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鬼了!刚这里还有个人呢!我就眨了个眼啊。”他下意识搓着手臂,感觉这个庄园入夜的一瞬间格外的冷。
严熵缓缓站起身,目光沉沉地掠过这片花园,最终定在燃起灯光的城堡上,他声音不高,将伏一凌的话压下去。
“别看了,它们到时间了而已,回去吧。”
几乎是严熵话落下的瞬间,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几人走过那截小道路口。
“鬼吧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伏一凌皱着眉头,但是手腕上的数字又纹丝不动。
管家的脸上还是挂着那张微笑,微微侧身示意几人跟着她走。
城堡内部的灯光昏暗,这餐厅狭长,厚重的垂着丝绒窗帘,将窗外最后的天光隔绝,长桌上铺着浆洗得笔挺的亚麻桌布,银制的餐具在白盘旁摆得整齐。
伏一凌皱着眉看着坐在长桌旁的仆人们,压着声音道。
“这么大的餐厅,是仆人的餐厅?”
“是的。”
他被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女管家笑着转过身张开双手。
“入座吧。”
岑几渊在看到几人时一脸憋闷地走过来,被伏一凌问了半天都没吭声。
众人落座后餐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静,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温热的香气,伏一凌垂眼看着桌上的食物皱了皱眉。
这能吃吗这……
女管家立于长桌主位旁,清了清嗓子。
“以仁慈天父之名。”她开口,声音平直无波。
“感谢吾主赐予此日之粮。”
“感谢吾主赐予安身之所。”
“感谢吾主赐予我等待侍奉之荣光。”
“愿吾主之光永耀此宅。”
“我等卑微之仆,如器皿承主恩泽。”她念得格外清晰,带着一股近乎咏叹调的庄严。
“主赐我等血肉,以劳作还报。”
“主赐我等束缚,以得真正自由。”
长桌两侧端坐的仆人在管家开口时便骤然被牵动,头颅整齐划一地微微低下,在她每每念完一句话后都以完全相同的语调齐声重复那句话。
“感谢吾主赐予安身之所……”
“愿此束缚之印记,永证我等归属。”这些词句被数十个声音同时吐出,又随着最后一声“阿门”落下,餐厅瞬间重归死寂。
岑几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一股子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女管家脸上的笑容在祷词结束后笑得更加,她微微颔首。
“愿主赐福,请用餐。”
刀叉碰撞瓷盘的声音响起,岑几渊打了个寒颤凑到严熵耳边。
“这——”
他喉咙骤然被束紧,立马闭上了嘴。
啥意思,不让人说话?
严熵轻轻把手指贴在嘴边摇了摇头,这顿饭吃地无声,也没有一点胃口,岑几渊嚼着嘴里的饼眉头忽地一皱,他抬眼对上几人视线,不着痕迹地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好在这地方好像没有让他们洗碗的打算,几人吃完饭后狗狗祟祟溜回了房间。
“我的妈耶!”伏一凌倒在床上。
“他们念那些东西的时候我鸡皮疙瘩都下来了,一个人死气沉沉地念就算了,一群人都这样啊!”
“你们吃到了吗?”简子羽摊开手,掌心躺着几粒糯米。
“吃到了啊,硌牙啊!饼里面放糯米,把我们当邪躯呢?”伏一凌吐槽着把兜里的糯米掏出来。
“这是天主教的祷词?”岑几渊照着镜子侧头看着自己脖子上的红印子。
”简子羽望着窗外的月亮说:“他们嘴里的主应该不是天主,是这个城堡的主人。”
“嗯,但是那个女管家应该是在模仿,”严熵凑到岑几渊身边看了眼他脖子上的伤继续说。
“她站在主位旁边,语气也和之前正常说话的人不一样,她在模仿这座城堡的主人。”
“嗯,她是提到过这里的主人信教的,但是这个和故事有关系吗,不会又是单纯为了吓唬我们一下吧。”伏一凌挠挠头,扭头问岑几渊。
“渊儿,你下午发生什么了,看你脸色一直不好。”
“遇到傻逼了,晦气。”岑几渊一想到那个人就烦,把口袋里的布料递给严熵。
“这个,应该不是这里的东西,年代和材质颜色都对不上。”
严熵接过这块布料摩挲,扭头递给两人看了看。
“这……颜色好眼熟。”简子羽皱着眉想了半天都没想到这是什么布料。
应该是做衣服的?
