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眸弯弯,清澈见底,底下又深邃得能容纳万物。祂静静看着?镜子另一端的夏油杰,目光温和,带着?一种轻快的活泼。
夏油杰面无表情,随手抓起牙刷杯就要砸了这面破镜子。
“别这样——杰。”少年急得破了音,从椅子上扑下来,整张脸贴到镜面上挤得扭曲。
盯着?这张怼在眼前,没?被主人好好使?用的脸孔,夏油杰不忍直视地别看眼:“该交代的已经交代了,你按时发放记忆就可以了,出来干什?么?”
“你又双叒叕——知道啦?!”
祂退了一些,瞪大眼睛,嘴巴张圆,夸张地拖长?了尾音。
夏油杰冷笑一声:“扭转时空、篡改过去、用时间征服时间。该说不说,不愧是?神明吗?”
“过去并?不重要,未来值得期许。”少年摇了摇头?,真诚的看着?他,意有所指:“沉溺过去的人,看不到未来的路。幻想?未来的人,看不清脚下的路。”
夏油杰沉下脸:“如果?你来是?为了说这些,那么现在可以离开了。”
“只是?闲聊而已,每个?人的路都属于他自己,你我无权干涉。”祂歪歪头?,目光落在夏油杰脸上未干的水痕和眼底挥之不去的疲惫上:“你看上去……不太好?是?那些‘猴子’又做了什?么让你困扰的事吗?”
“猴子”这个?称呼从对方口中吐出,不夹杂丝毫含义。看着?夏油杰茫然?的眼睛,祂轻笑一声:“抱歉,和另一个?人学的。你可别变成他,整天张口闭口说些脏话哟。”
夏油杰点了点雪白的台面,对面总是?自顾自地说些他听不懂的东西,现在他可没?力气去猜男人的心思。
“我很好奇,那些记忆你为什?么不一次性1交给我。”
“不到时候。”少年这么说,俄而端详着?夏油杰冰冷地神色,迅速补充道:“不要着?急,马上你将拥有‘左脚’。”
“左脚?”夏油杰敏锐地眯起眼睛。
“你可以当做我对不同记忆碎片的编号。”
言尽于此,神明脸上的笑容突然?淡去了些。那双美?丽神圣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照出黑发少年瞳孔深处翻涌的烈焰。
祂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寂静里,盥洗室昏暗的壁灯光线仿佛被吞噬,只剩下镜子里那片烛火般的光芒在无声摇曳。
“杰,”祂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越温和,每个?字却一下下敲打?在夏油杰的心弦上:“你心底的声音像风暴一样狂暴清晰,那些坐在高处的人,他们?的血,是?否能平息你沸腾的怒火?填平你心中的沟壑?”
祂微微停顿,身体?前倾,眼神专注而直接,穿透了夏油杰所有的伪装,直抵灵魂深处那片燃烧着?赤焰的荒原。
神明轻轻地问,像在分享秘密,带着?一种唯恐惊扰的小心翼翼:“你愿意……成为暴君吗?”
夏油杰喉结剧烈滚动着?,过了几秒,他干涩的说:“……你是?来阻止我的?”
“不,我无权干涉你的路,拯救也是?过往的‘你’做出的选择。我只是?一个?‘人间的探访者’,充其量算是?你一路的见证者和引领者。”
金发神明摇头?,依旧是?清越活泼的语调,眼底却平静的像一口深井:“没?有人会要求你必须拯救,失去感官是?‘逆转’的祭品。我从不懂人类,他们?总是?像你,轻易许诺,背负起其他人的一生。”
夏油杰心里惊了一下,而后汹涌的怒火灼烧,尖刻嘲讽道:“我也没?义务替一个?骗子解答疑问!”
