车兀自飞奔了?出去。
结果到了?山路转弯处,那车轴忽然断裂,车轮飞了?出去,车体倾斜,齐王和马车一起坠下了?山。
骑马随行的?郎卫惊慌失措,立即按齐王坠山的?路线下山搜寻。
只?是山路太过陡峭,那几日又连降大雨,山路泥泞湿滑,所有人都从山上滚落了?下去,根本行不通。
其余郎卫见状,只?好绕路而行。
可山地地形复杂,天又很快黑了?,郎卫们举着火把找了?整整一夜,直到隔日凌晨才在半山腰的?林地间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齐王。
大家顾不得其他,忙带着齐王赶回了?临淄。
而直到事后清点?才发现,那日共有二十一名郎卫失踪,那车夫也消失不见。
季恒得知后,又命郎卫到原地搜山,最终救回了?五名受伤的?郎卫,又找到了?三名郎卫的?尸首。
还有十一名郎卫则在之后陆陆续续地回了?王宫。
那日大家分头行动,大部队带着齐王离开时太过慌张,无法通知到所有人,这些人便?掉了?队,并没?有什么大碍。
剩余两名郎卫与一名车夫,则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让季恒感到蹊跷的?是,那失踪的?车夫刚好便?是新来的?。
之前为齐王驾车的?车夫年?纪到了?,想告老还乡,而他恰好是关中人。
他便?和家令说?好,那一趟只?把齐王从临淄送到长安,之后便?留在关中老家,不回齐国了?。
家令便?又提前安排了?一位,负责将?齐王从长安送回临淄。若是那一趟顺利,便?继续留用?,往后也都侍奉在齐王身边。
车夫,又称御者,在这年?代也是个技术活,尤其诸侯王出行乘坐的?驷马安车,会驾驭的?含金量并不低。
车夫的?选拔标准也十分严格,家世清白是最基本的?。
这车夫名魏德,出身于关中一个落魄士族。
三年?前,季恒便?派人走访,去魏家及其附近打听魏德的?下落。
而被问到的?人也觉得很唐突、很莫名其妙。
既是出了?意外,那大概便?是死?了?,尸体找不到,估计就是被山中野兽给叼走了?,为何还来打听魏德的?消息,好像魏德还有可能活着一样??
季恒当然也知道很唐突、很莫名其妙……
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所有线索都断了?,他只?能寄希望于这车夫还活着。
他有时也在想,会不会是自己太多疑了?点??
会不会真的?只?是意外而已??
可每当有这样?的?念头,他又总是想起那日阿兄卧在榻上,他问阿兄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
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
而阿兄说?:“不是……你要替阿兄照顾好这个家,照顾好齐国子民……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
“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
他当时跪在阿兄榻下,感到阿兄已?经算摊牌了?——阿兄绝非死?于意外,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希望他知道真相。
事后他千百万次地回忆,也觉得自己当时的?感觉并没?有错。
左雨潇道:“公子你记不记得,这魏德是旁支庶出,他母亲原是府中奴婢,生了?魏德后才被纳为了?小妾,而他母亲很早就去世了??”
季恒道:“记得。”
左雨潇继续道:“他母亲因身份低微,去世后未能葬入祖墓。他家人又怕旁人闲话,便?在偏远处给他母亲买了?一块墓地下葬了?。”
“这回到魏德老家,还是没?打听到什么消息。”
“我便?又去他母亲的?墓地看了?一眼,发现那座坟,近期绝对有人来修过。”
可有谁会给她修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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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季恒道:“我记得他的母亲, 双亲很早便亡故了,被叔父卖进了魏府做婢女,无亲无故, 身世凄惨。”
生?前都?没有人管, 死后又怎会有人来给她修坟呢?
莫非真?是魏德来过?
