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迟没有再说什么，这本书他已经看了无数遍，甚至能够倒背如流，里面很多东西哪怕没有老师教，他都能看明白。
唯一有句话，让他怎么也理解不了。
恨，能挑起争端。
爱，能遮掩一切过犯。
或者说，这个问题已经整整困扰他了十七年。
这个世界上似乎有逻辑不能解释的东西，也是他从没有感受到的东西——感情。
他想起小时候父母车祸去世的场景。
那是一个灰蒙蒙的下午，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周围的人哭声此起彼伏，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悲痛。
可他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父母的遗体被推走，眼神空洞而平静。
周围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那是陆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隔离。
有人说，人的痛苦就是来自于感情。
那么，究竟什么是感情？什么又是爱？
晚自习下课后。
余青收拾着书包，陆迟突然看向他问道：“今天还跑步吗？”
余青手上的动作一顿，想到案件已经真相大白，没有必要再折磨自己了，于是找了一个借口：“不跑了，马上要高考了，这几天得抓紧时间复习。”
“哦。”
陆迟点头应声，余青转身离开，走出教室后，又突然回头说了句：“愣着干嘛，走啊，一起回家。”
“嗯好。”
陆迟连忙把书本往书包里一塞，跟在余青后面朝楼梯走去，走出教学楼后。
陆迟依然低着头，默默跟在余青身后。
余青这时候突然停住脚步，陆迟没注意撞到余青的背上。
陆迟伸手扶了一下撞歪的眼镜，抬头不解的看着余青，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停下。
余青回头看向他，脸色有些凝重：“你怎么走路老是低着头？”
“习……习惯了。”陆迟结结巴巴说道。
“这个习惯不好，要是等你读了大学了，人家都以为你好欺负，得改过来才行。”余青皱眉，语气严肃。
“没关系的，你罩着我。”陆迟傻乎乎的说道。
“罩不了。”
“为什么？”
“你读师大，我又考不上，我怎么罩你？”
“哦。”
听到这里，陆迟的神情瞬间黯淡，余青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有好哥们也在师大，到时候我招呼一声，没人敢欺负你，谁叫我是你大哥呢。”
“嗯。”
陆迟点点头，两人继续并肩前进。
......
余青回到卧室。
从书包里掏出那本陆迟送给自己的《圣经》，书页的边角已经泛黄，像是被人反复翻看过无数遍。
余青一页一页翻阅着。
里面的内容正如陆迟所说的那样，讲的都是关于物种起源的东西，余青看了一会儿就没有兴趣。
索性合上书，丢到一边。
这时，他目光忽然注意到书包里的作文本，想到今天语文老师布置的作文。
余青拿出本子，翻开崭新的一页。
然后打开电脑，在网上搜了几篇模范作文。
看完之后，感觉太煽情了。
还不如自己动手，反正老师说不限字数，随便意思一下就行了。
余青提起笔，刷刷刷的写了一行祝福语。
“亲爱的陆迟同学，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祝愿你顺风顺水顺财神，吉时吉日喜如风。”
写完一看，非常的满意。
然后随意丢在抽屉里，毕业的那天再交。

市区中心医院。
元建华手里提着果篮，来到许智所住的病房。刚推开病房的门，他就看到许智头部包着白色绷带，低头坐在床前看着手机。
他看得格外认真。
以至于元建华推门进来他都没注意到。
元建华快步走到许智的床前，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走到他身后，好奇的凑着脑袋看去，却看见许智手机上正播放着一段虐杀小动物的视频。
“案子都结了，还在看证物？”
声音突然响起。
顿时把许智吓了一大跳。
当他看见是自己的上司元建华后，他淡定的把视频关掉，然后说道：“无聊看着玩。”
元建华上下打量他一圈，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好点没有？”
许智点点头：“还行，就是头有点疼。”
“脑袋开了瓢能不疼吗？你小子还能活下来，真是命大。”元建华打趣的说道。
“我受伤很严重吗？”许智迷茫的看着元建华。
“你说呢？颅骨线性骨折，再偏两毫米就压到运动中枢。抢救时你瞳孔都散了，医生都说这是医学奇迹。”元建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不显得那么沉重。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感觉好多事情都记不起了。”许智皱眉思索。
“等你出院了，我再慢慢告诉你，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安心养伤。”元建华心里有些难受，拍了拍许智的肩膀，安慰道。
许智看着元建华的表情。
他知道对方在刻意隐瞒什么，但他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只好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应承下来。
