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上到二楼,贺征脚步一顿,停在了转角,“挺想骂你一顿的。”
“哦,那你骂,我不还嘴。”季抒繁箍紧了他的脖子,将下巴搁在他的左肩。
“但我后来仔细想了想,如果是我,在极度难过的时候,也会想一个人待着,不是所有的心情都能分享的,而且你外公的葬礼我并不适合出席。”贺征扭头,安抚地亲了亲他的耳朵,“阿繁,我理解你,但我也很想在你需要的时候陪在你身边,以后的日子还很长,给我机会好吗?”
季抒繁轻“嗯”了声,没有明确地许诺,拳头却攥得更紧了,好似抓住了这世间最珍贵的月光。
两周后,时间来到十一月中旬,《山有木兮木有枝》即将大结局,各种梗和名场面层出不穷,在热搜榜上安了家,带动上亿网友讨论,方方面面盘活了下半年的文娱圈,磨玉视频官方喜大普奔,热度破万战报一发再发,加班加点地策划了点映礼直播,邀请主创线上陪看、抽奖,对超前点播的成绩寄予厚望——年终奖能拿多少,在此一搏了!
大结局直通车开放前,和《醉梦》剧组一起录制的《超级星期六》如期播出,两部剧打得如火如荼,同框即攀比,粉丝为喜欢的角色氪金打榜,背后的公司没少给对方买黑稿,节目组更是深谙搞事套路,玩你画我猜游戏的时候,故意把贺征安排在冯浅意和庄雨眠中间,猜完这个猜那个,贺征肉眼可见地避嫌,很多次都猜出来庄雨眠比的是什么了,硬是憋着不说,转头跟自己的正经搭子默契百分百。
明眼人都知道现在谁是大势,能蹭就蹭。
那件事后,庄雨眠得了邵仲翔许诺,拿下了好几部大制作的女一号,加之她本身外形、实力就出众,又有资本加持,事业井喷般上升,力压同期,坐稳了流量花TOP的位置,在品牌晚宴上搭上了更有实力的大佬,不等合同到期就赔了蓝镜娱乐三千万,顺利解约,如今的公司是比蓝镜娱乐规模更大的枫尚传媒,培养她的也是京圈享有盛名的王牌经纪人Kitty,眼光毒辣、行事果决,两人合作算得上一拍即合。
如果《醉梦》不足以让庄雨眠更上一层楼,那就换个目标。Kitty瞅准了冤大头,发动手里的八百营销号,在全平台撒了几千篇讲庄雨眠和贺征旧情的通稿,买了不少热搜,又让粉丝运营去引导嗑CP,“眠眠征途”的CP粉一夜之间异军突起,口号是“从籍籍无名到顶峰相遇”,爱嗑现在进行时的就慢放、倒放综艺互动,叠加粉红特效和BGM,爱嗑过去完成时的就把《溯回营救》的片段拉出来重新剪辑,你添点油我加点醋,“眠眠征途”看上去真像是要复婚了。
都被人蹬鼻子上脸了,冯浅意方不可能坐以待毙,对家用《真相是真》剪一个视频,己方就用《真相是假》剪一个diss回去,对家CP粉写一篇情真意切的小作文,她就发疯把剧组花絮、拍立得照片全抖出去,主打一个“你出什么招我都跟”,敢跟老娘抢热度,你是有眼无珠、有去无回!
中国人骨子里就爱看热闹,嗑CP的被正主舞到脸上,按头吃饭,乐得整宿整宿睡不着,不嗑CP的看两位现役流量女星扯头花,高呼“打得好、打得妙”,内娱好久没出现活人感这么强的宫心计了。
苦了贺征受这无妄之灾,被当了吸血包,还要被不明真相的人追着骂渣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贺家唯粉更是气疯了,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出警,刚风风火火地和这家吵完,又得切网去那家扫黄,“争什么争,没一个真的!真把我家当软柿子捏了?”
软不软柿子的不知道,耳朵反正挺耙的。
一天到晚在热搜值班,贺征那个心力交瘁,一忙起来又好几天没见着季抒繁了,趁拍杂志换装休息的间隙,偷摸用换了防窥屏的手机给老婆分享了一首《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表忠心。
——世界纷纷扰扰,真的真的,与我无关。
然而,收到这条歌曲分享时,季抒繁正坐在瑞盛大厦顶层的办公室,电脑上展示着蓝镜娱乐今年至今的财务报表,冷峻的面庞上没有感情,只有对数字的精准预估。
鱼养得够肥了,该收网了。
完成这一系列收购案,赢得董事会信任,再加上顾北鸿遗产上的股份和自己零零散散收购的股份,足够把季明川踢出局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破镜了,小贺,你挺住吧!
