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冷酷如他们教主,跟爱人相处起来,也黏黏糊糊甜得没眼看啊!
他们心里竟然羡慕了。
擂台比试还没结束,他们教主和伴侣就已经离席了。
只剩小云梦还被精彩的比试吸引着,坐在暖榻上看得连连拍掌叫好。
慕青则始终尽职尽责地守在小云梦身旁。
凭借着雪玉可爱的相貌,可开朗活泼的性格,又加上是教主伴侣的妹妹,小云梦来到玄冥教没几天,便博得了一众大老爷们儿的喜爱,尤其是两位护法,小云梦与他们最是亲近。
见凌千锋与向天和小云梦相处得很不错,段无洛便直接将小云梦交给他俩,自己放心享受和师父的二人世界。
冬日的傍晚天黑得早。
太阳刚落山,暮色便降下了。
竹屋内灯火通明,暖意通融。
桌上摆放着热腾腾饭菜,香气诱人,慕风衍一蛊药膳端上桌,盛进碗里递给段无洛。
段无洛喝了一口,眼中满是赞赏:“师父这几年厨艺越发精进了,这药膳做得越来越好吃了呢。”
慕风衍现在做东西每次都先尝过了味道再端出来。
他无奈道:“学了这么多年,我也就只会做这一道药膳,其他的食物做出来依旧惨不忍睹。”
段无洛边吃边笑道:“这样才好,除了我谁也不能吃师父做的东西。”
这药膳是治疗调理心疾的,的确只有段无洛能吃。
“哥哥,嫂嫂,我回来啦!”门外响起小云梦的喊声,慕青带着她推门进了屋。
慕风衍招呼她们坐下来吃饭,问道:“梦儿,今天你又去哪儿玩了?一整天都不见踪影。”
“嘻嘻…向天叔叔带我们去玩了好多地方…”小云梦还在兴奋之中,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慕风衍一面微笑地听着,一面给她们俩夹菜。
暮色苍茫,零星雪花落下。
暖黄的灯光从屋内洒出,带着隐约的笑语声。
夜晚下过雪,翌日外面又覆上了一层皑皑白雪,白茫茫的是世界中,只有周围的竹林仍保留一丝苍翠的底色。
上午天放晴后,小云梦今天没出去跟向天和凌千锋他们玩,段无洛带她到院子里堆雪人。
一大一小两人都穿了一身红,在白雪地里尤为抢眼。
“小梦儿。”段无洛手里攥着一团雪,笑眯眯喊了她一声。
小云梦刚转头应他,后脖颈就被他迅速塞了一小团冰冷的雪。
“啊呀!坏嫂嫂!”小云梦气恼,手里的雪团朝他砸过去。
段无洛轻松避开。
小云梦一连砸了好几个都落空,就招呼还在旁边堆雪人的慕青帮她一起砸。
双方从堆雪人逐渐变成了砸雪球,孩童的喊叫声与清脆的金铃声汇集成一处,使清冷的冬季变得热闹无比。
站在屋廊下作画的慕风衍把院子里的这一幕画了下来,画完后想了想,又面带笑意地在旁边写下一句他最喜欢的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清晨,旭日初升,窗外清脆的鸟鸣一阵接着一阵。
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沈南星被吵醒,他闭着眼睛迷迷糊糊伸手朝旁边一捞。
空荡荡的,没有人。
沈南星的瞌睡虫顿时跑了一半,他睁开眼睛,却不见睡在另一边的莫苍风。
他俨然已经起身了。
“风风…”沈南星一面喊着他,一面坐起身,打着哈欠眼睛半睁不闭。
他伸手捂住脑袋,昨夜新婚喝了太多酒,后面貌似是被风风拖回来的?
宿醉的后果便是头痛,沈南星刚爬坐起来,又趴倒了下去,面庞埋在莫苍风的软枕上。
莫苍风有晨起练剑的习惯,当然自从跟沈南星在一起后,因为他白天夜里太能纠缠折腾,莫苍风这个习惯已经中断许久。
此时在屋外的他,听见里头沈南星的喊声,便收了剑。
他进到屋中,看到沈南星撅着屁股,头朝着床前,趴在被褥里貌似又睡了过去。
莫苍风:“…”
走到床榻前,莫苍风抬手在他屁屁上一拍。
“还不起?”
“风风…”沈南星在被褥上蠕动着,挪到他面前,伸手攀住他的腰,脑袋抵在他柔软的腹部上。
“我头痛,不想起床…(?д?; )”
莫苍风哼笑,揉着他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谁叫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跟人拼酒一时爽,现在难受了吧?”
