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芙林站起身,转身走出门,留下一句轻飘飘的“我可没这么说。”
阿瑞贝格订的酒店是全区最好的五星级,装潢豪华奢靡,让福加不由感叹资产阶级的丧心病狂。
西尔芙林眼睛确实不太好,很容易感到疲惫,刚刚把玄文传过来的那两个案件资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现在眼睛又干又涩,他摘下眼镜按了按眼周,闭上眼还没休息两下就听见了门铃响。
他走过去透过猫眼看了一下,看到外面的人先是感到惊讶,然后打开了门问:“这么晚了,什么事?”
阿瑞贝格举了举手中的东西,笑着说:“给你送奶。”
西尔芙林挑了挑眉,“半夜主管送福利?”
“你一个人的福利——你是我们当中最小的,喝奶长高。”阿瑞贝格将牛奶往前一递,示意他接着。
“我真的已经24了,你可以查我身份证,理论上我这个年纪已经没有什么长高的可能了,而且,我们不是差不多高吗?”虽然这么说,但西尔芙林还是接过了阿瑞贝格的牛奶。
阿瑞贝格发现西尔芙林又没戴眼镜,那双漂亮的眼睛完完整整地暴露出来,纯粹又静谧的蓝,但他又仔细看了看,触碰到蓝色隐秘深处藏匿得很好的疲惫,近了甚至能看见红血丝。
他突然说:“你等我一下。”说完阿瑞贝格转身朝电梯方向去了。
西尔芙林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
等阿瑞贝格提着一袋东西回来时,看见西尔芙林就倚靠在门框边玩手机,他有些无奈地走过去说:“我没有让你在原地等我,站在这不累吗?”
西尔芙林没回这句话,只是盯着他手中印有药房字样的袋子问:“买了什么。”
“看你眼睛有点红,你不是跟我说过你的眼睛很敏感吗,我给你买了一些缓解疲劳的眼药水,都没什么副作用,你看看哪个好用。”说着,阿瑞贝格把袋子给了西尔芙林。
西尔芙林看着袋子里各种各样的眼药水,沉默了一瞬,面色复杂:“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自己有眼药水呢,那你这大半夜不白跑一趟。”
“其实我在飞机上不止发现了你恐飞的事,你有一次动作明显地按眼周,然后下意识往口袋里找东西,没找到后又去翻包,最后什么也没找到泄气地闭上眼,我猜你应该是找眼药水发现自己忘带了。”阿瑞贝格回道。
“主管真是心细如发。”西尔芙林说,“但你为什么不问一下我常用哪款,而是买一堆给我?”
阿瑞贝格神情滞了片刻,最终还是无奈承认:“好吧,当时我看你眼睛红了就下意识地跑去药店,等到那里才发现应该问一下你的。”
西尔芙林抿抿唇;“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能当主管了,确实是很关心下属。”
哪知阿瑞贝格却轻笑一下,说:“我吗?其实一般时候我没这么细心,也不会这么操心,大多时候我不会太关心组员的私人问题——只是看着那么漂亮的眼睛展现出疲惫非常不忍心罢了。”
即使很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西尔芙林很少经历过的,如此直白而又赤裸的关心,好像一团轻柔的雾,把疲惫的梦境犁开了。他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以前他一直不屑一顾的,那种被致密光彩渗透的生活,也不会太糟糕。
阿瑞贝格走后,西尔芙林找出了自己最常用的眼药水滴了两滴,闭了会儿眼,又拆开阿瑞贝格给自己的牛奶吸,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给眼药水拍了张照发给阿瑞贝格。
