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空间?!
一个词惊雷般在脑中炸响!这个领域是镜像的,他在东岸,五条悟在西岸!而地藏像晃动是因为它在西岸受了攻击,同步到了东岸的投影!
“悟!”夏油杰失声大喊,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家伙,千万别乱来啊!
西岸·五条悟
地藏的攻击接踵而至,道道暗红光束从各个角度疾风骤雨般射来。
五条悟身形在密集的光束中极限闪避,但攻击太快太密,且自带锁定,不击中目标绝不消失。
空中的红光越积越多,织成一个细密的毛线团,将五条悟裹挟在内,期间仍有源源不断的红光汇入进来。
暗红光束擦着腰侧飞过,带起一溜血花!
左臂皮开肉绽,森森白骨隐现!
五条悟呼吸急促,额角沁汗。无下?限对精神和咒力的消耗巨大,加上?高?速移动和不断释放的「苍」,他的咒力储备在飞速下?降。
更令他烦躁的是每次被迫闪避或防御,无法?持续压制对方时,河岸总会有灵魂被底座吸收,成为滋补石像的养料。
“该死!”五条悟咳出一口血沫,不再一味闪躲,而是悍然反击。用?「苍」轰击光束,甚至试图直接击穿底座本?体。
轰!轰!轰!
西岸的河滩早已面?目全非,像是被重炮反复犁过。那?些空茫的灵魂似乎受到了刺激,呜咽着本?能远离了风暴中心。
小樱花依旧抱着腿弯呆呆地坐在原地,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毫无所觉。
五条悟浑身浴血,他的动作?依旧迅猛,咒力依旧狂暴,但瞳孔深处疲惫和凝重在不断蔓延。
地藏捕捉到这一点,双手?合拢,远超先前的恐怖波动凝聚,暗红色的光线刺目欲盲……
六眼疯狂预警!五条悟的瞳孔缩成小点,脑中闪过一个疯狂的想法?,竟索性放弃了抵抗!
嗤啦——!!!
地藏的全力一击洞穿了他周身渐渐消弭的防御,狠狠贯入了柔软的腹部!
“噗——!”白发少?年身体猛地弓起,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他踉跄后退几步,低头看去。
腹部碗口大的恐怖血洞前后通透,滚烫的鲜血决堤,瞬间染红了脚下?的碎石。内脏暴露在了冰冷的空气中,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和空茫无力的虚脱。
视野发黑,耳边嗡鸣,连地藏像那?再次亮起的猩红光芒都变得模糊不清。
在这濒死边缘,五条悟那?被誉为五条家瑰宝的六眼和他的大脑却以一种前所未有,近乎疯狂的速度运转。
咒力……负面?的情?绪……凝聚……压缩……负与负的相乘……负向能量……
那?么……反转呢?
由负……生正?
东岸·夏油杰
在子安地藏停止晃动那?一刻,夏油杰几乎停止心跳。
它停下?却没消失……悟,那?悟呢?!
“悟!”他朝着对岸嘶吼。
那?个白痴……他到底怎么了?!
不能再等了!
夏油杰用?尽全身力气转身大吼:“所有人,听我说!停下?,别再堆了!把?你们面?前的石堆!全部推倒!推进河里!快!”
“推下?去!把?石子推进河里!快啊!”
灵魂们动作?一滞,空洞地望向他。反应寥寥,大多数依旧不知所措。
“推下?去!”是阿树!
他陡然堆倒了面?前的石塔,踉跄着扑向岸边,用?手?用?脚,将散落的石子狠狠踢向浑浊的河水。
“你们想回家吗?!想要离开这,就把?石头全推下?去!”
