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朋友是知己…具体情况我也不得而知,我只知道二十年前,我师父与你齐家那个瞎子见了一面后,半月未出。我再见到他时,他已经行将朽木、头发花白,他只是将这张符箓交给了我,嘱咐我交给齐家的后人…但却交代我不用刻意寻找,如若终其一生没有遇到齐家后人,那就毁了这张符箓…交代完这些我师父就…唉…”随着一声轻叹,林九也像是老了几分。
齐铁嘴直觉林九口中那个齐家的瞎子就是他的祖父…他隐约记得祖父是二十年前远行过后,回到齐家当天夜里突然暴毙…
齐铁嘴一时间有些默然,上前两步,点燃了七炷香,朝着那无名灵位拜了三拜。
林九在这过程中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看着跟在他身后的少年。
齐铁嘴起身后,歉意地朝着林九拱手说道:“抱歉林道长,今日扰了您的生辰宴席。”
江落抿着唇,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谁让那人妄议佛爷…应该拔了他的舌头碾碎他的头颅才是…但他只是想了想,垂着头没有表露出来。
林九摆手叹气道:“唉!不怪你们,是我那些弟子不成器。”
齐铁嘴见状更为不好意思了,毕竟他在外面说的那番话最终目的也只是为了让这林道长替小落儿瞧瞧,有威逼利诱之意…
他赶紧从怀里拿出那枚冰蓝水玉扳指,放到供桌上,十分真诚地拱手道:“林道长,这是我和舍弟的一番心意,这张符箓对我弟弟十分重要,多谢林道长保管多年,您今后若是有事,可以到长硰城寻我…或者是到北海城城主府…我们定会鼎力相助。”
林九有些惊讶,但随后想到半年前他那走南闯北的四目师弟来到任家镇跟他讲的事情…想必那被称为“佛爷”的年轻却威严的男子应当就是长硰城与北海城的城主,难怪…他想明白后也就没有客气了,直接道:“好,林某记下了。”
齐铁嘴与林九颇有相见恨晚之意,一直聊到了日暮时分,天穹一片红丹丹的火烧云。
最终林九还赠予了一个由各种珍稀药材炮制而成的锦囊,说是用这个锦囊装那张镇魂符箓有辅助功效。
齐铁嘴也不客气地替江落收下了,走出门后就戴在了江落的脖子上,还给他塞进了脖领里面。
弄得江落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
齐铁嘴捏了捏江落白嫩的脸颊:“小落儿,这下我和佛爷就能放心了。”
江落不解地问道:“佛爷担心什么?”
齐铁嘴:“…”合着就听到佛爷二字了是吧!
至于林九道长怎么处理他那几个累赘弟子就不是齐铁嘴想知道的了…毕竟他临走时可是送了他一卦…
算卦是他的本领,但他还有一个本领那就是看人、算人心。
落日将他与江落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斯斯文文的笑容,让人有种清风拂过的舒适感,可眼底却是闪过一丝寒意,敢编排他的小落儿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白寨,又是夜晚,又是大雾。
陈皮近几日总是做噩梦,他惶恐不安极了,有时看到二月红的脸都会下意识地发抖,有种想要跪下舔他鞋面的冲动。
明明待在二月红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可他却…却被这噩梦折磨的有些分不清噩梦中戴着二月红脸谱的红中和现实中的二月红…
有时他甚至神经质地想着,以往折磨他的人到底是红中、还是二月红,红中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会不会红中就是二月红,二月红就是红中!
陈皮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铜盆水面上映照出的他这张模糊的、扭曲的脸,他想着…他恐怕真要疯了…
他将门窗紧闭,开始颤抖着在房间各个角落寻找,看…看到底有没有别人来过的痕迹…
终于在他额间满布冷汗的时候,这个不大的房间被他从里到外翻找了个遍,没有人…没有别人的痕迹…只有他自己…
陈皮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解脱又虚幻的笑容,随后又像是要哭泣祈求般,脸上的神情变得扭曲诡异起来:“师父…呵呵…师父说了…我的师父是二月红…二月红说了他不会再来折磨我了…哈嗯…呜呃…师父你真的放过我了吗?”
