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皙的闪电在男子身后出现,将男人水汪汪的眼神照的的更加明显,阮云望着身边人,似乎在期待他说些什么。
而此刻,雨势忽然加大,竟从刚才的绵绵细雨变成了倾盆大雨。已经说完话的闻庭屹已经被侍者扶着走下了台,回到主座上时,看了闻叙远一眼,脸色没有任何表情。
可不知道是不是闻叙白的错觉,他总觉闻庭屹的那道眼光之中,似乎带了一抹警告的意味。
已有侍从前来询问,要不要换到室内去,闻庭屹点了点头,眸光仍是阴沉。
闻叙白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说实话,以闻叙远与闻庭屹这对父子非要对着干的性格来看,平常只要撞见,哪怕是意见统一的事情,都要绞尽脑汁找茬吵一架,更何况是如今这桩意见完全大相径庭的婚约?
他很怕闻叙远会当众与闻庭屹吵起来。
这里毕竟还有那么多外人······
可意料之外的,今天的闻叙远却只是一直低着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旁边的阮云却是急了,慌张摇了摇闻叙远的手臂,低声道:“远哥,你说句话呀······你······你不是不喜欢那个常家小姐吗?你说句······远······远哥?!”
闻叙远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掀开了阮云的手臂,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入了雨中。
“远哥!”阮云失声叫道。眼见着男人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远,急的眼睛都红了,什么大庭广众之下的礼数都忘了,一把跳下椅子,连忙快步追过去。
“呵。”阮行轻笑一声,双手抱在胸前,眼中冷意瘆瘆,“看来今天这顿饭······是没法吃了。”
说着,男人就起了身,连身子都没有任何倾斜,只是略微一颌首对着在场道:“各位,告辞了。”唯独略过了闻庭屹。
“阮行。”一道沉闷的声音传来,叫住了男人离开的脚步。
“管好你的儿子。”闻庭屹冷声道。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说完,阮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花园们。
“这······这······”常老爷看着这争锋相对的架势也是傻了眼,他本以为闻庭屹已经没有跟他结亲的意思了的。
而常小姐也是一直低着头,漂亮的脸色流露出一丝无措。
毕竟是被自己所谓的“未婚夫”下了面子,心里肯定很不好受。
“闻爷······小远他······”常老爷刚一开口,就被闻庭屹抬手打断了。
闻庭屹的脸色沉沉,显然心情也不好到了极点,阴鸷的眼神扫向旁边的闻叙白,冷声道:“小白······”
闻叙白立马心领神会,纵使不愿,还是立马站起身来鞠了一躬,恭敬道:“知道了,父亲。”
余光瞥见闻叙适担忧的眼神,他勉强勾起一抹笑意,示意对方别担心,随即便起身,随手拿过侍从递来的伞,顺着闻叙远离开的方式追去。
一路问了几个侍者,得到闻叙远和阮云两人大致的位置,闻叙白匆忙地在后院中寻找。
甫一踏入另一处经久未修的花园,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尖叫声。
“远哥!”
阮云的声音在颤抖。
闻叙白眼神一凝,捕捉到黑暗中隐隐约约的两个身影,迅速闪身到一旁巨大的树丛后。
“远哥······远哥你别这样,你说句话呀!你······”
阮云拽着男人的手臂,艰难跟上男人的步伐。
话音未落,男人却猛地挥手,一把将他给甩到了地上!
“远哥······”阮云不可置信的抬头,雨水扑打在脸上,膝盖和手肘处传来的疼痛感无比清晰,可当看到男人再度准备抬步时,他却一下子就慌了,什么脸面也顾不上了,冲上去,一把抱住男人的大腿!
雨水之中,阮云脸上的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嘴唇已经完全褪去了血色,满面惊恐。
而站着的男人渐渐握紧了拳头,似是终于忍无可忍一般,俯身一把把地上之人给拽了起来,猛地往空旷之处一扔,额头青筋暴起,双眼尽是血丝。
跌落之声伴随着草地雨水被溅起之声,男人低吼道:
“你想听我说什么?听我说我不会跟那个常小姐结婚?听我说我不爱他,爱的是你?!阮云,你太自作多情了!”
