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月光抢皇位那些年by小星烛
小星烛  发于:2025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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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情站在一旁,朱唇轻勾,弧度冷漠而略带讥讽,双眸之中尽是鄙夷。
她走上前来直视皇帝,语带悠悠嘲讽,“本宫倒是没想到……陛下如今倒还念起旧情来了,真是可笑至极。昔年犯下诸多罪孽,如今却在这惺惟作态、佯装深情,实在是令人发笑。”
皇帝受那诸般酷刑折磨,早已疼痛难忍,气息奄奄,喘息之声粗重浊厚,“你们与朕在此争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之事,于夺取皇位又有何益处?莫要再拐弯抹角,直言吧,如何方予朕痛快?”
慕无铮面色冷峻如霜,寒声威逼道:“写下罪己诏,承认得位之不正及叛国卖城诸般罪孽。你如今已无反抗之能,若有违逆,本王必施辣手,令你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皇帝瘫坐于地,周身颤抖不休,冷汗潸潸而下,将那华贵的龙袍浸湿大片。
他面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干裂起皮, 颤抖着伸出手,那原本保养得宜、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手,此刻却哆哆嗦嗦地握住笔。
字迹歪歪斜斜,墨痕深浅不一,力透纸背的不是帝王的威严,而是满满的恐惧与不甘。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砸在纸上,洇出一片片墨晕。
良久,那满是罪孽自陈的罪己诏终是完成,皇帝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手一松,笔 “啪嗒” 一声掉落在地,溅起些许微尘。
而他则无力地靠向身后的石壁,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不知心中究竟是何滋味。
慕无铮夺过诏书,冷冷对着一旁的禁军吩咐道:“待本王重掌金鸾,便将其缚于皇城门口,跪向二十六城百姓,日以继夜受刑,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偿滔天罪孽!”
皇帝闻听此言,崩溃地嘶吼道:“朕已按你所言写下了那劳什子的罪己诏,你为何还不肯给朕一个痛快!为何还反施酷虐!”
皇帝的声音因绝望而沙哑尖锐,在这地牢中久久回荡。
慕无铮朝着禁军朗声道:“将那狗皇帝好生看住,若再有差池,尔等提头来见!”
言罢,侧首向傅云起使了个眼色。
傅云起心领神会,长臂一伸,揪着夏霖便往外走去,薛皇后默默跟在身后,早已收了那簌簌珠泪,只是眼眶仍红着。
夏霖泪如雨下,手帕在面上胡乱揩着,显然情绪未平。
慕无铮目光轻移,见傅云起神色泰然,启唇道:“云起表兄,此刻正是良机,速去解了皇城之禁,传百官入宫。”
傅云起微微颔首,望向慕无铮,问道:“殿下,金銮之位近在咫尺,殿下可备万全,以承天命?”
慕无铮仰首凝视苍穹,缓声道:“历千难万险,所谋唯此而已,本王等这一日等了太久,岂会却步?”

薛情眼中似是解脱,似是欣慰。
慕无铮垂眸,目光落在那白玉之上细细端详,瞬间便认出这竟是象征着南境军权的虎符。心中了然,想必是薛皇后费了一番周折,从那昏庸无道的狗皇帝身上取来的。
遂敛容接过,微揖道:“母后有心。”
傅云起站在一旁容色冷峻道,“殿下,皇帝近侍曹护芝已生擒。”
慕无铮唇角轻勾,逸出一声哂笑:“既得此人,罪己诏便着他宣读罢。”
周身气势愈发迫人,周遭宫人皆悚然不敢出声,唯闻风过宫墙之声。
慕无铮一袭玄色锦袍,阔步踏入金銮殿。
入殿内,只见诸臣齐聚,恰似群鸦噪林,沸反盈天。
户部与吏部官员垂首静立一隅,神色安然若渊,忠心昭然。
而帝党诸臣则怒容满面。
所有人的目光皆聚焦于殿中那道冷峻的身影 —— 慕无铮。
御史中丞黄崇礼抢前一步,绯袍乱颤,目眦尽裂,喝问道:“慕无铮!陛下何在?我等要见陛下!你怎敢勾结傅氏,封锁皇城!”
