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by枕上溪梦
枕上溪梦  发于:2025年1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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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出血点,除了表面上的淤青,其他稍微深一点的伤口又都被绷带遮住了,听着齐最不停在耳边叫痛的声音,闻叙白急的不行,手指都开始微微颤抖。
修长的脖颈暴露在月光之下,愈发照的他肤色苍白,青紫的血管微微凸起,就像是动物世界卸下防备的羔羊一般,身前的“大灰狼”随时都可以趁他不注意,一口将他的脖颈咬破。
闻叙白的脸上也有擦伤,已经处理过了,细长的创口贴贴在脸上,随着他表情的变化而动作。
最终,闻叙白还是一怕大腿,着急道:“我去给你叫医生!”
眼见着闻叙白就要起身,齐最心中一惊,几乎是本能地拽住闻叙白的手:“别去!”
我靠,那不完犊子了吗?医生一来就全暴露了!
齐最的眼睛瞪得老大,一动不动的望着站起的闻叙白,大脑飞速运转。
下一秒,则又似影帝上身一般,面露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胸膛,艰难道:“哎呦,你别走,我心脏也疼。”
高大的男人此时蜷缩成小小一团,硬朗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却是固执的拽着他,死死不肯撒手,衬衫半脱落下来,露出男人肌肉迸发的肩膀。
不知为何,闻叙白的神经如同被刺痛一般,记忆中男人跌倒在病床之下,苦苦向他哀求的身影与现在相重合,他忽然就失去了力气,缓缓蹲了下来。
“阿澈······帮帮我······”
心脏猛烈刺痛,闻叙白鬼使神差的环上了齐最的肩膀,轻拍着他的背部,声音颤抖的安抚道:“我不走,我在这······”
“可是······你的伤······”闻叙白似有些纠结。
男人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脖颈间乱蹭,像是寻求安慰一般,带着些许呻吟,挠得闻叙白心中也不好受极了。
下一秒,齐最就覆上他的手,然后缓缓放到自己被石头梗压到的地方,在他耳边轻轻开口道:“幸亏只压到了这,要是在往下一点啊······你老公我就给不了你‘幸福’了······”
如同一道惊雷在闻叙白脑中炸开,他怔然望向面前人,在看到齐最那满脸憋不住的笑意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瞬间怒从心起,一把将齐最给推了出去!
“你耍我?!”闻叙白怒道。
“没有没有。”齐最一边艰难忍笑,一边强撑着腹部的痛楚从地上爬起来,在看到闻叙白满脸黑线的表情时,笑容僵了一瞬,然后讪笑道:“阿澈,我······”
“滚!”闻叙白泄愤般用力踩了齐最一脚,然后满脸怒气的甩头就走!
只留下身后想抱脚又抱不了,急得直跳的齐最大喊道:“阿澈!”

闻叙白这个人,从小就生活在不安之中。
小时候害怕今天会饿肚子,更害怕“母亲”会不开心。因为只要母亲不开心,他就会遭到毒打一顿,然后被关进小黑屋里,等着“母亲”什么时候想起来,才会把他放出来。
而有时候,也会出现“母亲”想不起来的情况。
三天三夜的饥寒交迫,被遗忘的小闻叙白浑身哆嗦地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身上的名贵服饰已经全部被地上的灰弄脏了,可他已经无力起身,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小的身子企图寻找着一丝一毫的温暖,小闻叙白顺着窗外伸出手去,那里却早已被木头钉死,根本不是一个七岁孩子的力气可以打开的。
尽布灰尘的小手无力垂落,仅剩的意识也在一点一点消散。
身上时刺骨的冰凉,寒气顺着地面而来,几乎要灌入他的每一寸筋脉。喉咙嘶哑剧痛,半边通红的脸颊高高肿起,被秦雅琳踹过的地方也在阵阵泛着刺痛······
迷迷糊糊间,小闻叙白心想:大人们说这个衣服要很多钱······可为什么要这么多钱的衣服······却还是不能保暖呢······?好像跟他以前穿的很少钱的衣服也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更加冰冷······
恍惚间,忽听“砰——”的一声巨响,原本紧闭的房门被骤然用力推开,刺目的亮光从门缝中倾泻而下,照到小孩的脸上。
适应了长久黑暗的眼睛无法瞬间适应光亮,小手本能地捂住刺痛的眼睛,小闻叙白几乎是下意识地浑身颤抖起来,用着最后一丝力气向墙角里缩去,恨不得自己化成一缕白烟,直接钻进去的好。
“母亲”又生气了吗?小闻叙白忐忑的心想着。
这次是要拿什么?木棍?鞭子?还是藤条?