“骗子?”少年呆了一下,惊异道:“‘逆转’既是?为了拯救,那么称‘失感’为拯救的代价亦并?无过错,也并?非欺骗之举。”
“你该替我解惑,配合‘探访’是?我们?的交易之一。”
祂听的到人心的声音,却弄不懂人心的逻辑。
夏油杰咬着?唇,想?了想?,还是?决定回?答他的问题。既为他严查人心的能力恼火,也就不欲隐瞒什?么。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代价。想?要真正结束一切……就必须有人做出牺牲。”
“牺牲……人类的牺牲精神总令我赞叹不已。”
镜中的神明静静地看着?他,如同俯瞰着?即将踏入荆棘之路的殉道者。
夏油杰用力闭上了眼,再睁开时,那些挣扎不舍、犹豫彷徨,皆如潮水般散去,只留下一片被黑夜笼罩了的粗糙的荒滩。
那片荒滩上,只剩下一个?冰冷清晰的坐标——京都,总监部。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背对着?那面映照着?神迹的镜子。脚步沉稳,没?有理会那里稀碎的低喃。
镜中的影像在他转身的刹那如同被搅乱的水面,无声地破碎、消散。
盥洗室瞬间恢复了原有的昏暗和寂静,只剩下那盏微弱的皮卡丘,在暗沉的墙壁上投下夏油杰挺拔的背影。
他没?有回?头?。
京都, 总监部。
夜色如同滚动的巨石,沉甸甸逼退了太阳,降临在下方这座象征权力与?秩序的古老建筑上?。冷涩的灯光像偶尔闪烁的星子,幽幽照着苍白的大地。
三月一次的高层内部大会召开?, 今日?发生?的小事会是这场刀光剑影、几方博弈的战争饭后笑谈的取材。
但木下还?是由衷感谢他们吸血鬼般故作神秘、昼伏夜出的习惯, 让他这个缩在角落里的恶鬼有了一丝可?乘之机。
男人?紧贴着粗糙的石壁阴影移动, 绕过巡逻的护卫, 绕过警戒的防护, 遥遥甩下层叠的障碍。
终于他像壁虎一样攀住石墙, 拿出破壁锥撬开?结界, 跳下、站住, 停在了那扇繁复的巨大木门前。
破壁锥——短暂撬开?结界,影响结界咒力波动,使其异常具有延迟反馈作用的特?殊咒具。
黑市淘来的好东西, 从外围进来也靠它。
木下拍拍身上?的灰尘, 理了理凌乱的鬓角,将左臂渗血的绷带系紧。平复了呼吸, 他用残余的力气, 从容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屋内依旧暗沉,黯淡的烛光忽闪忽灭, 将屏风后的人?们照成无数影影瞳瞳的鬼影。
交谈声戛然?而止,木下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迅疾拾级而上?,掀飞了最中间那扇屏风。
一张错愕,继而迅速转为惊怒的苍老面孔拍案大吼:“大胆!你?是谁?!”
“大人?好记性,早上?算计的人?,晚上?就忘了。”男人?的语调嘲弄, 一字一句清晰。
闯入的不速之客缓缓退到大厅中间,任由自己被破门而入的护卫包围。他张开?双手,像出演舞台剧的男主角,俨然?将这当成一场封箱之作:“感谢您们那空空平滑的大脑吧!否则数以千百记陡然?怨魂,足够吓破您那尊贵的、老鼠屎大的胆了!”
“孽畜!”
“大胆!”
“还?不拿下!”
骨头被硬深深折断,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木下肆意笑着,青涩的脸带着几分邪气。他站在闪烁着无数颜色光晕的包围圈里,不在乎任何攻击。
手断了、腹部洞穿了、右小腿也变成的一堆恶心的肉糜,排山倒海的剧痛却如同最烈的燃料,将沸腾的快意升腾!
他‘嗬嗬’笑起来,嘶哑的笑声起初微弱,继而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越来越毛骨悚然?的癫狂。
“各位长老,还?有在座的各位大人?们。”
他单脚站立,勉强靠在一根雕花木柱上?扬起声音。淌血的眼睛扫过一张张或惊怒、或冷漠、或探究的脸,嘴角勾起一抹讥嘲的弧度。
“我来,只?为一件事。”
年?龄很年?轻,与?其说男人?不如形容为男孩的人?,从怀里掏出一只?金属的四?方形铁盒。
“这座埋葬了无数骸骨的伟大建筑,它的结构柱和?承重墙、通风管道、梁柱节点与?屋顶……所有最脆弱也最关键的地方都已经被我——一个不会被你?们记住名姓的低贱术士,安装了足一吨的炸药,足够送诸位一程。”
话音刚落,所有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惊愕、难以置信、然?后是被蝼蚁威胁的愤怒。
禅院长老死死盯着木下手中小小的金属方块:“你?疯了!你?以为普通人?的武器能够威胁到我们?!”