闻叙远此刻的双眼布满阴霾,原本帅气硬朗的脸庞,此刻在寒色月光下,却如同厉鬼一般,浑身渗满戾气。
阮云从未见过这样的闻叙远,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一丁点血色都没了,听到最后一句话浑身一震,颤颤微微的伸手,却被男人偏腿躲过。
“远哥······远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眼泪越来越多,阮云的拼命想要解释,脑子却如同锈住了一般,怎么也转动不了分毫······
闻叙白闻言也是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闻叙远······竟然会是个同性恋?
阮云着急的声音都开始结巴,可不等他开口,闻叙远却是率先出了声。
声音冰冷无情,每一个字都如同厉刃一般,狠狠扎进阮云的心里。
“阮云。”
被叫到名字的人懵然抬头,看着对方的脸一点点靠近,漂亮的眸中闪过一丝期冀。
下一秒,这一抹期冀就被完全打散!
“你真的以为,我会娶一个男人?我和你······不过是玩玩罢了。”
男人粗大的手握着自己的下巴,骨头生疼,却不及心里的痛。
阮云立刻面如死灰,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可偏偏对方还捏着自己的下巴,逼迫自己动弹不得。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同珠子一般颗颗滴落。
“可是我爱你啊······远哥······”
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对方的耳中,闻叙白很想看看闻叙远是什么表情,只可惜夜色实在太黑,闻叙远的脸被隐藏在了夜色之中。
“回去吧。”
冷冰冰的三个字从上方而来,男人猛地松开了手,不顾他的阻拦,走向了出口。
“远哥!远哥!”
撕心裂肺的呼喊传来,闻叙白刚才得知消息的余震中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躲藏了,甫一动作,就被正好迎面走来的闻叙远发现!
闻叙白:“!”
下一秒,拳头带着劲风席卷而来,闻叙白直接被打的跌倒在地,连同手上的雨伞也被打落在地
剧痛的灼烧感与雨水的刺凉感同时从左脸袭来,闻叙白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还未回过神来,闻叙远的皮鞋就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闻叙远面色阴沉无比,一把掀起他的衣领,将他猛地压到一旁的树干上,沉声道:“那个老东西派你来的?”
视线模糊中,他看见闻叙远的眼中闪着愤怒的火光,只一眼便明白,对方这是把对闻庭屹的怒火洒在了自己身上。
穿过男人的面庞,他看见了已经被吓的愣在原地的阮云。
沉默片刻,他强忍住疼痛,迎着沉重的雨水对上面前人的眼神道:“父亲在找你······”
“找我?”闻叙远冷笑一声,攥着自己的手更用力几分,余光不经意间瞥向身后人,又转而看回他,冷声道:“都听见了?”
明白对方是在问刚才他与阮云纠缠一事,闻叙白自知解释不清,便干脆缄声默认。
正僵持之际,却听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迅速靠近,下一秒,另一只修长分明的手,就盖在了闻叙远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闻叙适远远看见就被吓出了魂,一手撑着伞,一手拉住掐住闻叙白脖子的人,慌张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小白!”
“呵,”闻叙远却只是看着他冷笑一声,手上力道丝毫未松,随即沉声,在闻叙白耳边一字一句道:“回去告诉那个老东西,他不是想让我娶那个常小姐吗?行,如他所愿。”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他特意加重了语气,眸中的狠毒意味也更甚,带着些咬牙切齿。
说罢,终于松开了闻叙白。
闻叙白猛地脱了力,在闻叙适的搀扶下,捂着脖子大咳起来。
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闻叙远冰冷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量了片刻,随即嗤笑道:“走狗。”
声音越来越远。
“小白,快,我看看!怎么样了。”闻叙适焦急道。
“咳······咳咳咳······”闻叙白默默收回目光,感受到背后轻拍他背的大手,闻叙白强勾出一抹笑意,轻声道:“我没事。”
另有仆人赶来,扶起了地上失魂落魄的阮云,他双目空洞无神,全身上下已经湿透了,所跪之处还氤氲出几抹红褐色,白色西服裤上,膝盖的地方已然红了一大片。
路过闻叙白两人时,他缓缓移头看了闻叙白一眼,眸光闪烁,却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由着下属把他扶走了。
闻叙白的衣服也湿透了,身上还沾着跌倒时碰到的泥土。
闻叙适一向温和的眉头在此刻皱起,看见他肿起的嘴角更是眼神一暗。
“二哥······”闻叙白忽然开口。
闻叙适一愣,回过神来,轻声回应:“怎么了?”
