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苍风眉梢微挑:“这还用问吗?当然了。”
“…”沈南星重重哼了一声,“我就知道,反正风风也不疼我,那就让它们啄死我好了。”
啧,好大的醋味。
跟几只白鹤都能吃醋,莫苍风真是服了他了。
眼见白鹤的确啄得不依不饶,莫苍风伸手安抚地摸了摸它们,温和道:
“好了,别跟他闹了,都自己玩儿去吧。”
他挨个抚摸围着沈南星啄的白鹤,于是刚刚还凶巴巴的白鹤就像被顺毛舒服的猫儿般乖顺了下来,随即莫苍风又从拎来的小桶里捞了些鱼虾喂它们,几只白鹤便不再管沈南星了。
“现在可以下来了没有?”
沈南星张口在他莹白的耳垂上轻咬了一口,吃味道:
“哼,它们可真听你的话。”
莫苍风被他咬的耳朵酥麻泛痒,赶紧偏头避开,松开托着他的手。
“再不下来我就让它们再啄你了,你还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啊?要是让下人瞧见笑话的可不是我。”
“没关系啊,我又不在意,风风再背我一会儿嘛。”
沈南星两条修长紧实的大腿盘得死紧,而且莫苍风还清楚感受到了后腰某个雄伟壮观的物件戳着他。
莫苍风咬牙转头瞪了过去,打算直接将这厮拽下来。
“再乱动我马上把你扔下来!”
沈南星眼里闪过一丝坏笑,语气可怜兮兮的。
“小时候我阿爹身体不好,所以他很少背我,每次看到别的孩子被爹爹背回家我都很羡慕。”
莫苍风动作一顿,停下了手。
“幼稚。”他冷哼,但双手又继续托住了背后的沈南星。
沈南星温柔吻着他的侧脸,嗓音低软:“那风风就背我回去好不好?”
他的语气温柔中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纯稚,仿佛曾经那个摔伤了脑袋智力只有几岁孩童的沈南星。
莫苍风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
林中梅花疏疏落落,横斜的枝干上点缀着鲜妍明艳的梅花,像剪碎了的红丝绸。
清幽芬芳浮动。
莫苍风背着沈南星慢慢穿过梅花盛开的树林,身后不远处雪白的仙鹤优雅漫步,景色美好如画。
沈南星伸手一点头上的梅花,说道:“风风,此情此景,我忽然想到了以前你提在画上的一句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莫苍风笑了笑:“你倒是难得风雅了一次。”
他书房里有几卷画作,都是从前闲暇所作,画的都是梅花仙鹤,足可见莫苍风对这两样东西的欣赏与喜爱。
沈南星:“毕竟跟风风在一起久了嘛,自然会附庸风雅上几句。”
“你还看过我放在书房的画?”
以前沈南星住在这里时,书房里的东西被他打碎不少,气得莫苍风就禁止他踏入那里了。
“是啊,你放在书架上,我随便翻翻就看见的。”沈南星想到什么,又哼了起来,“我可还记得,你唯一一幅画了人物的画像,是画云云的,以前还碰都不让我碰呢。”
听出他语气里的幽怨,莫苍风:“…”
他方才乱吃那几只白鹤的飞醋时,莫苍风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不过现在却莫名有点心虚。
“那只是以前画而已。”
沈南星:“是呢,从前不仅画了云云,还挂在书房里天天瞧对不对?说不定现在还挂在那里呢。”
这语气,真像不依不饶的小作精,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去年中秋节后,莫苍风就把书房里的画取下来了。
那时候他已经彻底明白,阿衍和段无洛此生是绝对不会再分开,而他也该放下这段埋藏在心间十几年的感情了。
莫苍风原以为,他心里会很痛苦。
可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难过,只是有点惆怅。
或许那时候因为沈南星的存在,总是气得他头疼,又愧疚自责自己害得他筋脉被废,因此匀不出太多的心思去悲春伤秋这段早就已经无疾而终的暗慕。
比起恋人,他和阿衍更适合做朋友。
沈南星:“风风,你怎么不说话?心虚了是不是?”
“…”莫苍风无奈,“那幅画我早就已经取下来了,不信的话你去书房看看。”
“就算取下来了,你肯定也好好保管着。”沈南星语气依旧酸溜溜的,“你都没有为我画过一幅画!”
