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香织微笑地抚摸自己隆起的小腹,像在期待一盘即将出锅的美味珍馐:“下一步,当然是让两面宿傩的新家变得更加完美。”
此话方一出口,腹中的孩子仿佛被针扎痛,用力踹了一脚又一脚。
“呕……”虎杖香织面色骤变,倏地扶住墙干呕了一阵。
漏瑚嫌弃地后退半步:“……又来了?”
花御也说:“所以?我就说,不该在垃圾桶旁边谈话。”
虎杖香织强忍吐意:“……下次换个地方。”她捂住嘴,忽然想起什么?,强撑着问:“真人呢?”
“谁知道他又跑去?哪里玩弄人类的灵魂了。”
“呕——哕——”
她再也撑不住,踉跄几步扑到垃圾桶上吐得昏天黑地。垃圾桶里阵阵酸臭灌入鼻腔,眼前苍蝇在臭鸡蛋上飞舞盘旋,视觉嗅觉双重刺激下,她呕得愈发厉害,眼泪鼻涕口水糊了满脸。
花御着急地伸出小树枝拍她的背:“坚持住,我们?叫不了计程车和?救护车!你要是快不行了就提前说一声,好把你架到大路上。”
虎杖香织:“闭、闭……呕、呕呜呜呜——”
新的一年,托夏油杰和?五条悟的福,高专千盼万盼迎来了新人,正是去?年冬天教堂里见过?的那两个少年。
“夏油前辈,您是不是瘦了?”
灰原雄见面后第一句话便这么?说,而今天体术课结束后,连一向沉稳的七海建人也忍不住蹙眉开口。
他确实清减得过?分了,比开学时更显单薄。暑假靠强迫饮食提上去?的重量又锐减了下去?,即便五条悟每餐盯着,想方设法让他多吃点,也抵挡不住这种颓势。
黑发学长如常地摆摆手,轻描淡写地带过:“苦夏而已,下午有空吗,我给你们?加练。”
收服子安地藏后,五条悟和?夏油杰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除九十?九由基外日本咒术界唯二的特级。
与崭新等级证书一同到来的,是恨不得将人淹没的任务清单。依靠家入硝子拉拢利益,间接仰仗他们?施压竞争,总监部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忍耐两天,直到夏油杰又一次在任务途中接收到新的闪回?片段,盛怒之下再次轰塌总监部,这场闹剧才戛然而止。
约定好下午的训练时间,夏油杰回?到宿舍冲澡。水汽氤氲,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身体,却驱不散灵魂深处的疲惫。
他真的好累,好想睡一觉。然而只要松懈下来,五条悟倒在碎石上的画面就会清晰晃在眼前。触目惊心的红、铺天盖地的血、涣散失神的眼睛……一切一切,都与回?忆中那场死斗隐隐重叠,连沾满沙尘的面庞都分毫不差。
“看起来战况相当惨烈啊。”
带笑的少年嗓音在寂静的房间里突兀响起,镜子泛起涟漪,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夏油杰习惯了祂的神出鬼没?,头也没?抬:“别站中央,挡到我擦头发了。”
“哦——”祂委屈地拖长调子,往镜子边沿挪了挪:“‘右手’怎么?样了?”
他说的“右手”自然是指灰原雄未来的死亡片段,正是那些片段,让夏油杰近乎严苛地督促他们?训练,力求规避原本的命运。
“用这种代号有点恐怖了,早说让你换一个。不过?我更好奇,到底还?有多少个人民碎片?”
“嗯……还?有左手、躯干和?头颅……”他掰着手指数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状似生气地拍打镜面,虚张声势地说:“我是问内容,不是名字!再说就是为了删繁就简,我们?才用这么?贴切的名字。”
夏油杰懒得追问“我们?”中的“们?”是谁,总归是个和?祂类似的存在。他放下毛巾,拉开浴室的门。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声音变得虚幻,因为祂跟着转移到了宿舍书桌前的水晶球里。水晶球只有九厘米左右,祂趴在玻璃壁上,像只黄色的菠萝味棒棒糖。
夏油杰终于疲惫地撩起眼皮:“……毫无意义,徒增痛苦。”
“哦,我的朋友,我能感?知到你的愤怒和?痛苦,还?有极深极深的,像是浓稠鱼汤一样的迷茫。”
“神奇的比喻,我该夸赞你的文学水平吗?”夏油杰脖子有点酸,顺手将水晶球移到了一叠摞高的书上。
“灰原也已经死过?一次了……或许所有人都已经……”
夏油杰喉咙是缺水的沙哑,各种情绪在肺腑里冲撞,致使他无法清晰表述其中任何?一种。最终只是干涩地开口:“改变了伏黑甚尔,悟还?是走?到了原本的结果上。那其他呢?那些注定要死的人呢?我是不是……我做的这些究竟有什么?意义?”