“我想离开闻家······”
滂沱大雨之中,闻叙白的眼神闪着微光。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淋了雨的原因,闻叙白第二天就发烧了。
头昏脑胀,浑身也酸疼无力,闻叙白只觉什么都不想想,也什么都不想干,整个人蜷缩在床上,就连身上盖的被子也觉有千斤重。
迷迷糊糊间,他似觉有些热了,就随手将被子往旁边一扔。
不一会儿,又觉有些冷了,便又伸手拽了回来。
再过一会儿,又觉有些热了······
就这么循环往复,将自己折腾出了一身汗。
此时本就是夏天,身上更觉粘腻无比。
闻叙白:“······”
无奈,最终“洁癖”还是胜过了病痛,闻叙白强撑着身子爬起来,去浴室里洗了个澡。
本来没想洗头的,可他脑子混沌无,竟忘了还要调水温,甫一开水,就被冷水浇了个满头。
闻叙白:“······”
行吧。闻叙白无力地闭上眼,任水流浸透他的额发。
洗完澡,身上清爽了许多,可脑子却更发昏了,刚走出浴室,眼前就一黑。好在他下意识抓住了门框,这才没有仰面摔到地上。
眼前场景阵阵摇晃,头脑中嗡鸣作响,闻叙白想:他可能有点低血糖了。
想起刚才低着头洗头发的样子,他忽然有点后悔。
但后悔也没用,事情已经这样了。
闻叙白摇了摇头,强行唤回点精神,决定慢慢走回床上躺着。
谁料刚迈出一步,就听到了响亮的敲门声。
“咚咚咚——”
闻叙白有些疑惑,这个时间,谁会来找他?
对面静默了片刻,可能是见没有人来开门,以为他没听见,就又用力敲了几下。
“咚咚咚——”
还是没人回应。
“咚咚——”
“干嘛?”
第三次,闻叙白终于出现在了门口,头脑耷拉在门框上,抬眼看到来人时,愣了半晌。
眼前的齐最正维持着敲门的姿势,看见他,连忙咧出了一口大白牙。
“你在家呀,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闻叙白强忍脑海刺痛,晕晕乎乎道:“齐最?你怎么会在这?”
闻叙白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脚下无比虚浮,不像是踩在坚实的地板上,反倒像是踩在一片云朵之上,眼前人影像条“海草”般扭曲起来,男人的脸庞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他摸了摸眼睛,确保自己没有看错,闻叙白这才猛地想起来,他现在在槐花巷,不在闻家。
那天晚宴过后,闻叙白不想回闻家感受“火药味”,也不想面对闻叙远和闻庭屹,路上就鬼使神差地拐了个弯,自己开车回了槐花巷······
意识稍微清醒一点,他看见齐最对他摇了摇手中深褐色的塑料瓶子,笑道:“来借点酱油。”
“在厨房里,自己倒。”那酱油还是上回他请齐最吃饭时,一起去楼下菜市场买的,虽然最后,还是齐最做的饭······
闻叙白实在太晕了,扔下一句话,转身就往房间走去。
背后的齐最绕进厨房,拿起那瓶从他上回走时就还剩大半瓶的酱油,震惊道:“这酱油······你平常都没用过啊?”
“嗯。”闻叙白低应一声,“你要送你了。”
他本来也不怎么做饭。
齐最这才意识到他的不对劲,连忙放下手中的瓶子走了出来,看见走路摇摇晃晃险些摔倒的闻叙白,连忙一把撑住了他的肩膀,担心道:
“你怎么了,生病了?”
