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共犯先生by蓝调_
蓝调_  发于:2025年1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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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陆久深吸口气, 斩钉截铁道, “你?来自深海孤儿院。”
“你?和顾鹤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他又对你?做了些什么?方便?和我说说吗?”
女孩避而?不答。
只是执拗道, “先回答我的问题, 哥哥,你?和顾伯伯不是一伙的,对吗?”
见女孩着实机敏,陆久只好摒弃了钓鱼执法?。
无奈道,“是。我和他非但不是一伙的,还是你?死我活的死对头。”
女孩轻笑着又朝陆久贴近半步,小巧的鼻尖微微翕动,像只确认气息的小动物般踮起脚尖在他肩侧嗅了嗅,自信道,“我就知道。因为?哥哥你?的身上, 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那是林姐姐平日里最爱用的香水味道。”
“所?以我猜,哥哥你?和林姐姐认识,对吗?你?们是朋友?”
女孩娇俏地歪了歪脑袋,有些八卦道。
听闻,陆久内心又是震荡不已。
她和顾砚白?竟然是旧相识?!!!
顾砚白?啊顾砚白?,你?究竟还隐瞒了我多少事情!
你?是洋葱吗?那么难剥?
一层一层又一层的……
陆久不爽地舌尖顶腮,良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女孩闻言笑得?愈发开怀。
“你?就是林姐姐常跟我提起的陆久哥哥吧?陆久哥哥好,我叫钟缈,小名妙妙。陆久哥哥和林姐姐一样,喊我妙妙就可以了。”
“妙妙 ……好,我记住了。”
“妙妙,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先带我去你?的房间,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望着周围漆黑一片的走?廊,陆久搓了搓手臂,总感觉慎得?慌。
他上前两步想要帮忙搀扶行动不便?的钟缈,却发现钟缈不知何时早已丢开盲杖,健步如?飞。
哪有半点眼瞎的样子。
陆久:……
“你?,你?的眼睛——”
陆久不愿接受自己竟然被?一个年幼的初中女孩欺骗的事实。
钟缈嘴角微扬,转过身,当着陆久的面干脆利落地扯下面纱,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调侃道,“怎么了陆久哥哥?”
明知故问!
陆久怒气冲冲地狠狠瞪了钟缈一眼。
钟缈却像小大人般长长地叹了口气。
“先进房间。至于陆久哥哥此时心中所?有的疑虑,钟缈都会?为?你?一一解答。”
钟缈的房间在四层走?廊的尽头,拉开包厢门,放眼望去依旧是深不可测的一片漆黑。
“不开灯吗?”
“不是不开,而?是没有灯。”
“你?的包厢连灯都没装?不会?吧……”
陆久不可置信地环顾包厢四周,只见墙壁上光秃秃一片,别说开关了,甚至连电都没通。
相比起其他装潢精致、应有尽有的包厢,这个包厢看起来和从来都没有装修过的毛坯房有的一拼。
不,甚至比普通毛坯房还要简陋。
都可以在里面写一本《陋室铭》了。
除了主卧就只有一个洗手间。
不像是酒店包厢,倒像是地下室。
钟缈这待遇不像是娇生惯养、备受宠爱的金丝雀会?有的待遇,反倒更像是……
奴隶之类的。
关押犯了重大错误的奴隶的……
——监、狱。
陆久的目光渐渐下移,落在钟缈脚踝处的红绳上。
铃铛叮铛作响。
这是顾鹤年为?了防止奴隶出逃所?设下的特?殊镣铐。
这个钟缈看起来很不简单啊。
“陆久哥哥。”
钟缈坐在沙发上,笑吟吟地看向陆久。
“林姐姐果?然没有骗我,陆久哥哥当真是个聪明人。这么快便发现……”
“我脚踝上这颗价值连城的金铃铛的真实用意?了。和那些脑壳缺失的蠢货真是有着天壤之别呢。”
女孩恶劣地笑着,边说话边轻轻晃动着双腿。
脚踝上的金色铃铛伴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动听的叮呤声。
陆久轻咳一声,慵懒地倚靠在墙上。
“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你?和顾鹤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了吧?”
陆久指了指铃铛,“还有,你?究竟做了些什么,他才会?用这样的方式,阻止你?的逃脱?”