元建华也没打扰他，就静静坐在旁边陪他。
过了一会儿，他就接到了局里的电话。
他交代了许智几句，就匆匆离开病房。
白枭在的时候，局里的事情他基本不过问，只有重大决策才会找他商量，现在白枭不在，这些事情只能轮到他亲力亲为了。
在路过医院大厅的时候，恰好遇到了许智的主治医生，元建华又赶忙挂断电话，询问起许智的情况。
“你是病人的家属？”主治医生问道。
“不是，我是他的同事，我想问问他的情况。”
医生点了点头，说道：“病人的伤势比较严重，主要是前额叶受损。你知道的，前额叶是大脑中非常重要的部分，它和人的记忆、情感等功能密切相关，康复过后，可能多多少少有些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元建华紧张地问。
医生叹了口气，说道：“这很难说，主要看恢复情况，轻则可能会失忆，重则可能会失去情感功能。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好好休息，积极配合治疗。”
“行，我知道了。”元建华回头看了一眼许智的病房，他在考虑要不要告诉许智。
最后叹了口气，离开医院。
晚上的时候。
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同事。
许智这几天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大家都对他受伤的事只字不提，只是有说有笑地讨论下半年的指标任务和绩效考核。
许智坐在角落，默默地听着同事们聊天，哪怕说起他以前的事，他置身事外的听着，感觉像是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的割裂。
他的面前就像一面镜子。
镜子里全是热闹的景象，有说有笑。
而他置身事外的看着。
偶尔伸手触碰，只能碰到冰冷的镜面。
同事们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走的时候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劝他好好养伤。
不知道为什么。
他不喜欢这样的目光。
很不喜欢。
医院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偶尔传来护士匆忙的脚步声和仪器的轻微滴答声。
许智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他盯着玻璃里那张苍白的脸，面无表情，犹如被抽掉灵魂的蜡像。
“您好，我是隔壁病房的，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只猫跑过来？”
软糯的女声贴着耳膜，瞬间把他从深渊里拉回。
许智转头望去。
门口站着一个短发女人，25岁左右的年纪，身材矮小，穿着病服，她左手无名指有一圈比肤色稍浅的戒痕，可是不知什么原因，早已经被摘掉。
她身旁还跟着一名年纪相仿的男人。
只是这个男生表情中透露着不耐烦。
提到“猫”的时候，女人眼底浮起一层湿润的光。
许智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就得出了四个结论。
女人结过婚。
旁边男人应该就是他的丈夫。
家庭并不和睦。
猫是她唯一的心灵寄托。
“没看见。”
许智淡淡的回应。
“不好意思，打扰了。”
女人微微点头道歉，便和旁边的男生离开。
快步朝着下一个病房走去。
房间复归死寂。
许智收回目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
那里，多了几道爪痕。
血迹未干。
不一会儿，窗外就传来女人崩溃的哭腔。
次日清晨。
余青叼着豆浆吸管，远远就看见元秀拎着一只精美的包装袋站在校门口，鬼鬼祟祟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这时候，一辆黑色奔驰停在马路边。
林月月背着书包从车上下来。
案子告破，林月月原本想在王美丽家住到毕业，但余青给她说，越熟悉的人越要保持距离，叫什么刺猬理论。
林月月觉得有一定道理。
所以昨天她就回到自己的住处。
元秀见状，立即屁颠屁颠的迎上前去，将手中的袋子递给林月月：“月月，马上要毕业了，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这是我亲自给你做的面包，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林月月脚步一顿，眉心微蹙：“不用了，谢谢。”
“尝一口吧，我五点就起来了。”
说着，他又把手里的袋子往前送了送。
林月月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伸出手，轻轻接过了袋子。
她知道，要是拒绝元秀的话，元秀肯定会跟个牛皮糖一样的粘着她，而她不喜欢成为周围人议论的焦点。
元秀见林月月终于接受他的爱心早餐，顿时高兴得像一只抽了风的狐狸，笑容都要咧到耳根后面去了。
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的跑了。
元秀走后，林月月看了一眼手中的面包，包装勉强算得上精美，但面包嘛，和外面二块钱卖的没什么两样。
她目光迅速扫向不远处的垃圾桶，她抬手要扔。
余青从旁边飞快的跑过来，一把截住袋子：“哎，别扔啊！”
“干嘛？”林月月皱眉问道。