说着,齐最就准备去摸闻叙白的额头,却在半空中被对方躲了过去。
齐最:“?”
闻叙白皱眉:“你别拿刚碰过酱油瓶子的手摸我头。”
他清楚看见对方的嘴角抽了抽。
齐最无奈一点头道:“行。”然后迅速去洗手间里洗了个手,临走时,注意到满地的水渍,还有闻叙白尚且滴着水珠的头发,震惊道:“生病你还洗头???”
“等下,你嘴角的淤青是哪来的???”齐最猛然望向他。
“我自己撞的……”闻叙白捂着头道。
“自己撞能撞成这样???”
齐最有点犯恼,还想打破沙锅问到底,可当他看见闻叙白正歪着头,湿漉漉还泛着红的眼睛望着他,似乎已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脑子已经完全“罢工”了时,到嘴边的话却蓦然咽了过去。
齐最赶紧扶着他坐回床边,一把将床上被子拉过来盖到他身上,然后从闻叙白杂乱的物品堆中,艰难地翻出吹风机来。
插好电,顺便摸了一把他的额头。当碰到那烫手的温度时,齐最猛地双眼睁大,问他:“这么烫?你烧了多久了?”
闻叙白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量过体温了吗?”齐最着急道。
“没有······”闻叙白又摇了摇头,整个身子已经虚弱地靠到了床头,双眼紧闭,似乎累极了。
“睡一觉就好了······”他下意识喃喃道。
原本还想再问问有没有体温计的齐最,瞬间收了声。
“你······你先别睡,先把头发吹干,不然明天醒来会头疼的。
闻叙白没理他
齐最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掰过闻叙白的头,让他小心靠在自己肩上,借着这个角度,轻轻给他吹头发。
可纵使对方动作再怎么轻柔,吹风机的噪音却还是难免让“病患”感到烦躁。
闻叙白有些不耐烦地拧了拧身子,险些将头发卡进吹风机里,吓地齐最赶紧将东西拿远,惊出一身冷汗来!
“唉唉唉,你别乱动啊!”齐最吓道。
见闻叙白还是紧皱着眉,不知道到底睡着没有,齐最轻声叫道:“陈澈,陈澈?”
对方没有反应。
“乖,先吹完头发再睡觉,不然你会着凉的。”齐最轻声哄到。
闻叙白依旧闭着眼,却是没有再乱动了。
看着平常充满“刺”的人,此时却如此乖顺的“任他摆布”,不知为何,齐最竟忽觉心中有些痒痒的,似乎心中的某个地方被不经意间触动,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不知不觉变的更轻柔起来······
齐最的眼神忽然有点暗,视线扫过他光洁白皙的下巴、薄如蝉翼的嘴唇、高挺俊秀的鼻梁,然后停留在他紧闭的双眼上······
闻叙白的头发有点长,快遮到眼睛了。
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齐最忽觉有点懊恼。
脑海中忽地闪过闻叙白刚才蒙着水汽的眼神,茫然的······可怜的······脆弱的······
齐最竟忽觉有些气血上涌,下意识地想去触摸闻叙白的脸颊······
从他第一次见到闻叙白时,他就感受到了,对方坚硬躯壳之下,藏着的脆弱的心······
“陈澈······?”
他轻轻呢喃着,距离越来越近······
下一秒,手指不小心碰到吹风机的排风口,发出尖锐的卡壳声!
齐最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连忙一把拔掉了墙上的插头!
看着闻叙白没有被吵醒,这才松了一口气。
将人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齐最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床上的人皱着眉头,似乎睡的极不安稳,不舒服地哼唧了几声,就想把身上的被子扔开。
“唉,不动不动。”齐最连忙按住了他的手,半个人环在他身上。
当真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就连两人的呼吸都能明显感受到。
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烧的缘故,闻叙白喷洒的气息带着灼烫的热气,比平常要急促不少,眉头也因为难受而皱的更紧了。
齐最忍不住伸出手去,带着微微薄茧的手抚上额头,将对方的额头轻轻抚平,可没过多久,就再次皱起。
“在做什么梦呢?”齐最喃喃道。
他忽然很想要看一看闻叙白的梦境,想知道他因什么而开心,因什么而生气,又因什么······而烦恼?