女孩咯咯笑了。
“陆久哥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
钟缈冲陆久招了招手。
“你?……你?想做什么?”
陆久警惕地皱紧眉头。
“陆久哥哥,你?难道不想看看我的画作吗?”
“在拍卖晚宴上,价值千万的天价画作。”
他想起今晚涉险的目的。
第一,找到顾鹤年金屋藏娇的16岁福利院少女。
第二,亲眼见到少女的画作——《夏日出逃》。
现如?今,他的目的只剩下第二个尚未达成了。
算了,冒险就冒险吧。
他倒要看看一个不过16、7岁的少女,究竟能做出怎样的惊人之举。
他咬咬牙,狠下心,将手机递给?钟缈。
一副慷慨赴死的悲壮模样。
“喏,给?你?,拿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钟缈被?陆久视死如?归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陆久哥哥,你?真可爱。但你?误会?妙妙了,妙妙没有想利用你?的手机陷害你?的意?思?。只是,我的画作比较特?殊,所?以,需要借用到你?手机上的灯光,才能看到而?已。”
为?了表达善意?,钟缈没有接过陆久的手机,而?是示意?他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
“拿手机照照墙壁。”
直到手电筒照亮房间的一角,陆久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所?谓的天价画作并非画在寻常画纸上。
而?是以墙壁为?画布。
墙壁包含四周和房顶,于是,整个包厢被?天然分割成五块画布。
“陆久哥哥,你?的手机要是带有紫外线功能就好了。这样,你?现在就能看到完完整整的十幅画。”
钟缈晃了晃脚丫,跳下沙发。
“这些画,是林姐姐和我共同绘制而?成的。严格说起来,她算是我的师父。”
钟缈走?到陆久身边,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凹陷不平的墙壁。
“正常灯光照射出来的五幅画,是我画的。而?用特?殊灯光才能照射出来的另外五幅画,则是林姐姐画的。”
“林姐姐曾和我提过,她也和我一样,来自福利院。”
“所?以我猜,陆久哥哥,你?也和我们一样,对吗?”
钟缈侧过头看向陆久,然而?此时的陆久,目光直直落在眼前的画作上,一言不发。
整幅画以暗橙色和焦黑色为?主色调,笔触厚重而?凌乱,仿佛火焰仍在画布上闪烁、舞动。
扭曲的树林在烈火中熊熊燃烧,树干被?高温炙烤得?弯曲变形,树皮层层剥落,露出下方猩红的肌理,如?同裸露的伤口。
远处,一座疗养院正在坍塌。
熊熊烈焰将整栋楼吞噬殆尽,黑烟缭绕于空中盘旋成漩涡状,遮天蔽日。
地面铺满灰烬,一切都黑漆漆的,看不分明。
然而?,在这样黑漆漆一片的画面中央,却依稀能看到一高一矮两个影子,影影绰绰。
高一些的身影,长发及腰,身形纤细,穿着一条单薄的白?色连衣裙。
裙摆被?热风掀起,边缘已经烧焦,呈现出锯齿状的焦痕。
她的长发凌乱地散在背后,随风飘摇。发尾处微微卷曲,像是被?高温烤过。
她紧紧握着身边男孩的手,手臂因用力而?绷紧,指节发白?。
她的脸微微侧转,但五官被?烟雾和光影模糊,只能隐约看到轮廓。
微微张开的唇,既像是在呐喊,又像是在喘息。
她的眼睛和鼻梁被?灰雾遮盖,看不清楚。
她的身边是一位看起来年幼的小男孩。
男孩比女孩矮上大半个头,穿着一条牛仔背带裤。
他安静地站着,左手被?女孩紧紧牵住,右手则垂在身侧,手指微微蜷曲,仿佛之前还抓着什么东西。
他低垂着头,看不清容貌和表情。
陆久:……
陆久长久地凝望着眼前的画作,直到思?绪被?钟缈出言打断。
“画上的森林大火,是我根据林姐姐的描述绘制而?成的。林姐姐说,这场火灾代表着她的过去。”
钟缈伸手触摸画作,手指落在了画作中央,于风雨飘摇中彼此依偎的一男一女身上。
她的手指微曲,整个人因为?愤怒而?浑身颤抖不止。
