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后被亡夫的宿敌占有了by森木666
森木666  发于:2025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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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许久都未得头绪,楚常欢索性不想了,未几,姜芜与虢大夫来至内殿,虢大夫向他二人揖礼,随后着手替楚常欢探脉。
须臾,虢大夫皱紧了眉,梁誉见状,便问道:“如何?”
姜芜也一脸担忧地望了过来。
虢大夫一面捋髯一面应道:“王妃的脉象有些……非同寻常,像是有几股气儿在体内打架。老夫行医数载,从未遇见这等怪事。”
楚常欢问道:“会死吗?”
虢大夫一惊,忙笑道:“王妃言重了。如今天暖,您体内的积寒已所剩无几,再吃一两帖药便能根除,届时定会大有好转。”
虢大夫走后,梁誉道:“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厨房备些过来。”
楚常欢恹恹地道:“我不饿。”
梁誉张了张嘴,正待开口,忽闻门外有小厮传话,道是兵部侍郎寇樾登门拜访,楚常欢忙把他打发了去:“王爷去招待客人罢,我到花园里走走。”
晌午的日头甚暖,楚常欢踱步至后花园,便见此处绿树清溪,佳木葱茏,更有亭台水榭,青松拂檐,是一处难能可贵的幽雅静地。
楚常欢没去过江南,只从顾明鹤嘴里听说过江南水乡的景致,想来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园里的奇花异草不胜枚举,但他最爱的还是芍药,其花丰润,其色明艳,正是簪花的不二之选。
他迈进花丛,折一株芍药在手,恍惚间,他回想起五年前圣上赐宴琼林苑时,梁誉便是在鬓边簪了一朵芍药花。
那时的梁誉当真是艳惊四座,俊美无双,奈何他自小与刀剑为伍,腹中笔墨有限,倘或再精进些,定能做个探花郎。
楚常欢在后花园逛了片刻,转而寻到一处水榭,在那里坐了下来。
半晌,有两名侍婢呈了热茶与果品至此,并齐声道:“王妃请慢用。”
楚常欢今日并未佩戴面帘,乌发半挽,杏色道袍着身,横看竖看都是个男人,但她们却称呼他为“王妃”,显然对王妃是个男人一事并不感到惊诧。
王府的下人尚且如斯淡定,楚常欢更犯不着多虑了,于是在此处安心地吃了两杯热茶。
晌午的日光斜斜照进水榭,暖意融融,催人欲睡。楚常欢趴在石栏上往池中投撒鱼食,渐渐地眼饧骨软,他将剩余的鱼食塞给姜芜,在一旁的美人榻上躺了下来,大有在此休憩之意。
姜芜忙走了过来,比划着手语:此处风大,王妃还是回屋罢。
楚常欢一面打呵欠一面道:“天气热,不打紧的。”
姜芜拗不过他,只好折回院里取了一张狐裘绒毡,见他已熟睡,便蹑手蹑脚地替他盖上,而后无声退出了水榭。
寇樾趴在黄梨木茶几上,沮丧地敲击着眼前这只生了绿花的铜樽,不可思议道:“当真不是武王时期的酒樽?”
梁誉道:“赝品。”
寇樾磨了磨后槽牙:“我的五百两……”
梁誉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寇侍郎又不是第一次在古玩上吃亏,犯不着这么心疼。”
寇樾叹道:“早知我就不去鬼市了,本以为淘了个宝,谁承想……哎!哎!”
梁誉不想听他唉声叹气,问道:“你今日来此,就是让我鉴别这块破铜烂铁的?”