西尔:【我常用这款】
阿瑞:【好的,我记住了】
“我已经让人提取了死者的DNA,也找施蒂芬和吉达的家属聊过了,他们愿意提供自己的血液样本供我们比对,下午应该有结果。”乐衍抱臂倚靠在窗口盯着白板上的死者图片开口。
“玄文已经查到前几案的死者身份了——非常庆幸,他们的DNA是在数据库里面的,查起来不太费劲,所以当年的卷宗资料也还算齐全——一年前案子的死者曾因□□罪被告过,后面不知道做了什么,让原告放弃了起诉,我估计是塞钱加名声威胁,来来去去老一套,真让人作呕;两年前案子的死者据说经常家暴,他附近那些邻居经常听到看到他对妻子进行打骂,而且他的妻子经常出入医院,每次都非常严重——啊,我最讨厌家暴男了!为什么他老婆不去告他啊,不去告他就算了,为什么不和他离婚啊!”福加愤愤不平。
“孩子,名声,恐惧,不公——女人在生活中常常扮演忍耐的角色。”乐衍淡声开口,眼眸低垂。
“大部分连环杀人犯都是男性,因为男性享有与生俱来的‘特权’,他们力量比女人大,这让他们误认为比女性高一等,也因此让他们自信自大,更暴躁易怒,轻易就能做出报复社会违法犯罪的举动,他们犯罪有各种各样奇葩的动因,而女性杀人犯则相对简单得多,她们的犯罪动力往往来源于复仇,极大的仇恨让惯于忍耐的女性迈进了红线。”西尔芙林接过话头,嗓音里充满了不屑。
“我猜我们的死者是那个叫吉达的,猥亵罪对准了力量上处于劣势的女性,就像前两个案子的死者一样,懦弱,愚蠢,自以为是,一个品类,凶手会把他们归在一起的。”西尔芙林转着笔,眼皮耷拉着,忽然嗤笑一声:“他一定很看不起这种人,觉得他们怯懦猥琐像阴沟里的老鼠,而他自己是‘清道夫’,专门清扫这种垃圾,他觉得自己做了件无上光荣的事,可他不知道,他自己也是这种垃圾,愚蠢,自大,自作聪明。”
福加才意识到什么似地惊悟道:“西尔昨天让我去查死者的犯罪史,是早就意识到凶手的目标人群了?”
西尔芙林没说话,只是看了阿瑞贝格一眼。
阿瑞贝格了然地轻轻点了点头,开口道:“凶手的‘作品’围绕着正义女神元素,蒙上双眼的黑布,右脚的蛇与书,左手的刀——当然,我们可以看作是正义女神的剑——被剥去的脸皮,跪地忏悔的姿态,死者生前的劣迹,这些都表明,凶手认为自己是正义女神的使者,拥有越过法律去执行‘真正的正义’的资格,他觉得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做着他认为真正正确的事,所以他在被抓之前不会停手,就像一个忠诚的使者要代替女神进行一次又一次的审判。”
“他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对自己的行为非常欣赏,他觉得自己是艺术家,是正义的执行者,而无论是艺术家还是执行者都需要别人的认可,所以他很大概率不会甘心籍籍无名,他需要被看见,需要我们一层层抽丝剥茧,探索出他每个‘作品’背后的含义,当然,除了我们,他也需要更多的观众。”
“更多的观众?”福加疑惑。
“媒体,他需要通过媒体来向公众展现案件细节,打造自己的使者形象——而这一点,他甚至不需要自己进行任何行动就能办到。”西尔芙林讽刺地说。
第6章 新闻
“……除此之外,案件还需进一步深入调查。”崔维斯说完最后一句话,微微鞠躬结束了这场记者发布会。
走下台的路上一堆记者蜂拥而来,闪光灯白炽刺眼,他就像狼窝中心的一块肥美鲜肉,周遭饿虎扑食的视线让他头皮发麻,但崔维斯仍旧在尽量维持着脸上冷淡的表情,以“无可奉告”、“仍在调查”、“之后说明”等语句进行艰难地防御。
西尔芙林在远处抱臂看着这一幕,不由发出一声感叹:“真可怜。”
阿瑞贝格在他旁边笑了一声:“没关系,他会习惯的。”
西尔芙林这下有些好奇了:“那么平时负责召开记者发布会的是谁?”