余青谄媚的笑了笑：“既然你不要，那就给我呗，正好我没吃饱。”
“随你，被元秀看到我可不管啊！”
林月月没有在意，直接把袋子递给他。
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他俩的关系总算缓和下来，她至少不那么讨厌余青了，要是放在以往，她宁愿把袋子丢了，也不会给余青。

余青刚走进教室，就看见几个女生围着王美丽在一起讨论什么。
只见王美丽拉着一个女生的手掌，神秘兮兮的说道：“从你手指缝隙上看，你平时花钱大手大脚，比较随性，这是典型的漏财手，以后很难存住钱呀。”
女生疯狂点头，一脸崇拜看着她：“哇！美丽，你算的真准，我就是存不住钱，有点钱就想花出去，你看我这手相还有救吗？”
“你看，最上面这条线，代表着你的感情线，你的感情线貌似还不错，一点杂纹都没有，你的老公应该是个富豪。”
“真的吗？那我岂不是可以嫁豪门？”
“但你的生命线有点曲折，证明你嫁入豪门这条路有点坎坷，一将功成万骨枯。”
“啊，有这么夸张吗？”
王美丽还想说什么，却突然看见林月月从门口走进来，兴奋的说道：“月月，你来的正好，我最近在研究手相，快来，我帮你看看。”
“你们看吧，等下拍毕业照，我得先补个妆。”林月月勉强笑了笑，就自顾自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拿出小镜子忙碌起来。
其他女生闻言，顿时想起今天要拍毕业照的事情，立刻停止了交谈，纷纷来到林月月的位置，向她借化妆品。
王美丽撇了撇嘴。
整个班上的女生就她一个人不会化妆，她曾经也偷偷在家尝试过，那模样像极了唱大戏里的鬼脸，白得吓人。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化妆。
正在王美丽一个人无聊之际，余青突然走到她们面前，伸出手掌，笑着说道：“帮我也看看呗！”
王美丽顿时愣了。
直直盯着余青看了好几秒，才终于确定眼前这个男生是余青，不是别人。
王美丽忍不住提醒：“你确定要我看？我可说清楚，要是看错了，你可别怪我！”
“放心，不怪你。”
王美丽吃了颗定心丸后，这才拿起余青的手掌，开始帮余青看手相。
仔细看了片刻后，缓缓说道：“你看，你的手指关节粗大，筋骨明显，肉不饱满，从手相上来解释的话，你这一生都是劳碌的命，成不了气候。”
余青顿时无语。
虽然王美丽说的没错。
未来的十年，他都在为了生计到处奔波，没混出名堂。
所以说，成不了气候也没毛病。
但听上去怎么让人不舒服呢！
王美丽看到余青的脸，黑的吓人，连忙又说道：“我可没带个人情绪，我只是根据手相学来说的，判断不一定全对，你可不要迁怒我啊。”
“没事，我觉得你看得挺准的，真的。”余青淡淡的笑道。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笑容有些渗人。
王美丽暗骂自己这张臭嘴，干嘛要跟这个活阎王说大实话啊！
这下完蛋了，一定是被记恨上了。
余青回到自己的座位。
陆迟抬眸，与他视线交汇。
“早上好，余青。”
余青咧嘴一笑，拉开椅子：“早啊，陆迟。”
两人似乎都习惯了这样打招呼的方式。
然后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余青打开袋子的精美包装，准备品尝一下元秀的手艺。
突然听到旁边陆迟吞唾沫的声音。
余青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
其实这是一种正常的条件反射，视觉感官刺激到了大脑皮层，从而引起唾液腺分泌，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有时候看到别人吃东西，自己明明一点都不想吃，但还是无法遏制的想要吞口水的原因。
“你要吃吗？”
余青自然是不知道这一点，他天真以为是陆迟想吃，想了想，还是把面包递过去。
毕竟又不是他买的，一点也不心疼。
“不……不…”陆迟的声音变得很奇怪。
余青察觉到了陆迟声音的变化，更加坚定想要递给他的想法，但是为了照顾陆迟的自尊心，余青故意撒了谎：“别客气，本来就是特意给你买的！”
陆迟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看着余青摆着个脸，他又不想惹对方生气，只能默默接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没事，跟我还客气啥。”
余青非常耿直的说道。
转过头的时候，正巧看到林月月用古怪的眼神，盯着他。
余青全当没看见，身正不怕影儿斜。
这时候元秀正蹦蹦跳跳地走进教室，见到这一幕。
一下子瘫软在地。
感觉天都塌了！
他的爱心面包怎么在陆迟手里？
“这是你给我买的？”
陆迟伸手拿起面包，却没有下嘴，只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余青。
“对！”余青有些心虚的说道。
“那这个怎么解释？”
陆迟用手指了指面包，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指着面包底部的小字。
上面就单单的一个“爱”字。
是用红色的奶油写的，看上去就跟我爱罗额头的“爱”一模一样。
余青顿时懵了。
因为他从林月月手里接过来的时候，只是看到了面包的正面，就是因为看上去很正常，他才将这个二手面包转给陆迟。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元秀竟然把字刻在了面包底部，只有拿起来才能看到。