“哎呀呀,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寇樾一面收起铜樽一面道,“得知表嫂昨夜重病,我特意过来探望探望,顺道给她带了几样新奇物什解闷逗趣儿。另外——”话说至此,寇樾的神色骤然变得严肃起来,“听我爹说,兰州边界近来不太安宁,恐怕夏人又要按捺不住了。”
兰州乃大邺朝的边防要塞,原是嘉义侯的驻军之地,可谓固若金汤。夏人因畏惧顾氏父子之雄威,不敢来犯,便将战火北迁,从平夏城入了手。
梁誉道:“平夏一战,邺军折损过重,倘若真要在兰州交手,恐怕又得从朝中调取兵力了。”
寇樾冷笑道:“如今朝中的兵力也不足以大肆征战了,今儿早上退朝后,陛下在御书房召见了咱们的尚书大人,旨在征纳兵丁,充盈军队。”
梁誉道:“秋招尚早,即便新丁入伍,也要日夜操练,短期内不得上战场。”
寇樾挑眉:“那就只能调动京师的禁军了,届时再由你挂帅出征,定能威震四方。”
梁誉往杯中续了茶,饮尽后悠悠道:“出征也无妨,我有军师,百战百胜。”
寇樾摸了摸下颌,好奇道:“你那军师究竟是何方神圣?当年为了救他,你竟不惜与顾明鹤做交易,把楚常欢塞进喜轿送到了嘉义侯府。”
闻及此言,梁誉脸色一沉,心口莫名发堵。
“罢了罢了,人都死了,提他们作甚。”寇樾埋头吃茶,并未发现他的异样,继而从袖口取出几个怪模怪样的东西交给他,“这是我从鬼市买来的新奇玩意儿,就当是孝敬表嫂的,拿去给她罢。”
及至正午,日头愈来愈烈,竟有了几分初夏的炎热劲儿。
姜芜取来的狐裘太过厚实,不消多时就让楚常欢出了一身的汗,他迷迷糊糊踢开毛毡,连脚衣也蹬掉了。
梁誉赶来时,就见他大剌剌地躺在美人榻上,一双光溜溜的脚丫悬垂着,实在有辱斯文。
和风微拂,捎来了几许暖意,但楚常欢体弱,经不住这般吹打,梁誉当即在榻沿坐定,替他重新盖上了毛毡。
不过几息,楚常欢又蹬开了毡褥,并放肆地把脚搭在了梁誉的腿上。
梁誉垂眸,目光凝在那片柔腻的肌肤上,鬼使神差般伸出手,轻轻抚摸着。
他的掌心有茧,粗粝至极,划过皮肤时,令楚常欢难耐地拧紧了眉,嘴里溢出几声轻吟。
梁誉手上动作一顿,但很快又小心翼翼地摩了起来。
楚常欢的脚生得极美,足背骨线分明,脚趾也修长圆润,泛着粉。
他情不自禁地触了上去,用指腹揉将起来。
楚常欢睡得正熟,却也每攵感,面颊渐渐浮出血色,哼哼唧唧地曲起了腿,撒娇般踹在他的腹部,埋怨道:“不要弄……”
梁誉心口莫名灼热,可脑子却无比清醒。
他没由来地回想起楚常欢昨晚高热不退时说的那句话。
他在求他。
他想离开这里。
只一瞬,梁誉的脑子里就已闪过了千百个念头,他挑了个最恶毒的,迫切地想要去实现。
——这双漂亮的脚踝,合该用锁链拴住!
正当此念涌上心头时,眼前猝然浮现出一只巨大的黄金囚笼。
那是当初查抄嘉义侯府,在东苑厢房里搜出来的东西。
与它同在的,还有一对蒙了尘的金锁链。

楚常欢醒来已近未时,双目惺忪地凝望着随风飘动的纱幔,尚未缓过神来。
他睡得迷迷糊糊,总觉得有人托着他的脚轻轻抚弄,那双手布满了薄茧,从足背划过时犹如万千白蚁啃噬,教他战栗不已。
更为可怖的是,那人竟然低头亲吻他的脚趾,并用湿暖灵巧的舌舔了一口!