“回家……”
“回家……”
灵魂低声呢喃,无意识反复念着,渐渐有了分别。
“回家?我们还?能回家吗……”
“家有什么好的……”
“但我想回去……”
“我们要回家……”
透明的灵魂仿佛星星点点的萤火,在岸边与石堆之间徘徊,将那?些或高?或低的石塔推入河中。
石子落水的声音连成一片,那?宽阔得令人绝望的河面?,被河岸肉眼可见?地覆盖,浑浊的河水向中心飞速收拢。
对岸那?尊地藏像在视野中被拉近,它身后的童子霍然转向东岸,空洞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这些摇摇欲坠的魂魄。
有效!真的有效!
夏油杰内心狂喜,他一边冲到岸边,用?咒力卷起大片的碎石,一边继续大吼:“快!继续推!把?石子都推进去!别停下?来!”
河面?收拢的速度越来越快,当?宽度收窄到原来的一半时,岸边已经没了石子。夏油杰望向对岸——那?不再是虚幻且遥不可及的存在。
然后,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片同样?灰白,却犹如?地狱的河滩……
看到了河滩上?那?个触目惊心的身影……
五条悟狼藉地躺在碎石堆里,白发被血黏成一绺绺,那?身衣服被血完全浸透,碗口大的血洞贯穿腹部,鲜血还?在汩汩外涌。
现实与梦境重合,夏油杰目眦开裂,眼角淌下?血来。
“悟——!!!”
这声嘶吼,带着绝望和暴怒,响彻了东西两岸。
“虹龙!!!”
磅礴的咒力毫无保留倾泻而出,银白的龙形咒灵撕裂屏障,带着焚尽一切的疯狂,朝着河对岸那?尊巨大的邪像扑去!
“大哥哥!等等!”阿树声音焦急,而夏油杰已经听不见?了。
眼见?无法?阻止,阿树朝着对岸吼道:“小樱花,把?你们的石块全部推进河里!”
熟悉的声音穿过了混乱,小樱花呆呆的眼睛终于有了反应,她爬着,吃力地把?石头往河里搬。躁动的灵魂目睹一切仿佛有了主心骨,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虹龙裹挟着夏油杰的狂暴,狠狠撞上?了地藏底座。暗红的光芒与黑紫的咒力激烈碰撞,红光四射过来,手?臂、大腿、脸颊……夏油杰疯狂到不管不顾。
西岸的石子纷纷落水。
另一半河流剧烈翻腾,慢慢如?溪如?线。东西两岸的灰白河滩无声汇合,镜像空间——破了!
邪像愤怒咆哮,河岸弥合,灵境归一,没了“对岸”的概念,它吸收空白灵魂的能力被剥夺,伤口无法?愈合,变得愈加狂暴。
看着发疯的地藏和惊恐的灵魂,看着濒死的挚友,夏油杰双眼赤红,不管不顾召唤出所有咒灵:“我杀了你!!”
就在这时,阿树忽然出声,他的灵魂凝实如?生人:“大家一起抱住那?个底座!”
吸收对岸的灵魂能汲取能量愈合伤口,那?吸收平原上?清醒的灵魂呢?
那?些方才恢复清明的灵魂没有犹豫,他们如?同褪色的旧照片,带着残存的信念与解脱的渴望,义无反顾地涌向底座那?片吞噬一切的阴影。
——飞蛾扑火,前路是湮灭,却当?做归家。
小樱花的灵魂还?是残破的,她歪头看了一会,迈着步子也想跟上?去,却被阿树颤抖地一把?按住。
无数带着信念的灵魂涌入进去,地藏像骤然迟滞,那?些清醒的“意识”正在干扰它纯粹由绝望构成的本?质。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五条悟沙哑的声音响起,在夏油杰酸涩的目光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流淌开来,仿佛大脑深处某个一直休眠的中枢被彻底激活,过度活跃的思维瞬间跳出了桎梏,攀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维度。
世界在他眼里不再是简单的结构和咒力,而是更深层流动的真理。
身上?的擦伤和消耗的咒力瞬间恢复,精力变得无比充沛,甚至要满溢出来。他眨了眨眼,脸上?是一种极其好奇,近乎非人的超脱。
“哇哦~”他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感叹词,语调飘忽:“原来是这样?啊……负面?乘以负面?,就能得到正面?的能量?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这就是「反转术式」吗?原来这么简单?”