烙印在心底的痛苦瞬间涌遍全身,只是这么想一想,却仿佛已经又经历一番了······
身体抖动得越来越厉害,本来一开始只是为了躲避阳光而遮上眼睛,可如今,闻叙白却是紧紧捂住双眼,连看都不敢看来人一眼。
他掩耳盗铃的心想: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不知是不是祈祷起了效果,门只开了一下,就被迅速合上了,木制大门摩擦地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一声闷哼,又再度响起。
仅剩的光亮瞬间消失,小闻叙白还是不敢睁开眼睛,他怕一睁开眼睛,就会看见“母亲”阴森狰狞的脸······
“别害怕。”
一道稚嫩又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小闻叙白浑身一怔,不可置信般缓缓张开指缝,透过狭小的指缝,他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可房中实在太黑,刚刚被灯光刺激过的眼睛还未变回原状,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长相。
直到那道小身影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挪到他身边坐下,抱住他僵硬的身躯,轻声道:“是我。”
忐忑的神经骤然被安抚,小闻叙白“哇——”一声就哭了起来,一把抱住身前的小身影,嚎啕大哭:“二哥——”
“二哥在。”那小身影无奈叹了一口气,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
许久,等他的气息稍微平复一些,他才慢慢从衣服中掏出他一直小心翼翼护着的东西,一个细心用纸巾包裹住的东西,塞到闻叙白的手里,轻声道:“小白,饿了吧,快吃。”
那东西还渗着油脂,微黄的痕迹染透了洁白的纸巾,小闻叙白沉甸甸地捧在手上,大大眼睛中满是震惊:“是馅饼?!”
“对。”黑暗中,小闻叙适虚弱地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累了,将头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不断地微喘,平复着气息。
小闻叙白是真的饿久了,眼睛骤然放光,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个馅饼给吃光了,最后还不忘嘬了嘬沾满油渍的十根手指,意犹未尽。
身上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小闻叙白缓缓向着这房间中唯一的“热源”靠去,低声问道:“二哥,你怎么也进来了呀?你也‘犯错’了吗?”
小孩子的心思总是敏感的,总能敏锐的感受到身边人的不对劲。
果然,沉默许久,小闻叙适才轻喘道:“我不小心打碎了花瓶······”
“啊······”小闻叙白有些惊讶。
直到这时,他才借着窗外微弱的灯光,看清了那个比他身形略大一轮的男孩身上,布满了鞭痕。血迹透过破破烂烂的衬衫渗出,逐渐蔓延开来。
小闻叙适眼睛已经闭上了,小脸紧皱,温润的脸上是从未见过的苍白,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前滚落,男孩双手交叠着放在心脏处,直挺挺的向前倒去。
小闻叙白被吓坏了,小小的身躯费力支撑着男孩的身体,惊慌尖叫:“二哥!二哥你怎么了?!二哥!”
不知是不是上帝听见了他的呼唤,沉寂许久的大门再度打开,伴随着着急的催促声,一个佣人,出现在了小闻叙白的面前。
那个佣人手上还拿着钥匙,在门开的瞬间便骤然愣在原地。
他骤然与小男孩惊恐的视线对视,瞳孔骤然一缩,显然也被面前的场景吓到了。
身后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干嘛呢?怎么把人带走???老爷马上就回来了,赶紧给他们洗澡换衣服啊!一会儿让老爷看到怎么······办······?”