楚常欢顿觉脊柱发麻,整个人霎时清醒过来,自榻上惊坐而起,惶恐地掀开狐裘毛毡,见脚衣穿戴齐整,不由暗松一口气。
因他贪睡了许久,今日的午膳便推迟了,待回到后院,侍婢们立刻呈来饭菜,梁誉也从书房走出,与他一道用膳。
“寇樾今日——”
“成亲之前——”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又不约而同止声。梁誉道:“你先说。”
楚常欢道:“还是王爷先说罢。”
梁誉放下牙著,从袖中取出一物置于桌上:“这是一只机关雀,扣动脚侧的机关便能让它振翅。”
机关雀是铜铸的,仅有鹅蛋大小,腹肚空空,轻击则响,其声如管弦。
楚常欢好奇地打量一番,随后扣动机关,手中的铜雀果真动了一下,两翼倏抬,笨拙地振动起来。
楚常欢不禁失笑,问道:“哪来的?”
梁誉道:“寇樾相赠。”
楚常欢反复按动机关,那铜雀便不停地振翅,扇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见他喜欢,梁誉索性将方才从寇樾那里夺来的几样新奇顽意儿都拿了出来。
其中有一只五彩的小方盒吸引了楚常欢的目光,那锦盒纹彩繁复,向内凹了一块儿,若细瞧,能让人眼花缭乱。
但楚常欢知道,它并非盒子。
只需解开盒沿的环扣,盒身就会自动散开,继而舒展成一幅七寸见方的画。
此画最精妙之处就在于,其□□时现虎,□□现雀翎,由南海鲛绡纺裁而成,入水不濡,火焚不燃。
这是楚常欢去岁及冠时,顾明鹤赠予他的贺礼,源自蒲甘国,可谓千金难求。
初时他也曾爱不释手,后来玩腻了,便把它扔在了书房的某个角落,没想到现在……居然又回到他的手里了。
楚常欢迅速回神,问道:“这些东西都是从何处弄来的?”
梁誉并未发现他的异样,道:“寇樾喜好搜罗古玩,也常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都是他从黑市购来的,你若喜欢,我命人再去买些回来。”
“黑市?”楚常欢道,“莫非是外城的康乐坊?”
梁誉并不意外他会知晓那个地方,点头道:“嗯。”
康乐坊又称鬼市,所谓鬼市,就是那不可见光的腌臜之地,夜半而合,鸡鸣而散,所售之物大多来历不明。
自本朝崇宁帝废除宵禁后,鬼市亦有了变动,凡入夜后,商肆尽皆开放。
嘉义侯府上月刚被抄了家,财帛家私虽尽充国库,但抄家时难保不会有人暗中顺走几样东西,等风头一过再拿去鬼市脱手,如此就能得到一笔丰厚的银钱。
打听完这些东西的来历后,楚常欢便陷入了沉思,良久,他将机关铜雀等物揽入怀中,对梁誉道:“这些我都要了。”
梁誉心头舒畅,倏又想起了什么,遂问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楚常欢道:“王爷此前允诺过,若我想出去,你会陪我,不知这话还作不作数?”
梁誉没应声,淡淡地看着他。
楚常欢垂眸,瓮声瓮气地道:“我许久不曾出过府门,早忘了汴京城是什么样子了。”
见梁誉不答,楚常欢便挪了过来,抓住他的手,软声央求道:“王爷……”
梁誉盯着那双水盈盈的眸子,实难辞拒,便道:“你身体未愈,明日再说。”
得了应允,楚常欢心满意足地笑了笑,遂重拾牙箸安静用膳,待到翌日巳时,便缠着他要出门。
自打楚常欢从牢里出来后,梁誉就没有从他脸上看见过半分笑意,如今带他至各处坊市走动,即便隔着帷帽和面帘都能觉察到他的欢喜,整个人鲜活了不少。
楚常欢想去瓦肆听戏,梁誉道:“瓦肆人多眼杂,三教九流尽归于此,恐有不便。你若想听,我让戏班来府上即可。”
楚常欢点点头,又道:“我想吃云生结海楼的芙蓉并蒂羹了。”
“云生结海楼早已不做芙蓉并蒂羹了,”梁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吗?”