“之前大部分时候是我,后来是我们这些人轮流上,说实话,我也非常讨厌这项工作,要让我一直负责这个,我可能会发疯。”阿瑞贝格倚靠在墙上,两手插兜,长腿交叠,看起来很放松。
“是吗?我以为你很爱你的工作。”西尔芙林想到福加跟他说的“富家少爷为他心爱的工作放弃亿万资产”,不禁有些好笑。
阿瑞贝格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奈地回道:“福加说话总是有些夸张——我很喜欢我的工作,但我并不喜欢这个工作的所有部分,比如这些……”他抬手随意指了指前面汹涌的人潮,“与媒体周旋是个很让人头疼的事情,头顶的镁光灯,眼前的摄像机,都让你有种在舞台表演的错觉,事实上确实如此,说话的语气、声调、遣词造句,肢体的动作、所透露出来的含义,一切都要谨慎再谨慎,你不能让媒体知道太多,却又要表现出一切尽在警方掌握。”
“很烦人。”西尔芙林中肯评价。
既说那些记者,也说这项工作。
“你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阿瑞贝格偏头看了西尔芙林一眼,语气带笑。
“我并没有找罪受的爱好。”西尔芙林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瓦姆刚刚结束了阻拦记者的麻烦工作,此时正在走廊上抽烟。
突然,高跟鞋“哒哒”的声音响起,他叼着烟抬头,看到一个身形微胖,穿着全套黑色西服,踩着看起来有十八公分的恨天高的女士朝他走来。
“你好,我是《海洇日报》的记者梅林。”对方微笑地看着他,朝他伸出手,但头始终昂着,看起来居高临下、盛气凌人。
瓦姆没跟她握手,只问了一句:“什么事?”
梅林见状也不恼,把手放下,下巴依旧高抬:“我知道你的名字,瓦姆,对吗?海洇区调查局的小警察,我还知道你现在欠了一屁股赌债,非常缺钱——而且,一个警察,背地里嗜赌成性,你说我如果向调查局举报,你会怎么样?”
瓦姆的脸色刹那间就变了,语气凶狠地说:“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需要情报,你需要金钱和遮羞布,而我恰好有钱和布,你恰好有消息,不是吗?”梅林的语气势在必得。
瓦姆泄气般垂下了肩膀,熄灭了烟,问:“你能给多少?”
“看你能说多少。”梅林笑着拿出纸笔,写了一串数字塞到他口袋里,“随时与我联系。”
“有人泄了密。”崔维斯打开电视,“现在媒体在大肆报道海洇区出了一个‘正义杀人犯’、‘城市之光’。”
“罪犯的目的达到了。”乐衍严肃地说道。
“这是什么评价?这是什么称号?那些媒体都丧心病狂了吗?把一个连环杀人犯看作是正义使者?”福加气愤地叉着腰走来走去。
“为了夺人眼球,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像这种评价容易两边极端化的,矛盾而充满‘戏剧色彩’的角色他们肯定要大肆报道,这种标题一出来可不比‘烂大街’的‘连环杀人犯’更具吸引力吗?”西尔芙林一边滴眼药水一边嘲讽道。
“更重要的是,他马上就会有下一步动作了。”阿瑞贝格敲了敲桌子,“他已完成造势,接下来,他会趁着热度打造下一个‘作品’,我们必须在此之前,推演出他的行为。”
“他下一个‘作品’的元素已经很清晰了——只要他只看重正义女神最具特点的部分的话——正义女神右手的天平。”西尔芙林说道。
“那我们要不要去卖天平的地方蹲点?”福加脱口而出。
“那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你不能确定他是否已经准备好。”乐衍无奈地摊摊手。
“事实上,像他这样的罪犯,应该会在最开始就准备好所需的一切,给计划可能的变动留足空间。”阿瑞贝格接道。
福加突然想起什么,猛地问了一句:“我有一个问题,如果罪犯是想凑齐正义女神的特征元素的话,那这次的天平会是他最后一次犯案吗?”
“使命型连环杀人犯是不会停止杀人的。”西尔芙林回答道,嗓音淡淡,就像一阵突袭而至的微风,你想捕捉时早已没了踪影,所以你无法判断那阵风带来的情绪,“他自诩为正义女神的使者,而这个世界上的罪恶又那么多,不见光的不为人知的更是数不胜数,他有充足的理由充分的可能不去停手,你猜他会不会不断重复这些元素,直到他被抓或者死亡那一天?”
