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营业by醴泉侯
醴泉侯  发于:2025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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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头和耳朵现在也麻痹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说出这句话。
正当他想重复一次时,徐行给了他回复。
他道:“好啊,我一定告诉你。”
叶风舒心脏也被酒精的污水泡过了,现在又湿又沉, 酸胀不堪。
他摸索着又想去拿酒杯,但手腕却被徐行给抓住了。
徐行道:“叶哥,你答应我不喝了。”
他答应过吗?徐行是不是又在忽悠他?
叶风舒有点疑惑,他往沙发靠背上倒了下去。
这场小局结束时已经是快凌晨四点,余闲带着助理们从各个犄角旮旯搜罗出了各种形态不一的醉鬼,又一个个打发上车。
最后还留在包厢里的只有叶风舒和徐行。
徐行开了灯,叶风舒抬了抬胳膊,想挡一挡突然亮起来的光,但又没力气,手还是落了下去。
怎么就非要喝成这样?
徐行走到他面前,弯下腰道:“叶哥,走了。”
叶风舒没睁眼:“嗯?去哪儿?”
徐行道:“回酒店了,大家都散了。”
叶风舒还是闭着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大着舌头道:“嗯……,等会儿,我要去厕所。”
徐行无奈地道:“你刚才去过了。”
叶风舒早就清空了膀胱,胃里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吐出来了。但在最后这一个小时,他每隔几分钟就跑一趟厕所,进去了后什么也不干,在镜子里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和跟进来的徐行看。
叶风舒现在是一条酒醉的金鱼,他迷惑道:“噢……我去过了吗?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徐行只得再重复:“现在该回酒店了。”
叶风舒点点头,但他感受不到自己还有脖子,深怕动作一大就要人头落地。
他忙仰靠回沙发靠背上,冲徐行掀开眼皮,他求助道:“徐行,我好像走不了了。”
徐行道:“没事儿,我扶你。”
叶风舒打断:“抱我。”
徐行一愣,他本打算去拉叶风舒的胳膊,但现在像给按了暂停键一样僵住了。
见他不动,叶风舒不耐烦了:“我说我走不了了。你不是使不完的牛劲吗?在片场怎么就能抱这么多趟?”
他蛮横地伸出双臂:“废什么话,抱我。”
徐行叹了口气。他弯下腰,一手穿过叶风舒的腋下,一手搂住他的膝弯,把他抱了起来。
这次叶风舒没故意给他下绊子,但醉酒之后,他的身体好像比穿着戏服时候还要沉。徐行略微晃了晃。
叶风舒被晃得一脸痛苦,他叫道:“等等等等,你别动!”
徐行站住不动,叶风舒又道:“我、我头晕。再动我要吐你身上了。”
他在徐行怀里蛄蛹着调整姿势,但无论什么姿势都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等、等一会儿,我,我得缓缓。”
徐行只好抱着他坐回了沙发上。
虽然不及徐行,但叶风舒也有男人恨不得写在额头上的180+,现在他几乎平躺了下来,跟展开了的猫似的,长得不可思议。
他努力将自己缩短。叶风舒把上身支起,把头枕在徐行肩上,小腿从沙发上垂了下去。他道:“徐行,我得先去趟厕所。”
遇上鬼打墙了。徐行觉得大概自己这辈子也别想回酒店了:“叶哥,你刚才已经去过了。”
叶风舒盯着徐行,看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笑道:“哎,徐行,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吗?”
徐行有点气乐了:“是吗?那祝你生日快乐啊。”
叶风舒道:“我25了,算比你大一岁了。你不得叫我声哥吗?”
徐行道:“叶哥……从开机那天,我就在叫你哥了。”
叶风舒道:“不是叶哥,什么叶哥!就叫哥,夹着点叫,这么叫……”他自己先夹了起来,用让人毛骨悚然的肉麻声音道:“gie~gie~”
徐行长长地叹了口气:“叶风舒,你歇会儿吧。”
叶风舒道:“歇会儿去哪儿啊?”他自己想了想:“几点了?我们是不是该回酒店了?”