“叩叩……”
“岑几渊,去擦大厅的雕像。”
管家交代完后便转身离开,岑几渊烦躁地拨了拨头发。
“她怎么知道我们在这。”伏一凌皱着眉探头张望管家消失的方向。
“我陪你去。”严熵说着就要跟上去。
岑几渊手臂一拦,低下头习惯性的去看自己酣睡值。
“除一下午草了你不累吗,歇会吧,给我个糖就行……”
他身子僵了一瞬。
手链不见了。
这一下午只有一个人碰过他的手腕。
“我陪你去吧我不累。”严熵坚持道。
“真不用了”
岑几渊笑容加深了几分,迎上严熵的目光:“你们又没被要求做什么,陪着我可能会受影响,我很快就回来。”
他拍拍严熵的手臂,转身,拉门,动作一气呵成。
沉重的门锁在身后“咔哒”一声合拢。
隔绝掉屋内视线的一瞬间,岑几渊脸上所有的伪装瞬间崩裂,眼神染上阴冷。
艹你妈的樊卓,老子杀了你。
说来也巧,岑几渊倒霉,次次脱离团队领活,但也幸运,这个叫樊卓的傻逼又和他分到一起。
“艹!是不是你他妈偷得,你个傻逼掠影者还给我!”岑几渊几乎是在见到那个猥琐的背影就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怒喝。
“哎呦,瞅瞅瞅瞅,小美人儿,你生气气来也挺好看的。”
樊卓笑得油腻,上手摸着拽着自己衣领的指尖。
“我还纳闷呢,那手链上的是编号吧,你和严熵的?这么久才注意到手链不见了我还以为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岑几渊咬着牙:“樊卓,你觉得我不能杀你?”
“杀了我你的手链也会跟着一起消失啊,这个世界那么多人,我掉出去变成残影者,只要我不露面,你找得到我吗?”
“你——!”
“别急,”樊卓指尖刚要碰到岑几渊的脸被人躲开,眼神一狠拽着他的下巴凑上去。
“你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会还给你的。”
岑几渊垂下手,冷笑道:“我怎么相信你?”
“你有谈判的资格吗?”樊卓“亲切”地拉起岑几渊的手转身,看着对方想挣扎投过去一个威胁的眼神。
“艹……”岑几渊嗤笑一声。
要不就直接杀了。
大不了直接和严熵说。
他目光阴沉地看着樊卓的背影,刚准备动手两人转进这个冰冷空旷的大厅,他一眼就看到了矗立在中央的那座雕像。
那是个端坐在石椅上的圣徒,左手紧紧握着一枚钥匙,右手赐福,向前伸出的右脚被擦得油光锃亮。
樊卓走过去斜倚在底座旁,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那根连接在雕像脚踝上的铁链浮雕。
他故意用指关节敲了敲雕像那只脚:“沾沾?摸了能走大运呢,可惜了,你的‘运气’……”
他得意地晃了晃自己掌心的手链::“在我这儿,乖乖听话,啊?我对着这张脸,还真舍不得生气,干活吧,小美人儿。”
岑几渊目光扫过那尊雕像悬在樊卓头上的脚,扫过樊卓掌心的项链,最终钉死在那张恶心的脸上,这种象征信仰的雕像,连同那只过度磨损的脚,在樊卓的威胁下显得无比荒诞。
他忽地低头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向前一步停在樊卓面前不足半尺的距离。
“樊卓,”他唇角的弧度上扬。
“我原以为你只是骨子里烂到了底,没想到你蠢成这样。”
他停顿,目光如钩,紧紧锁住樊卓的眼睛,下巴朝着那尊沉默的雕像微微一点,将嘴里的话吐出。
“要不……你就在这儿,对着这位‘仁慈的主’好好问问。”他声音陡然降至冰点。
“你如果死在这座城堡里,连肠子都被扯出来……会不会有资格下地狱?”