他抬起手?,一股蓬勃的深红光辉凝聚起来。那?光芒强大却格外温暖,与绝望的河原格格不入。
“悟……”夏油杰声音嘶哑,忍住想哭的冲动,担忧地望着五条悟身上?突然变得陌生而神性的气场。
“杰,”五条悟转过头,眼睛亮得灼人,语速快得离谱:“你看,负面?的咒力经过精确的碰撞和反转,就能产生这种正面?的能量!”
夏油杰:“……”
很好!他现在确定以及肯定,这家伙不仅学会了新技能,脑子也暂时有点脱线了。
“快点动手?!你这发颠的混蛋!”夏油杰吸了吸通红的鼻尖吼道,感觉自己的san值即将跌破底线。
“好——嘞~”五条悟笑嘻嘻地一翻左手?,苍蓝的光晕闪烁,左手?与右手?的赤红交融:“虚式——「茈」!”
幽紫色的能量球缓慢飞出,所过之处空间扭曲,精准地命中咒力紊乱的子安地藏像。
没有巨响,只有湮灭时的绝对沉寂。
地藏像从核心开始崩解,底座崩毁,蜷曲其中的灵魂溢出,如?同挣脱茧壳的蝴蝶,恢复成生前最美好的模样?。
河滩上?前仆后继的灵魂停下?了动作?,头顶的血色数字骤然消失。他们茫然抬头,看向那?温暖的光源。
夏油杰同时出手?,精准捏住那?团逸散的咒灵本?源,却没有急于发动术式。
璀璨的光雨中,阿树的身影已近乎透明,那?圆满灵魂散发的光芒温柔得如?同初融的雪。
他望着夏油杰,脸上?灿烂的笑容里掺进了一丝孩童无法?完全藏起的湿漉漉的悲伤。
“谢谢你,哥哥。”
夏油杰心中阴霾一扫而空:“没事了!坚持住,领域解除了,你的身体……”
他记得山下?痴傻的少?年。
“杰。”五条悟声音传来,平静淡漠:“没用?了,灵魂这么完整明亮,外面?□□早死透了。灵魂在这里补全的那?刻,就是斩断最后联系之时。”
夏油杰兀地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五条悟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又僵硬地拧向阿树。
阿树点头,笑容释然:“嗯,他说的对。谢谢你们让我最后能清醒的告别,我现在很温暖,很轻松。”
周围解放灵魂开始化成无数光粒,缓缓上?升。他们盘旋交织,如?星河逆流又似漫天光羽,照亮了崩溃的领域碎片。
“大哥哥……”阿树的声音清晰地穿过了灵魂羽化的簌簌声:“还?有件事想求你……”
夏油杰被那?抹悲伤攥紧,几乎屏住了呼吸:“你说,我一定做到。”
“请帮我告诉姐姐吧,我不怪她,她以为我不知道,可我是一直明白。”
“让她不要愧疚,一点也不要。”
阿树带着近乎哀求的温柔说,光点开始从他身体边缘逸散,升腾。
“如?果村子让她如?此害怕,让她离开这里。”阿树的身影越来越淡,声音也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一路向东,那?里有公路。去公路上?,去蓝天下?,去她一直想去的海边,好好活。”
他的灵魂彻底溢散,汇入了那?片浩瀚的光海,向着领域破碎后真实世界的夜空飘散而去。
“阿树——!!!”
夏油杰伸出手?,徒劳地抓握着那?片空无。指尖只有羽化残留的微凉,转瞬即逝。
可我刚刚答应,就要食言了啊!