第88章 幻灭
十一月十五日,周五下午三点,磨玉视频预热多日的《山有木兮木有枝》主角团陪看大结局直播正式开启,开播一分钟不到,实时观看人数就涨到85万,十分钟后,人数直冲300万。
该剧首播至今已累计超80亿次播放,一个点映礼包十八元,按历年爆剧的会员付费转化率计算,一场一个半小时的直播活动至少能促成七千万实时线上收入,幕后统筹看着渐入佳境的直播节奏和还在不断飙升的实时观看人数,简直要被光明的前途亮瞎眼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能取得这么优异的成绩,离不开观众朋友们的支持,磨玉信箱最近收到了很多剧粉宝宝的来信,大家都很积极地跟主角团提问、表白,我们主持人存在就是为了给剧粉宝宝和主角团建起沟通的桥梁,所以呢,专门收集了一些提问次数比较多、也很有意思的问题,放到直播的时候来考验我们的主角团。”主持人按照台本cue流程,“第一个问题,来自‘贺贺哈嘿’宝宝的投稿,看花絮感觉主角团私下的关系很好,想知道谁是剧组里的‘NG王’,有没有什么片场趣事可以跟我们分享?”
主持人话音刚落,所有主创演员手中的黄色塑料小手都指向了坐在C位的冯浅意,冯浅意也很有自知之明地给自己投了一票,“是我啦是我啦,我这个人笑点比较低,拍哭戏和一些情绪比较低落的戏前都要先自己躲起来调整情绪。”
“才不是,你明明是幸福得憋不住笑了。”坐在她身后的陈澈毫不留情地拆台,给足了节目效果。
“哦?听上去有内情,替剧粉宝宝们放个耳朵。”主持人捧哏道。
“我有料!我有料!”气氛担当赵博瞬间起劲了,绘声绘色道,“剧里步玄曦和昭颜不是经常要下水吗,随时随地泡个温泉啊、跳个崖啊,我们魔族人穿着打扮又比仙族、人族开放,征哥那胸肌、腹肌遮了跟没遮一样,这死丫头一抱住,别说哭了,不笑出声都算她有定力。”
一番话跟可汗大点兵似的,点谁谁低头。
“征心征意”CP粉又过年了,实时弹幕变成粉红色发出来自全国各地的99贺电,旋转木马、比心兔兔、一路长虹等等送礼字样刷新个不停。
“第二个问题,来自‘步玄曦今晚墙纸我’宝宝的投稿,看剧发现步玄曦有贯穿全剧的小动作和小习惯,想知道是专门设计的吗,有什么特殊含义?”主持人趁热打铁道。
这ID是可以念出来的吗?贺征在心里小小捏了把汗,正想回答,就看见电子屏右上角的实时观看人数从423万猛跳到480万,友好的弹幕顷刻变得乌烟瘴气。
【天都塌了,还直播呢,心理素质真强】
【QJ犯怎么放出来了,最少也要判十年吧】
【好奇,Z姓女星到底是谁啊,直播说说呗】
【死变态,离我们家浅意远点!!!!!】
【我真没招了,有些蝻的性趣来了,能不能自己塞到削笔刀里削两下啊,别来祸害女性】
【之前还心疼你被雪藏,现在只觉得怎么不直接冻死你】
【长得人模狗样,怎么一点人事不干?】
【磨玉能不能退款?我的血汗钱不能花给畜生】
【……】
声讨、咒骂的弹幕如蝗虫过境,迅速淹没了整块电子屏,贺征从反复出现的关键词中猜到发生了什么,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走了,正对着他的那台摄像机上疯狂闪烁的红点像符咒,封住了他的一举一动。
主角团的其他人也被不理智的网友连坐成“同伙、败类”,叫嚷着必须把《山有木兮木有枝》举报下架,每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到极点。
突发情况过于恶劣,观看人数持续暴涨,主持人也懵了,拿着台本半天说不出话,耳返里传来统筹尖锐的咆哮:“弹幕已经关了!你在干什么?控场啊!点映礼包退订过半了!”