楚常欢愣了一瞬,而后摇头。
梁誉没再多言,遂与他同去云生结海楼。
云生结海楼临汴河而建,内里结构参仿了江南水乡的风韵与典雅,并依照四时节令分设出“梅”、“兰”、“竹”、“菊”四苑,每苑各有雅间六室。楼中侍者精通文墨书画,更擅品竹弹丝,堪堪迎合了京师的达官权贵们。
梁誉并非附庸风雅之辈,鲜少踏足此处,进了前院,不等侍者引路,楚常欢便轻车熟路地朝左面那条石径走将过去,侍者见状紧步跟上,笑说道:“原来王妃喜竹。”
到了竹苑雅室,立刻有两名貌美的姑娘近前侍奉,一人煮茶,一人点香,待问清了两人的口味喜好后方才派人通传与后厨。
半个时辰后,菜肴陆陆续续呈上桌来,梁誉将屋内一应侍从都屏退至竹苑外,楚常欢摘了帷帽面帘,迫不及待地吃下一块松黄饼垫肚。
桌上有一壶松花酿,名曰“仙人醉”,是楚常欢的心头好。梁誉往他杯中斟了酒,说道:“你身子弱,不宜贪杯。”
楚常欢腹中的酒虫早被佳酿唤醒,忍不住吃了半杯,松木的清香滚过唇舌,留下几丝余甘,他贪恋得紧,便又嘬饮了一口,回味片刻,再嘬再饮。
在他吃完第二杯,还想拿酒壶时,被梁誉一把夺走,淡声道:“吃饭。”
楚常欢不情不愿地拾起玉箸,默默用膳。
香炉里渗出丝丝白烟,雅室里逐渐盈满了檀香的气息。
松花酿美其名曰仙人醉,却只是一味清酒,醉心难醉人。楚常欢酒量极好,可此刻竟莫名有了几分醉意,身子逐渐发热,脑袋亦变得昏沉。
见他酒气盈腮,双颊泛红,梁誉不禁奚落:“让你别贪杯,吃这么急,轻易就醉了。”
楚常欢道:“我没醉。”
梁誉一面往他碗里布菜,一面敷衍道:“嗯,你没醉。”
楚常欢生气地放下玉箸:“我说了没醉,你竟不信我!”
面上多了许多情绪,不再死气沉沉,倒真有几分从前的飞扬跋扈。
梁誉曾经最不喜的就是他这股飞扬跋扈的劲儿,但现下,却莫名让他愉悦。
他甚至生出了恶劣的心思,开始逗弄:“都醉得说胡话了,还在这逞强。”
楚常欢瞪了他一眼,旋即起身走到他跟前,不由分说地?夸坐而下,一把捂住了男人的嘴。
没料想他居然胆大至此,教梁誉愣了好半晌。
楚常欢的掌心紧贴着他的唇,又软又热,仿佛是一味烈酒,引他品尝。
楚常欢的双颊愈发红润,眼神也趋渐迷荡,盈盈望来,满目春情。
梁誉心念一动,探出舌尖,舔了舔他的掌心。
楚常欢猛地缩回手,梁誉便趁机勾住他的腰,把人拉了过来,捏住下颌吻了上去。
唇舌相接的一瞬,楚常欢立时软了身子,双臂攀上他的肩,讨好般回吻。
梁誉已然忘了来云生结海楼的目的,与满桌的海味山珍相较,眼前的人更令他胃口大开。
他吻过楚常欢的下颌,轻轻舔着那截白腻的脖颈。
太后赐的愈肤膏当真有奇效,仅过了半个月,便将此处的疤痕消抹殆尽。
这么漂亮的颈子,就不该留些难看的东西。
楚常欢在他怀里不断地发颤,嘴里断断续续渗出几声猫儿似的轻吟。
须臾,楚常欢贴在他耳畔,软声软语地道:“抱我去里间的贵妃榻。”
梁誉神色微变,停止了亲吻:“你怎知里面有贵妃榻?”