吏部尚书赵文远抬眸,目中隐有轻蔑,哂笑一声,不屑道:“诸君如今竟还看不清局势,真是冥顽不灵。”
朝光初透金銮,慕无铮一袭玄袍劲挺,长身玉立殿中,宛若青松傲立崖巅。
薛后凤仪雍容,傅云起冷峻如刃,二人伴慕无铮左右,更添其威严。
慕无铮面若寒星,目藏幽芒,冷峻之气四溢,似苍鹰俯瞰群雀。
他声沉如渊雷,震彻殿宇:“今日本王踏入这金銮宝殿,诸公皆为朝堂栋梁,岂会不明就里?这苍茫大地、锦绣山河,本就是我慕氏一族世代承袭的江山……奸佞窃据二十载,以至社稷倾颓,苍生蒙难。如今,本王既回,自当夺回权柄,拨乱反正,重塑乾坤!”
“顺者昌,逆者亡,帝位之尊,当归本王.......本王承天命,看谁敢挡道,必叫他灰飞烟灭!”
言罢,殿内瞬间死寂,针落可闻。
殿阁、户部与吏部的官员们垂首立于一侧,面色沉静如水,波澜不惊。
而帝党诸臣却纷起而斥,御史大夫王崇义额上青筋暴起,恨恨道:“慕无铮你何德何能觊觎皇位?此为谋逆乃大逆不道!我等深受陛下隆恩,今日就是血溅金銮殿!也不容你这般放肆践踏我永昼朝堂!”
礼部尚书张正源亦蹙眉摇头,附和道:“正是!先皇岂有传位于你这螟蛉义子之意?你这般行径,必是用了腌臜手段,我等不能坐视你这乱臣贼子颠倒乾坤!”
众人交头接耳,言辞激烈如火,似欲将慕无铮此番野心焚于殿中。
兵部尚书孙载此刻更是怒火攻心,再难抑制。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声音几乎震动殿梁:“慕无铮!你心狠手辣党同伐异便罢了,如今竟还勾结皇后谋朝篡位,就不怕太子殿下自北境凯旋,将你这奸佞之徒斩于马下?”
刑部尚书刘正风亦紧跟其后,目光冷峻似冰,寒声道:“我等执掌刑狱,岂容你这等乱臣贼子无视纲纪法度!今日便要昭告天下你这奸佞犯上谋逆!”
其身后兵部与刑部众臣纷纷响应,挺胸昂首、高声斥责,声浪滔滔,几欲掀翻这金銮殿顶。
慕无铮面色冷峻,对此番乱象却似早有预料,他从容不迫地自袖中取出一份诏书,双手高举,诏书迎风展动,发出微弱声响。
“本王并非皇帝义子,乃先太子慕如瑛遗孤,慕氏一族正统血脉…… 此乃罪己诏,乃那昏君亲手写下,诸君尽可来看。”
言罢,禁军押着战战兢兢的曹护芝入殿。
只见曹护芝身形颤抖如筛糠,脸色惨白如纸,在众人目光的逼视下,哆哆嗦嗦地展开诏书。
他断断续续、颤颤巍巍地念出那罪己诏,每吐一字,皆似用尽全身力气:“朕乃慕如祺,在位二十余载。昔年,先皇抱朕自老安王一脉入宫,更名入籍慕氏,然朕无慕氏血脉,所立诏书亦伪。朕与薛忠谋逆,毒弑先皇,私通没疆,致先太子与陈王稷山兵败,北境二十六城沦陷,且毒杀先太子妃,构陷姚氏叛国。朕罪孽深重,今书下罪己诏,昭恶行于天下……幸江山归先太子遗孤慕无铮,朕愿退位赎罪……向北境遗民及冤魂忏悔,以赎前愆……望后世为鉴,莫效朕之恶行......”