她呼吸急促,声音因为?愤怒变得?嘶哑而?狰狞,“不难猜吧,画面上的两人,是我和弟弟。我们一出生就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像是约好了一样,连被?抛弃都要作伴。”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在积蓄勇气,“寒冬里我们挤在同一张床上取暖,挨饿时他把面包渣偷偷往我手里塞,被?欺负时……被?欺负时他总是用小小的身子挡在我前面。”
“我们就像两株缠绕着生长的藤蔓,除了彼此,一无所?有。”
泪水无声地滑过她的脸颊,她却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所?以……他不仅仅是我的弟弟,更是我的半条命。”
“可是……可是……”
钟缈双手紧握成拳,越说越激动。
说到这里,她愤怒地一边“啊啊啊”吼叫着,一边一下一下地拿拳头重重往墙上砸。
可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除了她细嫩的手因为?受到撞击一下就变得?红肿起来外,坚固的水泥墙分毫未损。
更显得?她的愤怒和挣扎微茫而?可笑。
“够了!别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陆久实在看不下去,连忙抓住了钟缈的手。
“放开我!快放开我!!!呜呜呜……”
钟缈在陆久怀中发疯般地挣扎着,瘦弱的胳膊像被?困的鸟儿般扑打着,每一次撞击都带着绝望的力道。
泪水决堤般从她通红的眼眶滚落而?下,迅速浸湿了陆久的衣襟。
她张着嘴却几?乎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有破碎的抽气声和断断续续的呜咽从喉咙里溢出,整个人瑟缩在陆久怀中一下下痛苦抽搐着。
“钟缈!钟缈你?冷静点!再这样下去你?会?呼吸碱中毒的——!!!”
陆久一下下拍打着钟缈的后背,竭力帮助钟缈调整错乱的呼吸节奏。
“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多管闲事,弟弟也不会?出事。”
“陆久哥哥,你?松开我吧,我不会?再做出伤害自己的蠢事了。毕竟我还要留着我这条贱命,接弟弟……”
“回、家。”
见钟缈渐渐平静下来,陆久这才松开了钟缈。
看到钟缈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看着狼狈不堪的样子,陆久想起周围的女孩子们平日里都最看重自己的颜值和脸面。
他想找张纸巾,给?钟缈擦擦脸。
然而?,他有些尴尬地翻遍全身,也没找到一张纸巾。
只好有些尴尬地微微卷起衣衫下摆,弯下腰凑近钟缈,犹豫道,“不嫌弃的话,拿我的衣服擦擦?”
钟缈闻言被?陆久逗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陆久哥哥,你?怎么活得?这么糙呀。平日里林姐姐是怎么忍受你?的……”
陆久心道平日里他和顾砚白?各回各家,顾砚白?管他糙不糙的呢,反正他俩又不在一起生活。
谁嫌弃谁啊。
“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我有纸巾。”
她来到床边,拉开床头柜,从中取出一盒抽纸来,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她坐在床边,边擦眼泪边解释道。
“我弟弟他,是因为?我才被?顾鹤年给?绑架的。”
“顾鹤年表面道貌岸然,实则暗地里从事非法?交易。和弟弟在福利院玩捉迷藏时,我无意?间窥破了他的秘密,并不小心扰乱了他的计划,被?他利用、威胁。”
“我那个弟弟,我那个先天自闭症的傻弟弟。”
钟缈闭了闭眼,惨笑道。
“他难得?聪明了一回。他不知想出了什么办法?,让顾鹤年觉得?,他比我更有利用价值。于是,我弟弟用他自己交换了我的性命。我被?顾鹤年囚禁起来,而?他则……”
“从孤儿院消失了。”
钟缈闭上眼,再次哭了起来。
钟缈不明白?,陆久却明白?,顾鹤年选中的为?何是外人看来痴傻愚笨的弟弟,而?非聪明绝顶的姐姐。
原因很简单。
顾鹤年喜欢天才。
却喜欢,能够轻易为?他所?用的天才。
在他看来,比起不听话、总是惹事生非的天才姐姐。
这个痴傻愚笨的自闭症弟弟,反而?更好操控,还能在必要时刻,当人质用。
而?且,清楚知晓顾鹤年喜好的弟弟,真的就如?姐姐所?认为?的一样“笨”吗?