那男人留着络腮胡的脸也骤然一僵,拍在同步肩膀上的手猛地一顿。
小闻叙白的脸上尽布泪痕,在看到两人的那一瞬,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漂亮的眸子中满是不安,可仅仅持续了一秒,下一道害怕的情绪就盖了过去,小闻叙白伸出手,惊恐地大喊道:“救救二哥!求求你们,救救二哥吧!”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下一秒,不约而同地扯开了步子,一人一个将两人分开,然后直直朝门外跑去。
在小闻叙适被戴上呼吸机推上救护车的那一瞬间,男孩虚弱地睁开了眼,最后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小闻叙白,隔着透明罩的嘴轻微张了张。
他说的是:“别怕······”
下一秒,紧握的小手便骤然被外力隔开。
“二哥——”小闻叙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赤裸的小脚踩在粗糙的地面上,已然顾不得满身的伤痕了,边追边大声哭喊起来:“不要,别丢下小白!”
却没跑几步,就被身后的佣人拽住。
之后过了很多年后,闻叙白才知道,那天闻叙适根本就没有犯任何错,是他故意打碎了花瓶,为了给闻叙白送吃的来的。
也是在很多年后,闻叙白才知道,闻叙适那天是因外界刺激突发心脏病,险些没有抢救过来。在被抢救过来之后,闻庭屹也差点将其就此抛弃。
闻庭屹需要的,是一个对自己有用的“工具”,而不是一个随时会倒下的“残次品”。
望着父亲高大的身影,病床上的小闻叙适颤抖着伸出了手,几不可闻的声音破碎着从喉间流出,“爸······爸······”
被病痛折磨着的孩子,卑微地乞求得到父亲一丝一毫的关爱,哪怕只是一瞬就好。
可玻璃窗外的男人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只是跟面前的医生交谈着,没有分一点余光给他。
“爸······爸······”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越来越多,逐渐濡湿了枕头,小闻叙适艰难地挪动着身子,却被身上一堆的检测仪器给牵绊住,只能无力的颤抖。
恰在此时,窗外的男人似是终于听到了他的呼喊,俊毅的侧脸偏转过来,那双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洒在他身上,黝黑深沉的眼睛中,没有一丝情绪。
男孩心中一喜,刚准备开口,就见男人的嘴唇动了动,霎时呆愣在原地,满目不可置信。
闻庭屹说:“拔了吧。”
说完,便直接大踏步而去,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将他遥遥扔在脑后。
“爸爸······!爸爸······!”四肢皆被按住的男孩崩溃大喊,可最终还是有一双无情的大手伸来,剥夺了他唯一的呼吸空间。
压倒性的窒息感扑面而来,男孩骤然瞪大了双眼,身子用力弓起,然后垂落在病床上。
象征着生命体征的仪器发出“哔——”的长鸣,男孩还挂着泪珠的睫毛微颤,缓缓闭上了眼。
身着白大褂和护士服的工作人员在病床前围站成一圈,全部低下头,双手在胸前合十。这是对逝去生命的尊敬,也是对自己犯下罪孽虔诚而真挚的忏悔······
下一秒,“滴——滴——”的声音却突然传来,为首的医生蓦然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重新开始起伏的显示屏,每一下的跳动,都彰示着这个孩子脆弱的小心脏,还在顽强地跳动。
他想活。
而于此同时,刚刚带着下属踏出医院大门的闻庭屹顿住了脚步,一个长相白皙,如同小兔子一样可爱的小男孩,正可怜巴巴的擦着眼泪,原本如白瓷一般的脸上去,却因为几道刺眼的伤口,而打破了美好的画布。
闻庭屹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歪着头想了许久,才在手下的提醒下想起来:哦,这是他之前在车祸里收养的那个孩子。
“他来干什么?”闻庭屹皱眉问道。
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这才注意到突如其来的老板,赶忙将孩子往胸前一护,低头忐忑道:“老······老爷,三少爷一直哭个不停,说想要见二少爷,所以我就······对不起!我······我现在就带他回去!”
恰在此时,闻庭屹的手机响起,传来了闻叙适还或者的消息。
闻庭屹挑了挑眉,忽而抬手阻止了那人的动作,沉声道:“不用了。”
张绣艰难地转过身,浑身都因害怕而颤抖,她没想到,会在门口就碰到闻庭屹······
男人却似没有生气,而是缓缓俯下身来,捏了孩子白嫩的小脸一把,笑道:“还记得我吗?”