“杰,老子看的很清楚,他刚刚笑的很开心哦。”五条悟摇头晃脑地撞撞他的肩膀,整个人兴奋得可怕。
领域彻底消散,眼前又是晦暗鲜红的祈愿带,它们在夜风中狂舞,与庙宇周遭吞噬一切的熊熊大火归于一体。
火光映照里,在坍塌破碎的庙柱下?,静静躺着死去的阿树和双眼紧闭的小樱花。
告别的伤感来不及沉淀, 就恍若一捧新雪落入了庙中的烈火里。
夏油杰情绪五味杂陈得可怕,他?没力气细想?,上前一把抄起阿树和小樱花便召出一只水鬼,喷出高压水柱压灭了庙中的大火。
“哇啊——老子好怕怕啊!老子也要杰温暖滚烫的胸膛安慰!!”
五条悟像只树袋熊把自己挂在了夏油杰脖颈上, 无下限瞬间延展开来。
夏油杰:“悟, 你没事吧?”
五条悟浑身是血, 脸上被半干未干的血沾了满了沙子, 腰腹的衣服前后破开, 勉强挂在身上, 看?得夏油杰揪心。
他?掬了一捧水, 扑到他?脸上, 用袖子细细把沙子抹下来。
五条悟眯着眼睛,像只被呼噜下巴的小猫,由着他?动作?。他?眨巴眨巴眼睛, 整个?人亢奋过?头?又冷情过?头?。
漫天飘散的灵魂、彻底石化的阿树、躺在地上的小樱花——这一切激不起他?半点情绪。没有难过?或讥消, 甚至没追问缘由的心思。就算是夏油杰,现在能拉住他?让他?乖乖站在这儿, 而不是去找别的发泄途径就已经是全部了。
五条悟脑瓜子嗡嗡的, 活脱脱过?速运转的电脑主机,他?轻描淡写地说:“我没事, 就是有点空虚,和上次做完快乐的事的感觉一模一样?。”
夏油杰:“…………”
觉醒个?反转术式还让你肾虚了?
“肾虚治不好小樱花总可以吧?你过?来看?看?。”
边说着, 夏油杰拾起小樱花滚落在地上的旺仔奶糖,撕开口子,挤到五条悟嘴里。
五条悟含糊地说:“老子的反转术式好像是自产自销的唉。”
夏油杰静静看?着他?。
五条悟:“糖是你塞给老子的哦。”
“那你吐出来。”
“那你张嘴。”
夏油杰:“……”
他?有点心梗,抱起小女孩又踢了踢五条悟,把尚存余温的阿树塞到他?怀里:“走了, 看?看?外面那些一闪一闪的是什么东西。”
两人踏过?焦黑的横梁与?崩毁的门槛,撞入眼帘的不是夜色,而是幢幢鬼火。
领域内时间成倍加速,山上天光未亮,浓雾未消。八泽村的村民举着干松木制的火把站在缭绕的山雾里,仿佛横死的怨鬼。火焰翕张,烧化了雾,映出一张张扭曲怨毒的脸,如同偷渡人间索命的夜叉。
小樱花的父母赫然忝列在前,他?们和着人群一同叫嚷:
“就是他?们!他?们毁了庙!”
“那么大的动静!惊扰了子安大人,要遭天谴啊!!”
“怪物!两个?怪物把小怪物带出来了!”
“还有阿树、阿树一家全死了。他?竟然在这里!一定?是他?们、是他?们包庇了魔鬼!”
他?们安心站在雾里、人堆里,仿佛找到了天然的坚不可摧的屏障。
五条悟眸光流转,苍天之瞳在浓白雾里稀碎闪光。他?右手屈起两指,斜指向上。
轰的一声,雾气被打出一个?洞,后方高耸入云的树木应声坍倒,重重垂压下来。
锐利刺耳的尖叫此起彼伏,包围圈瞬间溃散。在村民眼中,那个?眼睛狼一样?的白发少?年只一动指,一片需要三人合抱的树木林就被轰然清扫。
“杰,要杀光吗?”