他嘴上不客气地数落,指尖摸索到沈南星头上的穴道,轻缓按摩着,帮他缓解头疼。
沈南星搂着他的腰,被他按摩得舒坦许多,嘴里含糊地哼哼。
他抬起头,脸庞在莫苍风怀里蹭蹭,笑嘻嘻道:
“昨天咱们成婚,我开心呀!自然要多喝几杯庆祝嘛…嘿嘿,那些人都喝不过我,全被我给喝趴下了!”
莫苍风绷着的脸也被他逗笑了。
“现在头疼有没有缓解点?”
“嗯,好多了。媳妇儿,时间还早,咱们再睡会?”
沈南星表情暧昧地朝他眨了眨桃花眼,一把将他抱到床上。
视野一晃,莫苍风便躺在了柔软的被子上,沈南星兴冲冲的吻随即落下。
青天白日的,莫苍风试图拦住他。
“都快日上三竿了,还早呢?快些起床,别胡闹…”
话没说完,唇便被堵住。
交换了一个绵长的深吻,莫苍风阻拦的力道减弱不少。
沈南星抽出莫苍风束发的玉簪,使一头梳理整齐的乌黑长发散开,他眼神深邃火热。
“风风,昨晚我们都还没洞房,今日不应该补上吗?”
莫苍风被他握住双手,轻轻按在头顶,他脸色微红又无奈。
“…衣服鞋袜都还没脱…你这么猴急做什么?”
沈南星坏笑,扶他起身,解了莫苍风腰带,抽掉他里衣裤子,却偏偏留着他的外袍和脚上的靴子。
莫苍风脸色红得像熟透的西红柿,衣袍下便是空荡荡的肌肤,这样的装束简直要羞煞人。
他瞪了沈南星一眼,要把衣裳脱下。
沈南星抱住他,眼睛亮晶晶的,炽热又欢喜。
“风风…风风别脱呀~嘿嘿…就这样穿,多好看呀!”
莫苍风耳根红得发烫,目光含羞带怒,感觉自从跟这厮在一起后,他的下限就不断被刷新。
“你到底都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坏招,下流…”
“闺房之乐,哪里是下流嘛~风风你的眼神和身子告诉我,你明明很喜欢,嘿嘿…”
被沈南星缠着胡闹了大半日,直至下午两人才堪堪从屋里出来,找吃的填一填饥肠辘辘的肚子。
大婚典礼过后,两人只逗留了两日便离开卜思谷。
回红梅山庄之前,沈南星说要先带莫苍风去一个地方。
莫苍风问道:“要去哪里?”
“等到了就知道啦。”
见他不愿说,莫苍风便随他去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急事要回红梅山庄,跟他到外面走走倒也无妨。
沈南星早年去过不少地方,因此路上经过一些城市村镇的风土人情,他都略知一二,便会讲给莫苍风听,几乎就说个不停。
于是分明只有两人的旅途,愣是给沈南星整成了好似有几个人的热闹。
莫苍风也没嫌他吵闹,总听得很认真。
他甚至觉得,从沈南星嘴里说出来的奇闻轶事,比他看过的话本故事还要有趣精彩。
半个月后,二人来到了一个山脚下的小村庄里。
村子不过十来户人家,旁边便是一片开阔的垛田。
垛田里水网遍布,将一块块田地分割成小小的岛屿,正值夕阳西下,田野绿水都被渲染成一幅美丽的油画。
有人在田间忙活,有人撑着船撒网捕鱼,晚风传来农人渔者的谈笑与歌声。
莫苍风忍不住感叹:“真是一个漂亮宁静的小村庄。”
沈南星牵着马走在他身旁,环顾着周围的景色,一向玩世嬉笑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怀念与柔和。
“我许多年没回来,但好像始终没变过,跟我当年离开这里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莫苍风好奇道:“你以前来过这儿?”
沈南星转眸看向他,笑道:“我小时候在这里长大的,十几岁时才离开,现在也快十年没回来了。我觉得,应该带风风回来一趟。”
闻言,莫苍风怔了一怔,知道此处是沈南星幼时生活之地,他看这村庄的心情便不一样了。
薄薄炊烟笼罩着山村,甚至还能闻到一丝丝飘散出来的饭菜香味。
路边的大树下有孩童在玩耍,也有几个村民在聚着闲聊,瞧见两个牵马走过来的陌生人,他们好奇又疑惑。
在这偏僻的小山村,极少能见到外来客。
有人上前问道:“你们是谁啊?怎么到我们这儿来了?”