小闻叙白害怕地缩进张绣怀里,大大的眼睛中,是如小鹿般的湿漉与不安,很诚实地摇了摇头,半边脸上的红肿还未完全消退,满脸伤痕无处遮蔽,一看就知道遭遇过什么。
闻庭屹也没有追究,反而轻笑一声,似是自言自语道:“倒是生命力挺顽强。”
小闻叙白不明所以,疑惑地歪起了头。
闻庭屹直起身,对张绣挥了挥手,看着闻叙白道:“上去吧,那个孩子······还在等你了。”
“大哥?”手下在身后追问。
闻庭屹摆了摆手,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留着吧,就当是养了两个小宠物,看看他们‘兄弟情深’的戏码,也挺有意思的。”
想来也好笑,没想到这样的“兄弟情”,竟然会发生在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身上,当真是······有意思极了。
“是······”手下这才罢休,老老实实地退了回去。
夕阳西下,将男人的影子拉长,顺着粗糙的地面,如同恶魔一般,攀附上医院的外墙,张牙舞爪,正好停在两个孩子的楼层。
他们终将······无法摆脱自己的掌控。

第73章 仇恨
影子被拉的狭长,落在午夜的走廊之中,昏暗的灯光下,闻庭屹静静躺在病床上,仪器发出“滴滴”声响,苍老的面庞被遮挡在呼吸机之下。
无论是曾经再辉煌闪耀、不可一世的人物,到了病重垂危的时刻,也再难看出往日风采。
皮鞋落在的地板上的声音缓缓传来,闻叙适一步一步走到病床前,高挑的身影被月光镀上一层银光,他静静看着床上的男子,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浅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床上的男人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突然睁开眼来,在看到床边人的那一刻,又蓦然双眸瞪大!
闻叙适缓缓俯下身来,笑道:“父亲,儿子来看你了。”
“唔······唔······!”闻庭屹艰难地想要呼喊,可干裂的嘴唇张了又张,喉咙却始终如同被何物梗塞住一般,难以发出声音。
望着男子挣扎的动作,闻叙适忽然笑了。
“父亲想说什么?”他修长的手指覆上闻庭屹脸上的透明罩,强硬地扯下,然后在闻庭屹惊恐的目光中缓缓俯下身来,笑道:“您说。”
“呃······!呃······!”闻庭屹苍老的双手捂住自己的喉咙,窒息感扑面而来,沙哑的喉咙中只能发出细微的,类似水声的咕噜声······
闻叙适似是疑惑地歪了歪头,“父亲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额······!呃······!”闻庭屹瞳孔瞪大,手指颤抖着向闻叙适伸去,却在快要抓到他衣领的瞬间,被蓦然躲避了过去。
“既然父亲没有想说的······那就听我说说吧。”闻叙适直起身来,金丝细边的眼镜之下的眼睛蓦然变的冰冷,深不见底,嘴角的笑意也垂下了几分。
闻叙适拈起闻庭屹被子的两角,边为他整理了下因挣扎而滚落的被子,便慢声细语道:“父亲还记得林溪吗?”
“呃!额······!”
听到“林溪”这两个字,闻庭屹似乎有了点反应,粗长的脖子顿时梗了起来,连带着脸都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
闻叙适很满意他的反应,点了点头,随即缓缓从衣服内层的口袋中取出一张照片,举到了闻庭屹跟前。
照片上的女子,一身黄色碎花长裙,长发及腰,捧着“满天星”的花束,喜悦地望向摄像头,笑颜如花。
闻庭屹的瞳孔更睁大了几分,带着血压仪的手臂微微抬起,似乎想要去触碰,闻叙适却依然在他即将触碰到照片的瞬间,收回了手。
“你······”闻庭屹颤声开口,声音模糊不清。
但这次,闻叙适听见了,他歪了歪头,笑道:“母亲如果知道您还记得她,一定会很开心吧?”
闻叙适娓娓道来:“一个刚刚踏入社会,心思无比干净单纯的女孩,轻而易举就被男人的花言巧语所哄骗,不需要昂贵的金银首饰,只因为爱人一句随口道来的情话,和一束廉价不堪的花束,便会高兴的不知所措,不用男人索求,就愿意将自己的一切奉上······真傻啊······”
说罢,他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啪”的一声,火光燃气,然后在男人惊恐的视线中,一把点燃了照片。
“呃······”闻庭屹再度发出声音,似乎是想阻止他。
闻叙适冷冷看他一眼,一字一句道:“别急,这就给你。”
下一秒,男人夹着照片的手指一挑,连带着火光的照片就迅速飘落在床,霎时点燃了被单!