这一骚操作，顿时把余青整不会了。
他还是太小看秀儿的闷骚了。
“我觉得这个字……可能代表着咱们的友爱，嗯对，就是友爱，情比金坚，情同手足，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余青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哦！”
看到余青认真的样子，陆迟也没有多想。
余青不禁松口气。
妈的，还好他机智。
陆迟突然抬起头，看着余青，吞吞吐吐说道：“其实……王美丽说得不对，每个人生下来都是特别的，不要否定自己的价值，只是你没有找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发挥自己的作用而已。”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所以，别太在意她说的话，你的人生由你自己来决定。”
余青突然一愣。
侧头看向陆迟，怔怔的看了几秒。
声音沙哑的说道：“谢谢你，陆迟。”

“是啊，我们都站了大半天，热死了。”
“真是麻烦，拍个照而已，磨磨蹭蹭这么久，就不能提前准备好校服吗？”
一群男生站在太阳底下，忍不住抱怨道。
徐老头站在最前面，看着面前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学生，招呼道：“再等等，人很快就回来了，大家不要走远了。”
“每次都是那几个女生，几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元秀在旁边不悦的吐槽道。
王美丽听了，顿时不乐意：“元秀，你什么意思，大家都是同学，等几分钟怎么了？”
“这么热的天，站几分钟衣服都打湿了，到时候感冒了你出医疗费吗？”元秀冷笑。
“我们都没出汗，就你满身大汗，我看你就是肾虚。”
“你才肾虚。”
“好了，你们别吵了。”林月月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你们能不能学习一下余青啊，马上就要高考了，人家争分夺秒的都在学习，根本就没有时间和你们争论。”
林月月的话音刚落，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余青，只见他正蹲在角落，手中拿着英语书，专注地背着单词，完全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无法自拔。
余青的专注和认真让两人感到了震惊。
特别是烈日的阳光照在了他身上，他整个人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让人移不开眼睛。
好阳光！
好刺眼！
“看吧，余青才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林月月轻声说道，眼神里满是赞赏。
元秀却忍不住撇了撇嘴，不服气道：“就他那个烂成绩，再努力还能考上大学不成，我看他就是故意装给你看的，真是太阴险了。”
“元秀，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林月月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反感：“至少余青已经开始努力了，不像你，整天把我的局长父亲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除了会炫耀，还会干什么？”
王美丽幸灾乐祸说道：“就是，我要是你爹，我天天把你吊起来打，不然哪天迟早被你坑死。”
元秀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瞪着王美丽，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己说不过林月月和王美丽，只能把这股气算在余青身上。
“回来了，回来了，大家过来拍照。”
徐老头招呼大家集合。
所有人都围过去，站成四排。
余青和陆迟属于班上的高个子，所以两人很自觉的站在最后一排边缘位置。
林月月和王美丽站在人群的最中间。
两人对着镜头露出甜美的笑容。
元秀原本想和林月月站在一起，却被徐老头一把拉住，强行将他拽到身边，元秀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强笑对着镜头。
“来来来，往镜头里看，不要眨眼。”
当摄影师按下快门键的时候，余青把手放在陆迟头顶比了一个耶，然后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陆迟只是表情呆滞的看着镜头。
咔嚓一声。
少年们的青春，定格在2014的盛夏。
拍完集体照。
所有人都回到了教室，立马投入到紧张的学习氛围当中，唯独林月月带着耳机，无聊的看着课外书，还时不时的哼唱几句，一点也不没有为接下来的高考而担心。
看到这一幕，余青心里是羡慕的。
投胎投的好不说，天赋还那么好，随随便便学习一下就能考第一名，简直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你的黑眼圈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陆迟坐在旁边，关心问道。
“昨天看了一晚上的书。”
“看懂了吗？”
余青叹了口气：“看开了。”