楚常欢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了男人一眼,霎时间,欲念渐退,面色苍白。
梁誉冷笑道:“青天白日的,你也能认错人?”
本该绵软无力的身子此刻莫名变得僵硬,梁誉怒意辄起,不给他起身离开的机会,一把将他搂抱起来,绕过围屏朝里间走去。
这里果真有一张贵妃榻,想来顾明鹤也曾与他在此厮混过,思及此,梁誉越发火大,把人扔在榻上,解了衣,欺身压下,再无半点温柔。
回到王府后,楚常欢径自坐在槛窗旁发着呆,他的双目红肿,像是哭了许久。
梁誉心底的怒火早已平息,他也懊恼自己在云生结海楼对楚常欢太狠了些,偏偏楚常欢对他不理不睬,亦如此前那般冷漠,梁誉难得服软,对他道:“明日大相国寺开市,你喜欢热闹,我下朝后便陪你去走一走。”
楚常欢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窗外。
梁誉吃了闭门羹,沉默半晌便离去了。
翌日下了朝,梁誉被丞相寇洪叫走。
原承诺要在今日陪楚常欢去大相国寺,现下不得已失约,梁誉便命梁安回府向楚常欢解释原委,楚常欢神情恹恹,毫不在乎。
接下来这几日,梁誉仿佛被什么大事绊住了脚,每天归来都是二更天了。
今岁春涝,以致长江几州受灾严重,朝廷拨款赈灾时牵出了一桩救济蔡州瘟疫的旧账,引来丞相的怀疑,经由一番抽丝剥茧,果见端倪。
涉入其中的文臣武将不下十人,其中有一人是枢密院的官吏,不巧正是梁誉的部下。
是夜,梁誉回到府上,见楚常欢已入睡,便未做打扰,径自退出寝室后向姜芜询问他的境况,得知他依旧少言寡语,闷闷不乐,便道:“我近来政务繁忙,无暇顾及王妃,你这两天陪他出府散散心,务必紧跟在他左右,护他周全。”
姜芜点点头,应承下来。
蔡州瘟疫贪墨案牵连甚广,其中不乏杜怀仁的党羽,此时若能让他伤筋动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寇相还说,顾明鹤在平夏城的那场败仗,极有可能与杜怀仁脱不了干系。
梁誉并不在乎顾明鹤是怎么死的,但倘若他的死能扳倒杜怀仁及其党羽,倒也是死得其所。
寇相很清楚他和顾明鹤之间的恩怨,便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已派人暗中查探去了,静候结果便可。
忙完政事回府,正值亥初,梁誉在花厅吃了一杯淡茶,旋即赶往后院更衣洗沐。
他推开房门,寝室内空无一人,灯台上的烛火静静跳跃,映出一片死寂。
梁誉以为楚常欢在泡浴,便折去浴房,可是这里也没有他的踪迹。
梁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迅速走将出来,喝道:“梁安!”
未几,一名侍卫闻声赶到:“回禀王爷,梁大人戌时出了府,还未回来。”
梁誉冷着脸问道:“王妃呢?”
侍卫见他面色阴沉,战战兢兢道:“王、王妃午后就出府了……”
正这时,梁安飞奔入后院,不等他开口,梁誉就急切地问道:“楚常欢去哪里了?”
梁安不敢隐瞒,如实道:“王妃今日想吃福芳记的五味杏酪鹅,姜芜姑娘便陪王妃同去了。至掌灯时分,属下见王妃还没回来,心下担忧,便派人外出寻找,可是……”
梁誉只觉心口一滞,怒道:“找!接着找!”
他连官袍都未来得及褪换,便冲出了王府。
那一刻,梁誉满脑子都是楚常欢病重时说的那句胡话。
他想离开。
他要离开。
他竟……真的离开了!