冷澈淡漠的猫瞳幽幽转向黑发少?年,夏油杰唇齿泛苦,让咒灵寻了藤蔓把所有人捆起来。
“……报警解决吧。”他?轻声说。
子安地藏被夏油杰调伏后,那些或自愿或被迫签下契约的人解除了石化状态,横七竖八地倒在破碎的庙宇废墟间。有的尸体靠门,抢救不及被烧掉了,有的被烧掉了一半,面目全非。
夏油杰和五条悟问有没有人愿意指认尸体,知?道了名字,至少?能有个?碑。可刚一开口,换来的却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叫骂,用他?们一辈子也想?不到的污言秽语侮辱、诅咒。
夏油杰黑了脸,让裂口女一人脱了一只鞋塞到他?们嘴里,再用力向下摁压,确保堵得严实,也不管牙齿碰没碰碎。
小樱花吸了浓烟,撞了脑袋,五条悟说她的灵魂正在弥合阶段,还没有苏醒。
山间夜风寒凉,两人上山时都穿了外套,但五条悟里外的衣服早已褴褛成条,冷风往里簌簌直灌,身上冷得吓人。
夏油杰扒下他?的外衣包起小樱花,让五条悟把短袖扎到裤子里后,又把自己的外套套给像是落了冰水的白色脑袋。
五条悟歪着头?乖乖配合,小一个?码的衣服让他?露出一截手腕和腰线,活像一只被硬塞进宠物衣服的白色大猫。
夏油杰让猫猫守在这里,自己骑着虹龙下山去了。白发少?年仍有些空茫,像台运转却没得到指令的机器人,就那么睁着眼睛坐在阶前,静静望着夏油杰离去的方向。
离开时两手空空,回来时大包小包。夏油杰毫不客气地搜刮了长?老的家,手里提着他?们的背包、两叠草纸、几张毯子、一大袋吃食,甚至还有一个?热水壶和灌满水的暖水袋。
他?们原本预计待一两天,带的换洗衣物不多,但毛巾总还是有的。
谨慎的丸子头?怕拿错洗脚盆,所以没带盆子上来。他?先给小樱花换裹了毛毯,而后对五条悟说:“起来一下。”
五条悟慢吞吞起身,夏油杰将一大张大毯子叠铺在最高最宽的台阶上,才让他?重新坐下来,又把暖水袋丢到他?怀里。
白脑袋抱着包了一层塑料袋的红色暖宝宝,吱呀滑腻的粗糙手感称不上好,但五条悟却掀起衣摆,将滚烫的暖水袋直接塞到了薄薄的白T下面。
“不烫吗?”夏油杰让他?脱了外套,披上另一床大红喜庆印着牡丹的毛毯,并用热水打湿毛巾,给他简单擦擦脸和四肢。
五条悟摇摇头:“杰不烫,我也不烫。”
“这不是一回事。”夏油杰拧干毛巾,换了一次水。
看?着他?红通通的掌心,五条悟问:“为什么?”
“因为你看?上去像只没捕到老鼠的小猫,呆呆的,需要人照顾。”夏油杰擦过?他?蜷起的指缝:“袋子里有糖和饼干,应该是谁结婚剩下的,你先将就吃点。”
五条悟测过?身,单手在塑料袋里翻找。里面大多是些糖精味很重的廉价水果糖,有些摸起来像化了,不知?放了多久。
夏油杰:“换只手。”
五条悟乖乖换手。
左手在袋子里翻啊翻,终于找出两颗看?起来还能吃的金丝猴奶糖。
“杰。”他?叫了一声。
夏油杰下意识“啊”了一声,下一刻,一颗裹着糯米软纸的奶糖伴着淡淡的血腥气被喂了进来。
他?怔愣几秒,抬头?望去。某只猫用正牙尖旋开糖纸,雪白的糖刚露头?就被他?敏捷地叼进嘴里。
将糖拨到腮边,夏油杰重新涮好毛巾递过?去:“肚子自己擦干净。”
“哦……”五条悟拿开暖水袋,叼起衣摆擦拭腰腹。静了会儿,他?突然开口:“杰不开心吗?”