“母亲如果在地下见到您······一定会很开心的。”
“唔!”闻庭屹害怕大叫,苍老的身躯裹挟着迅速蹿上的火苗跌倒在地,连带着输液的架子一起摔到地上,发出剧烈声响!
闻叙适抱着手站在窗前,冷冷看着男人艰难地向门外爬去,嘴角笑意更甚,似是在欣赏一场精彩的喜剧。
“要帮忙吗?”闻叙适挑了挑眉,一脚踩上男人佝偻的被,狠狠向地上辗去!
“唔唔!呃唔——”闻庭屹疯狂大叫,用尽全身最后力气,拼命地拍打地面!仿佛这样,就能吸引到人来救他一样。
闻叙适脚上用力,皮革鞋缓缓转向,一脚踢在了闻庭屹满布皱纹的脸上!
闻庭屹骤然被踢的翻过身来,胸膛无力的起伏,甚至都没了力气去拍身上的火苗,却还似不死心一般,伸手想去够被摔到床底的手机。
“呵。”闻叙适似觉好笑,再度一脚踹去。
这一次,踹的是腹部。
闻庭屹的身子愕然弯曲,虚弱地抚住肚子,双目空洞,却已经彻底失去了动弹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苗将自己吞噬。
激烈滚烫的灼烧感逐渐从腿部蔓延,烧的他抓心挠肝,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腿,必然是已经废了。
火焰燃烧至腰间,又缓缓冲上胸膛,在被火焰吞噬的瞬间,他看见了那个恶魔眼中倒映出的,自己的惨状。
“孽子······”闻庭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道,身躯颤抖不已。
闻叙适只是冷冷看着他,修长的影子逐渐攀附上闻庭屹微微蠕动的身躯,彻底笼罩。
冰凉的眸光之下,闻叙适漠然开口道:“父亲,多谢您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小适行至今日······都是拜您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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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浴的水花迎头浇下,冰冷的水洒在脸上,闻叙白终于猛地回过神来。
水珠顺着他的眼睫而下,朦胧的水雾遮住了视线,闻叙白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如梦初醒。
那是一张消瘦到脸颊都有些凹陷的长相,眼下青紫,满目血丝,疲惫不堪。闻叙白撩开被水黏在额头上的发丝,露出的眉骨之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那是三年前在轮渡上时,被闻叙远的手下打伤的。
不知为何,那时齐最破门而入的画面再度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惊讶、恐惧、愤怒,还有······心疼······
折磨人的刺痛感再度席卷脑海,闻叙白猛地捂住脑袋,强忍住眩晕感,一手死死撑在满是水珠的洗手台旁,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镜子中,他弓起的背部骨头明显,赤|裸的胸膛上,甚至能够看到清晰的肋骨。
多年的噩梦,令他无论何时都生活在似真似幻的痛苦之中,每每午夜惊醒,都生怕自己会再度回到小时候的黑暗之中。
无意识摸向脸庞,闻叙白骨节分明的手在微微颤抖,在他眼里,这张脸,令他厌恶至极。
“我还爱你。”
齐最的声音在他耳边骤然响起,驱赶掉他脑海中的其他声音,就好像两人初见的那天一般,只远远一眼,周遭一切就全部都停滞了,所有人、事、物,全部消失不见,偌大的世界中,只剩下彼此。
为什么会爱他呢?闻叙白不解。
他将他拉入苦海漩涡,害他一次又一次陷入险境,为什么······齐最还是爱他呢?
他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总是带来灾难的人,更何况是他主动将灾难推给他······
是怜悯吗?还是同情?
闻叙白看向镜中那个憔悴不堪的人影,缓缓将手覆上冰凉的镜面。
一瞬间,热气腾腾的水雾上涌,一下就模糊了表面,连带着里面的人像也模糊不清。恍惚间,那张脸好像变成了齐最。
倘若我要将你仅剩的一点幸福和期望全部夺走呢?
