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极为自恋地对着?那双甚是?奇异的?眼睛,拍了一张很有气势的?氛围感照片,美名其?曰‘满足你的?小爱好’,乐子一样?发给了黑发少年。
不出意料,夏油杰露出了和他预想中一样?的?跳脚模样?,咬着?牙面红耳赤地与他对呛斗嘴。但背地里,那张照片还是?被口?不对心的?丸子头少年的?敲敲收藏。
“少主!”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五条家演武场的?火热朝天。
他人耳中闭门不出、黯然神伤、龟缩后宅的?大少爷无聊到天天在家兴风作?浪。
昨天整顿五条家伙食,花了大价钱从各个奶茶店、甜品店甚至肯肯和麦麦挖了一大堆使得各个长老狂按人中直呼‘成何体统’的?厨子,今天又大手一挥,把五条家的?小辈通通召到了演武场,美名其?曰检查五条家未来战力。
在长老们‘神子终于长大了,懂得关心家族未来’的?欣慰眼神里,在望子成龙的?封建家长千叮咛万嘱咐的?殷切期盼中,一群或大几岁或小几岁的?少年视死如归踏上了战场,然后水灵灵的?在几招内败得体无完肤。
更折磨人的?是?自家少主一边嫌弃一边催促着?轮番上场,车轮战从头到尾轮了三四遍,轮的?每个人都鼻青脸肿生无可恋,而五条悟却越打?越气闷,不仅丝毫未觉疲惫,反而是?战性被勾起却得不到抒发的?躁动?不满。
短短几个月打?乱了他十七年的?习以为常,令他一转身竟觉得无法忍受。
这通及时?雨来得千盼万盼,五条悟不耐烦地一把抢过手机,伏黑甚尔低沉粗犷的?声线传来。
“贵人多忘事的?大少爷,还记得交易吗?”
五条悟冷哼道:“难怪游云给得那么爽快,占便宜占疯了?”
伏黑甚尔弹着?指甲漫不经心道:“大不了儿子也给你,一个十影,说到底还是?五条家赚了。”
突然被提起的?十影术法让五条悟不合时?宜地走了神,离开之时?那只被随手拎来的?崽子好像还在高专自力更生?
高专有食堂、有宿舍、有没事的?学生关怀照顾,伏黑惠的?日子比曾经好过很多。
五条悟从石子小径一路踱回自己院子。这里居于五条家最北端,是?最内里最僻静宽广之所,不仅占地广阔,而且方圆空旷没有其?余建筑,是?五条家家主历来所居之地。
自五条悟诞生,上任家主便自辞退位成了如今的?大长老,只等五条悟成年便可上任接手偌大的?家族。
“再不冒泡,别怪我把那个咒灵操术打?到鼻青脸肿半身不遂!”
五条悟阖上障子门,单手拽住下摆,微微歪头,将衣服扯得只留接电话那只手的?袖子。他不耐烦地换只手,衣服彻底丢在了地上,恶声恶气道:“打?就?打?呗,又不是?打?我。揍重一点?!给我把他脑子里的?水揍出来!!”
前杀手先生扯着?嘴角,只当他在放屁。
“老子会关注的?,送回就?派人丢给你,行?了吧。”
“你给我……”
话没说完,长久的?电音播报入耳。
男人气笑了,他眯着?眼准备去捉某只狐狸出出气,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软肋。
刚走出医务室的?长廊,他与行?色匆匆的?夜蛾正?道打?了个照面。伪·黑1道大佬听到前·术士杀手的?目的?,非常不巧地表示:“他接到临时?的?增援任务,体术课回来不了。”
冰冷腥臭的?污水漫过脚踝,空气里飘着?东西腐烂的?臭气。
木下握刀的?手心全?是?汗,走在前面的?藤井声音发哑,手电光在雾里散开。
“妈的?…这鬼地方……窗的?人怎么观测的??三级?放屁的?三级!”