季恒想了想, 说道:“我想死马当活马医, 派几个兄弟,到他母亲的墓地附近轮番蹲守。”
他不?知道这一蹲要蹲多久,兴许要一年, 兴许要十年,兴许蹲一辈子也?蹲不?出什么结果,可能?魏德早已经死了。
但?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
左雨潇应道:“也?只能?如此。”
季恒又吩咐道:“给他们?做个能?掩人耳目的身份,再拨一笔钱,让他们?到通往墓地的必经之?路买房置业, 干脆在那里种?地、养猪、喂鸡, 扎下根来, 像平常百姓一样过日子,顺便蹲守,以免打草惊蛇。”
他做盐铁生?意,尤其食盐,免不?得天南海北地走货, 他便买了些?奴仆来做脚夫, 而这些?脚夫自然都?是年轻且身材健壮之?人。
由?于食盐是硬通货,商队走货时, 又难免路遇劫匪,季恒便又请人教了他们?一些?功夫。
普通脚夫要懂得防身,而资质好一些?的则进一步培养, 提拔为商队卫队。
目前脚夫已有四千余人,卫队有一千余人。
季恒给他们?的待遇极好,又常常略施一些?笼络人心?的小计,这些?人便也?对他忠心?耿耿。
而所有这些?人,季恒都?交给了左雨潇统领。
季恒道:“挑几个信得过,并且能?沉得住气的兄弟过去。”
左雨潇应道:“喏。”
夜里季恒躺在床上,又不?住在想,哪怕是车夫在马车上动了手脚,可阿兄又的的确确是自己要求要驾车的。
这一点,众多的随行属官、郎卫、仆从都?可以做证,不?可能?有假。
可怎会如此巧合?
而根据一名幸存的郎卫所说,当时车夫看到齐王坠山也?急坏了,下意识跟着郎卫一起下了山,结果也?滚落了下去。
那郎卫拽住了车夫的衣领,看到他后脖颈处有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痦子。
只是山路太过陡峭湿滑,那郎卫自身难保,最终便松了手。
车夫最终如何了也?没有人看到。
很快便到了上林苑狩猎的日子,这是每年诸侯王入都?时,天子都?会安排的固定节目。
皇家狩猎不?仅是一种?娱乐,更有其政治意义。
尤其到了本朝,围猎的规模越来越大,猎物也?越来越夸张,从一开始的獐子、鹿,变为了如今的老虎、豹子、黑熊。
天子年轻时血气方刚,一次与众兄弟围猎,还亲手猎杀过一头猛虎。
且一场围猎,动辄便要动用数万精锐,更像是某种?军事演习。
不?仅能?让军队时刻保持作战能?力,在非战时也?不?要荒废,也?能?让天子向诸侯王与番邦们?秀秀肌肉,展示自己庞大的军队与精良的军备,以达到威慑的目的。
天子的御用驰道昨天夜里便封了道。
今日清晨时辰一到,天子、诸侯王与列侯们?的车驾便排着长队浩浩荡荡向上林苑行驶。
上林苑范围极大,相当于一片国家自然保护区,并兼具军事基地的功能?。
四周山脉连绵成片,中间共有八条河流穿过,若是骑马疾行,从中横穿,恐怕不?吃不?喝不?休息也?要从日出疾驰到日落。
不?过每次狩猎,军队都?会用拒马围出一定范围。
这范围内的山头必定经历过数遍搜索,外围再由?士兵层层把守,以保证公子王孙们?不?被意料之?外的野兽所伤。
上林苑内又修建了宫观无数,以保证皇家想在哪一片围猎,都?能?在附近找到歇脚之?处。
此前大行令也?派谒者到王府通传过,说围猎结束后,陛下会在上林苑宴请大家。
今晚大家在上林苑休息一日,他们?还安排了热汤泉等。
休息好了,明日再启程返回长安。
季恒记得谒者还提醒过,说今年陛下不?想同兄弟们?围猎,如今小辈们?也?都?大了,更想看小辈们?在猎场上角逐。
马车摇晃,季恒身披狐裘,手捧铜炉。
由?于车外天寒地冻,鼻头冻得微微泛红,模样莫名有些?乖巧。
“小辈的话……”季恒道,“诸侯王这边也?就赵王太子、燕王太子、燕翁主?,还有一个你,其余都?太小……”
其实?昭国还有一位楚王,已年近古稀,是天子与其余诸侯王们的叔叔辈,也?是上一代诸侯王中唯一幸存的一位。
但?由?于年岁太大,陛下便免了楚王朝觐。
去年年底时,他又听闻楚王病了。
陛下便又格外开恩,免了楚王太子的朝觐,叫楚王太子继续在病床前侍奉。
“哦对。”季恒道,“还有梁王的公子,平阳侯。”
至于梁王的公子为何会是侯,而不?是太子——
毕竟梁王是异性王,是三年前,陛下不?顾朝臣反对,违背了祖训破格封的。
在此之?前,班越、班兴文父子都?是侯,只不?过班越是列侯,有自己的封国;班兴文则是关?内侯,没有封国,只有食邑,级别比父亲低。
天子这样做,当然是有自己的政治目的。
他是要重用岳父,以威慑诸侯王。
但?陛下当然也?不?希望班越百年之?后,把那位置留给自己的儿子。
于是在封梁王时,陛下并没有封梁王太子,只给班兴文加封了一千户意思了下。
季恒道:“不?过平阳侯脸还青着,他那禁足,也?不?知陛下给他解了没有……今天好像也?没看到他。”说着,看向姜洵,“你看到了吗?”