随着说完这段诡异的话后,陈皮居然跪伏在地,脱掉了自己的裤子,摆出以往红中训诫他,他应该摆出的姿势…
粗重的喘息…卑微惶恐的求饶…
“师父…师父您在吗?”陈皮侧脸抵在地上,浑身颤栗,眼睫上挂着不知是泪珠还是汗水。
摇晃着()祈求,还是没人出现…他讽刺又安心的笑了,慢慢从地上起身,将裤子穿好,疲惫地躺回床上…没有人…他没有跟来…可以安心睡觉了…
陈皮阖上眼皮,苍白的脸上是病态的笑容。
可恍惚间,陈皮好似又听到了…他又听到了那熟悉的令他颤栗的声音:“陈皮…我的乖徒儿,你藏好了吗?我来找你了。”
陈皮惊惧地想要睁开眼睛,嘴里发出呓语:“不…不…”
可眼皮好似有千斤之重,无论陈皮怎么用力也睁不开,随着木门被打开的刺耳的吱嘎声响起,标志着…噩梦再次来袭。
陈皮正躲在柜子与墙角的缝隙中,逼仄的缝隙令陈皮想要呼吸的胸廓起伏都有些难以做到,但是陈皮毫不在意,他的眼眸正颤抖着盯着缝隙外地面上的蜡烛的影子。
突然他听到了那声吱嘎的开门声,紧张的他甚至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动静让那人发现。
此刻燃烧的烛火的影子正在地面上不断摇晃,就好像…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正在戏谑地玩弄着蜡烛的灯芯…同时也在欣赏躲藏在逼仄缝隙里陈皮恐惧的神情。
陈皮坚持不住了,他原本有些苍白的脸庞此刻憋得通红,他不得不张开嘴慢慢呼吸,他…他没有听到脚步声…会不会那人没有找到他…只是风将门吹开了…
好一会儿,外面除了刚才那吱嘎的门开声,以及蜡烛灯油被灼烧发出的滋滋声,没有任何声音,就当陈皮紧绷着的身体松懈了的时候,突然!突然!从…从他的身后缝隙中传来了…传来了:“陈皮我的乖徒儿,你藏到哪里去了…”
“陈皮…乖徒儿…你藏到哪了…”
“陈皮…乖徒儿…你在哪呢…”
就在陈皮颤抖着僵硬地在这逼仄的地方扭过头时,突然好似有人在他的耳边吹了口凉风,那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发出的:“乖徒儿…为师找到你了!”
红中温润的声音回荡在这逼仄的缝隙里,显得格外诡谲可怖。
陈皮瞳孔猛地收缩…他居然在身后的缝隙中对上了红中的…红中的那双充满戏谑又疯狂的双眼…
此刻的陈皮就如同一只被可怖狡诈的黑猫戏耍逼在墙角的老鼠一样,无助地剧烈颤抖着身躯,同时下面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
陈皮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他猛地睁开双眼,胸腔剧烈起伏,看着熟悉的房间…还在白寨…又是梦…又是梦…
突然他再次僵住,因为…因为他居然被噩梦中的红中吓得失禁了…
陈皮痛苦绝望地夹住双腿,咬住被子嘴里发出悲鸣。
在这一刻,他好似听到了…又听到了木门被推开的“吱噶”声。
同时还有红中戏谑的命令声:“表演给我看…”
屋外站着两个长着同一张脸的人,正听着屋内陈皮绝望痛苦又yindang的求饶声…
只不过一人脸上满是森寒愤怒,一人脸上却是疯狂的满意的大笑。
第105章 噩梦惊袭(二)
二月红一贯温润的神情已然被愤怒冲垮,不…他脸上的神情应该说是恼怒更为恰当。
他上前一步拽住戴着他脸谱的红中的衣领,秀气的眉毛紧拧,质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你现在将他弄成这样,他以后还怎么…”
红中脸上的神情依旧未变,依然是那副戴着疯狂笑容的表情,猩红的舌头在咧开的嘴缝间若隐若现,他的声音很怪,就像是年久失修的唱片机一样,有些失真断断续续:“您…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质问我呢?是红家的家主,我的…主人…还是我的兄长大人呢?”
二月红听到他说的这番话,死死地盯着他那双充满疯狂戏谑情绪的双眸,但在片刻后…二月红像是妥协般,松开了他的衣领,低垂着眉眼,神情沉默地替他整理着被拽出褶皱的衣服。
“红中别这么对他,他不是我们…”二月红的声音很轻,像是请求般诉说着。
红中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就像儿时般撒娇一样:“可是…兄长我真的好喜欢他,他是我见到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东西。他真的好有趣…他不会疯的…他对我仍然保持着杀意…您了解他的,他这样的东西又怎会疯,我现在只不过是在好好管教他,我是在替您管教他啊!是让他变成您想要的模样…您看看他现在多乖呀…我会永远让他这么乖…您担心的事情就永远都不会发生…并且我会乖乖地完成佛爷给您的指令…将他完全送给我好吗兄长?”