汴京城的夜晚灯明火彩,喧嚣鼎沸,各类叫卖杂耍层出不穷,一派繁盛之象。
此时,一道紫色人影如疾电般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凡遇身着杏色衣袍抑或佩戴面帘帏帽之人,他总要一把拉过查明了面貌方肯放手。
被查验之人无不惶惑愤懑,但当看清来人是梁王时,却又敢怒不敢言。
梁誉整张脸阴沉至极,双目染了怒意,变得猩红狰狞。
他不知见过多少背影与楚常欢相似的人,可走近了细看,又都不是。
他早该料到的,楚常欢连做梦都想离开,如今许他自由,便是给了他可乘之机!
楚常欢从前骄纵,本就是个废物,成婚后又被顾明鹤养傻了,如今体弱多病,离开梁王府后毫无疑问只有死路一条。
他宁可死也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为了顾明鹤,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梁誉跑遍了大街小巷,可都未能寻到楚常欢的身影,街市上的行人逐渐变得稀疏,仿佛连月色也黯淡下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侍卫匆忙来报,道是在外城发现了王妃的踪迹,梁誉来不及细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眼下已近子时,外城只剩零星几个摊肆尚在营业。梁王的烈马如疾风般掠过街道,马蹄声震彻天际。
他还是白日里临朝时的矜贵模样,紫袍玉带,头戴官帽,风流天成,可眉宇间的戾气却远胜朝堂之上——那是只有在战场上杀敌时才会显露的狠厉神色!
恍然间,一辆马车悠悠驶出街角,梁誉一眼便认出了那是王府的马车,他勒紧缰绳,自马背上跃去,踩上车辕的一瞬就掀开帘幄闯了进去。
车厢里的楚常欢和姜芜都被他吓了一跳,姜芜下意识想要护住楚常欢,却被梁誉冷声赶走了:“滚出去!”
车厢内昏暗无光,悬挂在车檐上的羊角灯也无法映照进来,楚常欢看不清他的脸,却能察觉到他浑身的戾气。
楚常欢没由来地涌出一股惧意,身子悄悄往角落里挪去,梁誉在幽光里一言不发地盯着他,颈侧的青筋几欲冲破皮肤。
“邦——”
“邦——”
“邦——”
三道清脆的梆子声传入耳内,楚常欢愣了愣,不知不觉竟已是三更天了。
他看向身侧的男人,大抵明白了他的来意,不过楚常欢此刻疲累至极,实在不愿开口说话了,索性倚在引枕上昏昏欲睡。
良久,马车在王府正门前缓缓停止,楚常欢正沉睡,忽觉身体一轻,陡然悬空,他惊慌失措地醒来,便见梁誉面色不虞地抱着他下了马车,大步流星地行入府内。
四周仿佛有数道视线落在他二人身上,教楚常欢混不自在,他轻轻推了推梁誉的胸口,低语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梁誉充耳不闻,将他抱得更紧了,脚步也愈来愈快。
楚常欢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他的怒意,便不再多言。进到后院寝室,梁誉“砰”地一声关上房门,楚常欢趁势从他怀里挣脱,还未来得及迈开步伐,就被一股重力拽了过去,后背猛然撞在门上,疼得他眼前一黑。
冲击之下,藏在怀里的一只锦盒振落在地,盒盖裂开,滚出来一支质地莹润、通身翠萼的玉簪。
楚常欢正要去拾捡,却被梁誉一把掐住了脖颈,贴在房门上动弹不得。
梁誉双目猩红,胸口似有一簇火在燃烧,嗓音气得直发抖:“你为什么要跑?”
楚常欢呼吸困难,双颊憋出了几分乌青血色,他本能地拍打男人的手,颤声道:“我没……没有跑……”
“那你去什么地方了,为何迟迟不归?!”
“我……咳咳……我没……我去了……”
楚常欢脑袋昏沉,已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梁誉渐渐收了力,怒意丝毫未散:“我给你自由,你却想着要离开。既如此,以后就不必再踏出这道门了!”