莫苍风道:“那待会回去,我帮你画一幅?画你的总可以了吧?”
“嗐,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补画就不用啦。”
沈南星这句话莫苍风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不是那么小气的人,那刚才幽怨地念叨个不停的人是谁?
趴在莫苍风背上的沈南星双手圈住他的脖颈,伏在他耳边笑嘻嘻地说道:
“只要风风答应我一个要求就好。”
莫苍风侧过脸,朝他看去:“你又在憋着什么坏点子?”
“我是这种人嘛?”沈南星撇撇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嗓音低沉撩人,“风风叫我声相公,我就不跟你计较画的事了。”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侧耳垂边,染得莫苍风耳根逐渐红了起来,红霞蔓延到脸上。
莫苍风冷哼:“你想得美。”
沈南星亮闪闪的桃花眼顿时暗了几分,幽怨道:
“我们都成亲这么久了,你却连声相公都不肯叫我!哦,除了在床上你才会乖乖叫,可下了床后就直接喊人家全名了,风风,你这样让我好伤心,你是不是只馋我的身子?嗯?”
莫苍风见他越说越不着调,赶紧打住:“你闭嘴!”
“那你喊不喊嘛。”沈南星吻着他通红的耳垂,眉眼含笑,“风风乖~来,喊我一声相公。”
“…庄主,晚饭备好了。”管家出来寻莫苍风两人回去吃饭,没想到却撞见这么一个亲热暧昧的场景。
哎,真不愧是新婚燕尔,如此得黏糊恩爱,让管家瞧得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莫苍风的注意力都被沈南星夺去了,因此竟没能发现管家在这儿。
突然被长辈撞见他们此刻的状态,莫苍风脸上更热了几分,松开手就想要把沈南星放下。
沈南星手脚当即缠紧了他:“风风,说好的背我回去呢,我屁股和腿都还疼着呢!”
那几只白鹤啄人的时候可半点都不留情。
他这句话成功让管家想偏了。
管家脸上闪过一抹震惊,庄主作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豪放了?!
刚刚在梅林里…咳咳!打住!
管家的震惊太过明显,以至于莫苍风和沈南星都看出了端倪。
沈南星眨了眨眼,嘴一瘪叹息道:
“管家爷爷,都怪风风害得我没力气走回来了,结果让他背我一段他还不乐意,你说他坏不坏?”
面对管家人生观被刷新又隐含责备的视线,莫苍风:“…”
此刻他恨不得缝了沈南星这张嘴!
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怎么听都像是自己对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似的。
第455章 沈南星莫苍风番外(13)
沈南星的语气神色纯洁又无辜,让管家一看就联想起了他从前尚是孩童智商的样子。
于是对他的话几乎没有任何怀疑。
毕竟以管家对莫苍风的了解,他觉得自家庄主就算喜欢上了男人,按照他的性格应该也不会是屈居下方的人。
不过…咳咳,庄主好像有点过于大放情怀了呀!
在外头与沈南星亲热就算了,怎么还将人欺负得这么惨呢?
莫苍风的父母去世得早,年少的他不得不接管山庄,不仅将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在江湖上挣得了一席之名。
在管家的眼里,正因他父母早亡,莫苍风少年时期便已是老成持重的性格,一向冰冷内敛,极少会流露出内心的情绪。
所以听到了沈南星的话,管家的心中才会这么震惊。
但是回头想想,貌似从沈南星住到红梅山庄起,他就是总有办法让庄主变得不像庄主。
在沈南星面前,庄主的喜怒哀乐更鲜明生动,虽然以前总是庄主生气的多。
如今和沈南星在一起了,庄主的变化简直翻天覆地。
看来他得叮嘱一下庄里的下人,让他们没事别随便到林子里走动,免得哪天破坏了他俩的雅兴。
在管家百转千回的表情下,莫苍风绷着一张脸把沈南星撂下,眯眼看着他。
“真不能走路了?”
那神情,俨然就是在告诉他,你丫再胡说八道,今晚就自己睡!
沈南星见状一秒站稳,乖宝宝似的点头:“能走能走,风风咱们去吃饭吧,我肚子早就饿了!”