卑微的恐惧的求饶声…以及那种令人烦躁的细微水声都清晰地落入二月红的耳朵里…最终他妥协了,抬手抚上红中头顶的发旋,勾起的嘴角饱含讥讽,声音却异常温和:“我不会再干预你想做的事情,但…别让他疯了,对他好点,让他…好好活着。”
红中笑弯了眼睛,脸上的神情趋于正常,不再显露疯狂,他环着二月红的脖颈凑到他的耳边:“兄长您说的话我永远都会遵守的,我想我能跟他一直耍下去,他会陪着我一起好好活下去的。”
二月红最终在陈皮的呻吟求饶声中毫不犹疑地转身离开了。
红中站在原地看着二月红逐渐消失在大雾里的背影,原本笑弯的眼眸中突兀地落下一滴眼泪,然后是疯狂绝望的大笑:“又是这般…又是这般,陈皮你同我那时一样,被…被抛弃了…你只有我了…你只有我了…”
浓重的雾气笼罩过来,红中的面容在白雾中不断变换,嘴里是骇人的呢喃:“我的脸呢…在哪里…怎么找不到了…究竟哪张是我的脸?!”
随着屋内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像是濒死的呻吟声后,那些令人心烦的水声也戛然而止,细细听下,只剩下疲惫的带着颤音的喘息声。
红中也在此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脸,他满意地笑了,像是跳着某种祭祀的舞步般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
此刻屋内的陈皮正半眯着眼睛,虚弱无力地瘫在榻上,苍白的皮肤泛着红意。
随着吱嘎声响起,房门被推开,有股冷风也顺势跟了进来,赤裸着身体的陈皮无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红中见状,脸上露出自责的神情,笑着说道:“师父这就把门关上…毕竟我的乖徒儿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呢,怪为师没想周全。”
随着吱嘎声再次响起,房门被关上了。
红中迈着步伐点亮桌上的蜡烛,橘色的烛光照亮昏暗的房间,外面的浓雾好似透过窗户边缘的缝隙钻进来了般,这让靠窗的地方有些朦胧。
红中走到床边,欣赏着陈皮神智不清的样子。
随着目光往下,看到那还晃荡的草秆,红中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露在外面的草秆上还滴着几滴水珠。
红中一把拽了下来。
原本神智不清,疲惫地瘫在榻上的陈皮,像是濒死的鱼一样,上半身猛地从榻上弹起,又重重摔落,紧接着他缩在榻上痛苦地哭出了声。
红中也不嫌榻上脏,像是心疼了般将缩成一团的陈皮拉进怀里,拍抚着他满是汗水亦或者别的东西的背部,温柔地安抚道:“乖徒儿…别哭了,这都是你自己弄得,哭什么?你瞧你都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
这屋内刚才只有陈皮他自己,没错,陈皮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红中催眠了,并且下了幻药,自己把自己玩了个通透。
昏黄的烛光映照着红中真正的面孔,蜡油被灼烧的在黑暗中滋滋跳动。
红中轻抚着陈皮的背部,嘴里轻轻地哼着小调,他满意极了…满意极了,掌控陈皮的权柄在这一刻被他牢牢地握在手心,陈皮是属于他的东西…他不会抛弃他…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从痛苦欢愉中恢复神智的陈皮看清面前之人时,瞳仁一紧,喉咙发涩,恐惧再次席卷,胸腔剧烈起伏,呼吸急促…他分不清…他真的分不清啊!
这到底是噩梦还是现实!
这到底是噩梦还是现实啊!
