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打吧!”
就这么随意,不用讨论了吗?
有官员立马走出来,
“陛下,三思啊。”
他从国库空虚又扯到了桑国民情,总的来说就是桑国条件并不支持打仗。
右相气得胡子都抖了抖,眼看又要吵起来。
封宪用不算大的声音,
“闭嘴。”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只有那个官员还不服气的喊,
“陛下!”
封宪没有跟他废话,直接让人丢了一本他的罪证下去,
“在朕面前,不要有歪心思,也不用装。”
“你们什么品性,朕心里都有数。”他格外强调,
“不要吵,很烦。”
其他人……
没想到陛下是这样的风格。
右相此时说话态度也诚恳了许多,
“陛下,国库空虚确实是个问题,但并不是不可解决。”
“说说看。”封宪给了他们所有人表达自己的机会。
之后也没有人再吵,都有好好的在探讨事情。
花伯棠从始至终都垂眸站在一旁,但要细心有心观察的话,一定能发现花公嘴角那一点点的浅笑。
快要下朝的时候,封宪给几位皇子都安排了任务,
“记住,皇室不养闲人。”
“另外也不要有侥幸心理,表面一套,私底下一套,做出劳民伤财的事。”他起身冷眼看着他们,
“你们做过的事,朕都会知道。”
短短几句话,把他们小聪明全都泯灭在摇篮里。
但封宪下一句,又似是给了他们一座糖山,
“如果你们办事办得好,将来储君之位还是在你们中间选。”
所以他们还有机会。
几位皇子的心情可以说是一下从谷底一下反弹到了巅峰。
“前提是你们得经得住考验。”封宪说完又看了眼下面的臣子,
“还有没有事。”
这时候沈尚书站了出来,
“陛下,您的登基礼……”
“不用大办。”封宪知道他想说什么,
“祭祖禀明一下就行了。”
“这……会不会不太合适。”沈尚书就看向了左右丞相,希望他们能说说话。
但一向守规矩的左右丞相都没有开口。
不是他们不想提,而是经过这一次上朝,他们都已经发现,这位陛下非常的有主见。
所以干脆懒得开口,因为谁也不知道陛下手里是不是有他们丢死人的小秘密。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封宪的语气温和,
“朕跟别人不一样,不需要你们太过操心,你们也只需要把自己分内的事办好,咱们就能相安无事。”
他话一说完,
“退朝。”
板正惯了的大臣,就有些不习惯。
他们一直到看不见封宪的影子,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陛下没有皇后,也没有妃子,你们……”
不知道谁在人群中说了一句。
“管不了,那是陛下的私事。”又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叹息着回了一句。
大臣们就又沉默了下来。
谁也没有再开口。
而另一边,花伯棠已经随着封宪到了御书房,他亲自在封宪跟前伺候茶水研磨。
“你去忙吧。”封宪翻看了几本折子,都是一些故弄文墨的发牢骚,毫无意义,他暂且把这些折子扔到了一边,
“这些小事让别人来做就行。”
“还是小臣来吧。”花伯棠微微挽起了一截袖子,
“小臣精细一些。”
第141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 花伯棠都如春风细雨一般的在封宪身边伺候,大到缉查大小臣子,小到照顾封宪洗漱。
“陛下, 边境又传来捷报了。”花伯棠把撑着过来的伞收起,放到了外面。
他身上穿的还是身血红色的锦衣, 应该刚从缉查部出来。
替班小太监,看到花伯棠进来,就立马行了个礼,非常识趣地退了下去。
花伯棠继续之前小太监的活计, 帮封宪换上了茶。
“别忙活了。”封宪注意到了他衣摆上的水渍,
“天气还有些凉, 去换身衣服吧。”
他对扩疆开土其实没多大兴趣, 如果不是对方死倔, 他可能早就下命令退兵了, 所以这个捷报对他来说, 没什么感觉。