然而,没等主持人想到词控住场,实时观看人数就突破千万,直接把直播间干崩溃了。
也好——不约而同地,所有人心里响起这声叹息。
直播被迫终止,摄像机关闭,贺征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坐在高脚凳上,红色光点在眼中久久挥之不去,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传声筒,无数个声音在他耳边叫嚣着“强奸犯”三个字。
演播厅里的每个人都在看手机,每个人。
他转了转漆黑的眼珠,视线扫过那一张张极力掩饰震惊、鄙夷、厌恶的脸,明明只是谣言,可人人都想象着他已经伏诛,手在空荡荡的口袋表面摸了摸,蓦地,直挺挺地站起身,拔腿往休息室跑。
“砰!”的一声,休息室的门被撞开了,空气都震了震,里头却空无一人。
乔夏呢?手机被乔夏保管着,她人呢?
“乔夏!”贺征手足无措地把相邻几间休息室的门全都撞开了,却连一个影子都没抓到。
见状,冯浅意一行人紧追着他过来,劝道:“贺征,你冷静一点,我们都知道你的为人,热搜上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对啊,你又不是这一天两天火的,年初《肃杀》播的时候势头就很猛了,这热搜早不上晚不上,偏偏挑我们大结局点映的时候上,明摆了是想搞你!”陈澈义捶了一下墙,义愤填膺道。
“操他妈,这种谣也敢造,心肝黑透了!”赵博想起弹幕里的恶言恶语,他们几个被连坐的看了都想吐,何况直面炮火的贺征。
“手机能借我看看吗?”贺征无从辩解,也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双目赤红地盯着冯浅意,请求道。
“……”冯浅意被那困惑又无助的眼神冲击得呼吸一滞,握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给,“看了只会更难过,何必。”
“拜托了。”贺征咬紧了牙,从嗓子里逼出这三个字。
“看之前先做个心理准备吧。”冯浅意无奈,只好把手机借给他。
#贺征 涉嫌强奸#
#贺征 Z女星#
#贺征 出入晁阳派出所#
热搜三连爆,讨论度破亿。
贺征划着手机屏幕,看着热搜广场上一条条以正义之名的控诉、辱骂,甚至是诅咒,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想反驳,想揪着这些人的衣领告诉他们真相,可又荒谬地发现,自己面对的并不是一个能辩驳的对象,而是一片无边无际、掉下去会连骨头都不剩的沼泽,那种无力感,瞬间浇灭了他的怒火,只剩灰烬般的森森寒意。
陈年旧账,当事人都决定把这笔账这辈子烂在肚子里了,到底是谁在翻,为什么要翻?!
他想不通。
“别看了,看了也不能改变什么,想想解决办法。”冯浅意被他脸上无意识的伤痛感染到,叹了口气道,“那个一直跟着你的执行经纪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公司一个联系你的人都没有?”
我不知道。
我他妈什么都不知道!
提到乔夏,贺征胸腔起伏得更明显了,熟悉的、对背叛的预感像冰锥一样刺入他的太阳穴,他不敢深想,不愿深想,用力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浅意,再借你手机打个电话。”
“好。”
贺征感激地看了冯浅意一眼,拿着手机走进休息室,关上门。
不靠通讯录,背得出的电话号码,除了他爸妈的,就只有季抒繁和蔡煜晨,前者是因为刻意记过,后者是因为认识了太多年,早已成为彼此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他像豪赌一般,指尖颤抖地按下季抒繁的电话号码,铃声一响,全身的细胞都沸腾了。
可为什么,等来的却是铃声一遍遍响……
许久,久到电子忙音都断了,贺征看着通话记录上刺眼的红色,像是在看一部自己主演的拙劣恐怖片,想笑,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僵硬得不像话。
往好了想,季抒繁那么忙,说不定在开会,不方便接,或者手机没电了、关机了……可是他要怎么往好了想,讨论度破亿的热搜,季抒繁真的看不到,也不在意吗?