木下喉咙干涩,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自从踏入这庞大的?地下排水系统,那股阴冷就?无处不在,像条暗中盯紧猎物的?大蛇,那绝不是?三级咒灵该有的?压迫感。
藤井不敢大声喘气,他抖着?手,光束猛地扫过右侧一条岔道,视线尽头只有一道黏糊糊的?拖痕。
“妈的?,撤!木下!快撤!”他惊恐地转身嘶吼。
但已经来不及了,腥风从身后卷来,把木下直接掼倒在水坑里。
“呃啊——!”藤井的?惨叫声凄厉,从身后炸开。
木下狼狈地趴在水里,哆嗦着?摸到手电。光束剧烈的?乱晃着?,藤井不见了。
通道中央,一团挤压的?肉块塞满了空间,那东西表面覆着?黑色黏膜,不断分泌着?粘液。正?对木下的?方向,几缕染血的?布片被勾在牙缝中。
而藤井……藤井半截身体被粘粘液包裹,腰下是?被吞吃的?碎肉,碎肠子和破掉的?器官流了一地。他十指抠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那张扭曲变形的?脸对着?木下,发出‘嗬、嗬’的?气声:“走…快…走…走……”
“藤井——!!”
木下挣扎着?爬起来,极度的?绝望几乎烧掉一切。他举起短刀,朝咬住藤井的?粘膜劈去!
“给我、放开他——!!”
触及的?瞬间,刀锋像撞到一面无形的?墙。挥刀的?手臂停在半空,一股钻心的?阴冷窜上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咕唧……咕噜……□□被碾碎的?闷响声传来。
他的?心脏瞬间揪疼,眼睁睁看着?同伴被吞吃,最后一丝反抗的?意志也泄了。咒力溃散,短刀哐当掉进污水。
庞大的?肉块朝着?木下蠕动?着?逼近,男人深深垂头,跪在地上一声不发。
尖锐的?肉刺扎穿他的?左肩,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掼在湿滑的?水泥墙上。
剧痛和失温的?麻痹传来,视野摇晃,黑液滴在他的?眼皮上。就?在张开的?利齿即将压下的?那一刻,上方的?水泥顶毫无征兆地炸裂来!
刺眼的?天光劈下,水泥块和钢筋倾泻。咒灵像见到天敌的?老鼠,发出惊怒的?嘶叫。
剧变震得木下短暂清醒过来,他艰难地撩起眼皮,透过被血水模糊的?视线向上望去。
光!带着?尘烟的?刺目光束中,一个身影降临。
黑色的?高专制服勾勒出少年挺拔瘦削的?身形,标志性的?丸子头束在脑后,几缕黑发贴在额角。
他微微垂眼,面庞在光影中看不真?切,只是?稳稳坐在银白巨龙的?背脊,身下是?崩塌坠落的?土块和弥漫的?烟尘。
夏油杰。
高专的?天才,咒灵操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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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篇文里的惠妈私设没有去世,津美纪是被惠妈偶尔照料的邻居姐姐,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会想原著那么亲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第34章 真相
黑发少年没有悬停, 身体落地的瞬间已如离弦之箭,朝着即将吞噬木下的咒灵猛冲过?去。
身着旧式学生服、长发披散的身影无声浮现。她?垂着头,手中那把闪烁着森然寒光的巨大剪刀高高扬起,扎破黑色黏膜, 深深捅进扭曲蠕动的巨大肉球之中。
“撕了它!”
伴着杀意凌然的命令, 裂口女闻声而动。惨白的身形顿时化作莫测的鬼影, 巨大而又生锈的剪刀在空中拖曳出森森寒芒。
一只二级咒灵, 在准一级的裂口女面前全无还手之力。咒灵的残躯随着夏油杰抬起、轻拢的手掌, 凝实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硕大黑玉。
扎入木下左肩的骨刺随之消失, 留下一个汩汩渗血的空洞。他?惨白着脸, 捂着肩骨碎裂、迸溅进血肉的空洞, 摇晃起身,蹒跚着走到藤井血肉模糊的半截身躯面前,失了力, 訇然跪倒在地。
夏油杰抿着起皮的唇, 干巴巴地说:“抱歉,我……”
木下指尖颤抖着, 碰了碰藤井裂开?的眼角, 像被惊扰一样弹起,又哆嗦着手指将冰凉的掌心覆到涣散的双眼上, 哑声道:“请让我自己?待一会吧。”
黑发少年无措地站了几秒,茫然的转身出去。
黑色商务车停靠在小巷口, 夏油杰忘记布帐了,故而从下水道出来一抬眼就能看见?。
石田辉靠在车前点了支烟,厚厚的镜片被烟糊满,镜片后?的眼睛斜了下,随手打开?了倚着的副驾门。
夏油杰止住步子, 幽紫的眼睛冷冷看着他?:“你知道赶不及?”