话音落下,岑几渊右手化作鬼爪,撕裂空气直冲着樊卓的腹部掏去。
“艹!”樊卓仓促间只来得及抬手死死攥住那只手腕,巨大的力道冲击震得他虎口发麻。
“呵……”一声轻蔑的笑从岑几渊的唇角溢出,他没打算给对方反应的机会,被抓住的手腕顺势反绞,卸开钳制的一瞬间一把薅住樊卓的衣领,一个过肩摔将人掀倒在地。
他蹲下身用尖长的指尖挑起掉在地上的手链,声音极轻。
“你就这点本事还玩阴的?再回你妈肚子里练练吧废物。”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尖利的呵斥猛地从大厅入口处炸响,管家脸色铁青地疾步冲来。
岑几渊懒洋洋地侧过身,歪着头静静地看着女管家手忙脚乱地将瘫在地上的樊卓扶起来,她目光嫌恶,却又好像不得不这么做。
“我……我就是老老实实来打扫卫生的!”樊卓被扶起来,指着自己肿起来的半边脸声音带着哭腔。
“他!突然像疯狗一样冲上来打我,还、还说要我下地狱!在这里!对着圣像说的!他、他这是亵渎!”
岑几渊冷笑一声。
这出恶人先告状真给你玩明白了。
“什么…什么!”管家闻言脸色惨白,猛地松开扶着樊卓的手,踉跄着后退一步,惊恐万状地转向那尊雕像,双手在胸前颤抖着画了个大大的十字。
“愿主宽恕这无知狂徒的亵渎,愿圣彼得垂怜!洁净这被玷污之地!”
她双手合十紧握,扭头怒瞪着岑几渊。
“你!今晚滚到禁闭室去!跪下来去祈求主的原谅!”
岑几渊歪着头听她又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祈求洁净他污秽的灵魂等等。
他扭头对上走廊的一抹视线,抿着嘴走过去。
“我没办法违抗命令。”他定身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女管家。
“就是那人?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威胁你。”严熵目光阴森,紧紧盯着樊卓。
“觉得没必要,反正我能拿回来。”岑几渊垂下头将手链重新带到手上,笑道。
“这种人怎么想得……”
他怔愣地看着这根手链慢慢变成一根发丝,猛地抬头对上那个视线。
樊卓笑容得意,做了个口型。
等你出来。
“艹……”岑几渊一拳垂在墙上,刚准备过去领口一紧。
“你妈的。”
“岑几渊,禁闭室在顶楼。”管家的声音冰冷,交代完后转身就走,严熵沉着声音问。
“我能陪他去吗?”
“不能。”女人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严熵眉头紧锁,攥着岑几渊的手紧了紧。
不能让岑几渊一个人。
“严熵。”
“严熵?”
岑几渊晃了晃手,看他回神后笑了一下:“没事,你给我点药就行,我觉得禁闭室应该也有线索,不用担心我。”
他抿了抿唇,声音轻了些:“对不起,手链……”
“我送你上去。”严熵拉着他转身,走了几步后身子一顿。
“而且你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
两人牵着手沉默地迈着石阶,岑几渊垂下眼睛,严熵的手指已经被勒出一圈红印,他停步。
“不要再走了。”
“伏一凌有疗愈,没事。”
“他治不好这个!”
“我说了没事。”严熵声音沉了些。
“不行,你回去,我自己会去,我没事的……”岑几渊说着将人拽着往后拉。
“岑几渊!”严熵压抑了一路的情绪濒临爆发。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那个人,他怎么威胁你的,他想让你做什么?”
岑几渊被问得猝不及防:“……他没让我做什么,就算、就算他真的说什么我也不会去听的。”
严熵没有回应,沉默地用指腹摩擦着那只被樊卓攥过的手腕。
“就为了那条手链?”他声音低沉的可怕,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碰你哪了?碰了你多久?他对你说什么了?全部告诉我。”
走廊的沉静被这句句追问拉扯得更加窒息,岑几渊下意识地压着下唇,那些樊卓说过的下流话、恶心的威胁,触碰的细节,他怎么能把它们说给这样的严熵听。
他扯出一个笑,身体前倾,拥住严熵试图软化一下他的语气。
“严熵,”他把脸埋在对方颈窝,声音闷闷的。
“他说的话…我都忘了,真的,没说什么重要的,别这样好不好?我觉得……你现在应该跟我说‘晚安好梦’,你回去吧,好不好?”