朝下瞬间哗然,如巨石投入平湖,瞬间激起千层浪。
众人闻此诏神色各异,或惊惶,或狐疑,或愤懑。
朝臣蹙眉而思,帝党旧臣站出来道:“此诏所言,真假难辨。先前未闻端王身世丝毫风声,如今突兀现世,怎会为真?”
更有性急者上前一步厉声喝问:“此诏莫不是端王殿下严刑逼供陛下所得?且若端王殿下果真是先太子遗孤……可有确凿证物?若仅凭这一纸诏书,如何能服众!我朝传承已久,岂容不明不白之人觊觎大宝!”
此语一出,殿内附和声浪起,众人对慕无铮所言身世血脉充满质疑,皆觉此事太过蹊跷。
慕无铮神色未变,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冷笑道:“狗皇帝杀我双亲,夺我慕氏江山,实乃无耻霄小!对他用些手段又何妨?社稷岂容他等小人窃据?”
言罢,眼中寒意更甚。
紧接着,慕无铮双手再动,竟又取出南北两境虎符,虎符之上的纹路清晰可见。
“诸位可曾想过,我慕氏皇族百年来何以能定鼎天下?皆因我慕氏文能安邦治国,武能平定四方!看清楚了,这是南、北两境虎符,且皆是君符!”
“本王愿与诸位讲理,是念在曾同朝为官,亦是希望诸位能诚心辅佐本王这慕氏遗孤,为慕氏江山、天下苍生谋福,而非本王无手段.......莫要逼本王动用雷霆之力!”
慕无铮言罢之际,随手一挥。
只见一列身着玄甲的禁军鱼贯而入,瞬间将金銮殿层层围困。
虎符乍现,幽芒闪烁,纹路神秘威严。
兵部众人见状,脸色骤变,眼中满是震惊与犹疑,认出竟是南北两境的君符,心内骇浪翻涌。
意识到太子慕无离竟当真臣服于“先太子遗孤”,众人更是心乱如麻!
见众人犹疑,慕无铮再次开口:“本王身世,有人证在。林甫乃当年照料先太子妃医官,可为证。”
此言一出,朝臣中质疑声又起:“林甫不过区区小医官,安知不是与你勾结,谎言欺世?”
就在众人吵嚷不休之际,殿阁大学士纪闻殊缓缓走出,向着慕无铮躬身一拜,而后面向群臣,沉声道:“二十年前,我纪氏之女纪雨梅,毅然抛家弃族,所为……正是保护先太子仅存血脉。”
众人皆惊愕万分,未曾料到纪闻殊竟会挺身而出,为慕无铮身世作证。
一时间,诸朝臣面面相觑,眼中神色复杂难辨,似是在对局势分辨权衡。
“纪大人,此事关乎重大,仅凭你一人之言,如何能信?谁知道这不是你与端王慕无铮私下串通好的戏码?”
御史中丞黄崇礼眉头紧皱,满脸狐疑地质问,声音尖锐高亢,引起一阵窃窃私语。
“诸位大人,我纪闻殊在朝为官多年,可曾有过半点不忠不信、弄虚作假之事?老夫不问党争多年......今既敢站出来,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又岂会拿家族百年声誉开玩笑?当年小女纪雨梅为护先太子血脉,历经千难万险,甚至与家族断绝关系,隐姓埋名多年,此等大义之举,我纪氏上下皆引以为荣,断不会有半分欺瞒!”
殿中死寂沉沉,百官睨视禁军与纪闻殊,惶然相顾。
直到殿阁首辅欧阳恪振袂而起,声音穿梁绕柱:“臣等愿辅佐陛下,万岁千秋,帝祚永延!吾皇万岁万万岁!”