他的头太沉了,止不住往下滑,几乎要靠在徐行颈窝上了。
徐行低头看他。包厢里空调太热,叶风舒的发梢汗湿了,眉毛和眼睫也湿漉漉的。他的脸色现在发白,眼眶却发红,不像酩酊大醉,反倒像哭过一场。微微拧着的眉头似乎有点委屈。
徐行注意到了点过去没有留心的细节,叶风舒打了耳骨钉,右边耳廓上有颗小小的钻石在闪烁。
叶风舒还在不满徐行拒不叫哥:“徐行,你怎么就这么犟啊。”
徐行觉得自己和叶风舒对话,就像寂寞疯了的人在对着盆栽说话,他道:“不犟怎么会混成现在这个鬼样子呢?”
叶风舒问:“都这个鬼样子了,那不能再犟一回啊?你就真不敢谈恋爱吗?”
徐行道:“嗯。我现在只想好好拍戏,以后才能继续拍戏。”
叶风舒用力翻了个白眼:“拍戏就忒么这么有意思?你不过日子了?”
徐行笑了:“叶哥,你现在不也觉得拍戏挺有意思的吗?”
现在说的话,叶风舒明天应该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或者说三分钟后他就不会记得了。
还有种可能,那就是徐行自己有些醉了,他问:“叶哥,你现在觉得温题竹喜欢越清臣了吗?”
叶风舒嬉笑道:“喜欢啊。能不喜欢吗?虽然越清臣是个没长嘴的傻卵,但可太忒么喜欢了。”他突然来劲了,从混沌意识的水底里捞出来句对白:“只要你想的和我一样,就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这不是耽改剧里敢出现的台词。
叶风舒得意洋洋:“想不到吧徐老师?我能让尹鸿仪踩在我头上?我可也把这本破书看了,怎么就这么长啊?”
他的眼睛在醉波里闪闪发光,像是碎在海浪里的夕阳。
徐行眨了眨眼,那光芒并不灼人,但他还是垂了下眼睛。
演的就是一个真。
屏幕里造的梦太美太热烈。
要自己都不信这场梦,又要怎么服众?
无分中外,这个圈子有那么多假戏真做的故事。
但金童玉女们最后好像都两败俱伤,没见着谁有好下场。
这还是异性恋。
他避开了叶风舒的眼睛,但却避不开他身上的气息。
徐行对气味向来敏锐,现在叶风舒身上除了熏人的酒气,还有股海盐的味道,再之后飘来的是柑橘、罗勒、乳香。
叶风舒不知用的什么香水,但闻起来像海风。
徐行从小就知道自己容貌非凡,等进了这个圈子后,这容貌再给他带来了比过去十倍不止的爱慕。
有的来自异性,也有的来自同性。
这些爱明码标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让他恶心和恐惧。
徐行就像小儿持金过闹市,偏这金子黏在手上,无论如何也丢不掉。
但叶风舒好像是例外。
他好像什么也不要。
但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徐行觉得自己对他也有点例外,现在肌肤相近,吐息在侧,徐行并不觉得嫌恶。
要是叶风舒能不说车轱辘话就更不讨厌了。
叶风舒又经历了一圈循环,回到了唱票跳针的地方。他没完没了:“徐行,别装了,你真的不敢谈恋爱?”
徐行道:“嗯,不敢。”
叶风舒不屑地嗤笑:“我才不信。和尚还有花和尚呢。”他笃定地叹出一口酒气,连带着那股海风的味道,吐在徐行的脖子上:“等、等着吧,有你打脸的时候。”
请神容易送神难,余闲终于把神仙们都送走了,得回来接自己家的这尊大佛了。
一推开包厢门,他的两只眼睛都差点滚进满地的垃圾里。
这活爹怎么坐在徐行腿上?!
徐行也喝多了?要弄一个叶风舒回去就千难万难了,怎么还经得起添一个徐行。
还好徐行从不给人添麻烦,他看向余闲的方向,有点尴尬:“……叶哥喝得好像有点太多了。”
叶风舒酒后干的出格事情太多了,曾经差点把停车场的石墩子带回家,现在一比好像也不算啥?
还好是耽改,换了是个女演员可完犊子了。
余闲忙过来扶他,但叶风舒好像睡着了,靠在徐行肩上一动不动,两条胳膊都往下耷拉着。
徐行道:“没事儿,我送叶哥去停车场。外面现在没人了吧?”
余闲忙道:“早没人了,我刚才出去的时候都看过了。电梯直到停车场,我让司机把车开到电梯口等我们。”
以防万一,他还是拿了个口罩,替叶风舒挂上。
徐行再次把叶风舒抱了起来,他想了想:“明天别告诉叶哥我们是这么回去的吧?”