并不见得?。
这对姐弟俩的经历让他回想起六年前的孤儿院里,他和顾砚白?的经历。
于是,他转过身,背靠墙壁,真挚道,“放心吧,你?弟弟现在不会?有事的。”
“你?凭什么那么确定?明明这一年里,无论如?何,我都打探不到他的丝毫踪迹……”
“因为?这个……他原本应该拿在手里,却意?外丢失的这个……”
陆久指了指画作上男孩空空如?也的右手。
“我知道他原本拿在手里的,是什么。”
【情杀篇完】
【情杀篇后续内容接续“第四卷”真相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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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卷开始咱们的黑芝麻汤圆顾砚白要开始炫技了。大家期待起来!
看到这里大家可能觉得怎么没头没尾的,但是没关系,因为妙妙和她的弟弟在下一卷还会出现,到时候剧情会连起来滴。

第32章 霸凌01|衰神
初来滨海市这座靠近海边的城市的时候, 顾砚白总是无法适应这边潮湿闷热的气候。
滨海和雾江大相?径庭、南辕北辙。
雾江地处西南,虽然天?气炎热,但多为少雨的干旱, 有?“火炉”的美誉。
而滨海却地处长江三角洲边缘,天?气虽不似雾江这般炎热,但夏季却拥有?长达一个多月的梅雨季和随之而来的高温三伏天?。
顾砚白搬来滨海的这一天?,滨海市宣布正式步入梅雨季节。
于是, 漫长的梅雨季, 到来了?。
***插叙***
【雾江】
夏夜的江风黏稠而闷热,裹挟着泥沙和水藻的又腥又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昏黄的景观灯下?, 两个瘦小的身影正肩并肩并排坐在堤坝的水泥台上,小腿悬空, 底下?是乌漆嘛黑、深不见底的江水。
顾砚白率先嘬完了?最后一点碎碎冰的甜水, 塑料包装在他指间被?捏得窸窣作响。
他侧过脸, 看向身旁沉默的任九。
“九哥”, 他声?音很轻, 几乎要散在风里, “孤儿院没?了?,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任九没?有?立刻回答。
任九盯着黑黢黢的江面,鼓起腮帮子用力?地咔哧咔哧地咬着冰碴子。
搞得这冰碴子活像他的仇人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任九才?奋力?吞下?细碎的冰碴闷声?说,“江边的桥洞底下?能睡人,郊区废品站东头的老王偶尔招些搬货的。”
他忽然把剩下?的半截碎碎冰塞进顾砚白手里,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怕什么”,他拽住顾砚白的手腕想把人拉起来,却没?拽动,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 “你九哥我年纪轻轻,有?手有?脚,饿不死的。”
然而,这些话却并没?有?安慰到顾砚白,顾砚白听后顿时急了?。
“九哥,你还年轻,不继续念书了??就算是勤工俭学,也不能光勤工,不学习啊。”
任九闻言摸了?摸鼻子,不讲话了?。
顾砚白敏锐地察觉到了?任九的异常。
摸鼻子,是人在说谎时经常会有?的下?意识反应。
任九在撒谎!
顾砚白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用力?反扣住任九的手腕,声?音又喘又急,“九哥,你骗我!家里肯定出事了?!那天?你从家里出来眼睛都是红的!”
他深深喘了?口气,眼眶因为着急泛着红,看着和兔子似的,“是不是你爸又……”
任九猛地抽回手,视线死死钉在脚下?裂开的水泥缝上。
耳畔传来过往货轮的汽笛声?,冗长又沉闷,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家里好?得很。”他喉结滚了?滚,从牙缝里硬挤出话来,“灶台上炖着汤,电视开着放着我最爱看的动画片,我爸我妈……”
“我爸我妈也……”
他顿了?顿,忽然有?些编不下?去了?,他有?些烦躁地突然抬脚碾碎半截枯枝,闷声?道,“就是回去那趟才?想明白的。”
他望着地上那截枯枝,扯起嘴角笑了?笑,笑得却比哭还要难看,“顾砚白,我不像你,天?生就聪明。有?些人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硬坐在教室里也是浪费钱。不如早点找活儿干,你说是吧?”