夏油杰没有停下翻包的动作?:“没有啊,悟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山上太静了,不是那种缺少?声音的静。山上有鸟鸣、虫叫、风打树叶的沙沙声,还有一群翻白眼流口水的智障的呜呜声,但五条悟还是觉得有点安静。
顿悟时态看?人如看?花的神子,即便俯瞰也能觉查一只狐狸的怒哀。
五条悟没理他?的屁话,确认起礼貌作?用的问候到位后,回顾事态发展,他?简练地总结道:“杰恶心这里——不,也许是杰直接连坐了所有普通人吧。为什么?愚昧、原罪还是背叛感?你觉得信仰崩塌、正论?谬误、正义背叛了你,道德又在撕扯着否定??”
夏油杰低头?塞了他?一块压缩饼干,没有吭声。
五条悟自顾自地继续说:“杰,老子以前总觉得你坚持正论?没什么不好,因为杰用它把自己养成了一个?很好的人,这是一件很厉害很了不起的事。”
夏油杰唇边溢出一丝轻笑:“这算什么了不起,悟在五条家不也成了一个?可爱、温柔、坚定?、一视同仁的人,这才了不起呢。”
“也不完全一视同仁,杰和别的,我肯定?选杰。”五条悟向他?坦白。
白色脑袋定?定?注视着他?,目光干净得令某只心怀鬼胎的狐狸心虚,他?下意识想?别开脸去整理那只他?翻包浆了的帆布包,但一只手却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牢牢固定?住。
那只手刚才被热毛巾捂过?,滚烫地贴着皮肤。转过?来后,五条悟改为双手捧住他?的脸颊。
因为长?期少?食,掌下的脸略微消瘦,颧骨耸出,稍稍硌手,显得人很憔悴,唯独一双眼睛极明极亮,此刻波光摇动,像极了涟漪泛起的湖水。
猫猫说:“别想?转移话题!”
狐狸哽了一下,握住他?的手腕拉下来:“……是有点难受啦。”他?用拇指和食指比了颗瓜子的距离:“就这么一点点。”
五条悟只听前半句便点了点头?,被握住的那只手不容拒绝地施力,把那颗倔驴脑袋按到了自己腿上。
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夏油杰微微瞪大了那双狐狸眼,但他?没有反抗,很快放松下来。
掌心贴着后颈,热度透过?发梢渗进皮肤。五条悟没有移开,垂眸注视着腿上的人,平静地陈述事实:“你一直在靠别人活着,杰。老师的赞许、同伴的认可、普通人的感激……你汲取这些,就像植物渴求阳光,但那不是真正的根。”
夏油杰疲惫地阖眼,没有反驳。
“你保护人类,却从没认真看?过?任何一个?你保护过?的人,”他?顿了两秒,严谨补充:“——除了我,勉强算上硝子。”
五条悟的指尖无意识卷着对方一缕头?发,绕紧又松开:“正论?很好,可若是它让你痛苦,不如丢掉它。”
“……那我要靠什么?”夏油杰的声音闷在布料里,带着一丝少?见的茫然。
“先靠我。”
黑发少?年微微一怔,侧过?脸抬眼看?他?。五条悟的目光依旧澄澈平静,里面没有半分玩笑。
“你不必立刻质询正论?,找寻不到新的意义前就先信我。我的认可,你可以随时取用,不设限不收费。”
他?说得太过?理所当然,以至夏油杰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良久,夏油杰才低声问:“你想?让我找到什么?”
五条悟轻轻揉了揉他?太阳穴:“向内看?吧,杰。你很强却也傻得可以,明明自己就足以成为倚仗。”
夏油杰闷笑出来,声音有些疲惫:“悟,你要成为我的神吗?”