余闲苦笑道:“当然说不得,徐老师,你也小心点,可别说漏嘴了。”
他可见过太多次叶风舒第二天发现自己丢了人,大发雷霆,迁怒他人的场面了。
第36章 36万里挑一
按叶风舒积年的酒蒙子经验,他知道酒醉时发生的事第二天绝对不要去追究,就像出门旅游时断了电的冰箱门绝对不要打开。
但现在他抓心挠肺想知道昨晚发生的事。
断片前最后的记忆,是徐行说他不敢谈恋爱。
在此之后徐行好像还和他说了不少话,叶风舒甚至还记得他脸上跳动的色彩。但徐行就像在演无声电影,嘴唇一开一合,但就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但应该没出事儿。
过去叶风舒酒醒后常有种大祸临头的预感,但这次却奇异的只感到酸涩。
叶风舒不放心地点开手机。
热搜上没有他的名字,他松了口气。
这口气没能松上太久。
傍晚有条热搜上了榜,#叶风舒 酒局#。热源是一张歪歪斜斜。满是噪点的照片,看样子是在门口偷拍的,能看见包厢里的醉舞狂歌、杯盘狼藉。
画面的中心是个正在陶醉唱歌的胖子,被好心的营销号打上了码。
叶风舒和徐行窝在画面的边缘,被营销号圈出来放大了。
徐行正低头听叶风舒说话,叶风舒把手拢在嘴边,好让声音大点。他的脸被自己的手挡住了大半,但从眼睛的形状能看出他嬉皮笑脸,应该说不出什么正经人话。徐行的胳膊横放在沙发靠背上,咋一看挺像搂着叶风舒的肩膀。
这条热搜有点无聊。
如果围脖的热度可以当真,那昨天全国人民一大半都被通知到了叶风舒25岁了,生日和朋友聚个会倒也正常。
唯一有点不正常的是照片里没有别的艺人。
如果这是叶风舒的私人局,那说明这部戏非但没能起到周处杀蛟的作用,反而是给这俩狗东西牵上了狼狈为奸的线。
今天是工作日。易晴把微信界面缩到最小,不时通过不锈钢水杯的反光观察老板有没有过来。
【阿玖】:谁拍的图啊?
【蟹黄汤包】:好像是服务员,发在自己朋友圈里说看见明星了,被别人截图了。
【阿玖】:好惨,怕是要丢工作了。
【琴空弦】:也未必,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自己安排的。
【琴空弦】:这图看起来不讲究,但其实很讲究。嗑Y的能磕晕过去,但放在明面上,其实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坐近点说话怎么了?能说明什么?
【琴空弦】:这俩狗哔可真会麦啊。
【蟹黄汤包】:我看有人在扒他桌子上的酒得多少钱。
【琴空弦】:这不帮叶风舒艹人设吗?一会儿又有人去上赶着自称老奴了。
【蟹黄汤包】:呃,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立刻就讲了出来。
【蟹黄汤包】:我想凝一下。
【蟹黄汤包】:我靠!!!徐啸吟这肩膀,脱了外套也这么宽,胸这么大,腰就这么一点细。
【阿玖】:对吧!!!叶风舒屁股也挺翘的。你们要不要看他跳女团舞,贼会扭。
【蟹黄汤包】:叶风舒就算了,狗比天龙人我吃不下。
【琴空弦】:你俩能不能有出息点?
【阿玖】: 想开点嘛,感谢新社会,你还能看见少爷给你扭。
【阿玖】: 可是真的很翘哇。
她把叶风舒单独截了下来,局部放大,试图证明这一点。
【琴空弦】:要吃S就不要放在微波炉里加热啊,有没有公德了?
【阿玖】:对了,我还真去偷吃过CP粉的螺蛳粉。我有个女神现在在磕,这家车开的好猛,名字一换当原单看挺香的。
一直没发言的其他人也冒了头。
【仙进奉】:那有没有那种拘禁的痛车?符合医学常识点的。
叶风舒也在看这张图。
他道:“余闲。”
余闲一哆嗦:“已经在处理了,风舒,你别着急。”
叶风舒考虑了三秒自己该着急什么,他悻悻道:“也没拍着啥,我急什么?”
他急得另有其事,叶风舒把余闲薅过来:“昨晚你全程都在吧,拍这张照那会儿我和徐行说什么了?”