福加低头沉默。
“好了没事的,在这邪恶之上的邪恶泛滥之前,我们会抓住他的。”乐衍揉了揉福加的脑袋,温声道。
“喂……好的,谢谢。”崔维斯挂断电话,抬头说道:“死者就是吉达。”
“既然所有的死者都已明晰,我们来重新理一理,看看凶手无意间留下的信息。”阿瑞贝格撑着桌面,开口道。
“先盘一下目前的疑点——首先,是有关蒙眼布的,第一个案子没有蒙眼,而后面两个都蒙了眼,假使蒙眼布是作为一个‘元素’存在,那么后面两起案件不就是‘元素’的重复了吗;而假使蒙眼布作为一个‘必要组成部分’存在,像被剥下的面皮一样,第一起案件的遗漏又是为何?他这样一个注重细节的罪犯,不会毫无理由进行这样的布置。”阿瑞贝格道。
“条件限制?没买到蒙眼布——不,不太可能,一块黑布而已,谁都能买到——时间限制?比如本来打算蒙上,但是出现了意外而导致没来得及?”福加猜测到。
“如果是元素的重复,那又是为什么呢?莫非受害者本身有什么特殊性?”乐衍思考着另一种可能。
“两种可能性都存在,而确定它的方法,就只有等下一起案件发生。”西尔芙林残酷地说出了现实。
“下一个问题,受害者的车子究竟是怎样‘人间蒸发’的?”乐衍转到了下一个关键点,“我后面去查了林子周边几条道路的监控,这几天也把能查的监控都查了,能追踪的都追踪了,这辆车就是这样莫名地消失了。”
“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想,”阿瑞贝格说道:“我可能有一些想法——乐衍,你去查查,13号公路附近有没有二手车店,如果有的话,再去问问在案发时间段有没有人找他们卖车辆零部件。”
“老大,你是怀疑罪犯把车拆了?”乐衍惊讶。
阿瑞贝格再次调出那辆车的监控视频,慢速放大播放,“这实在很像重组车,不是吗?他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些。”
“可是为什么他会把这些零部件卖了呢?这不是留下了把柄吗,他大可以像分尸抛尸一样把这些零件抛在不同的地方,让我们无处可寻、焦头烂额。”崔维斯疑惑道。
“这就要谈到之前让你们查的地理位置上的关联了。”阿瑞贝格笑笑。
“我查了我查了!”福加赶忙举手,“另外两个案发地离十三号公路不算近,却也不远,有地铁直达,坐地铁很快,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些不对劲,我把这些地点和周边的地铁站口标注出来后,总觉得凶手是在绕着第一个案件的案发点——也就是那个老式小区活动!”
“所有凶犯很可能就住在那里,或者住那附近,那块区域发展很落后,凶犯一定不算富裕,他的财富状况不允许他随意抛弃他的交通工具。”阿瑞贝格回道。
“那我待会儿是不是可以带人去排查一下那个小区?”福加的关注点落在了前面。
阿瑞贝格点头。
“地理位置的信息不止于此。”西尔芙林突然开口。
他走上前在地图上把三处案发现场的位置再次标注出来,“第一次在这——一个老式居民楼,你们认为的中心点,凶手的居住区,第二、三次的六号公路和十三号公路,确实像是包围着这个中心点,这样看,更像是组成了一个三角形。”西尔芙林连接了这三个点,继续说:“可是这是一个充满仪式感的凶手,他作案的重点因素应该都有隐喻,我之前就在想,十三号公路的选择只是因为交通的便利吗?他这种类型的凶手,不应该以便利为第一要义,他太渴望表达了,不会浪费任何一个表现象征的机会。”
“所以?”阿瑞贝格挑眉,冲他微笑。
“所以我更偏向于他想组成一个‘T’字型,从地理位置上构成正义女神的天平。”西尔芙林擦除连成的三角形,将代表着两条公路的小点连在一起,又从老式居民楼的点位上往下作了一条垂线,圈出交点,“我合理推测,这块区域的执法点、司法点,可能会是凶犯的下一现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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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天平
“已经查过了,这块地方有个分区法院,还有一个小型检查机构——但是,凶手真的会猖狂到在天子脚下动土吗?”崔维斯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这三个案子就是他成长的过程,胆量渐增,而且他越来越自信,既然讲求意义,那他就会为了意义付出一切。”阿瑞贝格打了个响指,“分派人手,守着……”
“老大,不好了。”乐衍接了一个电话后急匆匆地跑过来,“我们晚了。”
黄昏短促,夕阳像是在哀悼,云断雾续,缥缈之中,血红的晚霞也宛如一片来不及拯救的废墟。
凄凉这种世界的底色,在这个傍晚时分,终于露出马脚。