五条悟纠正:“是过?渡的桥,走过?去就别回头?了。”
夜风穿过?破旧的门廊,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可能是夏油杰先哑口无言了。一个?仍然枕着对方的腿,一个?依旧护着对方的头?。
夏油杰前所未有地耻于自己的卑劣,仗着五条悟唯一挚友的身份、仗着他?一颗什么都不懂的纯白的心,占尽了他?的便宜。
但此刻他?没力气去克制这份卑劣了,他?只想?在深山老林,这个?不担心被人看?透戳破的地方,向五条悟交付自己全部的重量,趴在神子腿上好好睡上一觉。
第52章 我的爱人,我的唯一
警察来了又走?, 拷走?了那帮要蹲大狱的村民和?还?昏睡不醒的小樱花,也没?落下夏油杰特意嘱咐的那篮红莓果。
他们?没?有选择八泽阴森森的族墓,在山里绕了一会,选了崖壁下一块宝地, 吭哧吭哧挖好坑后, 让咒灵将人全搬了进去?。
这地方选得妙。远处山峦起伏, 这里视野开阔。晴天阳光倾泻, 雨天又有崖壁上横生的树干遮挡, 只可惜他们?最终还?是无法在碑上刻名。
早稻就像她的名字, 太早收成, 连秸秆也焚尽了。好在他们?知道她是哪户人家的, 还?能在公?路旁给她立座衣冠冢,让她的名字和?阿树一起吹吹山外的风。
东京的某条小巷,空气里弥漫着过?期泡菜混着酸奶发酵再被太阳暴晒三天的酸味。
一只独眼喷火的火山头暴躁地踹飞了脚边的空罐, 大吼道:“计划居然失败了!咒灵操使的壳子没?拿到, 居然还?让六眼学会了反转术式?!这就是你的计划?!”
站在他对面的短发女?人气质端庄,容貌典雅秀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白皙额头中央的一条缝合线伤疤, 像条“此处开箱”的虚线,将她整个额头横贯。
她淡定地说:“冷静点漏瑚, 你的头在冒蒸气,万一喷发, 不好收场。”
“闭嘴!羂索!别告诉我你不盯着大计,换个壳子就为了跑去?和?男人生孩子!”
“我做这种牺牲,不正是为了我们?的大计?”羂索,不,此刻应称呼为虎杖香织的女?人微微一笑。
漏瑚怒火更盛:“你去?年为什么?不动?手?暗中用咒灵操使的血写下名字, 让他的灵魂慢慢被吞噬不就完了吗?!”
“地藏的换命机制可是很讲究时辰的,必须在‘极阴月’才能发挥最大效果。很遗憾,去?年的黄道吉日过?时不候了。而今年……我没?料到那群愚蠢的村民为一场小小的流感?竟然闹出这么?大幺蛾子来,吸引来窗的注意不说,总监部那群白痴居然如此急不可耐,把任务派给了两个准特级!”
她说着,眉头忽而一皱,腹部传来阵阵的刺痛,一只手下意识按住了小腹。
一旁安静扮演绿植的花御此刻语气里带着百分百的认真:“我们?能否换个地方商议?这里的废弃物气味令人不适。我们?并非垃圾,不应与之为伍。”
漏瑚&羂索:“……”
漏瑚没?理会,继续吼:“我才不管什么?阴月阳月总监部不总监部的!区区咒灵操使,我现?在就去?把他轰了!”
我觉得你要送上门去?当无偿马仔……
她飞快收敛了那种看人用脚吃饭的嫌弃表情,假笑着说:“呵呵,漏瑚,你的实力我当然万分信任。这个孩子必须平安诞生,咒灵操使这个时候死太浪费。”
“况且那位夏油君……”她话锋一顿,险恶地说:“那位夏油君心理脆弱得很,轻轻推一把自己就会碎掉。让最强对付最强……自相残杀的戏码才会更加持久华丽。”
她眯起眼睛,眉头高挑,几乎要为此陶醉。
“行了行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漏瑚抱着胳膊,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