莫苍风哼了声,抬步往屋里走去。
两人离开好几个月,因此管家特地吩咐厨房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为他们接风洗尘。
沈南星殷勤地给莫苍风添酒夹菜,知道自家媳妇儿脸皮薄,他玩笑开得大了些就会脸红气恼,可是沈南星总是乐此不疲踩雷。
如今自要好好哄一哄,不然晚上真赶他去书房睡的话怎么行?
莫苍风本来就没有生气,面对沈南星殷勤的态度,反而险些绷不住想笑,不过他非常完美的控制住了。
夜渐深,房间里烧着地龙,室内暖烘烘的。
莫苍风卸下发冠,乌发披垂而下,身上穿着一件雪白单衣靠坐在矮榻上,正翻看着山庄名下生意的账册。
他不在山庄时,这些事务都是管家在打理,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沈南星走过来,抽走他手中的账本,“风风,这么晚了别看啦,灯烛不够亮对眼睛不好,明日天亮再看不迟啊。”
他俯下身,亲吻着莫苍风的唇,“现在咱们该就寝了。”
莫苍风按住沈南星的肩膀,将他粘上来的身子推开些许。
他剑眉微扬,似笑非笑道:“你傍晚时说什么来着?我害得你没力气走回来?现在我倒是想让你切实感受一下。”
沈南星笑意宠溺,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只要是风风想的,我自然会满足。”
说着,便将他抱了起来,往床榻而去。
看着躺在柔软的被褥上,任他施为的沈南星,莫苍风有些意外。
“你真的愿意?”
柔暖的烛光中。
沈南星俊俏不羁的眉眼温柔多情,波光潋滟的桃花美目只映出莫苍风一人的影子。
他拉着莫苍风的手放在自己身上,替他将衣衫解开。
“为什么不愿意?只要是风风,我觉得谁上谁下都无所谓,只要咱们都能感到快活。”
莫苍风凝视着他深邃的眼睛,也露出了笑。
他俯身温柔地吻沈南星的眉眼,细细碎碎的吻犹如轻柔的微风,从他的眉眼到唇瓣。
气息交缠中,逐渐情动。
以前莫苍风对床笫之事一窍不通,宛如白纸一张。
不过有沈南星这个优秀的老师,再不通也懂了许多。
但今夜还是莫苍风第一次主导。
当初他们的第一次时,因为中了蛇毒,二人都稀里糊涂的,也不知谁先主动的。
莫苍风亲吻的动作不停,伸手拿过床头的润滑膏,修长的手指挖出一块。
做好了准备后,缓缓坐了下去。
感受到熟悉的湿润炽热,沈南星微讶,睁开沉浸在情爱中迷蒙的眼睛。
“风风?”
莫苍风呼吸变重,吻住他的唇,声音低哑。
“相公不是说,谁上谁下无所谓?”
感受到他的情意与温柔,沈南星星眸灿灿,心中被柔情填满。
他低笑:“风风果然只有在这时候才愿意叫我相公。”
但风风今夜的主动和热情,已让他无比欢喜满意了。
风风的骨子里其实跟他也挺像的,虽然一开始刚认识他时,沈南星觉得他冷漠又刻板,像束缚在剑鞘里的利剑。
可他若真是个守住礼刻板的人,也不会跟自己在床上如此契合。
沈南星每次在这方面的事情上,总是胆大妄为,肆意放浪,看似总踩在莫苍风的雷区中,可他知道莫苍风都能接受,并且享受其中。
他爱的人,自是要以他开心快乐为先。
只有风风让他觉得,床弟之中,谁上谁下都一样。
现在看来风风也是如此认为的。
莫苍风这个位置太吃力,即便他是习武之人,都没能坚持到半个时辰,腰肢就酸软得不行,浑身完全使不上力了。
他身上出了一层汗,肌肤绯红如霞,无力地趴在沈南星怀中。
“风风,继续呀。”沈南星扶着怀中人劲瘦的腰,笑着催促他。
莫苍风抬眸瞥他一眼:“…没力气了。”
他此刻只觉得,还是躺平舒服,这活儿太累人了。
“那我来!”沈南星抱住他,也没有换位置。
沈南星蓄势待发已久,当即一股脑冲锋陷阵。
屋外寒风呼啸,夜空中零星飘下雪花。
外头天寒地冻,屋内暖意融融,暧昧如春。