季抒繁的确在开会。
万德和市政府合作,对市中心一片拥有百年历史、但现已破败凋零的老街区进行保护性开发和活化更新,在保留历史文脉的同时,引入现代商业、创意产业和社区功能,利润薄,难度大,却对树立集团正面形象、拉近与市政府关系有非常积极的作用
只不过会议时间几经调整,特意定在了今天下午三点,手机也被遗忘在办公室,如此,他才能在最佳公关时间错过贺征打来的求助电话,哪怕后续会面对质问,也有充分的理由作辩。
“丑闻”爆料的时间、舆论发酵的速度、蓝镜股票下跌的程度、真相澄清的时机……所有所有,他算无遗策,只要按计划进行,蓝镜会替瑞盛赚很多钱,同时又达不到对赌协议上约定的一年3亿净利润,从而被瑞盛以最小的代价拆吃入腹,填补棋盘中的最后一个漏洞,在此期间,贺征只需要经历一场短暂的网暴,风雨过后,他会还他清白,将他从低谷捧上更高的山峰。
得到的是付出的数倍,何乐而不为,贺征会理解的。
回想二十岁那年,季抒繁初出茅庐,尚不知商战之叵测、之阴暗,高调地踩了不少坑,人还没从坑里站起来就又被从天而降的大网兜了个严实,遭了不少取笑和质疑,好在他悟性高,很快就将那些老油条的本事、手段学了个遍,重整旗鼓后再未尝败绩,时至今日,更不会轻易质疑自己基于详细尽调报告做出的商业决策。
明明一切尽在掌控,可为什么,今时今日,坐在会议室却心神不宁,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贺征确信季抒繁不会接电话了,亲密关系网里唯一有能力和立场帮他一把的人,在关键时刻失联,也许有不得已的地方,也许只是单纯听信了谣言,权衡过是非利弊,选择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贺征知道自己的流量和影响力有多大,有多少人爱他,就有多少人恨他,爱与恨都是深刻又极端的感情,很有可能促使一部分人做出不理智的举动。他竭力将自己的情绪抛之脑后,拨通了蔡煜晨的电话。
幸好蔡煜晨看见陌生电话没直接挂断,客气地“喂?”了一声。
天知道好友此刻的回应给予了贺征多大鼓舞,那种抓住一线生机的感觉让他精神一振,“老蔡,是我——”
“贺征?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他妈手机怎么关机了?”蔡煜晨显然看到了热搜,联系他未果,着了急上了火,百年难得一遇地爆了粗口。
“我的手机现在不在我身上……这个说来话长,有机会再跟你解释,你还有多久下班,能不能去梧桐里帮我照看下我爸妈?”贺征焦急又自责,“之前有私生公布过我家的地址,我怕有偏激的人找上门伤害他们。”
“你放心,联系不上你,我就知道事情肯定很棘手,找同事顶了班,现在在去梧桐里的路上。”蔡煜晨宽慰道,沉静如山泉的嗓音里透出秩序之内的安稳感。
悬在心口的一块巨石被托住了,贺征浅浅松了口气,“谢了老蔡,我爸妈肯定不会相信网络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你还是帮我解释下,给他们定定心。”
“我知道,你呢,现在在哪里,打算怎么办?”蔡煜晨问。
“我还在磨玉大厦,没有手机干什么都不方便,不过我会想办法在六点前赶回公司,要回我的微博账号,要求公司发声明澄清谣言。”贺征沉声道。
“嗯,放手去做吧,贺征,你对得起任何人,过去四年也是你宝贵的青春和前途,结果为不值得的人买了单,现在是为自己战斗,哪怕要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抖出来才能自证,你也不需要有压力。”蔡煜晨既是在鼓励,也是在强调,生怕他为谁又牺牲自己,“需要帮助,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再说谢就多余了,蔡煜晨不是在意这些表面流程的人,贺征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压下休息室的门把手。
出去后,贺征把手机还给冯浅意,道完谢,又问众人有没有现金,能不能借他点,打车去公司。
“不行,不能打车,别说我们没有现金,就是有也不能给你。”冯浅意皱着眉头把他扯到窗边,将百叶窗帘往下按了按,“你看看楼下都被粉丝围成什么样了,应援的东西都撤了,群情激奋地要说法,你只要敢现身,马上就会被生吞活剥了。”
“要说法就给说法,被泼了一身脏水,难道我还要一直躲着吗?”贺征撇开头,不愿看,他能理解这些远道而来只为见他一面的粉丝们此刻的心情,可是,有没有人能理解一下他……
“你一个人的声音有多大?空口无凭地喊冤,谁会信?”冯浅意气他脾气这般拧,“贺征,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山有木兮木有枝》是我们所有人的心血,也是我冯浅意等了好久才等到的跻身一线的机会,如果你相信我,现在跟我去停车场,坐我的车,我送你——”
“冯浅意!”冯浅意话还没说完,就被匆匆赶来的经纪人摁住了,眼里尽是对贺征的防备,“你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在这里想渡别人?”