花伯棠听到封宪的话,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小臣失礼了。”
他以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花伯棠自从进宫, 就经历过很多主子, 他们有的活长、有的活得短, 但不管最后的下场如何, 他们对于太监的态度从来都是瞧不上的。
哪怕后来他掌管了缉查部, 这些人也是当面恭敬,背后唾弃。
花伯棠刚开始也会因为他们的话语而愤怒,然后想方设法的报复回去, 但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见多了这些人跌落后的丑态, 他渐渐也就失去了与他们周旋的兴致。
封林的下场他其实早预料到了。
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轻松的倒台。
封宪可以说是雷厉风行, 拿下封林以后,他又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后宫朝堂肃理的干干净净。
安景国也算是赶在了风头上,如果是以前的封林,肯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但是换了封宪,对方就从最初的主动惹事,变成了现在的被动防御,如今死咬着不投降,恐怕也还是心存着一点侥幸。
但是这点侥幸,应该也会很快破灭。
除此之外,变化最大的还是要数那几位皇子,当初那几位可以说全京城见证过的废,但是现在在封宪的督促下,他们就像脱胎换骨的千里马,也为这个国家做了不少事。
可以这么说,自从封宪上位,整个桑朝的氛围都变得积极。
范堇白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花伯棠更完衣,重新整理好自己,回到御书房的时候,曾经的暗桩首领,也就是现在的探视机构首领正在御书房里禀告事情,
“陛下,下月底,天琴国皇帝要大婚。”
花伯棠听到这话,进来的脚步一顿,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过来,和以往一样的立在一旁等候。
“大婚?”封宪放下了手里的折子,看向他,
“确定了。”
“千真万确。”陈博锋没太敢看封宪的脸色,他把自己的脑袋低得低低的。
封宪点了一下头,其实也不算意外,因为这段时间霍靖南送过来的信件都透露着一种焦虑和无奈。
“你替朕去走一趟。”封宪拿了一条上好的绫锦,写上了桑朝要送上的贺品,满满当当的非常丰厚。
“花伯棠,准备一下。”封宪把写好的绫锦交给他。
花伯棠走近双手接过了绫锦,
“是。”
他是退出御书房,才仔细看写在绫锦上的东西,很贵重,不管是作为伴侣还是作为邻国关系,这个分量都可以说得上非常的足够,但如果再多留意一下的话,就会发现其中摆明了界线。
花伯棠心里就有数了。
他这边的效率也很快,大约半个时辰,他就把封宪安排下来的东西全部让人整理好、装箱。
“另外把这个也给他。”封宪另外拿了木制的匣子交给陈博锋。
陈博锋小心接了过来,
“那……臣现在出发吗?”
“嗯,出发吧。”封宪算着时间,应该也差不多。
陈博锋所掌馆的探视机构都是从军队挑出来的精英,所以护送这点东西去天琴国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一个月后。
霍靖南看到了这条腰链,还有封宪派人送过来的贺礼,他不知道对方是以什么心态送来的这些东西,但他知道自己的心是碎成了渣。
“他还好吗?”霍靖南把腰链握在了手里。
陈博锋如实禀告,
“陛下很好。
是了,他离开没多久,封宪就成了桑朝的皇帝。
“他……他身边有人了吗?”霍靖南发现自己最想问的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
陈博锋全部实话实说,
“没有。”
他遵守了承诺。
霍靖南深呼吸好几口气,才没有让自己没有当着陈博锋的面失态,他心酸又苦涩的开口,
“有人催他吗?”