余闲松了口,一推四五六:“包厢里那么吵,我怎么听得见?”
其他助理甚至都没在包厢里,那就更不会知道了。
叶风舒的脸沉了下来,他挥挥手让余闲滚蛋。
还不如直接去问徐行。
昨天叶风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酒店,大脑重新开机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余闲小心翼翼来带话,说廖太保问还能不能再拍一场夜戏。
叶风舒之所以答应下来,不是因为敬业,而是因为徐行也会来。
他走到徐行身边,难得地斟酌了下语言的艺术,迂回试探:“徐老师,你昨天没喝多吧?”
徐行笑道:“还行,挺久没喝那么多酒了,但没怎么醉。”
你小子没断片就好。
叶风舒继而旁敲侧击:“那个,我昨天说的那些话别往心里去啊。”
但徐行并不上套,他有点迷惑:“叶哥,你昨天没说啥吧?”
叶风舒故作惊诧:“我没说吗?”
徐行想了想,真诚地回答:“你就说了挺多次你要去厕所的。”
叶风舒可不乐意听这个:“你就编吧,可能吗?说得我肾不好似的!你看到热搜上那图了吧,我和你凑那么近,就说我要上厕所?”
徐行笑了:“哦,对了,你还说黄狼子是个赌狗,和俊伟的妹妹在谈恋爱,把人姑娘也带澳门去了,叫我千万别跟俊伟说。”他问:“俊伟昨天我见过了,黄狼子是谁?”
黄狼子就是那个被拍下来的胖子。
叶风舒懒得介绍自己朋友的外号了。
他挥挥手让徐行也滚蛋。
叶风舒在酒局和夜店里不知道被拍到多少回了。
群众普遍认为叶风舒大概有不下二十个前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总有一天会有六七个嫂子在热搜上组成复联。
但叶风舒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是他还真没这方面的小辫子让人抓。
他的朋友们倒通常都带着伴儿,有的还不只一个伴儿。但叶风舒永远是一个人,有时喝懵了,别人都有人搂,他只能搂着果盘。
他朋友们的那些伴儿,不论男女,大多都是冲着钱来的。这点叶风舒倒是觉得合理,因为他的那些朋友一个个都长得鬼迷日眼,除了钱也没什么可图的了。
但他不一样。
没了这让人垂涎的身家,他还有让人垂涎的美貌。
叶风舒不谈恋爱,是因为觉得谈恋爱太便宜对方了。
他高低得找个和他一样功成名就,绮年玉貌的。
就这点而言,叶风舒其实挺想找个圈内女友的。
但他觉得够格给他当嫂子的女艺人几乎都在一二线,别说给他当嫂子,如果有得选,人家连他的同事都不想当。
热搜上这张照片,还是他头回在局里不是个格格不入的孤家寡人。
他望向徐行的方向。
现在场上正在拍徐行和反派的对手戏。
这段剧情是温题竹和越清臣从积毁渊回到人间,反给反派下了一套。越清臣假装自己已经除掉了温题竹,正在和反派套话。
而叶风舒的戏份就是等反派自以为计得,把什么都抖搂干劲时跳出来告诉他,老子还没死呢,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叶风舒跳着跳着读完了原著,虽说他好像终于弄明白了温题竹为什么喜欢越清臣,但他又不解上了读者为什么会喜欢越清臣。
尹鸿仪写越清臣“骨重神寒”。四个字叶风舒每个都认识,连起来只让他疑惑是不是指越清臣湿气有点重。
现在的徐行穿着一袭乌衣,一只手负在身后。
他的腰背笔挺,似千军万马也不能撼动。那张俊美的脸就如高天孤月,人间万户仰望,但谁也别想把月亮摘下来。
要是越清臣长成徐行这个样子,那尹鸿仪那一套套的四字成语,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叶风舒叹了口气。
要论好看,没有比徐行更漂亮的了,但怎么是个男的?
按理说叶风舒该找找情绪,等会儿跳出来时别太拖徐行和演反派的老戏骨的后腿。
但现在他心思哪在工作上。
叶风舒在脑海里一而再、再而三地翻断电了三个月的冰箱,从里面掏出一盒又一盒长了霉的后悔。
最后悔的是好像不该这么直接问徐行。
徐行虽然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个软柿子,但叶风舒领教过他棉花里藏的针。
要真逼急了,徐行说不定会说出他的心里话。
所以徐行的那出无声电影到底说了什么?