来的时候,他?坐的是后?排。
像被吓到了一样,辅助监督叼着的烟惊惧地颤抖,牙关节打颤,最后?直接掉在了地上。
“我、我闻到了血味,很浓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憨憨的男声急得结巴,最后?主人捂住脑袋低吼起来,是个人看了这夸张的反应和漏洞百出的台词都得追问下去。
夏油杰维持不住一贯的温柔脾性了,实话说他?骨子里?便是个有点恶劣因?子的人,否则与?花见?花败的五条悟也玩不到一块去。
他?什么也不说,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一旁,身后?的空气像打包小盆栽的网格纸,划出道道裂缝,缝中黑气涌动,探出触手、节肢、蠕动的眼球,甚至还有缝合拼凑的人脑。
石田辉连滚带爬,抓住少年的裤脚:“我说,我说!”
他?仰着头,一把鼻涕一把泪,手上不可?名状的粘稠液体不经意揩在了夏油杰肥大的灯笼裤上,末了还用力搓了搓指尖。
“我真的不知道!”在他?的手即将挥下,石田辉急忙蹿起扒住夏油杰的胳膊,“但我大致猜到了!”
唯唯诺诺的辅助监督大抵也觉察到了少年的不耐,加快语速连珠炮似地一阵突突:“为?了巩固权利,招揽不成高层一向?会以类似手段打压非家系出身的咒术师。”
石田辉说:“这类咒术师接受的不是咒术界传统‘弱肉强食力量至上’的教育,他?们被家庭、学校和社会灌输的向?来是友爱平等……都是半大少年,心里?怀抱着格格不入的英雄主义。”
“看到咒术界‘真相’后?,这类人的第一反应不是适应和服从,也不是明哲保身或敬而远之,而是想方设法改变。对于掌管权力的大人物?而言,他?们就是一群不定时但迟早会炸的弹,就算是个哑炮,但嘴上骂骂咧咧的也很挑衅威严。”
“可?不是说咒术师的人数……”
意识到什么,夏油杰陡然闭住嘴。
“你意识到了吧,”石田辉抽出一张纸擤了擤鼻涕,“于他?们而言,维护社会平稳运行是政府要考虑的事,他?们甚至巴不得偶尔乱一乱,才好从那群政客嘴中多抢点肉吃。”
“还记得被拖了很久的‘夢魔’任务吧?”将纸丢进垃圾桶,石田辉脚尖碾了碾方才掉在地上还冒着火星的烟,绕过?副驾驶,坐进驾驶位。
夏油杰冷着脸坐进去,顺势砰上门。石田辉又点了支烟,烟盒朝身侧示意了一下,少年随手抽出一根叼着。
“要火吗?”
“不了,你这烟没标还有股霉味。”刚放进嘴里?,丸子头少年眉心便拧了拧,把烟丢进了车门储物?格。
石田辉倒是享受地吐出一缕烟圈:“我猜你知道家入小姐的处境。”
夏油杰瞄了他一眼:“不演了?”
“不了,”石田辉嘴角勾起一道玩味的弧线,支着车窗的手弹了弹烟灰,“在你面前衣服快要脱光了,还演什么?”
再次吸了口烟,他?接着说:“任务是故意拖延的,本?意是希望清水三派系的人能够央求咒术界派出家入小姐为?他?治疗,这样就可?以多赚一笔人情。但没料到他?们本?着清水三是最后?中招的,寄希望于咒术界派人祓除生事的咒灵”
夏油杰不解道:“可是硝子还是出手了。”
“性质不一样。”石田辉望了望洞口,又接着说,“咒术界一向?以‘术有专攻’的名义包揽了所有与?咒灵咒术有关的事物?,在这件任务被压了半个月、连最后的受害者都被危及的情形下,这件事就是咒术界力有不逮的无能表现,所以无论他?们情不情愿都得保住清水三的性命。这时派出家入小姐不是为了谋求利益,而是一种另类的补偿和堵嘴。”
“近几年政府与?天皇越来越不满咒术界专断封闭、动辄威胁的行径,试图插手咒术界事物?,寻求掌握主动的方法与?契机。”
闻言,夏油杰狭长的狐狸眼瞪圆,讶然惊呼:“炸弹!”
石田辉肯定地点头:“政府在警察厅设了一个拥有最高调遣权的特殊部门,用以研究咒具和招揽术师。上次你们所见?的该部门的外勤组组长清水二是清水三的兄长,便是他?力主绝不能因?为?弟弟割地求饶。”
听到确切消息,夏油杰的第一反应是——政府疯了吧?!