诸朝臣如大梦初醒,不仅因心忧身家性命,亦深知大势所趋。
众人缓缓屈膝跪地,俯身叩首,额头触地,姿态恭顺,林霜绛身着官服随众而拜,隐没于一片伏拜之躯中,星眸含喜。
刹那间,众人齐声高呼:“臣等愿辅佐陛下,万岁千秋,帝祚永延!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呼声初起,犹有参差,片刻间便如百川归海,直上云霄,久久回荡。
慕无铮独立高台,终于转身在那张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上缓缓落座。
遥瞻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四目相对间,眸中感慨欣慰纷涌交织。
旧日的艰辛宛若潮浪翻涌心头,终化作无声长叹,徐徐而出,似卸千钧重负。
大仇得报,社稷重归。
他不再是北境那个饥寒交迫、亡命奔逃的孤儿姚铮了。
他是永昼新的江山之主,慕无铮。
因慕无铮还未正式行登基仪式,于是首场朝议便是探讨慕无铮的尊号。
群臣皆列,目光齐聚于高台,慕无铮已有君临天下之威。
欧阳恪出列,手抚长须,躬身而拜,沉声道:“陛下戡乱反正,救社稷于水火。依老臣之见,当以‘昭’字为号,彰陛下之明德,显圣恩之昭着,可称‘昭帝’。”
话音方落,林霜绛竟上前,一身清俊无双缓缓开口:“欧阳大人说得极是,只是陛下亦纵横捭阖,靖平四方,臣以为‘靖’字更为相宜,可加入靖之一字,号为‘昭靖帝’,方能显陛下武功靖乱,威服四海,开启万世太平。”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先是短暂静默,继而纷纷颔首称是。
慕无铮端坐于上,神色不动,眸中亦有认可之色。
林霜绛与欧阳恪定是为他的尊号字斟句酌许久,所提议必是经过深思熟虑。
良久,司礼官高声唱喏:“既如此,陛下尊号定矣,为昭靖帝,永昼改元‘昭靖元年’。
慕无铮最后自取御字为怀璧,十五日后行登基大典。
了结这第一件事后,慕无铮沉声道:“朕虽未践祚,然我朝以孝为先,追封双亲自当先行。生父先太子慕如瑛生前累立战功,着追谥乾元睿武皇帝;生母傅静殊,才高擅文,诗章传世,宜追封惠文昭慈皇后。”
“有功之臣亦当嘉奖……昔日罪臣薛忠谋逆,命悬一线,几近绝境。幸有殿阁大学士欧阳大人秉持忠义,携姚氏一众遗孤挺身而出,舍生忘死护朕周全,方使朕得以安然脱厄;且于朝堂诸事之上,欧阳大人殚精竭虑,悉心辅佐,导朕于正途,助朕得以从容应对朝局纷扰,此恩义厚重如山,朕感怀于心,只是爱卿早已位居人臣之极,朕一番苦思,特赐爵……文翰侯,以酬其德。自此,欧阳一族皆沐皇恩,福泽绵延。”
欧阳恪当下撩起衣袍下摆,双膝跪地,俯身向前,行了一个庄重至极的叩拜大礼。
高呼道:“臣蒙圣恩,万幸之至!”
言罢,又深深叩首三次,方缓缓起身。
慕无铮顺着思绪道,“再有姚氏一族,遭罪人安氏蓄意构陷,冠以叛国之名,致其全族蒙难。此罪己诏,当速传永昼四方,以昭雪其冤,慰藉亡魂。”
话到此处,他微叹,续道:“朕意已决,恢复姚氏一族爵位……只是今姚氏无男嗣可继,只能令其嫡女姚冬易承爵,虽无往例女子袭爵之说,然朕情之所至,亦不惜破此陈规,聊表朕对养母姚氏一番追思与愧疚。”
“再者,已逝纪氏长女纪雨梅,昔日授业于朕,且于危难之际舍身护朕,忠勇节义,朕感怀于心。今追封纪氏一族,赐纪闻殊大学士文渊辅国公之位,以酬其恩义,亦使忠良之后世享尊荣,为天下人所敬仰。”
提及死去的爱女,纪闻殊眼眶隐有湿润,伏地叩首:“老臣,谢陛下隆恩!”