“陛下的私事,没有人这么想不通。”陈博锋这次说的同样是实话。
因为谁要敢给封宪找麻烦,那么他自己的麻烦也就大了,所以大家为了自保也不会去催。
霍靖南苦笑,
“真好。”
他为什么就办不到呢。
“封宪有让你带话吗?”霍靖南带着点期盼的眼神看向陈博锋。
陈博锋摇头,
“没有。”
霍靖南听到这个回答,嗓子一下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垂眼将那条离开自己好几个月的腰链重新系在了腰上,
“他不会再要我了。”
哪怕他只是形式上的成婚,封宪也不会要他了。
……这话陈博锋没法接。
霍靖南忍者眼眶里的雾蒙,
“你去休息吧。”
他已经无力应付了。
陈博锋便行了一个礼,退了下去。
霍靖南在他离开以后,就拿着那张绫锦看了一遍又一遍,他一直都知道,封宪的字很好看,但这一次跟以往的通信不一样,这张绫锦的字,个个冰冷,没有一点感情上的回馈。
对方已经完全的把他从自己的生活中抽离。
霍靖南从未有过这么一刻的想逃婚、想丢下这所谓的责任,随那些党羽去折腾。
但如果那样做的话,老百姓刚有所起色的日子,可能就过到头了,所以他还不能任性。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他的能力不够。
要是他有足够的能力铲除那一部分势力,今天也就不会被逼到这个份上,甚至为此牺牲掉了自己的幸福。
霍靖南虽然没跟封宪相处多久,但他心里很清楚,不管他这个妻子是真娶还是假娶,封宪都不会再回头。
他们也回不去了。
霍靖南独自一个人在殿内待了很久,直到晚上宴会快要开始的时候,他才勉强收敛了心情,出现在大家面前。
而陈博锋只代表桑朝参加完了这一场宴会,便跟霍靖南提出了辞行。
霍靖南也没有挽留,他说,
“替朕转告他,朕没有、也不会背叛他。”
哪怕将来没有机会,在霍靖南心里,封宪也都是他的夫君。
“……是。”陈博锋心情复杂的应声。
返程陈博锋只用了一个半月,他一到京城,就先去了自己住处洗澡,然后才换上探视机构的官服,进了皇宫。
这会京城还是雨季,出行什么的都不是很方便。
“花公。”陈博锋朝花伯棠拱了一下手。
花伯棠也回了一礼,
“陛下在里面。”
因为探视机构直属于陛下,所以陈博锋面见封宪,是有些特殊待遇、也不完全需要通报的。
陈博锋听到花伯棠的话,就明白此时封宪方便,于是他跟花伯棠道了一声谢,便迈步进了御书房,
“陛下。”
他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
“辛苦了,起来吧。”封宪靠在了椅背,声音温和,
“坐。”
花伯棠也适时让下面的太监给陈博锋上了一杯茶。
陈博锋倒也习惯了,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才慢慢开始跟封宪禀告在天琴国发生的事。
其中包括有他对天琴国皇帝这一次大婚的隐情猜测,还有对方问过、自己回答了的话,均都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花伯棠始终在一旁默默的听。
“如果他主动联系那条线,你们也可以尽量配合他。”封宪一如当初跟霍靖南说的,除了不再有关系,基本的帮助还是会给。
陈博锋点了点头,
“属下知晓。”
他之后又跟封宪禀告了一些事。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封宪让花伯棠送了送他。
可能同为陛下的左右臂,陈博锋不像其他人,对花伯棠有偏见,所以他跟花伯棠说话是很真诚的,
“多谢花公了。”
“陈大人客气。”花伯棠笑了一下。
陈博锋本来掌管的就是情报部门,自然也有职业病,
“听说花公最近抓到了一个刺客。”
就喜欢打出打听。
“是。”花伯棠倒也没有隐瞒,他步子缓慢下来,
“还没来得及审。”
陈博锋听说过缉查部的手段,也很早之前就想去看,
“我能去旁观吗?”
“陈大人可以问过陛下。”花伯棠浅笑着说。
陈博锋还真把他的建议听了进去,
“我现在就去问。”
这么一说,两人又转了头。
可就在快要靠近御书房的时候,陈博锋和花伯棠的脚步都慢了下来,前者看向后者,
“范堇白的声音。”
“是。”花伯棠眼眸垂了下来。
陈博锋还在诧异,
“他特训结束了?”