他抬起头望向神明,眼神飘忽得堪称惊惶:“如果只是换一种方式走?向同样的终点,那我的挣扎岂不都成了小丑的表演?”
这才是他最深的恐惧。超越了正论的破碎,不是感?官剥离的空茫,而是这一切也许徒劳成空。
命运的修正力强大得令人绝望。
神明惯常的笑意淡去?了,他从水晶球中走?出,赤足踩在冰凉的地上,慢慢走?向夏油杰。
“很抱歉我的朋友,我无法给予你回?答。我只能告诉你,命运并非篆刻文字的石头,而是女?神手中的纺线。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搅动?织机,让未来的画布变得模糊不清。”
夏油杰空白地看着他。
少年继续说:“你既已改变伏黑甚尔的立场,这本身就已经证明了‘注定’并非不可动?摇。为什么?到了更大的事情上,你反而相信它是不可更改的?”
“我…我不知道……”夏油杰揪住自己还?在滴水的黑发,声音哽咽:“我害怕看到了救不了……我害怕间接害死谁……”
“你太疲惫了,孩子,你的精神时刻紧绷,若再不放下就要断掉了。”少年的口吻里带上一点叹息:“你为什么?不肯告诉他?告诉五条悟。”
“不能告诉他。”夏油杰几乎是本能地抗拒。
“为什么??”
“我不知道……”夏油杰迷茫地摇头。
“你不知道?还?是你不敢知道?”神明逼近一步,目光锐利,仿佛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杰,你害怕知道什么??还?是害怕应证什么??
“你怕知道不用你拖,他会毅然决然陪你下水?你怕知道以?他的性子、他的选择、他会为你做到何?种难以?想象的地步?还?是害怕……一旦他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发生某种你时刻渴求又印此极度自厌的变化?”
夏油杰无法回?答,每一种猜测都戳中了他羞于张口的顾虑,为来惊惧的神情增添了几分赧然。
神明安静地看着他,破碎的金眸里掠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很快又消隐不见。他问出了那个最想知道的问题:“那么?,告诉我,夏油杰。五条悟,对你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什么??这个问题家入硝子也曾问过?。那天她体贴地给足了空间,让他侥幸逃过?,没?有回?答。
是个吵闹的白痴,是并肩的最强,是打闹时飞扬的白脑袋,是他吸收完咒灵玉后总会脸颊一冰的乌龙茶……
是顶底膜拜的神明,是不敢宣之于口的爱人,是想要永久、永远、永恒陪伴,共度一生的人……
是即使重来一次,拼上一切,也想要护其周全的人。是绝对、绝对,不能失去?的人。
回?答急迫得快要脱口而出,却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它太沉重,太复杂,包含了太多无法定义、也无法承受重量的东西。
夏油杰最终垂下眸子,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只给出一个模糊而郑重的答案:“……是唯一。”
不需要更多定义了,对他而言,“唯一”就足够了。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少年神明看着他垂着头自闭,几乎无法压下翘到天边的嘴角。他耸耸肩,尾调上扬:“好吧,‘唯、一’,既然你这么?说。”
他的身影开始变淡,像褪色的水墨画,逐渐融入了空气里。
“啊,对了,”在彻底消失前,他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冲着夏油杰狡黠地眨了眨眼,眼眸弯出戏谑的弧度:“忘了说一件事。”
“关于‘剧本’……道具好像传错了人,不小心让五条悟‘看到’了一点东西哦。虽然代入式并不是全面,不过?以?他的脑子,拼凑出点什么?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呢”
“祝你好运,‘唯一’的,夏、油、杰。”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不, 你先别走,把话说清楚!”
一番令人瞳孔地震的话砸下?,夏油杰如同被雷劈中,差点厥过去。看着逐渐虚幻的身影, 他崩溃地扑了上去。
什?么叫做代入性道具?!