分区法院下,两个石像中间,矗立着一座天平,天平左边摆放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右边铺着一张纸,被一块石头压着。
天平后面跪着一个赤身裸体被刨开胸腔的男人,脸皮被剥去,呈跪地姿势,头颅低垂,像是忏悔,他的身后是法院的宣言横幅——“公平与正义”,衰颓的阳光铺洒下来,他的影子与天平的影子融在了一起,灰暗沉默,却又真实磊落,这幅场景,如果忽略掉其中的血腥色彩,居然有种怪诞而又畸形的肃穆感。
“都说影子是自我意志的具象化躯体,是人潜意识的无言投射,他这种摆法,倒是颇具‘诗意’——将死者的影子融进天平里,象征死者潜意识里对被‘正义执法’的渴望,而他只是渴望的满足者。”西尔芙林凉凉开口,而在这时,这种诡异的肃穆才被打破,因他的语气而多了些许恐怖片的氛围。
“他越发自大了。”阿瑞贝格不辨喜怒地评价。
“而且他这次没给死者戴蒙眼布,还把他的心脏给挖出来了。”乐衍开口,随后仔细看了一眼刀口,说道:“不是专业的,刀口凌乱,就是在生刨。”
“快看,他这次留了一张纸!不是手写的是机打的,分析不了字迹。”福加拿起天平右边的纸,一字一顿地读出上面的字:“看啊,再肮脏的灵魂,他的心脏也是有重量的。”
“呃……”福加读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很无语地说道:“这大哥怎么还想走文艺风。”
“嗯哼,他倒是说得出口,他那颗肮脏的心脏不照样在跳动。”乐衍看到字条后翻了个白眼。
“跳不了多久了。”阿瑞贝格走过来插了一句,“自作聪明者必将作茧自缚。”
“这次的死者很特殊,”崔斯特拿着报告皱着眉头,“他叫瓦姆,是海洇区的警察,参与了我们这次调查行动,而且之前记者发布会他还过来帮忙维护秩序了。”
“问了和他关系紧密的人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阿瑞贝格问道。
“都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不愿开口。”崔维斯回道,“不过这也侧面印证了这个瓦姆很有问题。”
“再去问,跟他们说,有丝毫隐瞒者全按妨碍调查知情不报处置,这种时候了还当什么遮羞布,布底下的人都没了,让他们有多少说多少。”阿瑞贝格语气罕见地掺杂了点不耐。
“是,我和福加一起去问,保证速度。”崔维斯说完就迅速地拉着福加走了。
“这次也没蒙眼睛,说明上次是特殊的,或许上一案的受害人与凶手认识?”阿瑞贝格猜测道。
“为什么不可以是第二案的受害者特殊?”乐衍问。
“这种特殊性一般来源于意外,这种类型的凶手是不会专门去找与自己有关系的目标的,而如果是第二案发生意外了,他第三案就会慎之又慎,不会出现连续两次发生意外的情况,而且如果第二案受害者特殊导致他想加一条‘蒙眼布’元素的话,第三案就会去避免,所以很大概率症结出在第三案。”西尔芙林说道。
“或许之前的说法不用放在一边落灰了。”西尔芙林说道,“蒙眼杀人常见原因之一——凶犯不确定是否要杀死对方。”
“无论如何,吉达都是很关键的受害人,我去查他生前的关系网。”乐衍转身要走。
“先别急,等我们理出一份完整的侧写再按侧写内容找,等一下福加和崔维斯的消息。”阿瑞贝格拦了一下,“别忘了,那个警探同样是很关键的受害人。”
“问出来了,这个瓦姆可谓是劣迹斑斑——最重要的是他嗜赌,很严重的成瘾性,为此欠一屁股债,家里的房子变卖还钱,老婆和他离婚,之后还不收手,继续贷款□□。”崔维斯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
“这么严重,他的上司和心理评估员没发现异常吗?”乐衍皱眉。
崔维斯摇摇头:“他在警局算是个小透明,平时工作不怎么积极上进,除了几个和他关系好的,其他人甚至对他都没什么印象,而且他们这里的心理评估不是很规范,大多都能找找借口卖卖关系躲掉。”
“不过很可疑的是,据他的‘好兄弟’说,他这几天突然对我们的案件细节很感兴趣,照理来说他一个边缘警探每天巡巡逻跑跑腿,之前也从未表现过很强的探案兴趣,他大多时候都呈现一种‘得过且过能混一天是一天’的工作状态,很少这样积极主动。”福加补充。
“他具体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问了吗?”阿瑞贝格问。
“问了,好像就是记者发布会之后的事!”福加答道。
“哦吼,找到告密者了,卖信息啊这是。”西尔芙林挑眉。
“他现在住哪知道吗?”阿瑞贝格拿下椅背上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手臂一展套到了身上,边整理褶皱边问。
“在警局附近的楼里租了房。”福加连忙答道,“我们是要去搜查他家吗?”