慕无铮双眸微抬,视线徐徐扫过傅云起与薛情,神色沉稳而庄重,缓声道:“朕之母族傅氏,世代忠心耿耿,久戍皇城,功载千秋。舅父傅老将军戎马半生,如今荣休于京,然其威名犹存。现今禁军之重任,由傅云起担之,朕观其忠勇兼备,治军有方,特晋其为禁卫军都督,总摄皇城防务,望其继往开来,保我朝之安宁。舅父傅老将军,一生为国,功不可没,朕赐爵定寰侯,以彰其德,令其家族世享尊荣,福泽绵延。”
傅云起跪地受封,叩谢慕无铮。
“薛皇后,虽曾为安氏之妻,然于朕之大业倾心相助,其功不可磨灭。其亲子慕无离更是远赴北境苦寒之地,为永昼江山奋力收复失地,战功赫赫屡建殊勋,且此前平定灾乱亦仁心昭着。朕念其赤心报国,又念其母之殊勋,特以其功抵罪。朕生母早逝,今愿奉薛皇后为太后,于宫中悉心颐养天年。至于其子慕无离……”
慕无铮语顿,眸中眷恋乍现即逝,旋即被决然取代:“朕决意,不令其复姓安氏,特赐姓慕,彰其军功。望其续为我朝效力,拓土靖边,泽被苍生,便册封为……”
“宸王。”
一语既出,阶下群臣面色骤变,或惊惶、或疑虑,诸般神情不一。
慕无铮心间如有鹊鸟欢腾。
他做到了。
他说过,慕无离的王位必由自己亲手封赐。
而今,他真的做到了。
未等底下朝臣反应,慕无铮又缓声道,“大公主慕无双,亦曾南境扬威,调和朕与定国侯相和,朕仍留其公主之位,待以长姐之礼。瑞王慕无寂武勇超群,亦随朕戡定南下氏族与雍王之乱,保其名爵。至于罪人安氏其余子嗣,皆逐出慕氏族谱,此前尚未封王的二皇子慕无鉴,因其心智未开,留于薛太后侧照料,免其株连之罪。
群臣乍听之下皆瞠目结舌,各个面露惊愕,心内骇浪滔天,却如鲠在喉难以发声,唯呆立当场,良久未缓过神来。
此番朝局更迭……真是玄之又玄!
就不能来个人为他们解释解释?
新帝不仅从昔日政敌手中轻易拿到北境另一半兵权,如今又善待对方亲眷,赐皇族之姓,且封以 “宸” 字王爵!
“宸” 者,北极星所居,帝王之位也,其尊非凡,鲜有用此字者,向来用作赐妃之号,以示卧榻君王侧之恩宠,岂有封王之称?
此非寻常之举……莫非陛下竟欲与宸王共主天下?
群臣相视,皆露骇色,可新帝之意高深莫测,无人敢多言。
礼部尚书张正源见场面已无异议,便整了整朝服,收敛神色上前一步,恭敬地拱手道:“臣领旨,封赏及诏书待礼部拟定后,即传至各府邸。”
慕无铮轻点下颌,目含嘉许之色,静静地凝视着礼部一班臣子,薄唇轻勾,缓缓开口道:“礼部经办此事,事关重大,卿等务必倾尽全力,周全操办,定要让满朝文武、天下臣民皆能真切感受到朝廷对功臣的敬重与厚待……尤其宸王的册封诏书,需即刻拟就,选派最为得力的信使,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送往北境,不得有分毫延误。”
礼部尚书张正源心下隐隐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异样之感,面上却不露声色,垂首应道:“臣遵旨,定当全力以赴,不负圣望。”

北境,玉龙关隘。
残阳泣血,风卷黄沙,慕无离银甲溅血,挺枪立马,身后众将士亦是血染征袍,疲态尽显。
信使八百里加急带着新帝慕无铮的册封圣旨踏入北境时,慕无离在玉龙关隘与额尔敦齐木·布和及兀良哈的残兵败将们周旋。
前方,额尔敦齐木?布和目眦欲裂,率兀良哈残部拼死顽抗,喊杀声震得关隘欲颓。
此次出征慕无离筹备多年,兀良哈部族节节败退,城池相继易主。
没疆三部族惶惶不安,生怕慕无离得陇望蜀,攻入本国。