要知道如果普通武器有用的话,四级咒灵只要木质球棒就能击退;三级咒灵若有手枪便可?对付;面对二级咒灵使?用散弹枪才算勉强;而一级咒灵连出动战车都不一定能安心;特级咒灵则得使?用集束弹地毯式轰炸。
而对标的同等级咒术师指的是一定能够祓除此等级咒灵的术士,特级更是能够随手覆灭一个国家的存在。更别提普通的武器根本?无法对咒灵造成伤害。
咒具的制作材料除了某些特殊的材质外,用的最多的就是死去的咒术师的骸骨。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可?以研究出有用的咒具,受材料的限制也根本?无法实现量产。
再退一万步来讲,问题还有很多很多:比如咒具附加的术式发动要依赖于一定量的咒力;再比如普通人体内的咒力水平超出浮动的正常范围就会打破平衡,比如伏黑葵。打破平衡的代价昂贵且惨痛。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石田辉道:“你怎么肯定他?们与?唯一的特级没有联系?”
“九十九由基?她?支持你们?”夏油杰蹙紧眉头,反应过?来,“就算有她?的支持,他?们也无法照期望那样维护好社会的正常运转。”
“只是插手或制衡,不是取代和覆灭。”石田辉解释了句,又笑问:“这么不看好他?们?”
夏油杰坦言:“我不相信普通人在咒灵面前的力量。我也不相信招揽和任用诅咒师的势力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听到现在,夏油杰完全知道清水二为?什么看到被打死还不肯把尸体交给他?们的五条悟时会那么愤怒。
家系出身的咒术师不可?能被他?们招揽,那么试问,出身平民的咒术师按比例来说能有多少?
仅有的一点点,还要被两所高专瓜分?。那么政府逮捕诅咒师的目的就很明显了——能用活的就用活的,用不了活的就用死的。
他?反问一直为?政府一派说话的石田辉:“你倒是很看好他?们?”
“不,”石田辉轻笑一声,“只是更讨厌咒术界罢了,我父亲当年也是个和他?们一样的咒术师呢。”
他?望向?抱着滴血的前躯,一步步踩着血迹缓缓走来的木下,像看到了年轻的石田彰,又像是望见?了昨日的自己?。
石田辉看人很准,夏油杰有着少年人玩乐的本?质和有点腹黑的个性,但他?的本?性柔软又敏感,温和又多思,喜欢自己?承担和肩负沉重的东西。
就算是喜欢装着无辜给人添堵的自己?,也不忍心告知少年——今日他?们多半因?他?受难。
——高层在震慑、警告、威胁。
所以掐着表,派出了这个故意为?之又漏洞百出的任务。
“1998年,一级咒灵青女房现身青森,造成重大事故致使?数百人受伤。那是个咒灵涌现的动荡年份,任务在恰当好处的时间以正当的由头分?派给了东京高专两个年级包括带队老师在内的9名术士,这本?该是个十拿九稳的任务,但是特级咒灵玉藻前显现了。”这支烟抽完,闻着车内的烟气,石田辉摸着烟蒂又想点燃一支,“……也许是幸运之神眷顾,老师和两名学生逃了出来,但其余人全部被埋葬在了青森的废墟里?。”
夏油杰复杂的望着他?。
石田辉摩挲着烟盒沉默了一会,“我和父亲是其中两位,我们逃离后?上报高层,玉藻前却消失无踪了。”
车窗被叩响了,石田辉并不在意自己?的车被血没流干的身体染脏,反正还可?以再坑个几辆。
他?开?了门锁,放平座椅,让藤田安眠。
“理?想主义者虽是自我调侃,但也是真心的。不过?我只在意咒术师,并不太关心普通人的死活。”
看夏油杰一直沉默着,出于怜悯……也许是某种更复杂的、想检测的恶劣想法,男人主动挑起话题,“高专的所有课程你都学的不错吧。”
黑发少年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谦虚的表示还可?以。
石田辉了然的笑笑,说道:“我所说的‘真相’可?不止是平民咒术师被高层针对的事。”
“如果你翻遍了所有的课本?和高专图书馆所藏的书籍,你会发现,有一条最基本?、家系咒术师人人皆知、就像‘咒力源于负面情绪’一样基础的常识,却被人为?刻意地从课本?和课堂抹掉了,家系咒术师习以为?常或基于其他?目的,默契的在平民咒术师面前再三缄默,这个‘真相’就是——”
“咒术师是不会产生咒灵的。”
“砰——”
木下放平藤原,用力合上了车门。
第35章 叛逃初想
浓郁的血腥混杂着?尘土和未散尽的烟味, 整个?车厢像是?一个?混杂着?各种废弃物的垃圾场。木下张圆了嘴,舌头?生理性地打?直,他急忙摇下车窗。
车外,厚重铅云将天光遮挡, 只偶尔泄出几丝惨白的光晕, 城市灰旧的水泥腐败, 连摩天大楼和柏油马路都仿佛长?满了飞舞的霉菌。
他再也忍不住了, 酸水沸腾, 逆着?胃道食管, 将整个?喉部都烧得刺痛。
木下捂住嘴的手背鼓出青筋, 左手颤抖地扳开车门, 佝着?腰一头?撞在墙上。
“呃……哕……”
他声音嘶哑,胃里空空如也,吐出来的尽是?黏连的酸水。
来不及细想?石田辉那句话的含义, 夏油杰拿起抽纸和一瓶矿泉水走到边上, 轻拍木下薄成一片上脊背。
男人挣扎着?抬头?,眼底像浸了血, 那血色恍惚要随转动的水光一并?流出来。他攥住背上的手掌, 五指收紧:“刚刚他说什?么?在说一遍。”
“你……”
一时间被他眼底的疯狂慑住,夏油杰竟愣在了原地。
“说!”