沈南星看向他,神色略显激动,说道:“张叔!是我呀,还记不记得我?”
对方愣了愣,惊异道:“哎?你…你认识我?”
他眯着有点老花的眼睛,仔细地看着沈南星,感觉到了一丝熟悉,久远的记忆呼之欲出。
“我是沈南星,小星啊!小时候张叔你还时常叫我去你家里吃饭呢。”
张叔恍然,一听到小星的名字,瞬间便想起来了。
他激动地抓住沈南星的胳膊,惊喜地连连道:
“哎呀!真的是小星啊!你以前离开的时候,还瘦瘦小小的一个,现在长高了这么多,张叔都快认不出你啦!”
张叔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朝树下的另外几个村民招呼道:
“快来啊!这是小星,是小星回来了!”
那几个村民围了上来,除却年少的孩童不认得或者记不得沈南星外,其他人仔细一看都认出了他。
“真是小星啊,你走了这么多年没回来过,我们还以为你在外头出什么事了呢!”
“这么多年不见,小星都长得又高又俊了…”
众人围着他寒暄了一阵,沈南星也将一旁的莫苍风拉了过来,介绍给他们认识。
“这是莫苍风,是我媳…”
“我是他朋友。”莫苍风快速且熟练地打断沈南星的话,“各位乡亲们好。”
“呀,又是个俊小子,和小星一样俊。”
“小星啊,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啊?怎么还是孤身一人,没娶个媳妇儿呢?”
沈南星:媳妇儿不就是在这儿嘛?只不过媳妇儿不让说而已。
第445章 沈南星莫苍风番外(3)
众人围着他们寒暄聊了一番,最后张叔热情地拉着沈南星两人回自己家吃晚饭。
为了庆祝沈南星回来,张叔一家还特地宰了一只下蛋的母鸡炖汤。
饭桌上,张叔絮絮叨叨地说起了沈南星幼时的一些事。其中有的连沈南星自己都已忘却,没想到张叔还能如数家珍。
“小星小时候可懂事了,虽然他爹去得早,但小小年纪就能自己照顾自己,还经常帮我们村里的乡亲干活儿。我们家跟小星住得近,担心他一个人住一个屋子会怕,想把他接过来一起住,他还反过来安慰我们说他不怕。唉…没想到这一眨眼,就过去这么多年了。”
张叔喝了口自家酿的米酒,笑眯眯地瞧着沈南星,神情里带着一种离家多年的儿子衣锦还乡的喜悦和自豪。
沈南星心里一阵感慨,这些陈年往事,他自己有很多都不记得了。
莫苍风听得很认真,他眉头微皱,问道:“他以前在这儿,都是一个人住的?”
张叔:“是啊,小星的爹去世得早,小星才七八岁时,他爹就没了。”
说起沈南星的父亲,即使过去了近二十年,张叔仍旧不禁感慨惋惜。
“他爹爹也是外乡来的,我们村儿啊从没见过像小星他爹那么好看的人。当年他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小星孤身一人来到我们这儿,从此就住下了。他年纪轻轻,又是读书人,相貌俊性子好,虽然带了个孩子,可村里还是有很多姑娘喜欢他,想嫁给他呢。”
沈南星也笑道:“可不是,小的时候那些来给我爹提亲的媒人,都快把我家门槛给踏平了。”
张叔叹气:“唉,可老天爷就是不长眼,你爹爹那么好的一个人,却早早地把他带走了。不过现在你平平安安的,你爹在泉下有知,也会放心了。”
沈南星倒了杯酒,递给张叔,说道:“我爹走后,我一直都承蒙张叔和其他人的照顾。张叔,小星今日在此敬你一杯。”
他深邃的桃花眸中,盛着温和感激笑意。
那是莫苍风极少见到的神情。
吃罢晚饭,天也完全黑透了。
从前沈南星住的房子离张叔家不远,但空置了许多年,没有人打扫过,早就住不得人了,因此今夜两人便暂时在张家歇息。
沈南星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那儿正是幼时他居住的屋子。
但现在黑漆漆一片,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莫苍风悄然来到他身旁,轻声道:“阿星,在想什么?”