“陶姐,我——”
“你什么你,你还有别的安排,马上跟我走。”经纪人喝住她,强硬地把人拽走了。
援手还未伸到他面前就被撤回了,贺征眨了眨眼,心情竟没有太大波动,合理的,哪个女星敢跟顶着强奸犯污名的人待在一起,清白还要不要,名声还要不要?
“我艹,什么人啊,事情还没个定论呢,这就划清界限了?”年仅二十二岁的陈澈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说好的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呢,“不是,我想不通啊,征哥这外形、这大家伙,想跟谁睡觉,很难吗,犯得着用强?网友平时一个个都是福尔摩斯,偏偏今天听风就是雨?没一个人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被人做局了呗,质疑的声音都被压住了,冲到广场前排的全是无脑谩骂,方便煽动舆论。”赵博冷笑一声,拍了拍贺征的背,“不坐冯浅意的车也好,她本身就是一大焦点,你俩这时候还凑一块真是不得了,哥们儿今天仗义一把,正好自个儿开车来的,送你一程。”
“谢了兄弟。”贺征心中一暖,正如他一直以来所坚信的那样,再谨慎小心也难免会被欺骗、戏耍,但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好人多。
“哎等等,我也出把力!”陈澈神龙摆尾地冲进一间休息室,从背包里掏出两个崭新的脸基尼塞给他们,“戴上这个,保准没人认得出你们。”
“……”贺征看着手里的皮卡丘头套,嘴角微抽。
“这种好东西,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赵博更是无语凝噎,把蜘蛛侠头套团成团,塞到陈澈屁眼里。
做贼似地躲掉粉丝围堵以及狗仔无处不在的长枪短炮,贺征顺利在五点一刻赶到蓝镜大楼,告别赵博后,乘货梯避开人群,直奔杜菲办公室。
公司核心艺人出现重大舆情,整栋大楼都飞速运转起来,员工们不是脚下生风,就是键盘起火,无人发现、在意包得严严实实出现的贺征,正正好遂了他的意。
然而等他潜行到目标办公室门前,正想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
许是闯进去的人情绪过于激动,并未注意门没关严,贺征盯着那条一指宽的缝,浑身发冷地想,这大概是老天给他的最后一次悬崖勒马的机会。
听声音,办公室里的人正是杜菲和邵仲翔,员工与老板,执行者与决策者,本该是一条船上同心协力的人,此刻却针锋相对,一个冷静,一个暴怒,位置似乎完全调转了。
“你疯了?不回应?你知道贺征现在流量有多大吗,他随便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到公司股价,何况是强奸这种丑闻!”邵仲翔声如洪钟,气得要跳脚了,“热搜到现在都撤不下来,公司股价会受多大影响?今天还是周五,周末股市休市,久不回应导致股民恐慌加剧,周一开盘后集中抛售,蓝镜股票会大幅低开甚至跌停!月底就要拿财报去和瑞盛清算了,这个节骨眼出这种事,你们是怎么做事的?他妈的想害死我吗!”
杜菲听笑了,“邵总演戏演得太投入了,真正的强奸犯是你,贺征多无辜,英雄救美还被反咬一口。”
闻言,邵仲翔顿了一顿,阴毒道:“需要我跟你重审一遍吗,当年庄雨眠在警察还没来得及立案的时候就撤销了报案,贺征被拘留根本不是替谁顶罪,而是因为他自己行事冲动,我本人,施暴行为的受害者,被他打断了两根肋骨,寻求警方保护,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合情合理,热搜上狗仔爆料的贺征出入晁阳派出所的照片都是真的,他也的确被拘留过,公关文不论怎么写都会扩大事态和讨论度,到时候被思维缜密的网友顺藤摸瓜揪出真相……邵总,您的麻烦可就大了。”杜菲气定神闲地从置物柜里拿出什么,笑吟吟道,“所以,现在保持沉默,就是最好的公关手段。”
对方果断明牌,邵仲翔也反应了过来,滔天怒火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防线,大踏步冲上去掐住杜菲的脖子,“贱人!我培养你这么多年,你居然敢出卖我!市场价接近两百万的爱马仕喜马拉雅鳄鱼皮,你一个臭打工的买得起?你倒是说说,姓季的还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为他卖命!”