陆迟轻声说道：“慢慢来就好，不难的。”
余青只是呵呵笑了两声，抬头看了一眼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还剩最后三天时间。
他也想慢慢来啊。
可是，生不逢时。
“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你们这些学霸的，题看一遍就会，书读一遍就懂，随随便便就能考上985，你们永远也不会懂我们这些普通人的辛酸。”
余青苦涩的笑了笑。
他记得以前在网上看到过一个段子。
人世间最痛苦的是什么呢？
你恰好有那么一点天赋，够你去觊觎天才们的那片殿堂，却不够你进去。你在门前徘徊，隐隐约约能看到殿堂内透出的光，却敲不开那扇门。
你颓废而坐，以为这就是人世间最大的遗憾，却隐隐约约听到殿堂内传来一声叹息：我好菜啊！
“你有天赋的，我看得出。”陆迟认真看着余青：“只是你走得慢了些，如果再给你一年的时间，你一定可以的。”
余青愣了片刻，笑了笑。
“就当你是在安慰我吧。”
这段时间，他的各科成绩都进步了不少，就算是数学，他也大概知道解题思路了。
这其实和他的理解能力有关。
孩子的时候理解能力比较差，长大后理解能力就变强了，余青带着成年人的思维重生到高中，虽然能弥补天赋的差距，但留给他的时间太仓促了。
如果再给他一年的时间。
就像陆迟所说的，他真的有信心，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
“你要是想复读的话，我陪你一起。”
陆迟认真看着余青。
余青心脏剧烈跳动着。
看着陆迟，久久不说话。
回到家。
余青还是和往常一样，回到自己封闭的小房间，台灯亮起，书桌上摆着厚厚的学习资料。
他把练习册摊平，笔尖沙沙地走得很急。
可当他俯身去拿草稿纸时，突然看到抽屉里的作文本，一下子愣住了。
“亲爱的陆迟同学，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祝愿你顺风顺水顺财神，吉时吉日喜如风。”
行文很潦草，随意又敷衍。
不知为什么，余青想到今天陆迟对他说的话。
他心里有点发堵。
他想了想，伸手把那一页撕下来。
三两下揉成球，随手抛进垃圾桶。
余青重新翻开空白页，深吸一口气，用尺子比着规规矩矩写下几个字：我的同桌。
“我有一个同桌，他的温柔向来无声。”
“他从不主动说话，却在每天早读前把我的桌椅擦得干净。我趴着睡觉时，他会悄悄的用身子挡住阳光，写字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我上课犯困时，他会朝我递一颗糖。晚上一起跑步时，他也总是在终点等我。”
“李飞总说我罩着他，而我却从没有真正意义上帮助过他什么，反而都是他在帮助我，所以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大哥。”
“班上的人总是欺负他，可他从来不还手，默默的忍受着，其实我知道，他并不是好欺负，而是看在同学的面子上不想计较。”
“所以我们都欠他一个真挚的道歉。”
“无论如何，谢谢你，我的同桌。”
“这个世界从没有温柔对待过你，谢谢你用温柔对待这个世界。”

最后一节课。
下课铃声响起，班主任徐老头把粉笔头轻轻放回讲台，像给一段岁月画上了句号。他静静看着下面在座的学生，语气中带着万般不舍：“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明天就要上战场了，大家也别紧张，就当作平时考试那样，回去也别复习了，睡个好觉。”
“你们语文老师布置的作文，不用交给他了，那是你们自己写给同桌的，所以得亲手交给你们同桌才行，但是还是建议你们回去的时候再看，免得有的人落泪，有的人打起来。”
教室里静了一秒，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余青很是尴尬。
他没想到自己写的东西还要交到陆迟手上，早知道就不写这么煽情了。
但既然老师都发话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把作文递给对方。
“喏，回去的时候再看，听到没？”
“哦！”
陆迟点点头，然后也从书包里拿出作文，递给余青。
余青伸手接过，放进书包。
徐老头欣慰的看着这一幕，他也想起了自己的青春岁月。
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啊。
“拖堂拖了三年了，最后一堂课，我就不拖了。”
“明天过后，你们远走高飞，老师原路返回。”
“好了，都散了吧！”
没人动。
空气像被按下静音键。
徐老头合上书本，嘴角却扬起一个罕见的笑容：“怎么，还想等着我再讲两句？”
下一秒，全班齐刷刷站起来，桌椅碰撞出潮水般的声响。
有人喊“老师辛苦了”，有人哽咽着叫“老师我们舍不得你”。
那场面就跟哭丧一样。
最后，徐老头站在教室门口，看着自己的学生一个个走出去。
他回头看向讲台，望着空荡荡的座位，抬手抹了把脸，低声笑骂：“小崽子们，都给我飞高点。”
不舍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最后走的人关门最轻。
余青回到家。
关上卧室门，迫不及待拉开书包。
拿出陆迟的作文本。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
他原本以为对方写的跟他一样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