“岑几渊。”
严熵的声音平静,岑几渊感觉到环抱着的身躯明显地僵硬了一下,然后那两只原本垂在身侧、甚至在他抱上去是有过一丝迟疑想要回抱的手,最终抵在他肩膀上将他一点点推离。
“总是这样……”
严熵的声音没有了之前的怨意,只剩下疲惫和浓的化不开的落寞,他抬眼,目光沉沉,清晰地映出对方的慌乱。
“上个故事……也是。这个故事,还是。”他顿了顿,每个字都砸在岑几渊的心上。
“我是没资格知道这些吗?”
话音落下,严熵转身不再看身后僵立的人,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走廊里响起,急促、沉重。
岑几渊站在原地,指尖缩了缩,怀里空荡得发疼,那句没说出口的“明天见”狠狠扎在喉咙里。
他扭头望着楼梯转角的房间,叹了口气。
“上个故事……是指的什么啊。”他嘟囔着将门拉开,扫视着这个房间。
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他皱着眉嗅了嗅。
“这是……香?”
他尝试着向前移动几步,这间房狭小,没走两步脚尖就抵上了墙面。
“嚓……”
随着这声响视野里忽地乍现一抹微弱的亮,他扭头望着壁龛里自动燃起的烛光,这才看清楚地上放着一块圆形蒲团。
岑几渊蹲下身,蒲团上的凹痕边缘和底部磨得光滑。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东西……”
房间里的香火味道在他跪下去的那一刻越来越浓,岑几渊皱了皱眉扭头望着门板上那块仅容一只小碗通过的送食口。
鬼地方……闻起来像坟头烧剩的香灰,摸起来是棺材板儿,跪下去是对着阎王爷磕头,哪门子像跪拜天主的禁闭室了。
他心中吐槽,将背挺得笔直,目光定在那跟燃烧的白烛上沉思。
“太违和了……”
“嚓。”
烛火在话音落下后忽地闪了一下,传来一声短促的刮擦声,岑几渊猛地低头。
这声音是身前这块木地板上传来的,飘忽不定,断断续续。
他听了半晌这声音还是没停,咬着唇犹豫着抬手,轻轻用指甲划动。
一模一样。
有人在用指甲划地板?但是这个禁闭室只有他一个人。
他手指一缩,那声音却没停。
岑几渊,怕鬼,
说不慌是不可能的,他吞咽了一口唾液屏息凝神,强压着恐惧仔细捕捉,这种情况和之前在楼梯那里如出一辙。
“嚓……”
火光忽地一灭,岑几渊猛地一颤,盯着那跟蜡烛心里擂鼓,自小到大读过的鬼故事在这一刻侵占大脑,这里又没有风。
他搓了搓手臂犹豫着刚准备起身,那跟白烛就像是事先感知到他的意图一样重新燃起。
那阵莫名其妙的刮擦声不见了。
房间陷入死寂,岑几渊牙齿打着颤。
“靠,是怪是鬼的能不能别吓我啊……”
“……卑弱第一。”
“啊啊啊啊啊!!我操你大爷的!”
这声轻飘飘地女声吧岑几渊的魂都吓出来了,他哪还敢跪着骂着就要起身去拉门把。
“你妈妈的吻!咱都是鬼你绕我一命吧……我就是他妈的来罚跪的不带这么吓唬我的啊!”他眼泪都快被吓出来了,脑子里幻想了一万张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个什么鬼样子。
“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砖瓦,而斋告焉……”
这位“女鬼”念叨了一夜,岑几渊终于听出来这好像不是关于怪物的提示,他皱着眉用手指在手心画了几笔这些话里的字。
“记不住啊……”
“咔哒。”
门锁轻微响动,这根白烛应声熄灭,岑几渊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起身跺了跺脚。
走廊的光入眼晃了他一下,他低下头一遍念叨自己记住的几句话一边走。
“卧床之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
“哎呦!”
他撞上一个人,捂着头说着抱歉。
“没事。”
岑几渊闻声一愣,这个城堡的仆人好像是不会回复他们的。
眼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得有一米九,这么宽的肩挤进这身女仆装里,两个小飞袖唯一的作用是显得他更加“双开门”。
“你…是严熵的那个残影者?”