什?么叫做投放错误?!!
什?么叫做——五条悟知?道了?!!!
炸毁总监部那次, 该交代的他都?已经向交代了, 这次五条悟知?道的是什?么?
头发丝还在滴水, 顺着他白皙的额头滑到纤长的鸦羽, 最终滴滴落在深蓝的床单上。夏油杰捂住脸逃避, 不愿去触碰那个呼之欲出的唯一正解。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又有点尴尬。那些刻意?捏住鼻子装作被臭到的样子, 那些绞尽脑汁编出的托词,现在回想起来简直不亚于穿上皇帝的新衣在猪八戒面前辣舞。
什?么预言、什?么代价、什?么结果,此?刻统统被忐忑和羞窘霸道地冲散, 浑身上下?内里煮沸般滚烫, 仅存的念头除了去世就是想死。
为什?么不告诉五条悟?
正如祂所言,夏油杰是明白的, 一直明白。
最初是觉得没必要, 或者说,不习惯。从小?到大历经的冷眼教会他, 自己的苦难是别人生活里的笑料。即便后来小?林美和给了他很多很多爱,但?她的爱犹如一团塞到破洞玻璃里的棉花, 能够挡风挡雨,却也突出了有棱有角的狰狞裂痕。
没必要让人知?道自己有多狼狈多不堪,倾诉就像赤裸地站在人前邀人评判,同样尴尬难堪,需要莫大的勇气?, 承担巨大的风险。
后来他有了五条悟,和他成了挚友,可即使在情谊最岌岌可危和好?不容易看开的日子里,他仍像个锯嘴葫芦。原因里有多少?成分是不想让他共担危险,有多少?是害怕他给别人带去风险(打杀主使者),夏油杰已经很难分清了。
或许他本身就为在五条悟心里占据着独一无二的地位而自骄自傲,这种自骄和自傲是隐形的、未被察觉的,早在他一边怀疑五条悟有没有那么在乎他,觉得自己不值得他这么信任时,一边在灵魂深处顽固扎根,潜滋暗长。
他总觉得五条悟不会听了后“啊?!哦”一下?就过去,他会帮助他,不带任何同情怜悯的、理性思考方案而非理性采取行?动式的,不择手?段地拯救他。
这种隐秘却让人难抑欢喜的担忧,在一次次自我厌弃,自我羞愧的中发酵,让夏油杰半夜每每惊醒都?要唾弃地扇自己两巴掌。
想到这里,他又记起自己是怎么跟发结婚誓言一样和祂形容五条悟的。
唯一、one and only,还有那些压在心底没有说的形容,像什?么共度一生的人啊、什?么心里的神啊、什?么我的爱人啊,不啦不啦的……那个时候沉浸在情绪里没感到什?么,现在回忆起来十根脚趾深插地底,简直想掐死自己。
他甚至痛恨自己的国语学的不错,那么肉麻的词,他却像写小?作文水字数一样编了那么多,真是一点都?不害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油杰像个类人猿一样发疯大吼,把发烫的脸更深地埋进?掌心。
就在他脖子和脸通红,几乎要被自己烧死时,剧烈的磅门声响起。
“杰!老子回来啦!给你带了超级牛掰的伴手?礼哦!”
伴随着活力过剩的嚷嚷声,白色脑袋探了进?来,随即是整个高挑的身影,蛮横撞破了返祖现场。
五条悟捏着一颗不断逸散阴冷气?息的小?球,大大咧咧地跨进?门,那双璀璨的苍蓝之瞳敏锐一瞥,视线锐利地扫过房间每个角落,最终停留在桌面被书本架高的水晶球上。
“今天任务碰到个超——有意?思的咒灵!”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自然地坐到夏油杰身边,暗暗观察他。床垫陷下?去一块,让夏油杰不由自主地往他那边倾斜:“会说话哦!叫什?么真人,术式可以改变人类灵魂的形状,超恶心的!”