“达标了。”花伯棠正说着话,就听见范堇白在跟封宪提切磋的事,他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护甲,然后道,
“陈大人再不进去问,陛下可能马上要开始忙了。”
弯腰行礼一个流程走完。
花伯棠稍微后一点进来,他的视线在范堇白刚刚悬起、又瞬间落下去的手上轻轻一过, 然后也弯腰行礼一个礼。
封宪起身,
“陈博锋, 你陪范堇白去练练。”
陈博锋的身手在桑国也算得上前几,陪范堇白玩玩足够了。
陈博锋没想到自己回来一趟,还会揽上事,他抬头看了范堇白一眼, 见对方没有意义,这才点头应了下来。
不过他也没忘记自己的事,
“陛下, 臣可以去缉查部旁观吗?”
封宪看向他,
“你很闲?”
“也, 也还好。”不知道为什么, 陈博锋说完这句话,心里就涌起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 下一秒。
封宪丢了个折子给他,
“去查查。”
陈博锋心情复杂的捧起折子,
“那……范小将军。”
这次他掉头, 掉的也太凑巧了。
范堇白本来是希望封宪跟他试试的, 但对方显然有点看不上他的身手, 所以能有陈博锋帮他试试深浅,也不错。
毕竟陈博锋也是很多人触碰不到的高山。
“你先和他试试。”封宪也有出去看。
范堇白朝陈博锋供了一下手,
“陈大人, 麻烦了。”
他原本想说是手下留情, 但是后来想想, 他再怎么样也不能一开始就犯怂,所以范堇白愣是把这几个字忍了下去。
但对方才一出手,他就非常的吃力,甚至差点没一下子被打趴。
封宪看到这也叹了口气。
“陛下是想培养范小将军吗?”花伯棠的步子停在封宪身后的位置,手里的伞很自然的往封宪那边倾斜。
伞遮挡的地方有限,他这样一偏,自己就更遮不到什么了。
“算不上培养。”封宪返身接过了他手里的伞,
“过来点,别淋湿了。”
他可能是顺嘴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是对于一个光有权力却人人都瞧不起的宦官来说,封宪给与的尊重,真的非常稀少且珍贵。
如果花伯棠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可能不会压抑心中的那一份触动,在争与不争之间左右徘徊。
争是他在皇宫学到的生存法则。
但在这件事情上,他犹豫了,因为他身体上的残缺,他不配。
花伯棠垂眸上前了一小步,所站的位置始终稍微落后封宪一些。
“这样不合规矩,陛下。”
嗓音带着他独有的特色。
“没什么不合规矩。”封宪的目光落在被打的很惨的范堇白身上,有些无奈,
“算了,陈博锋。”
陈博锋后面其实已经手下留情了,但是范堇白……力度确实有点不太够看。
“是。”陈博锋伸手把范堇白扶了起来。
本来很好看的一个公子,现在差不多变成水糊的了。
范堇白身上狼狈,但脸没有受伤,他在陈博锋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过来,在距离封宪不太远的时候,他的手就下意识伸了过去,想要抱封宪。
“好痛。”范堇白确实被打疼了。
就刚才,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怀疑,是不是训练他的人给他放水了,才让他这么弱的。
封宪没有抱范堇白,他在对方抱过来的时候,就顺势单手把人扶拉开了,
“看来你只能做个后勤。”
上前线是搞不好了。
“不至于吧。”范堇白虽然怀疑自己的水平,但后勤也太伤人了,他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封宪,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对手太强了。”
毕竟那可是陈博锋啊!
“也许。”封宪松开他的手臂,
“行了,早些回去吧。”
“陈博锋,你送送他。”封宪安排好就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范堇白有些失落。
因为他发现,才几个月不见,封宪对他的态度不如之前在王府好了,也疏离了很多,
“可以让我在这换件衣服吗?”