他忽然很想知道闻叙白的一切,想要更靠近他一点······
更想要知道······他的梦境里,会不会有他?
“陈澈······”他喃喃着,突然想起,以前在网上看到过一个,能让对方梦到自己的办法,就是不停在对方耳边默念自己的名字。
“陈······噢不对,齐最,齐最,齐最······”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魔怔了,分明以前都对这种东西不屑一顾的,甚至还要摇摇头,给身边相信了的大爷大妈们洗脑科普,说这都是骗人的,可如今······
“齐最,齐最,齐······”
“齐最······”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个方法奏了效,闻叙白竟真的念出了他的名字。
齐最:“!!!”
虽然声音几不可闻,但他还是听见了。
慌忙凑近,他想听清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闻叙白细眉微蹙,有点不舒服地磨蹭了下枕头,带着点鼻音闷闷道:“齐最······傻子······”
齐最:“······”
被浇了一盆冷水的“傻子”终于清醒了,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沉默半晌,齐最这才想起还得给闻叙白量体温,赶紧去找体温计去了。
而沉在睡梦之中的闻叙白,却是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只觉浑身燥热无比,却有一个大笼子把他给罩着······
他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仿佛坠入了一片火海,要将他焚烧殆尽······
迷迷糊糊间,他似乎听到有蚊子在耳边徘徊,“嗡嗡嗡······”的声音,吵的他烦躁无比,好不容易挣脱了束缚,猛地一拳头猛砸过去,将隐隐绰绰的梦境砸个稀巴烂!
再后来,闻叙白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火势逐渐蔓延上全身,他被灼热的温度烫的不能自己,双目惊恐的跌坐在地,一抬眼,终于看清了火势的来源······
车祸现场,火光接天,满地狼藉血迹,惨不忍睹,他的父母站在火势中央,不停向他招手······
“阿澈······爸爸妈妈要走了······你个人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依偎在丈夫怀中的女人笑容温和甜蜜。
“不!不要!!!”他下意识向火海中跑去!
“不!爸,妈,别走!”
世界都仿佛开始动荡,周围的环境不断闪烁,窒息感一点点蔓延上心头,耳边风声呼啸,却最终归于平静,闻叙白拼命按住喉咙,无法喘息。
慌乱间,有人拉住了他的手,他一回头,穿着背心衫和短裤的男人对着他笑道:“陈澈。”
“齐最?”他怔住。
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他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震惊道:“齐最,你怎么在这?”
可男人脸上的笑容却突然消失了,“不······你不是陈澈。”
“什么?”闻叙白脑子有点发懵。
男人宽大的手却蓦然按住了他的肩,一把将他推到地上,指着他怒喝道:“你不是陈澈,你是闻叙白!你为什么不肯说实话?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闻叙白整个人如同血液倒流,手脚冰凉无比,寒意直冲眉心,他慌张着想要解释:“不,我没有,不是这样的······”
可男人却一下捂住了耳朵,猛地转身向黑暗中跑去!
黑暗之中,还残留着男人的怒吼声:“骗子!大骗子!我不想再见到你!”
“不,齐最!”闻叙白拼命去追,却怎么也赶不上男人的步伐,“不,别走,不要走!!!”
闻叙白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将床边坐着的人吓了一大跳!
“我不走我不走!”齐最满脸震惊地看着突然从床上弹起来的人,伸手扶住他摇晃的身子。
“怎么了这是,做噩梦了?”见闻叙白双目惊恐,齐最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张出五个手指在对方面前晃了晃。
“陈澈,陈澈,你听的见我说话吗?”见对方只是发着呆,迟迟不回应,齐最有点慌了。
不会烧傻了吧?