姜洵摇摇头道:“好像没来。”
那么剩余便都?是列侯们?的子嗣了,不?过他们?大概会跟在诸侯王子嗣背后打打辅助。
而正闲聊,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车夫说,前头的马车也?都?停了,大概是要大家下车休息的意思。
两人恰好也?坐累了,便下来活动筋骨。
车队排列自有其顺序,天子打头阵,诸侯王则按辈分、嫡系旁支、年龄等因?素排序,此刻是梁王,赵王,吴王,燕王,齐王的顺序。
由?于齐王辈分最小,于是排在最后。
而在这时,雪莹从前头车驾上跑了过来,问季恒道:“公子,阿宝今天来了没有?”
祖宗规矩是凡七岁以上皇子、王子都?要去上林苑围观狩猎,再骑着小马驹,追逐一下小兔子、小狐狸什么的,培养培养尚武精神。
而七岁以下则不?必。
猎场把守再严密,但?毕竟流矢不?长眼,还是有点危险性。
加上上回又发生?了小朋友们?打架的事,季恒担心?谒者一个没看住,再有什么意外,今日便没带阿宝过来。
雪莹听?了,感到有些?遗憾。
季恒便道:“等改天,我叫人带阿宝去找你玩好不?好?”
雪莹道:“好。”
而又休息了片刻,便有一名将领打马前来,说前头陛下的车驾已经启程了,是催大家也?上车的意思,大家便纷纷上车。
车队继续行驶,约摸到了巳正十分,终于抵达上林苑。
用于接待的宫观已洒扫得一尘不?染,季恒、姜洵跟着大部队浩浩荡荡走上了台阶,又被谒者引到了各自的房间。
姜洵下午要狩猎,便换了身骑马装。
又修整了片刻,围猎便开始了。
今年的猎场范围不?算太大,四周山头林立,又有士兵把手,旌旗在寒风下猎猎飞扬,围出来的面积与姜洵平日训练的马场不?相上下。
坐北朝南处则搭了座华丽的看台,看台上又备好了筵席。
看样子,陛下今日真?是要看小辈们?围猎了。
陛下在主?位入席,身侧坐着皇后。
待大家各自入座后,陛下说道:“抬上来吧。”
过了片刻,便见二?十几名带刀侍卫推着一辆巨大的囚车走上前来,停在了看台正下方。
而那囚车内关?着的是一头野猪。
其实?常狩猎的人都?知道,野猪的危险性其实?并不?比老虎、黑熊小多少。
它体型虽稍小一些?,但?脾气暴躁,攻击性强,冲击力又大,嘴边又长着又长又硬的獠牙,发起狂来也?不?是好应付的。
且囚车内的这一只,体型已经不?比老虎小多少了。
季恒看了那野猪一眼,感到后背有些?发凉。
倒不?是它长得有多青面獠牙,而是它竟会与人对视,那下三白抬眼看人的模样实?在有些?瘆人,仿佛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吴王看热闹不?嫌事大,开玩笑?道:“野猪?皇兄也?太小看这帮小辈们?了吧,怎么也?得放头老虎给他们?玩儿玩儿啊!”
反正他儿子玩的是隔壁的“儿童猎场”。
“这野猪……”姜洵则看了它几眼,开口道,“看起来不?像是个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