“九哥,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国家之所以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就是为了?能让所有?人都有?书念。九哥 ……我想和你一起念初中,念高中,念大学。然后再一起毕业。回去吧,回学校去吧,回去后咱俩一起做同?学,好?不好??”
“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顾砚白轻轻晃了?晃任九的手腕,央求道。
到底还是不忍心叫顾砚白失望,任九最终还是有?些无奈地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他们待到很晚,直到顾砚白被?顾鹤年一通电话叫回了?家。
可是好?景不长,自那以后,他们相?聚的时间便越来越短。
任九果?真如他所说那般复学了?。然而,两人注定不能一起读书、一起放学。
“爸爸,我不想念私立学校。”
顾砚白怎么也没?想到,顾鹤年竟然会把他塞进姐姐就读的那所私立贵族学校。
鎏金的校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他忽然意识到,这意味着任九永远被?隔绝在了?这道象征阶级的围墙之外。
那个连学杂费都凑不齐的少年,那个生活在阶级最底层的少年,此生连踏进这里找他的资格都没?有?。
“为什么不想念?你是我顾家的孩子,顾家的孩子就该念最顶尖的学校,接受最优等的教育。”
“孩子,外面是有?什么牵绊住你了吗?”
面对?顾鹤年充满探究的眼神,顾砚白顿时摇了?摇头。
“不,没?有?。我只是……只是有?点不适应学校的环境。”
他随意找了?个看似最为合理的借口,却没?想到,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一道道无形且更加坚不可摧的枷锁。
他再也没?见过他的九哥。
他的九哥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想要找他,但自己也被?生活缠得筋疲力?尽、分身乏术。
最终,在离开雾江前,他试探着给任九留下?了?一封信。
那封信被?顾砚白小心翼翼地装进漂流瓶内,放在了?他们在雾江市的秘密基地——一个小小的天?然树洞里。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应当已经乘船离开了?雾江,正在前往数千公里外的滨海市。顾鹤年说,滨海市很大、很漂亮,那里有?真正的大海。
沙滩像绵延的金色绸缎,潮汐会送来五彩的贝壳,椰子又大又甜,正是我们曾经缩在孤儿院的阁楼里,半夜借助朦朦胧胧的月光,躲着教官和教养嬷嬷悄悄翻阅破旧画册时,一起幻想过的模样。
这些日子,每每放学后我总在江边徘徊,盼着能再次看见你熟悉的身影从暮色里走来,就像是从前的每一次那样。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单向切断了?和我之间的联系,我也知道,你并不会同?意和我一起前往滨海市的决定。但我始终相?信,无论相?隔多远,我们之间那份比血缘更亲的羁绊永远不会褪色。
九哥,请务必照顾好?自己。待我在滨海处理好?一切,必定归来赴约。到时候,愿雾江雨霁天?青,暗夜长明,你我都能成为彼此眼中更好?的模样。
盼重逢。
“砚白,霏霏。”
吃晚饭时,顾鹤年放下?筷子,双手手肘架在红木餐桌上,双手十指交叉,意有?所指地看向姐弟两人。
顾砚白见状连忙放下?筷子,坐姿端正地看了?过去,乖巧叫道,“爸。”
“嗯。”顾鹤年满意地点了?点头。
反观另一边的顾雪霏却懒洋洋地又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边咀嚼边含混不清地问道,“爸,什么事啊?”
顾鹤年见状,顿时恼怒万分,大发雷霆道。
“顾雪霏,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女孩子家家的一点教养都没?有?,这些年我教你的,都学到狗身上去了?!”
顾雪霏闻言浑身一颤,拿筷子的手抖了?抖。
她不敢置信地颤声?道,“爸!你说我什么?你竟然骂我是……狗?”
顾鹤年恼怒道,“我不该骂你吗!你看看人家砚白,乖巧懂事,知书达礼。再看看你,长辈说话,哪有?你夹菜吃饭的份!”
“不像话——实在是太?不像话!!!”