阿瑞贝格点点头,“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发布一部分侧写。”
他转头看着西尔芙林笑了笑,说道:“就由你来发布吧。”
“从数据来看,凶手大概率在20-45岁之间,是个不算富裕的男人,他强壮自大,但他之前一定不这样,他是蜕变成这样的,他的刺激源可能是失业或失恋,我偏向前者,鉴于他的犯罪对象,他此前应该遭受过不公的待遇。他有一段时间应该意外地暴躁,突然间开始愤世嫉俗,他周围的人很可能为此感到惊讶,因为他之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是个惯于默默忍受的人,可以说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而暴躁之后,就是他的‘蜕变’。他开始臆想自己是正义女神派遣到人间的使者,开始主持他自以为是的‘正义’。”西尔芙林语调平缓,嗓音冷冷的,像是刀片般的雨丝,摩擦着寂静的黑夜。
但他幽蓝的瞳孔却诉说着不一样的色彩,让盯着看的人确信有光闪烁在其中,恰如暗夜中模糊却又磊落的恰如其分的明月。
西尔芙林手中把玩着一支钢笔,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之一,他左右走动,之后在一众警探面前站定,继续说道:“还有一点很重要,这几案中受害者的‘罪孽’其实并不是摆在明面上的,像之前的撤诉败诉,像瓦姆私下的赌博成性,这不是一般人能够掌握的讯息,凶手一定有一些渠道或信息源,我猜测他可能之前在法院或者其他的司法机构呆过,不是什么要职,应该是打杂的小职位,当然也正是这种小职位拥有了这些隐秘的信息源,凶犯大概率还掌握一定的信息技术,虽说他有可能会在黑市里雇佣黑客来帮忙黑掉摄像头,但雇佣金对他来说应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而且他这样的杀手更偏向于自己包揽所有的活儿。”
“当然别的职位也有可能,目前不要定死,当作一种假定,一种偏向,不要陷入思维惯性,我们接下来还会不断完善我们的侧写,目前就这样。”
说完,他干净利落地转身,没有客气的鞠躬与点头,像是什么没有感情的机器,只是干巴巴地完成了一个任务,然后运转下一个任务。
阿瑞贝格代他进行了一点补充:“发布侧写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措辞,尤其不要让语句里带有一丁点‘他很厉害’的暗示,必要时措辞可以狠毒点,不要给他自信心膨胀的可能。”说完,他冲海洇区的警探微微点了点头,作了简单示意,然后转身和一众组员回到了会议室。
“乐衍,你去查吉达的生前关系网,和刚刚的侧写进行比对。”阿瑞贝格吩咐道。
“老大,那我们现在是要去搜查那个警员的家了吧!”福加一向很喜欢搜查别人家这种行动,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阿瑞贝格偏头看着他挑挑眉,语气似笑非笑:“你不是要排查凶犯可能居住的老式居民楼吗?”
“哦,”福加像是这才想起来似地道:“好的。”
“崔维斯和你一起去,西尔,你跟我去瓦姆家搜查。”阿瑞贝格利落地布置完,打了个响指,“行动吧。”
西尔芙林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藏在裤子里的褐色衬衫往上拉了点,阿瑞贝格拿起了他放在一边的风衣,递过去说道:“穿上外套,外面有点冷。”
西尔芙林接过道了声谢,换来阿瑞贝格一声带着调笑的“这会儿还蛮有礼貌。”
“嗯?”西尔芙林刚刚在放空大脑,脑子休息般地只走直线,有点反应不过来阿瑞贝格的逗弄。
“没事,我是说你刚刚发布侧写的时候,很有魅力。”阿瑞贝格笑笑,像之前喊他“小博士”时那样,透着点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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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调戏
对于西尔芙林来说,进入别人家是个不应该发生在他人生中的小概率事件,他不喜欢别人闯入自己的私人领地,这让他感到冒犯,同样地,他厌恶进入别人的个人领域,阿瑞贝格从一开始就说对了,全然陌生的环境会令他感到不安,尤其是这种私人属性明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