夏油杰勉强牵起嘴角,努力让表情看起来自然:“啊……嗯,谢了,悟。听起来是很厉害的家?伙,辛苦你了。”
五条悟眉飞色舞地讲起战斗过程,手?舞足蹈地比划自己是如何轻松地将那个叫真人的咒灵制服,如何压缩了它的咒力核心作为伴手?礼。
夏油杰表面上认真听着,不时点头,心里早已乱作了一团。
我得假装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他在心里盘算着:先发制人,告诉他自己感官退化的事,这样至少能掌握主动权……
想到这,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五条悟脸上。自从他掌握反转术式后,他们相处的时间就少?了很多。
他总是忙于训练和开发新的招式技巧,夏油杰已经很久没有和他长时间相处,这样近距离地看过他了。
他似乎又长高了些,面部轮廓也更加分明,曾经那点婴儿肥渐渐褪去。白色睫毛下?,苍蓝色的眼睛更加深邃,却一如既往地璀璨透亮。
“然后我跟你说...”五条悟的声音一顿,话题不着痕迹地一转:“其?实我之前也见到过一只人形会说话的咒灵,还敢自称什?么神明,似乎跟杰有很大的渊源呢……”
夏油杰完全沉浸在思绪中,下?意?识附和:“嗯,确实很特别...”
话一出口,他豁然回过神来。
刚才……悟说了什么?
神明……?渊源……?
五条悟停止讲述,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夏油杰感觉自己额头上有水滴下?来,分不清是头发上未沥干的水还是冷汗。他僵硬抬头,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
“不……不是,悟,你听我解释,那个是……”他下?意?识开口,声音干涩急切,却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辩解语言,最终讷讷闭上了嘴。
“祂来过了?杰知?道了吧。”
夏油杰抿着唇,干瘪地问:“悟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所以呢?”
夏油杰像个犯错的孩子,无措地绞着手?。不是不可以诡辩,也不是不可以熟练地转换话题,只是他从对方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容反抗的压迫。这是他在警告自己,绝不允许随意?糊弄。
他低声说:“我不想让你担心,而且……而且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我没资格不识好?歹地向你抱怨或仇恨什?么。”
夏油杰飞快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估算他的愤怒值,接着说:“其?实味觉和嗅觉都?无所谓吧,只有触觉退化稍微有点麻烦,意?味着动作变形、咒力失序什?么的,我很难再和你比肩,还有……”
“意?味着nothing,你不会有事,杰要记住,最强永远是两个人的。”
五条悟打断他,他向前倾,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听着,我愿意?跟你一起承担任何风险,跟你一起去往未来。这不是因为责任义务或者普通友谊,而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夏油杰只有惊恐,他倏地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五条悟。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悟,悟他……
“你做了什?么?”他几乎歇斯底里,又吼了一遍:“你做了什?么?”
五条悟俏皮地眨眨眼,状似报复:“杰没有及时告诉老子,老子也要让杰猜猜。”
刹那间,夏油杰跌坐在地。不说他也猜得到,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垂,就近的、最直白简洁、最贴切的选择不就是共轭吗?
可是为什?么?谁能来告诉他为什?么?
什?么叫并非出于普通友情?
不普通还能是什?么?
爱,无非……只能是爱。
确诊精神分裂的那一刻他没有哭,知?道交易和代价的时候他没有哭,正论和信仰破碎的时候他也没有哭,但?此?时此?刻夏油杰崩溃了。
豆大的那泪珠一滴滴砸下?来,绝望的、从死寂如灰的涣散眼眸里。
“不……”夏油杰痛苦地摇头:“你不应该……你不可以……”
“为什?么?”五条悟歪着头,真心的疑惑写在脸上:“不想让杰难受是什?么不可以的事情吗?”
“不是的,我说的不是……”
夏油杰下?意?识开口,又猛地闭嘴。他怕那些词句只是五条悟无意?识出口的,他怕五条悟还没真正理清楚这些,却被自己一言捅破。
他是五条家?的神子,拥有最完美的一切——容貌、天赋、地位、力量。自己能做的好?像就只有帮他避免风险,保护好?他。可现在带去风险的人正是他自己,微乎其?微的一点,他也没能做不到。
短短一两个字眼,五条悟却敏锐抓住了那份迟疑。
夏油杰总觉得他理所当然永有最好?的一切。当然,五条悟自己也这么认为。
——所以他认定了他、认定了他的爱。
他凝视着无声抽噎的黑发少?年,忽然凑上前,吻住了他的嘴唇。
触感是模糊而隔阂的。
夏油杰惊呆了,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慌和羞耻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能通过视觉清晰地知?道五条悟在做什?么,但?传递到神经末梢的感觉却微弱得可怜,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只有唇上那份压力和喷在脸上的温热气?息,提醒着他正在发生什?么。
“不……!”