陈皮疲惫又恐惧绝望,但他对上红中那双疯狂幽暗的眼眸时,却好似被传染了般,眼里的恐惧慢慢被疯狂所裹挟,疯狂在恐惧中生根发芽,恐惧成了疯狂的养料…但恐惧并未减少…因为陈皮的恐惧来源就是红中…只要红中活着…他的恐惧就永远不会消退…
红中看着陈皮恐惧又疯狂的眼神,脸上露出痴迷虚妄的笑,俯身亲吻他的眼皮,声音温润却如同不可摆脱的梦魇诅咒:“乖徒儿…你永远也摆脱不了我了…即便是我的死亡也不足以让你摆脱我…我的精神已经侵入你的灵魂…我将与你共生…”
第106章 湘山城首领
在万家镇休整了两日后,第三日晨初上四刻,张启山就带领亲兵动身继续前往湘山城。
江落此刻裹着军裘缩在佛爷的怀里,有些懒洋洋的不想动。
张启山也由着他,揽着他同骑上一匹马。
就在众人驾马要离开万家镇时,齐铁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那是一道饱含恶意的眼神,他勒马转身看去,果然捕捉到了一个仓皇躲藏的人影。
张小锋注意到他的动作,驾着马赶到他的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解地问道:“八爷,怎么了?”
齐铁嘴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无事,只是有只有些碍眼的蝼蚁罢了。”
是的,那个慌忙隐藏的背影正是阿德,那日编排佛爷与小落儿的家伙。
林九修为一直卡在地师初期,近些年来不得丝毫寸进,原本以为无望天师大道,但是却遇见了神算齐家的后人,并且完成了师父的嘱托。但他却惊愕的发现,他在心境上的修为居然没有半点松动,反而却像是泄了气般,精气居然散了许多。
原本按照齐铁嘴的性子是不会多嘴做这样的事情的,毕竟有损德行,但林九的那几个弟子属实碍了他的眼,但又不到夺其性命的程度,这让他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所以那日齐铁嘴带着小落儿离开的时候,故意给林九留了一卦,大意就是他的修行不得寸进是因为与凡尘承负牵涉太深,且与他有承负之人品行不佳,他承负了那些人的善恶循环,这才导致多年修为不得寸进,但若能静心斩断这些承负,那此生还是有望阴师。
果然第二日林九就将阿德阿宝逐出师门,并且带着文才和秋生离开了万家镇,还说出了永不踏足的话来。
那阿德平日里仗着自己是林九弟子这层身份可是没少在万家镇横行霸道,这下子可谓是一朝从天堂跌落泥潭,摔了个狗啃泥,他又怎能不怨恨齐铁嘴等人呢?
然而就像齐铁嘴所说:“碍眼的蝼蚁罢了。”
蝼蚁再怎么怨恨、再怎么愤怒,也不敢惊动雄狮,毕竟那对于它们来说是不可忤逆、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所以它们即便愤怒怨恨到了极点,也只能压抑且无声…最终随着它们的死亡而随风飘散,如同尘埃般无足轻重。
齐铁嘴驾马继续往前赶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了句:“咱们在万家镇暴露行踪,会不会被外界知晓?”
张小锋笑了笑:“八爷勿忧,二爷的人早就隐藏在暗处了,待咱们走后,如果发现形迹可疑之人,会直接处理掉的。”
齐铁嘴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多嘴了,这种事情佛爷是不会允许出现纰漏的。
骏马快速奔袭,周遭掠过冷风。
江落从军裘中探出头,顿时就被呼啸而过的冷风刮红了脸颊,他仰着头看着佛爷坚毅的脸庞,和那被疾驰的冷风向后吹去的发丝。
张启山注意到怀中人的动静,垂目看去,没有说话,骑马的速度也并未减慢半分,只是环抱着人的那只手将军裘往上扯了下,想要将少年被冷风刮红的娇嫩脸蛋藏起来。
江落顺从地躲回军裘中,靠在佛爷的胸前,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伴随着佛爷有力的心跳声,时间静谧流转,好似什么也影响不了他分毫,他被护在佛爷怀里,安稳地缩在温暖的军裘里…
三日后,众人已经来到湘山城外,在白寨大祭司派来的人的带路下,他们来到了八十二寨的首领所在的地方,这里被称为八十二寨的“心脏”。
这里是连绵崎岖的山路里为数不多的平地,可以望见首领居住的地方外表只是一间十分普通的木屋,只不过这木屋的四周爬满了带有白色条纹的绿藤,细细看去给人一种恶寒的眩晕感,就像那是无数条绿色带着白色花纹的小蛇盘旋缠绕在木屋四周的地面上一样。
张小锋以及亲兵被留在“心脏”之外,张启山对此没有任何不满亦或是紧张害怕的情绪,他只是命令就地休整。然后就带着江落、齐铁嘴跟在这八十二寨首领派来的赤脚聋哑男子身后前往那间木屋。
一路上他们几乎没有看到任何人,但是张启山却能听到隐藏在这些树木之后的呼吸声,他依旧没有在意,他只是神情淡漠继续往前走着。
赤脚聋哑男子带领三人来到木屋门前后,用手指轻触木门两下就径直离开。
齐铁嘴见此情景,过于怪异,不禁出声:“佛爷?”