镜子里齐最的表情变幻莫测,逐渐变成闻庭屹晕倒那天,齐最送他上救护车的表情。
惊慌失措。
他当然知道闻庭屹不可能真的对齐最好,可在闻庭屹倒下的那一瞬,齐最眼中的慌乱却不似作假。
就像一个被冷落的孩子,无论受到父母如何的对待,都始终期望着父母一点点的爱。就像是齐最那时乞求林溪的爱。
他终究还是······把闻庭屹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脚步再次踉跄,闻叙白深吸一口气,再度垂下头来。
手上迅速划过镜面,将镜子上的水珠全部擦去,镜子再度变的清晰,也再度映出他痛苦不堪的脸。
从二十一年的那场车祸开始,他们的命运就注定被纠缠在一起,也注定······永远不得安宁。
闻叙远到现在都守在医院里,守在已经变成植物人的阮云身边,公司事务一概不管,仿佛真的一切都不在乎了一般。
警方在闻家监控中,发现了闻叙逸偷偷潜入闻叙远车辆的监控,这次有闻叙远施压,秦雅琳再也保不住他,闻叙逸被带走调查。
一下子,这场持续了十几年的“争夺赛”,就只剩下了闻叙适和闻叙迟两人。
闻叙白的眸光骤然就沉了下来。
一向活跃在江城的闻叙逸,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锦城?又为什么会在喝醉酒之后,偏偏驶入连当地人都很少开进的不起眼的车巷?

眼前的人相又好像变成了阮行的样子。
镜中人对他说:“我劝你不要太信任他,不然我怕······他会报复你。”
“呵,报复?”闻叙白冷笑一声,忽然猛地一拳打向镜中人的“脸”上!
“啪!”镜子中的俊脸瞬间四分五裂,无数裂痕贯穿那张带着浅笑的容颜,霎时崩裂!
“陈澈!”熟悉的惊呼声从外面传来,齐最“咚咚咚”开始敲门。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陈澈!阿澈!”
闻叙白双手撑在洗手台前,紧紧闭上眼,没有回应。
“阿澈!”
敲门声越来越大,齐最的声音也越来越着急,整个门被砸的哐哐作响,仿佛也砸在闻叙白的神经上一样,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扰的他刺痛不已。
散落在台面上的玻璃碎片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水流洇染,缓缓流到地上。
其实出血量不是特别多,但是被水一泡,就显得整个台面都是红色,跟案发现场似的,恐怖不已。
许是浓烈的颜色刺激了他的神经,闻叙白逐渐缓过神来,头脑清晰了一点。
“开门!阿澈!开门!”门外人已经开始疯狂按门把手,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再这么按下去,闻叙白毫不怀疑,门把手一定会被齐最给扯断的。
他虽然拿了衣服,可也不想在这种尴尬的时候找开锁师傅来,那也太丢脸了。
闻叙白摇了摇头,把脑海中的杂乱的思绪赶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在浴室里待的太久了,有些缺氧,闻叙白刚想去开门,就蓦然脚下一轻,如同踩到一团棉花上一样,手指碰到一旁的沐浴露,“咚”的一声摔到地上。
刹那间,门外的敲门声也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浴室中的哗哗水声。
再下一秒,门就“啪——”的被人一脚踹开,砸到墙上,应声而裂。
齐最焦急地冲进来,看到的,就是闻叙白刚刚稳住身形,浑身赤|裸与他四目相对,满脸震惊的表情。
闻叙白:“······”
他是真没想到,齐最竟然真的会砸门。
齐最在余光看见洗手台上那满台“血迹”时,瞬间瞳孔瞪大,本来还有些尴尬的,此时也全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直接三两步冲到闻叙白面前,拉起他的手,惊道:“你伤到哪了?!”
齐最在看到他掌心划痕时瞳孔骤然一缩,却又在将他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重大伤口时,猛地松了一口气,担忧问道:“砸门干嘛啊?你要不高兴砸我啊,真是······疼不疼?”
闻叙白:“······”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想起自己还没有穿衣服,闻叙白有点不好意思地抽出手,眸光深深,看向面前反倒是穿的整整齐齐的齐最,哑声道:“出去。”
可眼前景象朦胧闪烁,闻叙白刚向后撤一步,熟悉的眩晕感就再度席卷而来,直直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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