楚常欢还未缓过气来,不由愕然:“你……你还要囚禁我?”
梁誉道:“你若觉得不够,我可以用铁链将你锁住,让你寸步难行。”
楚常欢面色煞白,后背发凉:“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梁誉冷笑了一声,不答反问:“为什么?你觉得是为什么?”
楚常欢的脖颈上留了几道鲜红的指印,他定了定神,解释道:“我没想离开,只是听说鬼市新到了一批货,便决定去走一遭,看看能否买到……”
话说至此就噤了声,楚常欢瞥向掉落在地的玉簪,立马拾起,并用袖角拭净簪身的尘粒。
见他如此怜惜此物,梁誉恍然大悟,心口气得发胀:“你去鬼市赎买嘉义侯府的东西?”
楚常欢道:“我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梁誉夺过他手里的玉簪,用力掷地:“一个死人的东西,何至于让你不顾性命去跑一趟!他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你如此——”
“啪!”
话音未落,楚常欢一巴掌掴在了他的脸上。
那玉簪被摔得粉碎,已不见全貌。
楚常欢眼眶泛红,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他扑通跪地,颤颤巍巍地将碎掉的玉簪划拢,一片一片捡在手心里。
梁誉被这一巴掌打得失了神,欲发作时,只听楚常欢哽咽道:“你为何总要把我的东西弄碎?”
他正值气头上,这话未免太过刺耳。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楚常欢道,“五岁那年,我娘就去世了,拢共留给我两样东西,一枚玉坠,一支玉簪。当年你出征时,我曾赠与你一枚锦囊,里面便是我娘留给我的玉坠,但被你厌弃地摔碎了。本以为这支玉簪还能留存下来……”
他把脸埋进臂弯,泣不成声。
梁誉如遭雷击,眼前阵阵发黑。
心底的怒气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愧疚。
当年他确实扔掉了楚常欢的锦囊,没想到竟是如此重要之物。
现在又……
他无措地看着楚常欢瘦薄的身影,缓缓蹲身,去牵他的手。
“你别碰我!”楚常欢尖叫着推开他,眼泪流得更凶了。
梁誉竟真的没再碰他,只沉默地注视着。
须臾,楚常欢用锦帕将碎掉的玉簪包裹妥善,小心翼翼地存放在棱花镜旁的木奁里。
梁誉走近,正待开口,却听楚常欢道:“王爷,让我静一静罢。”
梁誉在他身后站了许久方离去,屋内的油灯燃了一宿,楚常欢在镜前坐了一宿,梁誉也在院里站了一宿,直至早朝才离开王府。
朝中暗流涌动,梁誉不得不全身心地与寇相一道清理毒瘤,傍晚回到府上,楚常欢却将房门拴紧了,把人拒之门外。
梁誉担心他寻短见,便命姜芜看紧他,而后拖着疲累不堪的身体去了书房,在胡榻上和衣睡去。
翌日下朝后,梁誉直奔皇城司大牢而去,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嘉义侯府老管事。
嘉义侯府的人入狱已有月余,每日备受折磨,尚存活者不足半数。
老管事实在命硬,被剥了手筋、断了十根脚趾、脊椎也折了,却依然还活着。
梁誉步入牢房,遣退了狱卒,在老管事身前缓缓蹲下。
老管事的双目被血痂糊住,费了许多力气才勉强睁开一丝缝隙,待看清来人的面貌时,喉咙里发出几声弱兽的嗬嗬声,艰难吐字道:“卑……鄙……小……人……”
梁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顾明鹤的死与我无关。”
老管事嘲笑了一声:“别……别装了……”
梁誉道:“你家侯爷的死,是有人蓄意为之,但那个人不是我。”
老管事浑身一震,猛地看向他:“是谁?!”
“寇相正在暗查。”梁誉道,“我今日来此,不是和你谈顾明鹤的,你在侯府多年,可知楚常欢有哪些心仪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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