后半夜,屋里的动静才停下。
莫苍风早已累得昏睡了过去。
沈南星抱着怀里沉沉睡去的人,满面深情,轻轻吻了吻他殷红的唇。
“风风,我爱你。”
他弹出一缕指风,熄灭燃烧快到尽头的蜡烛,在一室温暖的黑暗中,安然沉入梦乡。
几天之后,就迎来了除夕夜。
山庄内外都挂起了红灯笼,庄内的人们都忙碌着贴对联,剪窗花,准备年夜饭。
在一派有序的繁忙中,山庄里里外外被打扫得焕然一新,也逐渐有了喜庆的年味儿。
沈南星也积极参与其中,不过他基本都是帮倒忙的那个,最后被莫苍风拉到一边歇着。
昨日刚下过一场雪,梅林里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枝头的红梅却开得更鲜艳了,凌霜傲雪,被冰晶包裹着,有种晶莹剔透的冷艳。
白鹤在林间漫步,时不时传出它们高亢悠扬的鸣叫声,在白雪红梅的映衬下,就是鲜活生动的人间仙境,清雅唯美至极。
沈南星瞧着那些在雪中漫步嬉戏的仙鹤,忽然就明白风风为什么如此喜欢它们了。
他靠在莫苍风身边,感叹道:“说实在的,这些仙鹤对我是凶是凶了点,但它们的确很仙很美,连头顶是秃的都这么漂亮。试问还有什么鸟儿像它们一样秃头秃出仙气儿的?”
莫苍风:“…”
一时间竟不知沈南星是夸还是损。
“不过你喜欢归喜欢,这些梅花仙鹤在你心里的地位,绝对不能超过我!”
莫苍风无语地看着他:“这你都能吃醋?”
沈南星噘了噘嘴,许是他生了张唇红齿白看不出年纪的娃娃脸,做这样的动作只显得孩子气。
他说道:“云云说,你以前把梅花当成妻子,仙鹤比作孩子,我能不吃醋吗?它们要是你的妻子孩子,那我算什么?”
“…”莫苍风无语又好笑,“梅妻鹤子的典故又不是这个意思,你有空多读读书,省得你歪曲理解又胡乱吃醋。”
“我自然知道梅妻鹤子的典故,但故事中那姓林的家伙不就是极其喜爱梅花白鹤?所以我吃醋有什么不对。你这么喜欢梅花白鹤,那我在心里算什么,哼,你还故意逃避不回答我。”
莫苍风只觉得他吃醋的样子幼稚又可爱。
沈南星在他的面前,有时候跟没恢复智力的情况也没什么两样。
他的灵魂深处,仿佛藏着一个永远没长大的孩童。
所以他行走江湖时,行事也像孩童一样任性自我,肆意邪气。
莫苍风还记得,当年第一次遇见他时,他正在杀人,毫不在意地到溪边洗干净手上沾染的鲜血。
察觉到他的存在,笑眯眯地与他说话时,那双妩媚潋滟的桃花眼里,除了冷漠乖戾外,还有一丝孩童般的天真无邪。
莫苍风回想着过往,唇角弯起,他转过头轻轻贴着沈南星的额头。
“你在我心里算什么位置,这还用问吗?”
他低沉温柔的声音传到沈南星耳边,“自然是相公了。”
沈南星被哄得心花怒放,当即就热情地亲了上去。
寒风撩动枝桠,吹落树上的雪花。
雪花簌簌飘下,淋了树下相拥亲吻的两人满头。
年夜饭准备得很丰盛,几乎都是沈南星和莫苍风两人爱吃的菜肴。
每到新年时,莫苍风都会放庄里的家丁下人们几天年假,回家与家人团圆,若是无处可回的,便在山庄里一起过年。
喝过屠苏酒,吃完热腾腾的年夜饭,夜已经深了。
但今夜要守岁,没到子时自然不会去歇息。
沈南星拿出一副色子,同众人玩起了赌大小,在他的吆喝下,家丁厮仆们都被吸引了过去,有道是小赌怡情,大伙儿逐渐玩儿得起兴。
屋子里闹哄哄的,色子声,欢笑声汇聚成一团。
莫苍风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沈南星玩,脸上带着淡淡的浅笑。
子时一到,沈南星便拉着莫苍风到屋外去放鞭炮。
轰鸣的炮声驱散夜的寂静,沈南星将莫苍风护到怀里,捂住了他的耳朵。
山下城镇中,也接连传来阵阵炮声,仿佛整个世界都热闹了起来。
在鞭炮声中,沈南星满面笑容地在莫苍风耳边喊道:
“风风,新年快乐!”