他期盼的望着封宪。
“都湿了。”范堇白有点撒娇的意思。
曾经他也一度以为,喜欢一个人是一个人的事,不需要对方的反馈,但是真当他在封闭的场所训练,见不到封宪的时候,他脑子里想得最多的就是封宪。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是想要反馈的。
“可以吗?”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
封宪知道留下他代表着什么。
不止是他,在场的另外两个人也很清楚,尤其是花伯棠,他在范堇白毫不掩饰靠近封宪的时候,就仰头看了遮在自己上方的雨伞良久,久到让人都要以为雨伞上有什么东西……
也正当陈博锋想要发出疑惑的时候,花伯棠收回了视线,同时也往后退了一步,退出了雨伞遮挡住的范围。
封宪感觉到了他的动作,但没说什么,他把伞移了过来,然后跟范堇白说,
“回去吧,我这里没有合适你的衫袍。”
这句话是拒绝。
但在陈博锋听来,却是有些特殊的,因为封宪跟范堇白说的是我,而不是朕,这个发现让他急切地想要找人共鸣,于是他就将目光投向了此时站在封宪身后的花伯棠,结果对方竟然在走神,这就让他有些憋得慌了。
“好吧。”范堇白又被拒绝了。
他其实在进宫之前就已经打听过,让封宪给出承诺的那个人没有回来,正常来讲,都快一年了还没回来,应该是结束了。
但没想到自己这一次主动,还是被拒绝了。
他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跟陈博锋一起出了皇宫。
次日,寅时。
封宪和平时一样的在固定时间起床,以往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的花伯棠,今天没有出现,这次进来的是一个眉清目秀小太监。
“花伯棠呢?”封宪自己穿好了衣衫,有用水漱了口。
小太监弯着腰恭恭敬敬的回禀,
“花公身体抱恙,担心惊扰了陛下,故吩咐小人前来伺候。”
“叫太医了吗?”封宪洗漱完,就放下了帕子。
小太监的声音稍微顿了一下,也不敢欺君,
“暂时还没有。”
“让人派个太医去。”封宪收拾好了自己,然后便走出了房门。
小太监恍恍惚惚的赶紧跟了上去。
辰时下朝。
封宪又随口问了小太监一句,
“派太医了吗?”
“派、派了。”小太监确实让人跟太医院说了。
封宪听出了一点隐情,
“他在缉查部?”
“是,陛下。”小太监真的是战战兢兢,牙齿都在打哆嗦。
封宪自然也看出来了,
“去看看。”
缉查部, 也是花伯棠待的比自己府邸还要多的地方。
“陛下,花公在那边。”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声音在封宪身后响起。
封宪脚步没停,
“你在这等着。”
正常来讲缉查部都没有自己的监狱, 但是花伯棠要特殊一些,他这里拥有一个非常完整的配套设施。
监狱里的光线气味都算不得好。
封宪一进到里面, 就闻到了一股从监狱深处传来的血腥味和酒气。
前几天被抓的刺客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人样。
另一个当事人……
此时正提着一个酒壶斜靠在椅子上喝酒,他今天穿得是一身宽松的红色,头发也没束、任由墨发如绸缎般垂落,既妖又艳, 仿若生在地狱里的一朵魔花。
“花伯棠。”封宪的脚步停在距离对方还有点远的位置。
被折磨的精神恍惚的刺客,听到有人说话, 立马不住的往墙上撞, 像是想要求一个解脱。
而花伯棠听到封宪的声音, 提着酒壶的手指僵了一下, 他其实已经有些喝多了, 所以撑着座椅扶手起身的时候,微有些站不稳,
“陛下。”
花伯棠行了一个礼。
“不是身体不舒服吗?”封宪没有看那边撞墙撞疯了的刺客, 他一步一步朝着花伯棠走了过去。
花伯棠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美人眼, 平时因着他处事和自身的气质, 看得并不怎么明显, 但现在的他已经接近于微醺状态, 眉宇间的恨戾也因为封宪的出现而消弱,所以这会他容貌上的优势就完全显露了出来。
极艳也极为诱人。
“小臣……”花伯棠一向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这一次,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 他没有太控制得住,
“小臣确实有些不太舒服。”