看着那些气急败坏的脸,没有哪一刻木下像现在这样痛快过。
一吨TN. T炸药的体积,相当于一个大号的家用浴缸,只?需要一个成年?咒术师来回搬运十几趟就可?以布置完成,其用量却足以炸毁一座功能齐全的大型要塞。
“我知道,但不是每一个大人?都像财大气粗的禅院家拥有珍贵的防护咒具,而论实力,”他刻意停顿几秒,轻蔑不屑地缓缓道:“在座诸位贤身贵体,恐怕没有几位能比过这些护卫。”
咒术界一级术士并不算多,太久的养尊处优让他们忘记了,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也不过是个能被强者一只?手碾死的、远离战场已久的二级术士。
“木下……木下君是吧?”还?是有高层能勉强记得档案上?的照片和?名字,那个绝顶老者努力维持上?位者的威严:“冷静!冷静!放下那个东西,我们可?以谈!”
他心惊胆战地看着在红色按钮上?摩挲的半截食指,木下的食指被炸掉,不得不将后面三根手指内蜷,将遥控器抵高一点。这动作有些滑稽,此刻却因为手掌颤抖不稳,让人?觉得眼跳心凉。
“情报失误,我们深表遗憾!我们可?以给?你?最丰厚的补偿!金钱、地位、咒具……要什么都可?以谈!”
木下面无表情地歪歪染血的脸,眸光生?寒。这狗一样的人?,温声细语会换来扬起的爪子,凶神恶气地挥舞拳头,反倒能夹着尾巴尊重别人。
这不就是贱吗?
男人?舔了舔破裂的唇角:“我是来讨命的,唯一目的便,就是让你?们和?你?们的蛀窝变成齑粉。”
按钮上?的手指用力,红色指示灯疯狂闪烁,刺耳的滴答声在空旷寂静的大厅里极为清晰。
“不!等等!想想你自己!我们可?能只?是重伤,你?却一定会死!值得吗?!放下它,我保你?无事!”
木下嘲弄地低笑几声,他刚想开?口……
轰隆!!!!
“啊啊啊啊啊啊——!”
误以为炸弹爆了,守卫们瞬时破门四?散,高层的尖叫声震耳欲聋,抱头鼠窜时还?不忘怒骂那些逃命的人?。
木屑砸下来,断裂的灯具和?装饰也一并如瀑倾泻。
伴随着一道黑色身影落地,一条迅疾的长条影子仰首摆尾,将那些跑到门口的老爷爷全部暴力扫了回去。
烟尘弥散,人?影缓缓站直。
黑色单领校服,宽大的灯笼裤,极有个性的单边刘海和?丸子头。少年?深紫的眸子闪烁,他握着黑色的炸弹,复杂的看着那个单腿支倚的男子。
“夏油杰?你?……你?怎敢……”禅院长老又惊又怒,随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木下厉声喝道:“快!抓住这个疯子!他要炸毁总监部!快拿下他,这是命令!”
夏油杰眯眼,视线冰冷地像在看一只?聒噪的蝼蚁。
破顶瞬间,木下身体猛地一颤,待看清来者的面孔和?举动,他眸中愧疚,有一种近乎绝望的了然?。
他第一次在这失了镇定,哀声恳求他:“走?!离开?这里!这座楼已经布满了炸弹!马上?……马上?就要炸了!”
木下不想拖累这个前途光明、尚且年?少的学生?。
“我的目的只?是他们,那些部门、其他的地方是安全的,快,去那里去!”
听到木下的话,高层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夏油杰!快!快杀了他!夺下引爆器!”
“想想你?的身份!你?是咒术师!保护总监部是你?的义务!”
“只?要你?解决这个麻烦,我们既往不咎!甚至可?以让你?进入高层!!”
威逼利诱之下,夏油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缓缓踏出一步,扫过在场每一个惊恐的橘子。
不高不低的声音像忽至的寒流,瞬间冻结了那些撺哄鸟乱的求饶和?命令:“我此行,不为救人?,只?为杀人?。
“你?们的血就是我的目标。”
最后的丧钟敲碎了所有高层仅存的侥幸,绝望的窒息感掐住了他们所有人?的心脏。
凭借着咒力、术式与?强化的体质,以及某些人?的底牌,在炸弹之下他们尚有生?机,左右重伤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可?加上?严防死守、战力强大的咒灵操使,有他扫尾,哪还?有什么生?机可?言?!