然张启山只是径直推开那扇木门,用行动来回答齐铁嘴的疑问。
在木门被推开的一瞬,三人就闻到了屋内扑面而来的那股浓重刺鼻的土腥味。
江落在闻到这股味道时,眼底居然闪过一丝烦躁,面目极冷,腰侧沉寂多年的异种居然在这一刻有了一丝躁动。这让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寻求佛爷的触碰,但是在要接触到时,他控制住自己渴望、不安的情绪,因为他知道此刻是佛爷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几人进到木屋里后,木门居然被重重地关上了,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齐铁嘴被吓了一跳,心脏跳动突兀地快了两拍,但面上不显,只是心里暗骂:靠,居然跟你齐八爷玩装神弄鬼这一出!
但很快木屋内的木窗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光亮透进来,几人这才看清屋内布局,怪异…只能用怪异两字形容。
怪不得刚才佛爷一推开木门他们就闻到那股浓烈的土腥味,原来这木屋内满是猩红色的泥土,就连屋顶都黏着那像是掺杂着血液搅拌而成的猩红泥土。
而那传闻中的八十二寨的首领正阖着眼皮坐在最里面被那猩红泥土堆砌而成的土炕上,他前面还摆放着一个黑色的木头桌子。
身后还站着五位赤脚、脸上与裸露在短衣外的皮肤上满是白色花纹的光头男子。
他们正目光森寒地盯着张启山几人看。
齐铁嘴见此不禁皱眉,这事还没谈呢,就要开打了吗?
与此同时,江落眼底闪过灰紫色暗芒,好想…好想将他们的眼睛都挖出来碾碎…
“八十二的首领?湘山城的城主?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张启山毫不在意那五个光头的凶狠眼神,他漫步走到那张黑色木桌前,用戴着皮革手套的手轻敲了两下,嗤笑了一声问道。
首领睁开眼皮,露出的却是没有眼珠的空洞洞黑漆漆的眼眶,但他却像是在看着张启山般,上下唇开合,嗓音沙哑质问道:“张大佛爷你人还没入我湘山城,就已经派了探子潜了进来,难道这就是你的为客之礼吗?”
张启山对此没有丝毫意外,毕竟眼前这个像是干尸一样的湘山城首领,可是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了,活了这么多年掌握了这么久湘山城的权柄,要是连他派人潜入都察觉不到,那就没有价值让他出现在这里了。
张启山没有半点被抓包的心虚感,反而双手扶着桌面,俯身盯着他那双黑漆漆的眼洞,淡淡地道问道:“首领好本事,只是不知首领你又发现了多少呢?”
这次首领还没说话,他身后的五位赤脚男子之一就上前一步怒斥道:“放肆,张启山这里可不是你长硰城…”
可话还没说完,伴随着刀刃没入血肉的声音,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侧头想要质问,但他喉中不断涌出的鲜血却堵住了气管,他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随着红刃拔出,他也重重地砸在那满是猩红泥土的地面上。
其余三位赤脚男子皆是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赶紧围到了首领身旁,警惕地看着张启山三人以及那位突然叛变的昔日伙伴。
只见那位突然捅刀的赤脚男子,脸上露出怪异地疯狂笑容,发出的声音如同粗旷男子夹着嗓子说话的那种尖细刺耳声:“永远不要直呼佛爷的名讳,这是第一次警告。”
齐铁嘴都有些懵了…这什么情况…湘山城首领身边的人都被佛爷给策反了???
然而接下来的画面令齐铁嘴更为震惊,只见那位他以为是被佛爷策反的赤脚男子,居然拿起了那把还沾着猩红血液的短刃直接抹了脖子!
齐铁嘴面对这诡异的一幕不禁往小落儿身旁靠了靠,视线紧紧盯着佛爷的背影以及那弯如干尸般的湘山城首领。
第107章 伪神陨,真神出
而那首领面对这诡异的一幕却没有丝毫慌乱,他只是朝着张启山的方向抬起那双空荡荡的眼洞,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不必紧张,这是张大佛爷在向我等展示他的本事…呵呵…”
张启山站直身体,声音低沉:“我想我们之间就不必废话了,您也知晓我的来意,现在到您选择的时候了。”
“你为何这般自信,我会选择与你达成交易?你就不怕我叫人将你们都杀了吗?”首领沙哑如同含着粗糙沙砾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启山眼神蓦地变冷,如同鹰隼般犀利的眼眸直视他,周身威压骤然爆发,冷笑一声:“我死不死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比我先死!”