沈南星看了看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回过头扬眉一笑。
“风风难得这么主动抱我,真是令人意外啊。”
沈南星素来是得寸进尺的主,说话的同时已向莫苍风的唇吻了过去。
夜里静悄悄的,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莫苍风便也由得他亲,没有偏头避开。
沈南星长驱直入,攻城略地,亲吻总是一个令人上瘾的游戏,连灵魂都能感受到战栗的愉悦。
湿热的唇缓缓移向脸侧耳际,沈南星手掌落在莫苍风劲瘦的腰上,牙尖轻轻啮咬着他精巧的耳垂。
沈南星暧昧低笑:“风风~你看今晚月明星稀,微风习习,夜色这么美,咱们试试在窗边来点深入交流怎么样?”
丝丝痒意从发烫的耳垂传来,莫苍风微嗔道:
“…你这登徒子,我原以为你在此处出神,是因为心情烦闷,没想到依旧满脑子下流念头。”
沈南星脑袋搭在莫苍风肩膀上,哼哼道:“我是有点不开心,因为风风不让我跟他们说你是我媳妇儿。”
莫苍风:“就因为这事儿?”
沈南星看到他眼中的关切,桃花眼泛出笑。
“风风以为我想念我爹,所以心情不好?”
莫苍风微微颔首。
“我刚才是在想我爹,但也没什么好难过的,他身体其实不大好,病逝时才三十岁出头。他去世快二十年了。以前跟他生活在一起的很多记忆,如今早已经模糊不清。”
沈南星转眸望向窗外,朦胧的月色下,远处漆黑宁静,早已没有了一盏会在夜里亮着的灯火。
“十三岁那年,我带着他的骨灰离开这个村庄,到如今又回来,正好也过去了十三年。”
莫苍风微怔,问道:“为何要带你爹离开这里?”
“他心里一直有个放不下的人。”沈南星道,“所以我带他去与那人团聚了。”
沈南星:“我爹他有个文雅好听的名字,沈御月,他擅音律懂诗书,在我长大了些后,他就在村子里开了个小私塾,教村中的孩子读书。他是个温温柔柔的人,跟云云挺相像的。这或许也是我失忆后,跟云云相处时,会觉得他很亲切的原因吧。”
“但和时常笑着的云云不同,记忆里我爹很少有开心的时候,那双眼睛即便是笑,也有挥之不去的忧郁。只不过在我面前,他很少显露出来。”
莫苍风专注凝望着沈南星被月色笼罩的侧脸,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像沈南星这样恣意自我的性子,却有一个温柔的爹。
他伸手揉了揉沈南星披散的微卷长发,说道:
“这么说来,你可是一点都不随你爹了。你爹饱读诗书,你却是个满脑子只想打架的粗鲁武夫。”
沈南星下巴在他肩上蹭了蹭:“可能因为…他不是我亲爹,我生父也姓沈,叫沈景修。我原本是不知道的,但有一年,一个女子寻到这里,她来找我爹,他们说话的时候,我正好从外面回来就听见了,才知道朝夕相处的爹不是我亲爹。”
“你亲爹…是沈景修?”莫苍风一愣。
“嗯。”沈南星点点头,“风风知道他?”
“听说过…很多年前,玄冥教的前教主,也就是段无洛的父亲尚还在世时,你爹沈景修与段鸿飞在江湖上被称之为北段南沈,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但后来不知为何,沈前辈却突然失踪了,从此江湖上便再无他的踪迹。”
没过几年,玄冥教被江湖各派联合围剿,段鸿飞亦在战中重伤坠崖身亡。
名动江湖的二人,自此也就成为了一段传说。
时代更迭,旧的人陨落,总也会有新的人物出来搅弄风云。
过个十几年,新的玄冥教主和沈氏后人,不就又名扬江湖了么?
世上有些缘分,不得不说还真是玄妙得很。
盛夏的夜晚虫鸣声声,微凉的夜风徐徐吹拂入窗内。
沈南星下巴搭在莫苍风肩膀上,“我爹其实很少跟我说亲生父母的事,所以我知道的也不多。”
小时候他刚知道自己的身世时,也很好奇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沈南星感觉,他爹提起生父沈景修时,温柔的眼眸总是暗寂一片,像被吹灭光芒的灯盏,因此他就不愿问了。
时光隔了太久远,幼时的记忆如今回想起来,已变得泛黄斑驳。
犹如一个背景朦胧模糊的旧梦。
翌日,沈南星带莫苍风去了他以前住的旧屋。
此处久无人住,院子里荒草萋萋。
院中有棵枇杷树长得高大茂盛,树形为冠状,枝叶茂密。
树上结满了枇杷果,如今正是果子成熟的季节,金色灿灿,三五颗一簇,藏在宽大的枇杷叶间。
沈南星在树下驻足,桃花眼眸望向那枇杷树时,闪过一丝渺远怔愣的情绪。
他道:“这树…以前是我爹种的。”
沈南星纵身跃起,到树上摘了些枇杷,用衣摆兜着。
落下地面后,他捡了个最大的枇杷果,剥掉果皮递给莫苍风。
“风风,尝尝看?”