“夏油君,别脏了你?的道。”男人?支着残破的身躯劝他。
夏油杰沉默两?秒,嗓音沙哑:“你?不用死也能引爆炸弹。”
“你?不是祝福我善终吗?”痛意褪去,那种失血过多的冷意和?沉沉睡意来袭。他用力闭了闭眼睛,视线里全是一块块涣散迷蒙的光块:“我也想自己选择一次,不用被推着走?……”
黑发少年?垂眸,他没有再说话。
人?能阻止死亡,却不能阻止别人?选择死亡。
没有否认,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就是最大的尊重与?成全,这样已经足够了。
木下心底一片平静,拇指就要用力按下那个红色按钮。
在这万钧一发的最后瞬间,议事厅被人?群践踏得破碎不堪的大门连同半面墙壁,被一股蛮横的力量轰飞。
飞舞的烟尘中,一道高大挺拔的白色身影瞬息出现在门口,瞬间又出飞驰到夏油杰身边。
银白色的短发狂舞,小圆墨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蕴藏星河的苍天之瞳。
——五条悟!
他来得太快太突然?,连夏油杰的瞳孔都收缩了一下。
白发少年?的目光扫过全场——一片狼藉的大厅、涕泪横流的高层、杀气腾腾的夏油杰,以及……那个手持引爆器、浑身惨烈的男人?。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木下身上?,又若无其事飞快地瞄了一眼身边杀气未消的夏油杰。
白发少年?偷偷撇了撇嘴角,别扭地双手插兜站在一旁不说话,但明晃晃表明了立场。
高层们的眼睛噌一下的亮起,又噌一下灭掉。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木下有点心累,很想不合时宜地长叹一声。如果藤井还?在这里,他铁定要狠狠吐槽。
来一个又来一个,这是什么新型人?类刷新点吗,一个个都往这凑?
五条悟接到电话,听到挚友要当暴君的消息浑身炸毛,震惊又激动,跑出来时脚上?只?有足袋,连双木屐也没穿。
到了事发点后,见事不关夏油杰,他又高高挂起,一副我乐乐,你?随意的模样。
看看五条悟,又看看他站在夏油杰身边。比起无奈,更多的还?是欣慰与?安心。
剩余那些未出口的隐忧彻底消散,最后扫过那些丑态百出的高层,男人?看向夏油杰的方向:“如何我的名字也能被你?记住,那就太好了。”
滴——!!!
引爆器再次发出一声尖锐到刺耳的锐鸣,闪烁的红光恒定!
时间被无限拉长,所有高层脸上?的悲恐、扭曲凝固,张大的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五条悟飞快用两?只?指尖偷偷捏住夏油杰的裤兜,无下限瞬息展开?。
夏油杰身后的虹龙游移,盘踞,龙头压下,严丝合实。
下一刻,足以撕开?耳膜和?灵魂的巨响从脚下、墙壁、四?面八方同时爆发,大地疯狂颤抖,炽红的火光瞬间吞噬了一切!
奢华的穹顶、坚固的墙壁、装神弄鬼的屏风……所有的一切都在毁灭性的冲击中,如同脆弱的沙堡,霎时撕裂、粉碎、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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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TNT是一种炸药的名称,其密度为1. 650(克/立方厘米),出于剧情随手查的资料,有差异处勿怪
第37章 五条猫猫大胜利!
尘烟散尽, 夏油杰和五条悟站在为?数不?多还算平整干净的地方,心情复杂地看着昔日威严辉煌的建筑变成脚下的破木板。
五条悟冷笑一声,道:“老子在天?天?说教老子,老子不?在就搞出这么大动静, 是不?是还要夸夸你绝佳的行动力?”
夏油杰不?自在地偏开脑袋, 避开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六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梦到?的!不?行吗?!”
空气一时安静, 夏油杰垂着眼睛, 嘴唇抿成一条线, 活生生又退化成了个哑巴。
五条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吧,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黑发少年依旧没有抬头, 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顶回来。他挥动手臂, 霎时,无?数只三级、二级的咒灵遍地游走,而?他径直走向了不?远处, 唯一还清醒着的禅院长老。
五条悟拧眉, 一个错步拦在夏油杰身前?:“停手吧,杰。”
“这些事与你无?关, 我们现在……你不?该来管。”
“我们现在, 我们现在怎么了?”澄澈的蓝眸清晰倒映着面前?人的身影,五条悟面色发冷, 穷追不?舍:“搞清楚了,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完全是你一个人自说自话, 决定权在老子手里捏着,老子想?管就管!”