他大吼一声, 力道无意识地抓得夏油杰生疼。
夏油杰悄悄转动了下不舒服的手腕,轻声复述:“他说, 咒术师不会产生咒灵。”
“不、不会……咒术师不会产生咒灵?!不、不会产生!!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松开手,向后趔趄几步,喃喃自语着?。语气里的茫然?迅速被惊愕和荒谬取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的哭声大笑起来。
车内, 石田辉又点着?了一支烟。燃着?的烟头?在昏暗的车厢内明灭不定,一如那双晦暗的眼睛。
“夏油杰!你听到了吗?我们?豁出性命去保护的……藤田用命去救的……是?一台台源源不断生产咒灵的战争机器啊!他的死、他的死是?无意义的!没?有意义,没?有用!!不值得——!”
他坐在地上仰面朝天,又哭又笑,像个?疯子,问另一个?人是?否感同身受,感知到他们?被蒙蔽、被玩弄的命运。
夏油杰喉结滚动了一下,并?没?有满足某人扭曲的心态。这句话他硬要说有什?么感触,顶多是?震惊过后愈发厌恶玩权弄术的烂橘子们?。
“木下君,”黑发少年温柔的声音响起,亮的像是?一泓清水:“祓除咒灵也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一级祓除一级就能保护一级以下的咒术师,二?级祓除二?级就能保护二?级以下的咒术师,以此类推,我们?走着?不同的路,但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增加生存的可能,消除可知的威胁,这就是?咒术师存在的意义。”
“藤田君保护了很多很多人,有人知道,也有人不知道,但他至少会被我们?铭记。你不能否认他生命的价值,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肩上传来的体?温化成一汪开水,沿着?血管,灼热地烫进心底。
“无论他们?是?善是?恶,是?暴戾还是?温柔,他们?都身负原罪,不是?吗?”木下哽咽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明明他才?是?年长?者,可此刻却更像那个?等?待着?长?辈指点迷津的小孩:“喜怒哀乐惊恐惧……哪怕一点点微小的情绪,汇聚起来都能产生撼山拔树的怪物,如果?不是?他们?,我们?不用奔波,也不会直面苦难,不会有彻底的失去,说到底……”
“那些咒灵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的‘罪恶’凭什?么要我们?去‘赎’?我们?还要前赴后继多久,还要死掉多少人、失去多少在意的,才?能到够到岸头?呢?”