首领默然,但事实确实如此,而且即便他成功将张启山等人斩杀,恐怕也不得安生,毕竟如果张启山死后,那他将面对是一群无主的疯狗的疯狂报复…长硰城…北海城…
“呵呵,年轻人太过急躁…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你说错了,是我在给你机会,给你一个公平交易的机会。”
首领以及身后那三位赤脚光头男子神情冷凝,但是却没敢妄动。
首领没想到张启山这样位高权重的之人,居然敢如此冒险行事,这是张启山以自身安危为饵,逼迫他达成此次交易。
张启山已经料到了他不敢杀他,首领阖了阖没有眼球的眼皮,塌陷的眼皮如同一片死肉堆积在眼眶处。
他还想做最后的利益交涉,毕竟他不想被一届小辈牵着鼻子走:“就算你杀了我,你也会死在这里,而我湘山城天然险阻,你的属下、族人即便想要报复…恐怕也占不了便宜。”
张启山嗤笑一声,只是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放火烧山,总有烧完的一日。”
首领神情剧变,再次睁开那双空洞漆黑的眼洞,半晌儿,嘶哑地笑道:“好,不愧是张大佛爷!够狠!我可以派出八十二寨全部人马替你抵抗日寇,但我要你…替我上山祭神!!!”
张启山没有回答他,反而转头看向一旁的齐铁嘴,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满是危险的寒意:“八爷,替我此行算上一卦。”
齐铁嘴先是一愣,但却很快反应过来。
他在那首领瘆人的眼洞注视下,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算卦的家伙,这一刻他直视首领空洞漆黑的眼洞,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
准备完全后,他双手晃动爻杯里面的古意铜钱,清脆的碰撞声从他鼓叩的双手里传出,九下过后,他直接分开双手,竟然直接将爻杯掷地,摔了个稀碎!其中九枚古意铜钱有八枚跟随爻杯摔得粉碎,只剩一枚像锋刃般竖着插入首领面前的桌面上!
齐铁嘴脸色有些苍白,背在身后的手有些发抖,但他的声音却森寒无比,像是从喉咙里逼出般一字一句道:“卦相显示,伪神陨,真神出。”
首领那没有眼珠的漆黑眼眶颤动不已,嗓音沙哑像是用尽全力朝着他嘶吼:“你…你…”
待张启山三人出来时,外面是笼罩在雾气下逐渐暗淡的黄昏。
昏黄的夕阳逐渐没入大地,张启山的半张脸庞,也随之沉入阴影。
齐铁嘴额间还冒着冷汗,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身后被雾气笼罩的木屋,小声问道:“佛爷,您明日当真要?”
张启山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只一眼,齐铁嘴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不再说话,沉默地跟在其身侧。
张启山则是伸手握住江落微凉的手腕,他察觉到了少年的异常…
第108章 影响
一直低垂着头的江落感受到自己手腕上传来的令他安心的温热触感,他没有说话,只是迈着步伐靠近这份温热的主人…也是他的主人。
他感受着自己周身被佛爷的气息所笼罩,这让他腰侧原本有些躁动的异种被短暂的安抚、平静下来。
齐铁嘴见了这一幕,也注意到了低垂着头的小落儿情绪有些不对,他用担忧地眼神朝佛爷看去,试图询问小落儿这是怎么了。
然而张启山也不知他这是怎么了,这里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但他也没刻意避讳,而是直接揽腰将他抱起,贴近怀里。略微低下头,嘴唇在他的眉梢轻轻掠过,这是一个很轻的吻,宛如雪落眉梢。
可就是这样一个吻,让原本神情恹恹又有些烦躁的江落的内心渐渐宁静了下来,他疲惫靠在佛爷的胸膛上,有些自责道:“佛爷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给您添麻烦的…”
张启山正抱着他大步往下走着,但听到他说出这样一句话后,抱着他的手臂不禁收紧,终究停了下来,对着他那双乌润的眼眸…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语,只能抱得更紧,像是叹息般:“不要再说这种话,你对我而言可是等同于性命般的存在…又怎能用麻烦二字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