“不?要任性了悟。我已经选定自己的道路了。”
夏油杰终于?肯把目光从“嗬嗬”呼气的重伤老者身上移开,看向五条悟,那双如同顶级坦桑石的眸子水光化开,像是被水浸透的夜幕。
“呵, 突然急转直下的态度,生怕老子发现不?了异样。你的潜意识在向老子伸手你知道吗?!”
“如果是因为?无?计划的远离,我为?我的冲动道歉。”
苍天?之瞳瞬间危险眯起,搭在大臂上的掌攥成拳头,被主人迅疾挥出:“老子早就想?这么干了!不?把你打醒,老子不?姓五条!”
夏油杰躲过,一个扫臂击向他的咽喉。
“总要牺牲些什么,这一切都有意义!悟,他们的境遇你无?法感同身受!”
“五条悟!夏油杰有谋逆之举,我命令你,将其就地格杀!”
老人像四肢着地的像只乌龟,手脚并?用?地爬到?斜插的残破立柱后,见两人凶狠的打在一起,眸中倏地凶光一闪,声音变调的激动吼道。
“闭嘴!”
“吵死了!”
不?约而?同的喝声,迎面是随意挥出的蓝色咒力。禅院扭曲地大声嚎叫,在空中体?验了一把生死时速,又被威风凛凛的银色龙尾重拳出击,在天?上哀叫着蹦了几次极后,四肢扭曲的在尖锐的沙石上滚了数圈。
五条悟看都没看生死不?知的人,他利落下腰,右腿顺势狠厉鞭出:“哈?!天?天?嚷着些又大又空莫名奇妙的怪话,什么样的道路值得夏油杰把五条悟牺牲掉!老子可不?觉得把老子牺牲掉是划算的!!”
“我哪里牺牲你了?!”
吵着吵着,那种满脑子问号的头痛感又来了。
夏油杰双臂夹住袭来的腿,刚要借力打力向外?抛,五条悟支点的腿就顺势点地,飞扑抱住夏油杰的脑袋,语气180度大转,喜滋滋的说:“难道老子误会啦?你只打算丢下丑兮兮的夜蛾和凶巴巴的硝子,打算把可可爱的老子带走?既然如此……老子同意你打死烂橘子计划了!”
说到?底,五条悟对那群老家伙本就嗤之以鼻。死了一批,总会有另一批顶上。咒术界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权力落在哪只新橘子手上,他根本无?所谓。
他在意的从始至终都是夏油杰的去处和前?途,但只要待在自己身边,无?论怎样的前?程都必定是场有意思的旅途。
英勇就义般的语气,夏油杰久违地气消了。
被一个熊扑抱住,目之所及的是顺滑柔软的白?色布料,鼻尖是甜腻柔软的温热气息,听着耳边乐嘻嘻的话,呼之欲出的话堵在他的喉咙里,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声音嘶哑,是强迫自己冷静,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悟,你前?途光明,不?该陪我胡闹。”
夏油杰忘记了,前?途光明这句话,木下也?对他说过。
趴在自己的猫爬架上,五条猫猫磨磨蹭蹭不?肯下来。他很久没有见到?黑毛狐狸了,自己不?去找,夏油杰就真?的没有找过他。
“他已经成功了。你如果还需要交代,就杀掉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如果想?的是别的,无?论是叛逃还是革新,老子都会和你一起。”
他双脚交叉,夹着黑发少年的腰,长条条的一只,像只大猫,嘴里说出的话却清醒理智,直刺核心:“这座建筑群在普通人的印象里是‘重要的历史文化遗迹’,是‘京都重点保护古建筑群’,现在它被‘恐怖袭击’炸成了废墟,就在京都中心。”
他感觉到夏油杰的呼吸微微停滞了一瞬。
五条悟抓住这一瞬间的动摇,加快语速:“听着,杰。政府现在拿到?了最?无?可辩驳的借口。爆炸、大规模破坏,就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来,打着‘调查恐怖袭击’、‘维护公共安全’、‘保护文化遗产’的旗号,名正言顺地插手咒术界。”
“而?那些老家伙们,”五条悟理智的声音夹杂一丝嘲讽,“为?了平息这场烂摊子,他们需要给出一个交代。”
他直视着夏油杰的眼睛,语气斩钉截铁:“一旦你杀了这几个侥幸没死的烂橘子,背上屠杀高层的罪名,成为?整个咒术界的公敌,被通缉、被围剿……你就会是这个交代!是袭击政治文化中心的恐怖分子,成为?整个日本的头号通缉犯!”