粗粝的声音疲惫而倦怠,他耷拉着?眼皮,看似追问,可所有人都知道,咒术师的一生填满血腥与斗争,彼岸是?像天国一样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存在。
黑发少年嗫嚅唇瓣,能言善辩的嘴这会吐不出一个?字眼。
夏油杰无法欺骗他,即使?是?一个?最单薄的善意的谎言。此刻他们?最恨欺骗,哪怕浅显到不加掩饰。
没?有人不痛恨失去,痛恨一旦向前张望就注定尸横遍野的未来。木下无力地阐述着?一个?事实,黑发少年把它听进了心里。
这个?世界荒诞又滑稽,所有人都是?被困在马戏团笼子里,亟待上场的猴子。夏油杰痛恨这一切,却和所有万般无奈的人没?什?么区别。
短短的巷子里,充斥着?粗喘和烟丝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偶尔辅助监督会张嘴吐出烟圈,那些气音混进里面,让这个?地方的空气还有点流动的感觉。
良久,木下抹掉面上的眼泪:“请不要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看着?少年恍惚的神情,男人突然?有些后悔没?控制好情绪,在尚且年少的人面前说了些有的没?的的屁话。
他都已经成年了,但夏油杰还是?个?孩子。青春期小孩心理脆弱,受到外界的剧烈冲击,信念很容易产生动摇。
木下听过他的名字,称不上家喻户晓却也算得上如雷贯耳——咒灵操使、高专的天才、和五条悟不相上下的人物。
他的光芒并?未被六眼神子和反转术式遮挡,反而弥散着?独有的璀璨,更为珍贵的是?——他心存正义,信念坚定,是个难得纯粹的好人,注定前途光明。
“很抱歉向你发泄了不好的情绪,夏油君,谢谢你,祝你得以善终。”
预感不太好的字眼,在生日会说出这种吉祥话是?要被主人家追着?打?的程度,但于咒术师而言,“善终”兴许是?最好的结局。
“谢谢,也祝你长?命百岁。”
木下微微摇头?,拉开车门坐进去。
他不想?回?到高专,回?到高专意味着?挚友及救命恩人的身体?会被解刨后,继续投入与咒灵无休止的残酷斗争当中,他盼望藤井能够得到永恒的安息。
夏油杰身上沾了点墙灰和喷溅出的血液,他提着?两份一模一样的网红甜品,沿着?来时的路往山上走,晚风吹拂,带来天色将晚时山林清新的凉意。
手里的纸袋随步伐轻晃,甜腻的香气钻入鼻腔。直到踏上熟悉的石阶,穿过寂静无人的走廊,手中另一个?人那份沉甸的重量才?冰冷地拍打?在他恍惚的意识上。
他停在一间宿舍门前,低头?呆了会儿,才?转身缓缓才?往楼上走,最后停在另一张门跟前。
盯着?手里两个?完全相同的纸袋,夏油杰分不清哪份被他照惯性地嘱咐店员放入了致死量的糖分,索性一并?挂在了家入硝子宿舍的门把手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下楼,走回?了自己的宿舍。
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反手关上门,隔绝了走廊里微弱的光线。他没?有开灯,而是?径直穿过狭窄的玄关,走进内间的盥洗室。
咔嚓——
随手按下一格开关,亮起的不是?顶灯,而是?墙壁上嵌入的一盏光线昏黄的皮卡丘壁灯。
这是?某次出去玩,他和白发少年随手买来的装饰品。此刻这点灯光足够视物,夏油杰心力交瘁,便懒得去找别的开关,直接拧开了水龙头?。
冰凉的自来水哗哗流淌,溅起细碎的水花。他捧起冷水,用力泼在脸上,冰冷的寒意让昏沉的大脑慢慢清明。
黑发少年抬起头?,水珠顺着?浸湿的额发在冷白的脸颊上流淌。镜子里,满是?疲惫的瞳孔深处,某种疯狂的想?法在灼灼燃烧。
一个?声音在心底鼓动:既已选好你的路,为何不再多做些什?么?
——去吧,拿起屠刀,指直京都,替他们?扫清眼前恶心的威胁!
去吧、去吧、去吧!!!
这声音最初是?隐约朦胧,随着?水声逐渐明朗,变得响亮、宏大,汇聚成了撼天动地的呐喊,震得夏油杰手脚发麻。
他盯着?镜子中剧烈颤抖的瞳孔。
溅上的水珠弄得镜面有些模糊,连带着?倒映的人影也显得扭曲。室内光线黯淡,那双狭长?的紫色眼眸像蒙上了一层灰雾,深不见底中只有凝固的困顿,和困顿之下的火焰愈发嚣张。
镜中的影像似乎晃动了一下。
夏油杰瞳孔一定,涣散的眼神骤然?聚焦。
镜面像是?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涟漪荡开。镜中那个?湿漉漉的少年如同被冲刷开的颜料,开始模糊融化。
奇异的暖光从镜面深处悄然?晕染开来,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层柔和的金色光晕里。
夏油杰站在原地,身体?没?有移动分毫。镜子里,他的倒影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端坐在古朴木椅上的身影。
镜中的少年面容纯净柔和,仿佛月光雕琢而成。他四肢带着?结疤的痂印,穿着?一件没?有任何装饰的亚麻长?袍,赤着?双脚,姿态放松而随意。那双璀璨的眼睛惊心动魄,如同黄金浇筑的大鼎,表面饰满篆刻的黑色纹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