额尔敦齐木?布和更是痛失爱子,新仇旧恨交织,他联合格日勒部,倾尽全力据守玉龙关隘,欲与慕无离拼个鱼死网破。
玉龙关后,便是昔年夺来的永昼最后十城,此次若是玉龙关再失手,无疑是将腹地全然暴露于慕无离的铁骑之下。
战鼓方歇,玉龙关前硝烟未散,慕无离与额尔敦齐木·布和此番鏖战,又是难分伯仲。
北境军拼尽全力,以毫厘之差险胜,虽险胜却亦惨烈,玉龙关内守军折损大半。
慕无离与额尔敦齐木?布和战得难解难分之际,谁料背后突然杀出一群蛮兵悄然暗袭,他躲闪不及,手臂瞬间被利刃划过,一道血痕乍现,所幸伤口不深,未及筋骨。
晋琏见此情形,目眦欲裂,当下便欲带兵不顾一切地冲入关内、强攻玉龙关,定要将那背后偷袭之人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众将士望着慕无离受伤的手臂满脸皆是忧色,纷纷劝阻。
恰逢此时又有探子来报,称玉龙关内粮草已然告急,城中守军已是人心惶惶。
晋佑紧锁眉头,权衡利弊后,念及己方亦是损耗惨重,与众将决议暂且收兵,回营休整,以待良机再取此关。
北境军驻地。
军医匆匆赶来,未及喘息,便神色凝重地为慕无离清理伤口。
伤口狰狞如兽口,鲜血汩汩涌出,早已洇红了大片衣衫。
营帐内,晋琏双拳紧握,指节处尽呈青白之色,在军医旁侧往复踱步。
纪殊珩虽静伫一侧,却亦是忧色沉沉。
慕无离抬眸,见二人忧色满面,淡笑道:“无需挂怀,吾从前征战,负伤岂止一二回。”
晋琏面有愧色,悔意满盈:“殿下,都怪臣!臣本应拼死护在您身后,岂料那兀良哈?哈斯尔竟用这般卑劣行径,遣八人拼却性命绊住臣,致使殿下受伤,是臣无能!”
说罢,他一拳狠狠地砸在营帐的立柱上。
纪殊珩轻轻摇头,叹道:“疆场风云诡谲,刹那千变,阿琏当以此为鉴。”
晋琏正色道:“当然!此等失误,绝无下次!”
帐外呼声骤起:“殿下!朝中礼部信使至!新皇将登基,携殿下册封诏书前来,礼部信史正于营中等候殿下接旨!”
帐内众人皆惊,纪殊珩与晋琏相视,目光中尽是意外。
军医亦停下手来,面露讶然之色。
慕无离嘴角噙笑,温润如水,扬声应道:“知晓了,转告信使,吾稍作整备,即刻出来迎旨。”
眸中隐有波光闪烁,似是思念,又似是欣慰。
天色澄澈如碧,金乌高悬,暖光倾洒而下,映得营帐连绵如林,旗帜于微风中烈烈而舞,飒飒作响。
营内诸将士皆庄容肃目,慕无离整束衣冠,仪态端方,稳步徐出营帐,其后纪殊珩、晋琏等一干将领紧紧相随,靴履踏地声声入耳,清晰可闻。
一行人走到营帐外,只见那礼部信使身着朝服,服上金线绣纹熠熠耀目。
礼部信使神色肃穆,见慕无离前来,遂挺脊而立,扬声高喝:“圣旨到!”
声音在空旷营地间悠悠回荡,惊起数只栖于营帐帐顶飞鸟,扑棱着双翼远逸而去。
慕无离轻撩袍角,屈膝跪地,动作行云流水,恭谨之态尽显,身后诸将亦相继下跪,“噗通”之声不绝于耳,继而齐声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如雷,震彻四野,于营地周遭山峦间往复激荡,袅袅不绝。
信使徐徐展开诏书,卷轴舒展,朱红御印在日芒下灼灼夺目。
信使清嗓,朗朗而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四海初宁,社稷渐熙,朕念前朝太子慕无离忠勇卓绝,才情超逸,戍守北境,战功赫赫,光复永昼疆土,庇佑万民安宁。朕初膺大宝,特封前朝太子慕无离为宸王,赐金印紫绶,食邑万户,望尔殚精竭诚,为我朝隆盛殚心竭力,钦此!”