不?!诅咒师便罢了,成为?全国的潜逃通缉犯……那绝不是他要的结局!
“可……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五条悟还挂在身上,面前?被体?温氤氲发酵的甜香给了他几丝安慰。
五条悟拨弄着他的松松垮垮的丸子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那不?是一时半会能达成的。方法多得是,不?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他凑得更近,声音压低,亲昵地说:“听着,杰。未来的事,管他洪水滔天?还是生离死别,那是未来的老子要去烦的。现在!”
“——老子只想?抓住眼前这个扭扭捏捏、想跑又舍不?得的胆小?鬼!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老子都不?后悔!就算以后要为此付出代价,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你别想一个人跑掉!”
夏油杰不?自在的眨眼,想?偏开目光,但五条悟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捏住夏油杰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
“杰,给老子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遇见你,是老子这辈子绝不?后悔的事!跟你一起翘课打架,一起被夜蛾罚站,一起吐槽那群烂橘子,一起分享一个草莓蛋糕……甚至跟你吵架、跟你打架,打到?天?昏地暗……”
五条悟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仿佛都高价进修过一般甜蜜:“眼下是现在,未来也?是未来的现在,你不?能为?了每个现在甩掉老子,老子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悟……”夏油杰问他:“如果我坚持杀了他们叛逃,你要怎么办?”
五条悟总是很能清楚明白?他句意下的潜台词,这是妥协的意思。很多时候夏油杰就像个赌气拒绝糖果的小?孩子,需要有人忽视他的别扭强硬塞给他。
“那老子就报警,让警察来抓你!然后领一笔见义勇为?的奖金,回头去牢里看你。”
夏油杰闷闷笑了,一直垂落的手终于?忍不?住环上了他的腰肢,手臂箍紧,是一个让人有点难受的力度:“悟,我很抱歉……之前?冷暴力你的事。”
那些关于?“意义”、“牺牲”、“道路”的宏大命题,在这份近乎蛮横的珍视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知道了就要给老子好好交代!然后狠狠补偿啊!”五条悟耸着自己的鼻子,明知对方看不?到?还恶狠狠的板着凶脸,用?了扯了扯瑶瑶愈坠的丸子头,‘啪’的一声,扎发的皮筋彻底崩裂。
黑色的发丝柔顺光滑的披下,五条悟不?在的几周里又长长了不?少,已经垂到?了肩下。
白?发少年心虚的拎着皮筋,若无?其事地丢到?废墟里。
夏油杰埋在精壮矫健的腹肌里,鼻尖闷的像是缺氧,可怜的喉咙也?堵的梗塞窒息,发不?出声音,没有发现这点小?事。
“悟……”夏油杰声音梗塞,面对恒久的真?心与坚定的选择,他失了隐瞒的那股气,决定和盘托出。
“我以为?那只是单纯的预见未来,是吞噬某种特殊咒灵带来的副作用?……”
五条悟静静听着,突然出声,他没有问他看见了什么,而?是挑眉自己关心的核心:“预见的代价是什么?”
夏油杰瞬间又缩了回去,把脸更深地埋了埋,仿佛一只拒绝交流的鸵鸟。
看他这副装死的样子,五条悟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却又觉得好笑,报复似的揉乱了那头长发,弄得像个炸毛的鸟窝。
“你不?会以为?老子真?信了什么‘烦死你’之类的鬼话吧?你自己可能听的挺决绝的,老子可是感觉你说的时候慢一步离开就要哭了哦。”
黑毛狐狸的耳朵耷拉下来,闷闷道:“……哪有……”
五条悟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撒娇似地捶捶背:“快说啦——快说嘛!夏油小?狗快告诉老子!”
“你说谁是小?狗!”夏油杰抬起头,没好气的在五条悟的腰窝掐了一把。
“呜哇——!”五条悟,那么大一只猫了,俯在比他小?一圈的人怀里哗啦啦假哭,“呜呜呜呜呜呜——条子上就是这样写的嘛!谁撒谎谁小?狗!”
“那你也?是小?狗!”
五条悟不?服气地大声嚷嚷:“老子怎么会是小?狗了?老子多——坦诚啊!”
“那晚我听到?了,你说你再理夏油杰就是狗。”
五条悟笑嘻嘻表示:“你没物证!”
“那个点……硝子应该也?听到?了哦,高专很多人都听到?了。”
五条公主愤懑地用?他的毛擦脸,“那老子就去贿赂他们,让他们统统做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