等徐行真问出那句话来的时候。
他该不该答应?
叶风舒觉得徐行挺可怜的。
要他说不能理解徐行的顾虑,那就是有点装这一行的外宾了。
艺人最好不要找素人谈恋爱,艺人和艺人谈恋爱彼此还能有点核威慑,但素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甄苡柠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但徐行现在的处境也很难找同行当对象,找个和他一样自身难保的小艺人,但凡出点意外,就是两个人绑在一起沉塘。如果找个能罩着他的,这行人人都是人精,哪有什么恋爱脑,谁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柳崇实估计不怕,但柳崇实那发际线都成M型了,他倒是也配?
适合徐行的对象,得长相般配,很有能量,人还得怪好的。
思来想去,全内娱也就只有叶风舒每一条都中。
那徐行还在怕个啥?
怕被拒绝?
但要不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被拒绝?
万一叶风舒答应了呢?
第37章 37时不我待
春夏交接就像在玩跳马,夏日从春天背上一跃而至,《剑赴长桥》的拍摄已近尾声。
这部戏拍了三个多月,创下了叶风舒在组时长记录,也让他在人生体验上实现了一些0的突破。
比如最近这难以言喻的滋味。
日历越撕越薄,有件亟待解决的事情却一直没做。
他想解决,但狗咬刺猬,无处下嘴。
他在拖延,但他也明白,每拖过一天,情况只会变得更糟。
但不解决这个问题,日子好像也能过得下去。日子就像搁过生蒜的冰箱,不论放进什么山珍海味,再拿出来时都沾上了同同样让人恶心的气味。
这事儿偏偏又十分简单,真要去做,只需要一个决心,十秒钟,六个字。
原来余闲一天说八百次的焦虑,就是这个意思。
最后的外景地在张家界。
《剑赴长桥》的杀青戏也在这里。
剧情中,这里是个叫做苦雨集的偏远集镇,温题竹和越清臣少年时游历至此,他们在这里跌跌撞撞地识人间,又眼看着无力阻止的祸斗秽火把这里烧做了赤地。
200年后,番外里的师门后辈受高人指点,到此求前代主角出山。集镇换了名字,也换了人,无人识得他口中的剑仙,但大家都说每逢十五,总会有山中隐士来镇上贩酒换盐,喝上一盏,能好醉一日。
叶风舒在他的那些古偶里过了很多次上元和七夕,放了无数的许愿灯,吃了无数的糖葫芦。
尹鸿仪未能免俗而稍有创新,给主角们在苦雨集安排了个少数民族的星回节。
在小说里,温题竹两次踏足苦雨集,中间相隔了数年。
第一次来时,人间太平无忧,少年意气风发,最在意的师弟就在身边,可惜就是不爱笑。温题竹想让大家都开心点,在星回节的夜晚用控火术引动篝火,在黑夜里幻化出一幅幅美丽异像。
而重访时早已物是人非,街镇只剩下残垣断壁,遍地无人收敛的焦尸,而他和越清臣也已反目成仇,再见时只能白刃相向。
温题竹眼眶发红,落下泪来。
不知他是在哀生民如蚁,痛青春倏然,还是在哭和一个故人再也回不到过去。
在书里看,这两个剧情相隔了几十章,在剧里看,大概要等上一个礼拜。
可拍摄时,这两场是同一天的白天和晚上。
对叶风舒而言,这种独角戏倒是挺好演。
他在置景里失魂落魄走上两趟就成,自有后期穿插回忆杀和BGM帮他感动观众。
对廖太保而言,这种独角戏是最不好演的。
这就好像开水白菜其实最考火候和手艺。
整个白天都没有徐行的通告,但叶风舒一扭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帐篷里了。
趁着导演在试光,叶风舒也溜回了帐篷下:“你来干嘛?晚上还有大夜呢,拍完估计天都亮了。白天能多睡会儿就多睡会儿呗。”
徐行道:“没事儿,昨晚睡够了,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剧组难道还用得着他抬箱子,他还能来帮什么忙。
叶风舒听得心里先是一颤,复而又是一软,他问:“怎么?徐老师又怕我哭不出来啊?”
徐行道:“那倒不是,叶哥,你现在知道怎么演难过的戏了。”
在徐行嘴里,演戏就像学骑自行车似的,一旦成功一次,就再也不会忘了。
叶风舒悻悻道:“得了吧,上次是你一点点帮我喂出来的,怎么?今天还打算来一次?那以后我们不在一个组里了怎么办?”