花伯棠一个人走了这么久,途中受过的委屈和谩骂,何其多,多到他已经记不清了,但这些障碍都不曾真正消磨他的斗志,也不曾让他胆怯过。
唯独这一次。
他胆怯了。
他不敢表达,也不敢像以往一样的去争。
封宪心里都清楚,他看着面前的人,叹了口气,
“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
花伯棠手上还提着那壶酒,他抬手把那壶酒放在桌面,然后就侧身靠在了座椅扶手,
“心里不舒服。”
眉眼末梢都透露着一种无力的感觉。
“因为什么?”封宪伸手帮他理了理零散的发丝,继而指腹划过他的脸颊,轻轻抬起了他的下巴,
“其实你可以说出来。”
“你不说出来,别人就不会知道,你说是不是,花伯棠?”他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声音温柔。
被忽略在一旁的刺客已经自己把自己撞晕了过去。
花伯棠听到这话,眸光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他抬眸对上了封宪的目光良久,大概是心之所向也有酒精的助力,他伸手攀上了男人,也亲上了对方的唇,
“陛下……”
他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也很好闻。
封宪低垂着眼,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身。
监狱里没有其他人,光线也偏向昏暗,可就是在这样一个极为不雅致的地方,两个容貌精绝的男子正在激烈的相拥亲吻。
花伯棠身上的衣衫已经非常乱了,他呼吸、心跳都很快,之前残留在他口腔的酒味,此时也渐渐换上了封宪的味道。
其实他比自认为的还要喜欢封宪,喜欢到哪怕只是单纯的在他身边伺候都觉得好。
但是昨天,在看到范堇白毫不掩饰跟封宪表达好感的时候,他还是心酸难过的了。
所以他退了一步。
今天没有前去伺候,不是因为什么别的,而是他担心自己的状态不好,所以没有出现在封宪面前。
但他没想到,封宪会因为自己的一个托词,前来探望他。
并抱了他、也回应了他的吻。
“嗯……”花伯棠发出了低低叹息的声音,也完全沉浸了进去。
可就在他循着本能越发靠近封宪、与对方贴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忽然整个身体僵住,也瞬间与封宪拉开了距离。
花伯棠低着头,不敢看封宪眼睛,他用还没喘匀呼吸的嗓子匆匆跟封宪说了声,
“抱歉,陛下。”
便转身脚步不稳的离开了监狱,连审到一半的刺客都没有在管。
封宪其实知道他在在意些什么,所以决定给彼此一些时间。
至于这个刺客……
封宪拿起花伯棠刚才记录审讯的绢帛,看了前面几条,就大概知道是谁派来的了。
他没有花伯棠的耐性,也没有那个兴致去折磨人。
所以他给了对方一个爽快,但在离开缉查部的时候,他又安排人把刺客的头颅用东西装好,送去给天琴国的异姓王。
而回到自己住处的花伯棠,返身一把将门合上,便靠着门板滑坐了下来,他现在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
但心口还残留着跟封宪接吻的余悸。
刚刚他都感觉到了,也正因为感觉到了,他才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勇气,他不敢把自己身体给封宪看,怕对方会因此厌恶他。
花伯棠真的从未有过这么一刻的痛恨自己的身体。
他亲手推开了自己喜欢的人,这跟亲手撕碎自己的心又有什么区别,都是那样痛和鲜血淋漓。
花伯棠依然没有出现在封宪面前。
“他还没恢复?”封宪洗漱完便把帕子搭在盆子的边沿。
小太监额头都冒出了冷汗,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折子,双手递上来,
“陛下,花公让小人给您的。”
封宪听到这话,用另外一条干帕子擦干净了手,然后才接过了折子,
“回家探亲?”
“是。”小太监的一滴冷汗掉落下来。
封宪合上折子,放在一旁,
“知道了。”
“……是不是活久见。”993的声音听着有种莫名其妙的雀跃,
“人跑了。”
封宪确实小看了花伯棠对自身身体的在意程度。
“带侍卫了吗?”封宪问的是993。
993稍作沉默了之后才说,
“带了四个。”
封宪便没有再问,他收拾好自己就去了殿上,开始几个月如一日的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