莫苍风在他笑盈盈的注视下,接过果子咬了一口。
枇杷果已熟透,橘黄色的果肉汁柔软多汁,清甜可口。
“是不是很甜?”沈南星偏首凑近,吻向他被果汁润泽的唇瓣,低沉的笑声温柔怀念,“这果子还是和记忆中一样甜。”
莫苍风淡笑,将手里的枇杷果喂给他。
沈南星亦咬了一口,熟悉的甜美滋味卷上舌尖,还带着一丝浅淡的酸。
他离开村庄后,就很少再吃枇杷了,因为外面的枇杷果都没有这棵结的清甜好吃。
以前他爹种下这棵枇杷后,空闲时经常会坐在坐在窗台下,望着院里的枇杷树出神。
他抱着年幼的沈南星,每年都会感叹,这枇杷树怎么还未长大结果。
一直过了三四年,那棵枇杷树终于开了花,结下几个果子。
彼时沈南星已五六岁,因为他爹总是念叨,他便也天天盼着枇杷树快些长大,开花结果时每日都去看。
盼到夏季果子成熟,就迫不及待地摘了来给阿爹尝。
夏日午后聒噪的蝉鸣声里,阳光斜斜照入窗台,模糊柔和了阿爹淸俊苍白的面颊。
他纤细修长的手轻轻剥开果皮,缓缓咬了一口。
“确实甜,还有点酸。”他喃喃自语,坐在他怀里的沈南星好似看到清澈的阳光落在他眼中,闪烁着晶莹的细碎光芒,像水雾般柔和泛起涟漪。
沈南星那时候还小,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
只是隐约觉得,阿爹终于吃到了年年念叨的枇杷果,脸上也绽开了笑容,但好像却不开心。
他笑得很温柔,可又给他一种下一刻便会落下泪的感觉。
“阿爹不吃吗?”沈南星不解地看着父亲喂给他的果子。
阿爹年年都等着枇杷树结果,所以他觉得阿爹肯定是很喜欢吃枇杷的。
“小南星吃吧,阿爹其实不喜欢。”他指尖轻轻抚着沈南星柔嫩的小脸,长长的眼睫轻垂,“你爹以前最爱吃枇杷,故人不在…这枇杷也没了记忆里的甘甜…”
最后那几个枇杷都给沈南星吃了。
没过两年,本就身子不好的他病得越发频繁,那枇杷树结的果他也没再吃过,但他仍旧很喜欢凝望院里那棵枇杷。
阿爹临去世之时,正值盛夏,沈南星去摘了熟透的枇杷果给他。
他指尖温柔珍惜地抚着手中圆润金黄的果子,苍白的面上浮起伤感的愧疚。
他声音低哑而虚弱:“我曾答应过你爹爹,要好好将你抚养长大,只是…如今阿爹怕是要食言了…小南星,以后即使阿爹不在,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开开心心地活下去,知不知道?”
八岁的沈南星跪坐在床前,他从来没有流过这么多的泪,像怎么也止不住的溪流,从他眼里源源不断滚下,使他看不清眼前阿爹的面容。
他茫然又无措,千言万语盘旋于心,已被泪水冲刷得七零八落,嘴里只念得出两个字。
“阿爹…”
“小南星,别哭…”阿爹微凉的指腹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阿爹不会离开你的,你以后想念我,就看一看窗外的枇杷树,阿爹其实是钻进那树里睡觉去了。”
“真的?”沈南星睁着泪眼,哽咽问道,“阿爹为什么要去树里睡觉?在这里睡不可以吗?”
“阿爹想见一个人,日夜都想,只是在这里见不到他。可能…他也躲到那枇杷树里了。”他轻轻笑了笑。
沈南星怔了怔:“阿爹想见的人,是我亲爹吗?”