岑几渊顶着俩黑眼圈打了个哈切,闻声点了点头,猛地一颤。
“靠…什么之下来着??”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明其…卑……弱?”
男人擦着他过去,听到这句话一顿,转身道。
“主下人也。”
“啊对对……谢谢。”岑几渊挠着头刚准备下楼。
“这话是提示吗?”
他听到这话瘪了瘪嘴,我,害怕了一个晚上从“女鬼”嘴里掏出来的话你问就要告诉你?
“不是,我背古诗词呢。”
“你还挺闲的。”男人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岑几渊一愣,突然想到什么,迈步上拍了拍他。
“你知道我刚才背的是什么吗?”
“古诗词。”
岑几渊皱了皱眉:“我…你、我。”
“想交换一下线索?”男人瞥了他一眼,目光停在岑几渊那张脸上一阵又挪开。
“严熵的眼光还挺好的。”
“你认识他吗?”
“这世界有人不认识他吗。”
“也是…”岑几渊看着男人停在走廊尽头,几步跟了上去。
墙上悬挂一副油画,有点眼熟。
他思考了半晌,目光定在画中的女人身上,好像是在大学美术展上看到过有人临摹。
“这是《西斯廷圣母》。”男人看出了岑几渊的疑惑沉声道,手指虚点了一下画中玛利亚的脸。
“能看出来什么?”
岑几渊眯了眯眼睛,这幅画如果他没记错,玛利亚怀里抱着得婴孩应该是耶稣。
“温柔……还有悲悯?”他犹豫着开口,目光挪到画框边缘,刚准备观察一下被打断。
“你只需要看这里就好。”男人指着玛利亚的脸。
“母亲?”岑几渊皱了皱眉,记忆中这张画的脸部应该没有这么模糊。
“你把你刚才的背的古诗词再背一次。”
岑几渊闻声顿了一下,挠着头思索:“……额,卧床之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
岑几渊背完之后拍了一下手:“嗯,很好,我记住了。”
男人扭头看了眼他:“还有吗?”
“还有个什么砖什么瓦的。”
“这是《女诫》里的话。”
岑几渊眨了眨眼睛,半懵半懂地点头。
“线索交换完了,走了。”
“……啊?”岑几渊看着对方的背影皱眉。
“哎!你叫啥名字?”
男人顿步,低下头拍了拍长及脚踝的裙摆。
“阿楼。”
“阿楼?”
这一听就是随口编的名字吧……
他耸了耸肩,扭头转身下了楼。
房间里的三人沉默,简子羽抱着胸目光定在严熵还有些发紫的手指上。
“你再晚回来会儿估计就断了。”
严熵垂眸摇了摇头:“无所谓。”
“吱呀——”
“我好累……”岑几渊飘飘然地走进来,然后“一不小心”地倒在严熵怀里。
…………
简子羽捂着脸起身,拽着伏一凌给这两人留出交流空间。
严熵望着在自己怀里装死的人,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渊渊,你……”
他一顿,本来就没散去的内疚感在看到对方眼下的乌青后越发的重。
岑几渊被他气的一晚上没睡觉。
“我——”
“你听说过《女诫》吗?”
岑几渊支起身子打断他,心想着这情报一定能哄好严熵兴致勃勃道。
“卧床之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
严熵:“?”
“就是我昨晚和‘女鬼’聊了一晚上,这故事里的女鬼好有文化啊一直在叭叭这些,后来我才知道她在背《女诫》,你说她背就背吧,用指甲刮地板干嘛啊?一开始给我吓死了后来我发现她连面儿都不漏……”
严熵忽地笑了一声,俯身抱住一直在碎碎念的岑几渊。
“你昨晚就因为这个没睡觉吗?”他声音宠溺,轻轻帮他揉着膝盖。
“对啊,而且本来也就不能睡觉。”岑几渊目光定在严熵的手上,猛地坐起来。
“我就说昨天让你早点走,这都勒紫了啊!”