抗拒的呜咽被堵了回去,五条悟湿软的唇舌见缝插针地撬开唇齿,攻城略地地舔舐敏感的上颚和舌根。
不、不!
他怎么能……怎么能去沾染五条悟?
悟对感情一向懵懂单纯,我是罪人吗?我引诱的他吗?我没有控制好?自己,日常相处里混淆了爱情和友情的界限吗?
夏油杰开始剧烈挣扎,手?腕被牢牢攥住,就用身体的力量试图推开身上的人。混乱中,他试图开口拒绝这一切,却因触觉的严重缺失,无法精准控制自己的力道。
“唔!”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五条悟的喉咙里溢出。
夏油杰的牙齿重重磕破,甚至咬伤了他不断往里探入的舌中。他没能尝出血腥气?,仅能从五条悟的神情和声音中猜测出大致情况。
痛楚的闷哼刺穿了他混杂的神经,让他瞬息僵住,挣扎的力道也骤然停止。
细微的抵抗和刺痛非但?没有让五条悟退却,反而激起了他某种更强硬的掌控欲。
“别动。”五条悟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被冒犯般的不悦。那双六眼灼灼,仿佛锁定了猎物的豺狼。
他一手?固在夏油杰的后脑,另一只手?加重了力道,更彻底地将他压向自己,完全镇压了对方所有徒劳的抵抗。
这是一个宣告主导权,甚至带着些许惩戒意?味的动作。他再次吻了上去,这次更加深入,但?领地切换成了自己的口腔。
他全然无视了那点微不足道血腥气?,不容拒绝的叼着夏油杰那段胆怯畏缩的红舌,独断专行?地吮吸进?自己嘴里。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尤其?其?中一人束手?束脚地退让中,所有挣扎都?是徒劳。
理智叫嚣着这种错误,情感却在镇压中获得了某种扭曲的安宁。
夏油杰终于不再动弹,纤长的眼睫剧烈颤抖了几下?,一滴泪水从眼角悄然滑落,没入鬓角。
他绝望而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往日倒影,时空罅隙之地。
静谧似水的光芒安然流淌,盘膝而坐的少?年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蹦跳起来鼓掌欢呼。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CP是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激动的要晕倒了!”祂捧着白皙泛红的脸庞尖叫起来。
“你一只没有情感的咒灵,学起人类小?女孩倒是像模像样,恶心死了。”
低哑华丽的男音犹如大提琴般瓷滑,夏油教祖跪坐一边,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好?不容易苏醒一次就看到自己和某‘唯一’的亲密戏是什?么感觉?”祂右手?卷成拳,放到教祖嘴下?。
还是全然灵体的状态,但?千疮百孔的补丁却状似消失不少?。倒不是得到了滋补修养,灵体上的伤势在慢慢愈合,而是补丁太多连成一片,像变了一件衣服,原本的纯白反而成了补丁。
清透纯白的灵体除了左手?、躯干和头颅,已经完全变成了没有生命力的黑色。
而躯干之上,有些地方是割裂的残破碎片,被黑色的线摇摇欲坠缝补在上面,像没有扎紧扎密实的草席——这是被取下?来制作成代入式道具的原材料,因为道具投放失误,被收回强行?贴合了上去。
唯有胸口那处的补丁是透明的金色,在幽蓝静谧的空间里闪烁着盛夏般的光辉。
教祖依旧是一副淡定的样子,没有依他期待的那样破防,而是淡定的点评:“这么生涩的吻技也能被逼到这个地步,还是太年轻了。”
少?年吐槽道:“你上辈子连初吻都?没有给出去呢。”
教祖表示:“至少?比你单身千年还没朋友强。”
“咒灵不需要繁衍,自然不用谈恋爱!”少?年色厉内荏的叫嚷。
“所以活了千年,你就成了爱直播,偷看别人隐私的变态吗?”
少?年:“……”
他恼怒地拽下?夏油教主腹部一块碎片,黑色的咒力丝线被猛地崩开。他放在掌心把玩了片刻,丢了回去,碎片飘到空中,自动吸附粘合,黑色丝线自祂手?中凝聚,用力的穿部缝合,像吊一块猪肉。
“看到你就生气?,你还是快去睡觉吧!”