“嗯。”
“小南星,以后你长大了,就去见见你爹爹吧,他无法陪伴你,临走之前最放心不下你。”
沈南星记下了这话。
等到他十三岁那年,他带着阿爹离开了村庄,独自去了安葬爹娘的地方。
看到爹娘的墓碑时,沈南星认出了那熟悉的字迹。
是阿爹的字。
他将阿爹葬在了生父的墓旁。
沈南星前半生中,唯有幼年时阿爹去世,他伤心流泪过,此后就甚少再有什么事能真正牵动他的感情。
他就像一阵无拘无束的风,乖张孤独却从不知孤寂。
后来醉心武学,到处找人挑战便成了他的乐趣。
他纵横江湖,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后,沈南星想起阿爹时,开始渐渐知道,阿爹很多时候看着自己,或许是在透过他思念某个人。
可他并不能理解阿爹眼里温柔又悲伤的情绪。
但他在很多人眼中,都见到过类似的情绪。
齐玉有,段无洛有,云云也有。
不尽相同,但也殊途同归。
“南星?”脸颊边贴上来一只温热的手,沈南星顺势抬起眼睛,就落入一双关切的黑眸中。
莫苍风静静凝视他,没有再问什么,只伸手抱着他。
清风吹拂枇杷树,叶子沙沙作响。
莫苍风道:“许是你爹知道你回来,这一树枇杷都在欢迎你。”
沈南星以前不明白阿爹眼里的情绪。
但他如今在莫苍风身上知道了。
沈南星笑着亲吻他白皙的脖颈,“我阿爹肯定是高兴我带了媳妇儿回来。你吃了他种的枇杷,就是我沈家的人了。”
莫苍风偏头注视他:“咱们都拜堂成亲了,不早就已经是了吗?”
沈南星炽热的吻沿着修颈转移到莫苍风唇上,呢喃,“看来我阿爹的枇杷果然是甜得很,连带风风说的话都比平日温柔甜蜜了许多…”
天空湛蓝,阳光清澈如琉璃。
树下两人相拥轻吻,杂草丛生的地面上投下几乎融为一体的影子。
枇杷树枝桠摇曳,晃出愉悦欢快的沙沙声。
两人穿过院子,进了屋子中。
打开门,便飘荡起一层灰尘。
屋里东西都保存得很整齐,但都落了厚厚的灰,打开窗户通风后,飘散在空气中淡淡的霉味逐渐淡去。
莫苍风目光专注地望着这间小屋,细细看过每一个角落。
这是沈南星幼时居住过的地方,莫苍风忍不住在脑海里勾勒着他以前生活的情景。
昨晚张叔说,沈南星的父亲去世后,他便是一个人住在此处。
七八岁的孩子,即使是住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也是很孤单的吧?
莫苍风心间一阵酸涩,握住沈南星的手。
“怎么啦?”沈南星疑惑转头。
“待会我们把屋子打扫一下,然后住在这儿吧。”
沈南星指了指屋顶的破洞:“这屋子荒废已久,应该住不了人了。”
“那有何妨,修缮一番便可。”
沈南星见他这么坚持,便依了莫苍风。
第447章 沈南星莫苍风番外(5)
张叔找了两三个村民来帮忙,花了两天的时间,便将破败荒芜的屋子院落重新修整拾掇了一番,变得焕然一新。
傍晚,太阳偏西,但燥热的暑气仍未消散。
树上的知了拖长了音调,叫得有气无力。
莫苍风坐在屋檐下,旁边放置着一盘水果。
除了从院里摘下的枇杷果外,还有不少别的新鲜果子,都是附近邻居送来的。
村庄几乎每家每户都栽种着几棵果树,因此一年四季都不缺果子吃。
沈南星许多年没回来,但村庄里的人对他却还是照顾有加。
屋里的大部分用品,还有米粮蔬菜什么的,都是村中的人送过来的。
要不是他们阻止的话,估计还送来更多。
沈南星原本拎着扫把打扫庭院里的杂草,可扫着扫着却逐渐技痒,他抬手一甩,比划起了招式。
他手中一把扫帚舞得虎虎生风,隐约晃出剑光的虚影,罡风急烈,枯叶绿草在他周身旋舞飞扬,瞧着凌厉又唯美。
莫苍风单手支着下巴,一面吃着枇杷,一面专注欣赏。
沈南星武学驳杂,这会儿随心所欲舞出的招式,却并非是江湖上哪一门哪一派的武功。
莫苍风看了一会儿,清冷的眼中闪过惊奇。
招式越发精妙凌厉,沈南星周身的枯叶炫舞狂飞,忽听“轰”的一声,一瞬间尘土飞扬,枯叶纷繁,轻飘飘的扫帚在地上斩出一道深刻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