“没事,伏一凌已经医过了。”严熵抬头揉了揉他的头发。
“昨天的话……”
“你不准再生气了,”岑几渊嘟囔着扭头躲开他的视线。
“我都找到线索了,再生气……我也要生气了。”
严熵一顿,心中越发自责。
岑几渊他不是怕鬼吗?居然因为他说的话,和“鬼”聊了一晚上就为了找线索。
岑几渊伸了个懒腰刚准备躺下休息被人一把捞进怀里。
“对不起。”
岑几渊:“?”
他垂眼看着将脸埋在自己胸前的严熵。
不是,不是不是……道歉的不该是我吗?严熵你道歉干嘛?难不成是不接受他用线索求合?
“昨天我——”
“我们现在谁都不要再提昨天的事情,拉勾!”岑几渊忙说着将严熵的手拉过来强行勾住。
严熵这下是真的内疚到心难受,岑几渊居然为了不让他自责做到这种地步,自己居然还怀疑他,还埋怨他什么事情都不说。
岑几渊看着对方又叹了口气,抿了抿唇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盖章,就这样,不准再说了!”
小气鬼……
他心里吐槽了一句,起身拽了拽裙子:“差点把正事忘了,妈的。”
门外站着的两人还聊着天,看着一把拉开门火急火燎冲出来一副要去干仗的岑几渊,还没来得及问人已经切着幽灵态跑没影儿了。
伏一凌一脸懵地看着面色沉重的严熵:“严哥,他不是刚回来吗?这干嘛去了这么着急?”
“伏一凌,”严熵开口打断道。
“你觉得我对岑几渊好吗?”
伏一凌眨了眨眼睛:“挺好的啊。”
严熵又扭头看了眼简子羽,后者点头认同。
他沉思片刻,话说得郑重又严肃:“我还得对他更好些才行。”
两人一脸莫名看着严熵的背影,面面相觑头上浮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所以渊儿是被他吓跑的,才跑那么快?”
“……”简子羽一脸无语地把伏一凌的脸推开。
“有这个脑回路用来推故事吧,他肯定是反思自己之前对岑几渊太凶了。”
“他不凶啊……”伏一凌挠着头,刚走过一个转角被人拦住。
“伏一凌,你去擦餐厅的花瓶。”
这女管家每次出现跟个鬼一样,交代完要做的事又转身就走,伏一凌瑟缩了一下压着声音念叨。
“她为什么每次都能找到我们啊……”
简子羽没答,看了眼手上的蕾丝:“伏一凌,试着做点出格的事。”
“什么?”伏一凌一怔,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主餐厅不允许仆人进入,伏一凌被拦回来后一脸憋闷,在看到路过的小孩时又连忙行了个礼,那个男孩撇了他一眼,目光淡淡地拉开刚将他拒之门外的木门。
太憋屈了……
伏一凌张望着这个走廊,每每路过一个仆人时他总会多留意一下,他发现这里的仆人虽然有男有女,但是脸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又或者说这些人长得都清一色地普通。
这个城堡有特别多的钟,伏一凌有些不理解,这些钟既然都停滞在四点四十四分那这些人是依靠什么来计算时间的,又为什么要摆这么多钟。
他正沉思着猛地撞上一个人,这一下整整好好撞到他的鼻梁骨,酸痛得狠。
“嘶…”他刚犹豫着自己要不要道歉,又想着这些仆人跟个机器人一样根本不会在意,揉着鼻子越过那个人就走。
“不道歉吗?”
伏一凌闻声一顿,扭头看着对方皱了皱眉。
“哦……对不起。”
“不真诚,重新说。”
伏一凌:“?”
他捂着鼻子上下打量这个人,确定是没见过,没好气道:“你有伤到哪里吗?这么大块一男的还得哄着你呼呼是不是?”
“你撞到人和伤不伤有什么关系?”男人侧身靠着墙壁面色平平。
“艹……”伏一凌皱了皱眉:”对—不—起—,行了吧。”
他转身嘟囔了一声“神经病”没准备再理。
脚上这双鞋踩在走廊地板上根本做不到无声,也不知道那个管家怎么做到的,他只能每次在看到穿着华丽的人时停下身子行礼等着对方走后再继续行走。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身后跟着个尾巴。
“你跟着我干嘛啊!?”他扭头瞪着这个穿着女仆装的电线杆子。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都是来推故事的要打架直说?”
“那我要是个掠影者或者残影者的你不是已经被我杀了吗?”男人歪了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