刚准备去拿体温计,再给对方量个体温,谁料他屁股刚一离开创面,就被人猛地拽住肩膀按了回来!
齐最心下一惊,没有防备,直接脚下一滑摔了回去!
当头砸在对方肩头,脖子上环来一双温热的手臂时,齐最双眼蓦地睁大!
“别走······”
闻叙白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后脖颈处,惹得他忍不住浑身一阵颤抖,闻叙白因在病中而有些沙哑的嗓音,更是浇的齐最忍不住心中一软。
刚刚千钧一发之际,齐最怕压到闻叙白,还特意腿上用了点力,控制住了身形。
可现在······
“咳······”
齐最耳朵已经红了,忍住狂跳的心脏,将一条腿屈膝跪在床上,让手上的力气轻松一些,转而由撑在床上的姿势,抬到了半空。
双手悬在闻叙白背后,他思考许久,才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解释道:“我去给你拿体温计,看看烧退了没······”
话音未落,脖子上的手臂就更紧了一圈。
“别走。”
重复的一句话。
本就是夏日,闻叙白穿着的睡衣也轻薄,裸露的手臂与光裸的脖子相触,肉感相触,齐最只觉一下子气血上涌,呼吸都变的困难起来。
“陈澈······你······是做噩梦了吗?”艰难咽下一口唾沫,齐最耐心安抚道。
“嗯······”半晌,对面才传来一声急不可察的鼻音。
“梦到什么了?”他轻声问道。
这一次,对面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良久的沉默。
不想说便不说吧,齐最想。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维持这样的姿势,一直抱着闻叙白。
过了许久,却听闻叙白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脖颈间蹭了蹭,差点蹭的齐最又有点心猿意马,闻叙白低声在他耳边道:“我梦到我父母了······”
“啊?”齐最有些诧异,他从来没听闻叙白讲过他父母的事情。
想了想,还是问道:“他们······怎么了?”
话应刚落,齐最就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身子有一瞬间的颤抖······
“他们车祸去世了······在我六岁的时候······”
闻言,齐最瞬间愕然,他是真的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上次闻叙白跟他说父母都不在了,他还以为是病逝啥的。
“那你哥······”他下意识问道,说到一半却立马噤住声。
一出从小父母双亡,与哥哥相依为命的年度狗血大戏忽然在他的脑海中上演······
犹豫半晌,齐最疼惜地拍了拍闻叙白的背,觉得还是先安抚对方的情绪比较重要,于是话到半路转了个弯,安慰道:“没事没事,都过去了,那只是个梦······”
等怀中人的身子平静了一些,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小时候······是跟亲戚或者老一辈一起生活的吗?”
说到这,闻叙白垂下眼眸,停顿半晌,忽而推开齐最的手臂,从他怀中坐了起来。
“怎么了?”齐最还未反应过来,萦绕在鼻尖的清香就忽然消失了。
下一秒,一个温热的手掌覆上了他的额头。
齐最:“?”
闻叙白皱眉看着他不知何时涨红的脸道:“你也发烧了?脸怎么也这么红?”
他睡了一觉,不适感已经好了很多了,现在除了喉咙和头还有点胀痛,身上还有些无力以外,已经不像昨天那般昏沉了。
此时一抬头看到齐最满脸通红的样子,自然而然就以为他是不是也生病了?
齐最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抓下他的手,然后在闻叙白莫名其妙的眼神当中,解释道:“咳,可能······可能是房间里太热了······”
江城的夏天确实热,这话倒也说的过去。
闻叙白蹙眉看向墙上上回被齐最修好的空调,忽而探身拿过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准备把温度调低一点。
刚准备按下按钮,却被齐最赶紧拦住了,“唉唉唉,没事没事,这个温度可以了,你还发着烧呢,别到时候又着凉了!”
手中的空调遥控器被夺了去,闻叙白歪头看了看他,表情中的疑问意味很明显:
刚才是谁说房间里很热的?
齐最心虚地偏过头,忽然瞧见一旁的白粥,那是他刚才端进来凉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