一束束烟花映亮新年的夜晚,也照亮整个山庄。
看着天上徇烂美丽的烟花,莫苍风说:
“去年的这个时候,就是因为听见了鞭炮声,我才找到了齐玉藏着你的屋子。”
那时他冒着寒夜,独自一人急切奔行在漆黑寂静的荒野里,心中对沈南星的担忧和思念是肆意蔓延。
莫苍风感慨道:“如今正好弥补了去年的遗憾。”
沈南星拥住身旁的人,张开身上的披风把他严严实实裹进自己怀里。
他亲吻着莫苍风的脸颊,笑道:“风风,以后我们每一个新年都会一起过的。”
“嗯。”莫苍风与他十指交握,“新年快乐,阿星。”
等看完了烟花,沈南星笑眯眯地说道:
“风风,我还有一个新年礼物要送给你。”
他把莫苍风带回屋,桌上放着一个用红布遮盖的东西。
莫苍风在他的示意下,把红布掀开。
原来是一对仙鹤塑像。
两只仙鹤栩栩如生,它们翅膀轻扬,相对而立,优雅地向对方微微鞠躬,两只仙鹤的脑袋亲密地相靠着。
对于喜爱仙鹤的莫苍风来说,自然知道仙鹤这样的姿态,是它们到交配时节选择配偶后,互相对对方表达倾慕的仪式。
莫苍风微怔,眼底柔光流转,指尖轻轻抚着桌上的仙鹤。
沈南星道:“我以前不是烤了你两只白鹤嘛,虽然后来做了一个仙鹤风筝赔给你,但是那个太丑了。如今我又做了一对,不过用料是石灰膏。咳咳…廉价是廉价了点,但这是我一点点亲手做的!”
他当然也想用上好的玉石雕琢一对,或者用金器什么的,但沈南星更想自己做,因此就选择石灰膏了,这个更容易浇灌塑形,对他来说难度低一点。
虽然也颇费了一番功夫。
莫苍风笑意温柔:“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偷偷做了这个。”
“嘻嘻…想给风风一个惊喜啊,当然不能让你发现,风风喜不喜欢?”
莫苍风抬眸看向他:“我很喜欢。”
此后这对仙鹤塑像就被莫苍风珍藏了起来。
其实就连沈南星送他的那个完全不像仙鹤的风筝,也一直被莫苍风好好保存着。
屋中烛火葳蕤,两道人影映照在窗户上。
他们亲密地相依相偎,一如桌上那对仙鹤塑像。
当初同游花灯集会时,两人一起放河灯之际,莫苍风写下的愿望终得圆满。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和黑暗之中,两个样貌一模一样的人。
李隐尧每次面对子衿,这个从自己意识里分裂出来的“人”,他都只有怨恨嫉妒。
就如同痛恨慕风衍一般。
而这一次,他的情绪变得无比平静。
折腾了两辈子,李隐尧已疲倦了。
再也不想继续下去。
李隐尧唇角扯出一丝笑:“子衿,你至少比我要幸运些,有楚渊对你念念不忘,爱你如一,甚至为你做任何事。这具身体,便让给你吧。”
这样一个世界,他活着只觉得没意思透了。
意识彻底脱离消散之际,李隐尧恍惚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上辈子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
第一次遇见段无洛的时候。
那日阳光灿烂,碧空如洗。
红衣的段无洛策马而过,长长的黑发随风飘扬,拂过他俊美绝艳的脸庞。
他从追杀的刺客中救下了自己。
李隐尧看到他猩红幽深的双目,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好似骤然掀起惊涛骇浪,翻涌着孤寂了千万年的深情。
当初涉世未深的他,便就沦陷在了这么一双悲伤深情的目光中。
“你…叫什么名字?”
段无洛白皙冰凉的手指颤抖地抚上李隐尧怔愣失神的眉眼。
李隐尧闭了闭眼,突然从镜花水月的恍惚中惊醒过来。
他偏头避开段无洛的手,“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像你藏在心底里的一个人?”
停留在眉间的手指顿住。
李隐尧扯了扯嘴角:“我知道那个人叫慕风衍,可我不是他,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睁开眼睛,看着段无洛眼中的恍惚柔情被冷淡审视取代。
“你怎么知道他?”