今晚拍完最后一场大夜,明天《剑赴长桥》就能杀青。
剧组在就近的宾馆准备了杀青宴,饭一吃完酒一散,大家就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离开了剧组,他想要和徐行再聚恐怕不容易了。
徐行笑了:“那以后你要是哭不出来,就给我打电话好了。”
叶风舒到:“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合着以后我就专找你哭来了?”他冲徐行扬了扬下巴:“放心吧,以后叶哥给你打电话一定是好事儿,你记得接快点。”
他和徐行已经互换私人手机号,可惜徐行的私人微信和他工作号一样,朋友圈里一片空白。
徐行笑了:“135开头那个号我没告诉几个人,不会接漏的。”
叶风舒试着问:“哎,你下回见面是不是得明年了?中间还有大半年呢,我们怎么约啊?”
按徐行的机灵劲儿,他该立刻回答叶风舒几句召之即来,不俟驾行的漂亮话。
但徐行老老实实地说:“叶哥,你工作挺忙的吧,不用特别惦记着我。我们真的是朋友,散不了的。”
叶风舒不由上下看他。
徐行似乎真是来帮忙搬箱子的,短袖衬衣加牛仔裤,像个去赶早八的男大,眼里也流露出股清澈的愚蠢。
叶风舒从鼻孔里长长叹了口不耐烦的气。
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四季豆不进油盐?
他决定再给徐行一个机会。
“行吧,我不惦记你。”他说:“那你惦记着我呗?我等你找我。”
他捕捉到徐行的眼神闪躲了下。
最终他笑着转移了话题:“叶哥,那我没事儿就得来找你打游戏了。”
这是最后的两场戏了。今天梳妆时叶风舒下定决心心发挥好,让廖太保别再狗眼看人低。
但等到了场上,叶风舒没半点心思在戏里。
徐行恐怕没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前几天他问了徐行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徐行笑笑没说话。而余闲今天就已经把叶风舒下周的行程都排满了。接下来这大半年里,他俩是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
要真是朋友,那倒诚如徐行所言的散不了。
但有些事儿过了这个村,可就再没这个店了。
朋友再聚在一起,大概只能再聊聊圈里的八卦和怎么上分了。
现在只剩下最后48小时。
这场戏几条走了下来,叶风舒果然还是那个叶风舒,他又哭不出来了。
但廖太保居然高抬了贵手。
听到他喊“过”时叶风舒愣了愣。
他本打算实在不行,就让徐行再带自己最后一次。
叶风舒去到监视器旁,冲着廖太保嬉皮笑脸:“导儿,是要杀青了,但您别放松要求啊,这不是晚节不保了吗?”
晚节不保是这么用的?廖太保道:“叶老师,你这么设计其实也挺好的,不信你叫徐老师过来看看。”
我设计啥了?怎么就要让徐行过来看看?
叶风舒让小邱去叫了徐行过来。
他们一起看向监视器。
温题竹失魂落魄地走在废墟里。他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他在想的那件事情有点太满了,挤得其他的事情从脑海里溢了出去。
唯一回神的一刻,是他踩到了一块焦木。
他赶紧稳住身形,如梦初醒般看向前方。
镜头捕捉到了他满眼的怅然若失。
叶风舒都快忘了,打一开始徐行就告诉过他,廖太保不太瞧得上网文大开大合的写法,收着点演他更喜欢。
他看向徐行,徐行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靠了过来,看起来是真的为叶风舒高兴:“很好啊叶哥,你找着情绪了,以后就照这么演吧,我就说你能行的。”
什么情绪?就这么烂的情绪?
你可盼我点好吧。
叶风舒瞪着他,阴阳怪气道:“那可真要谢谢徐老师帮忙了!”
从来系日乏长绳。
日头以九头牛也拖不回来的势头向着张家界的奇峰后落下。
片场的太阳灯已经点亮了,道具组在抓紧最后的时间赶工,已经等了大半天的群演像码头的海鸥,三三两两蹲着吃饭,哪哪儿都是。
为了应付最后的花絮,叶风舒也勉为其难端了份盒饭做道具。
他把肉和菜夹起又放下,除了两条上海青,什么也没送进嘴。小邱当他习惯性挑嘴,送来了一直备着的果切,但叶风舒连看也没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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