夏油教祖不放心地叮嘱:“记住下?次是‘左手?’不要忘记投放的时间和顺序。”
少?年挥挥手?,示意?他放心,说:“我以为这会是最先投放的碎片,我知?道你很想救她们。”
“原本是这样想的,可惜每一片碎片剥离都?需要间隔时间缓冲,危机来的迅速又猛烈,我怕缓冲时间不够,没有办法准时投放。况且那个‘我’太不争气?了,怕是一激就会直接叛逃,只能委屈她们了。”
狗改不了吃屎, 类人狗也一样。
替两?位可爱学弟挡下危险的是夏油杰,所以这?次坐在总监部3.0版本废墟上的是某个?白色脑袋。
夏油杰最近有点不对劲。
此白脑袋如此这?般想到。
他?在尖耸的废墟上搭了把唯一健全的红木椅,撑着下巴望着灰蒙蒙的天。
那?个?笨蛋怪刘海,最近好像又在擅自躲着他?了。
是, 没走正规程序就亲人是不对。可后来是谁咬了他?、又是谁的舌头探进嘴里比他?还要久的?!现在倒装起乖来了?
“啊——嚏!”五条悟揉了揉鼻子。
自己得做点什么, 至少得把手续补办了。要不然干脆直接告诉他?好了?告诉他?“老子喜欢你, 想kiss你的那?种喜欢, 别?想逃跑”?
嗯……表白啊。
他?摸着下巴, 开始认真思考是该用?“五条家送你了”这?种霸道宣言, 还是用?“杰没有你陪我超——无聊的”这?种撒娇口吻。
又或者弄个?超级无敌浪漫的场面?务必让那?家伙感动到眼泪汪汪主动扑进怀里?
一想到夏油杰可能露出羞窘的表情, 五条悟顿时“吭哧吭哧”猪笑出声, 从那?张彻底报废的椅子上一跃而?下。
与此同时,高专后山山顶。
夏油杰站在一片空地上打量四周,这?里不仅视野开阔, 且能避开闲杂人的视线, 着实是个?好地方。
最近躲着五条悟,纯粹是因为?五条·读不懂空气?·亲亲怪·悟, 是个?不分时间、不看场合噘嘴朝他?索吻, 不答应还要一边假装抹泪一边在地上打滚的巨猫。
夏油杰瘦削的瓜子脸实在没有多余的皮能丢到地上去承受女同期“果然如此”、班主任“怎敢如此”和学弟们“岂会如此”的惊悚目光。
至少……至少不该没名没分没立场的时候这?样做?
夏油杰痛苦地挠挠头,思来想去觉得为?了有权亲吻还是得走正常流程。养狗还要办个?狗证, 领男朋友头衔难道不需要走流程吗?
在认真研读完《告白:108式》、《感动死她/他?的故事》、《表白信书写金句与参考56封》后,对着满满几十页笔记, 夏油杰瞬间信心爆棚,连走路带风的裤脚都像烧了一把火,整个?人燃得不要不要的。
接吻是对方主动,表白如果他?还抢先,那?自己不就输了吗?!
为?了彻底的胜利, 这?个?表白绝对不能普通,什么烟花玫瑰烛光晚餐,什么电影戒指普通约会,通通不行!
要好玩的表、要有新意?的表、要合脾性的表、要让他?感动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
环顾这?片空旷又视野绝佳的高地,绝妙的念头逐渐在他?脑海里成型。
几只?擅长精细操作的咒灵出现在他?身?侧,它们在夏油杰指挥展开几卷投影布,搭建起一个?长方形封闭式的观影空间……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这?块风水宝地迎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哇哦——!”五条悟原地转了个?圈圈,然后走到白色幕布前敲了敲:“这?是什么?夜蛾搞校庆用?的道具?真没品味~”
这?寒酸的布置碍事极了,完全是他?求爱之路上硌脚的石子。
“还是清场比较好。”五条悟撇撇嘴,丢出一发压缩的苍。
今天晚上忽然下起了小雨,雨势不大但风刮得厉害,夏油杰记挂着山顶那?些他?费心张罗的幕布,终究放心不下,披着夜色上了山。
点点焦黑的木屑寥寥粘在草叶上,幕布消失无踪,原本的位置被一个?花里胡哨的白色圆桌占据,旁边还堆着未拆封的氛围灯和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