段无洛神情闪过一抹阴鸷,攥在他腕的手猝然捏紧。
这熟悉的阴冷暴戾的气势,让李隐尧下意识一抖。
“我不仅知道他,还知道他在哪里,你想去见他吗?”
段无洛瞳孔一缩,突然掐住他的脖子,猩红的眼睛森寒冷厉。
“你从哪里探听到本座师父之事?若不从实招来,本座即刻杀了你!”
李隐尧呼吸困难,视线却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他。
那双血红阴鸷的眼睛,还藏着混乱脆弱的震惊和希冀。
其实在自己刚遇到段无洛的时候,段无洛就已经疯魔了。
他以前怎么会眼瞎,半点都察觉不到呢?
还天真甜蜜地以为,段无洛对自己一见钟情。
以至于最后知道真相,又卑微可怜地乞求他一点真心,尽心尽力地让自己变得跟慕风衍像一点,再像一点。
一辈子都活成了慕风衍的样子。
殊不知,段无洛的心,早已随着慕风衍的离世而死去了。
还不如让一切错误,都终止在什么都没发生之前。
荷花镇,萧家。
李隐尧亲自带着段无洛去找了重生为萧云离的慕风衍。
初夏蝉鸣寥寥,阳光洒满庭院。
轻袍绶带的白衣少年坐在紫藤架下看书,微风吹拂得紫藤花串轻轻摇晃,仿佛流淌的紫色瀑布。
段无洛怔愣地站着,失神恍惚的目光落在紫藤树下的少年身上。
“师父…”他嘴唇颤抖,低低唤出两个字。
白衣少年似有所觉,抬起头看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他惊讶问道。
因段无洛急切想印证李隐尧说的是真是假,便直接带李隐尧翻墙跃入了萧府内。
段无洛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朝着种有紫藤花的院子寻去。
李隐尧站在屋顶上,看着激动失态地冲进院子的段无洛,看他紧紧把那少年抱进怀里,轻轻移开视线。
阳光正好,蔚蓝的天干干净净。
他用了两世的教训和痛苦,才学会了放手。
如果这不是一个梦的话,那该有多好。
可是现实却比噩梦还要痛苦绝望。
他曾经那么强烈地想要夺取这具身体的主导权,可现在都已没有了意义。
子衿睁着眼,目光空洞呆怔。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他竟然真的没死。
上天大概是觉得他受的罪还不够,所以不愿收了他是吗?
“子衿,你至少比我要幸运些,有楚渊对你念念不忘,爱你如一,甚至为你做任何事。这具身体,便让给你吧。”
回想起昏迷时,在意识深处李隐尧跟自己说的话,子衿眼角泪水无声滚落而下。
可唯一爱他的楚渊,不会把他当成任何人的影子的楚渊,已经不在了。
推门被推开,一个中年汉子走进了屋里。
看到躺在床上的子衿睁着眼睛,他面露欣喜。
“昏迷这么多天,你可算是醒了,感觉身体怎么样?”
男子见子衿没有说话,整个人像丢了魂儿般沉默失神,不禁心中嘀咕这人不会是摔伤脑袋吧?
前些日子见雪停了,男子便出去查看自己做的捕猎陷阱可有什么收获。
但没曾想来到那陷阱附近,却看到有个人躺在雪地里,身子已被积雪覆盖大半。
他瞧见时吓了一跳,以是个冻死的可怜人,便想将其掩埋了。
可一查看就发现这人虽然面庞青白,可还有气息,就把他带了回来。
男子又说道:“你摔断了腿,伤得不轻,需要好好养着才行。”
“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子衿纤长睫毛颤了颤,眼前浮现出当年在海岛时,楚渊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好奇又拘谨地问他:
“我…其实是想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呢?为什么回到岛上来的?”
回忆泛黄,子衿眼眸湿润。
他张了张口,声音沙哑地道:“我叫子衿。”
子衿转眸看向床边的男子,目光专注而恍惚,像是看他又像是看着某个人。
“多谢你救了我。”
男子不知为何,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奇怪。
但他也没多想,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不用客气,你安心养伤,有什么需要叫我就好,我是住在这的猎户,叫我张川就行。”
子衿神思恍惚,下意识伸手往心口摸去。
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他顿时一惊,连忙拉起被子查看,才发现自己身上新换了一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