顾鹤年的手重重拍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顾雪霏被?吓得浑身一颤,她眨了?眨眼睛,低垂下?头没?有?说话。
顾砚白见状,连忙为姐姐打圆场,“爸,您消消气,阿姐也只是饿了?,您别怪她了?。”
“前些天?滨海入梅了?天?天?刮风下?雨,阿姐不是淋雨感冒了?,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吗?现在好?不容易才?有?胃口吃点东西。我想,阿姐要不是实在是饿得太?难受,也不会因此失了?礼数的。”
顾砚白转头看向顾雪霏,微笑道。
“阿姐,我说得对?吗?你快和爸爸解释清楚啊,叫他别再误会你了?。”
顾雪霏不着痕迹地狠狠白了?顾砚白一眼,心中暗自骂道:该死的绿茶男。爸本来还没?那么烦她,现在被?这小兔崽子这么一搅和,爸岂不是更烦她了?吗?!!!
这到底是在灭火,还是点火?!!!
果?不其然,顾鹤年听到后非但没?有?因此消火,反而愈发火冒三丈高。
他站起身来,冲着顾雪霏所在的方向大声?斥责道。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废物!老子养你那么多年有?什么用?成绩差就算了?,就连身体都柔弱得连下?个雨都要上吐下?泻的,顾雪霏,你倒是给老子讲讲看,你到底有?什么优点?”
“老子在你身上投资了?那么多钱,耗费了?那么多心血,是想让你长大以后回报老子对?你的养育之恩的。不是让你成天?顶嘴气老子的!”
顾鹤年越想越气,终于忍不住打算教训一下?自己这个一点都不听话的“便宜”女儿。
“管家——”
顾鹤年喊道。
没?过多久,一位西装革履的银发老者?匆匆赶来。
毕恭毕敬道,“老爷,请问有?什么吩咐。”
“将饭桌上所有?顾雪霏爱吃的菜全?部都给我撤掉。对?了?,再多添几道少爷爱吃的饭菜。砚白,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家里的大厨去做。”
他转了?转眼珠,又道,“我记得砚白最爱吃鱼,没?记错吧?管家,滨海的特色菜有?哪些,和鱼相?关的,通通报给我听。”
“是,老爷。和鱼相?关的特色菜有?:糖醋鱼、熏鱼、滨海白鱼……”
管家尚未念完,便被?顾鹤年出言打断。
“别念了?,一样来一份。砚白,多吃点,都说吃鱼能补脑。如果?爸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很快就要中考了?吧?”
顾砚白刚要开口,便被?顾雪霏歇斯底里地打断了?。
“爸!!!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亲生女儿啊!”
她发狂般地抓起面前的瓷碗狠狠往地上砸去。
瓷碗落在地板上被?砸得四分五裂。
好?似顾雪霏此时此刻被?顾鹤年的冷言冷语伤得四分五裂的心。
锋利的瓷片如刀片般划伤了?她的脚踝。
“血——!!!都是血!!!管家——赶紧叫医生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孙卫红见状被?吓得连连惊叫起来。
她站起身想要搀扶顾雪霏,却被?顾雪霏用力?推开。
殷红的血涓涓流出染红了?她的白袜,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好?像丝毫感受不到任何痛楚一般。
毕竟身体上的痛苦哪里比得上心中的苦痛呢?
她好?像疯了?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这样的笑容看起来却比苦瓜还要苦涩。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记得!”
她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嘶哑难听。
顾雪霏的手指死死抠住餐桌边缘,尖锐的指甲与木纹摩擦出细微的碎屑。
过长的美甲因为过于用力?节节崩断,木屑卡在指缝里,又痒又疼。
每每触碰到,便是十指连心的钻心疼痛!
顾鹤年的脸在视线里扭曲成晃荡的色块,餐桌上红烧肉的油光油腻得令人作呕。
顾雪霏哽咽道。
“爸——!!!”
“你不记得……”
“不记得……我吃鱼会过敏。就连闻到鱼腥味,都会浑身起红疹,又痒又疼!严重时甚至会休克!”
“不记得……即将要参加中考的人,不是还在念初二的顾砚白,而是比他大一岁的我!!!”
“不记得我小学时参加歌唱比赛得过一等奖,不记得我的喜好?,不记得我的生日,不记得我的忌口……”
“你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
顾雪霏笑得难看极了?。
“不记得一切关于我的事。”
“却记得顾砚白的一切!”
“爸——!!!”
顾雪霏哭喊道,“顾砚白他到底有?哪点好??不过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罢了?——”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顾雪霏的脸上。
她的耳膜嗡嗡作响,随即,脸颊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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