“咳咳——邵总!说话做事要讲究证据,我杜菲、咳——咳咳——消不消费得起爱马仕都是我的本事——”杜菲被掐得脸都憋成了酱紫色,仍然镇定自若,挣扎着从办公桌底下摸出一个监听器砸到邵仲翔脸上,“但是你的犯罪证据,都在这里了。”
完了,全完了,不止是公司,还有他自己……邵仲翔像一头被刺激疯了的野兽,双目充血,浑身暴汗,戾气十足地把杜菲摔到地上,“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贱人,你们不是想我死吗,那就一起去死!”
【??作者有话说】
邵仲翔恶有恶报……
把他推到悬崖边的人,是口口声声说着“我愿意投资蓝镜,只是因为蓝镜有你”的人……
丑闻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清晰地摆在面前,贺征像甩掉噩梦似地甩了甩头,可事实就是事实,信仰体系全面崩塌也不会将事实改变分毫。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开始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愤怒、不解、厌烦、恶心……种种负面情绪拧在一起,化作一股必须发泄出来的蛮力——
“砰!”的一声巨响,贺征一脚踹开办公室虚掩的门,摘掉口罩,单手拎起压在杜菲身上、发疯喊着“一起去死”的邵仲翔,毫不留情地将这老东西甩到旁边的空地上,又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像踢皮球一样踢出去一两米。
邵仲翔上了年纪,私生活又很不节制,身体早就被掏空了,根本经不住这一脚,像只被暴晒脱水的癞蛤蟆一样趴在地上,口水和血水混在一起从嘴角流出来,邪性地朝贺征伸了伸手,“哈哈,男主角来了,好啊,来得好啊!看清楚每天跟你甜言蜜语、同床共枕的是人还是鬼了吗?贺征,你说你图什么,早几年有不少人想包你、捧你,跟谁睡不是睡,偏偏选了个最会算计的!”
被戳到痛处,贺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脚踩在他的背上,“你再多说一个字,老子就再断你两根肋骨。”
“呃——”内脏仿佛要被挤爆了,邵仲翔痛得五官扭成一团,在地上抽搐了一阵,更加癫狂地叫嚣道:“太好笑了,姓季的跟你逢场作戏,你还当真了!醒醒吧,姓季的这么对你,既全了商业大计,又满足了他对男人的征服欲,你还不跟他玉石俱焚,看他这么快活,心里过意得去?贺征,你真是活该啊,当一辈子大圣人!”
一字一句,像淬了毒的利箭,穿透胸口,贺征闭了闭眼,抬起一脚,将他的下巴踢脱了臼,“闭嘴!听不懂吗,我他妈叫你闭嘴!”
“贺征!你别冲动!”见状,杜菲猛提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挡在贺征面前,劝道,“这老畜生在故意激你,他死到临头了,拖一个下水不亏,拖两个还赚,你难道要如他的愿吗?”
“我,早就如了你们所有人的愿,不是吗?”贺征讽刺地看着她,“杜菲,你一次两次地把我当个商品卖来卖去,从一介专员晋升到经纪总监,再过段时间,瑞盛接管了蓝镜,你还要继续高升吧,帮你到这份上,你还不给我磕一个吗?”
闻言,杜菲张开的双臂慢慢放了下来,一丝悲悯在脸上转瞬即逝,贺征不是受不得委屈的人,从前无论被多不公平地对待,都不会表现得这么刻薄,季抒繁对他的意义和重要性,恐怕不是“露水情缘”四个字能概括的。
只是,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杜菲从不认为自己做的事经得住道德批判,但同样,她也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任何问题,不往上爬就会重堕地狱,她为什么要回去那种地方。
沉默对峙了几秒,杜菲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蓬乱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无坚不摧的笑容,“没问题。你当今天没来过我办公室,什么都没听到,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别在季总面前露出马脚,等收购完成,我马上帮你向大众澄清,一边磕头一边写公关文也不是难事。”
“季抒繁眼光真是毒辣,挑的每个合作伙伴,都能把作用发挥到极致。”贺征对无耻的认知被再一次刷新,然而没等他想到更有攻击力的话,三名身着制服的警察就和失踪的乔夏一起出现在办公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