诏书言辞,字字句句皆入众人耳畔。
慕无离双手高举过顶,掌心向天,沉声道:“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继而起身,双手接过诏书,神色安然若素,波澜不惊。
然而眸底深处,却隐有一抹眷恋稍纵即逝。
暖光覆照身躯,勾勒出慕无离挺拔的身形。
纪殊珩立在一侧,闻得“宸王”二字,心头恍若遭一记惊雷劈落,剧震不已。
“宸”之一字,乃北极星居处,向为帝王之象,尊贵无匹,而今新帝今用作亲王封号,其间深意甚是耐人寻味。
纪殊珩侧目睨向慕无离,但见慕无离面容沉静似水,无波无澜。
纪殊珩心下暗忖:新帝此番施为,究竟是何深意?
诸人旋即一同向慕无离致贺:“恭喜宸王殿下!”
待礼毕,慕无离便引那礼部信使入帐中,屏退左右侍从,帐帷缓缓落下,隔绝帐外诸将的探寻目光。
帐内,慕无离与信使相对而坐,命人奉上清茶。
信使轻抿一口,缓声将朝中诸事一一道来,慕无离听得专注,时而微微颔首,时而眉间轻蹙,未几,便对朝中局势有了大致了解。
言谈既罢,礼部信使自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于慕无离面前,神色肃然道:“此乃陛下特意吩咐,须交予宸王殿下亲启,且只能由殿下独自一人拆阅。”
慕无离目光落在那封信上,见信封封口处钤着御印,心知此信非比寻常,遂微微点头,示意信使退下。
信使起身,退出营帐,将空间留予慕无离。
帐中一时静谧,唯余拆信声窸窣。
慕无离抬手拿起信,御笔纷入双眸。
宸王慕无离敬启:
“朕今展笺提笔,似此后再难如从前般唤君为殿下。
待重逢日,世人皆唤君为 “宸王”,唤朕为“陛下”,朕心中却仍念“铮儿” 之名,盼君亦如旧称朕,唤朕为 “铮儿”,勿以 “陛下” 相称,如此方安朕心。
朕荆棘载途,终雪前仇,重掌社稷,然朕每念及君,北地烽火未息,朕心忧难安。
北境之役,波谲云诡,王师征伐,其艰可知。
唯愿君珍重贵体,慎之爱之,城垣虽固,不及君安;疆土虽广,不若君在朕侧。
二十六城兴复,当徐徐图之,朕信君之能,终有克定之日,王师所指,必复山河。
虽山川遥阻,锦书难托,然朕心悠悠,情思缱绻,未尝有一刻稍减。
寒夜漫漫,孤灯明灭,朕常忆起从前与君促膝倾谈、携手同行,彼时朝朝暮暮,皆为至珍。
今万事皆备,独缺君颜,良辰美景,无人与共,此中怅惘,何以言表?
朕唯盼君早日班师,待君归时,定将这满心思念.......一腔深情,化作燕语呢喃,倾于君耳,以解相思之苦。
至于“宸王”之尊号,彼时朝堂之上群臣震骇,皆以为朕狂悖。
然朕意已决,岂容更改!
君之才德、贤能,岂可为世俗偏见所蔽?
朕定要将这封号,令世人皆知君卓越风姿,使后世笔端之下,皆为君之华章美誉,绝不让“罪人之子”此等不实污名污君分毫。
若君见此,切勿笑朕痴愚、嗔朕稚气。
朕既承天命,君临天下,便要为君任性这遭,仅这一回,望君莫辞。
朕心之所眷宸王,烽火连天,愿君执剑,护得自身周全;山河万里,盼君归来,再续前缘。
朕于宫阙深处,日夜焚香祈愿,待君凯旋,迎君入怀。
纸短情长,言不尽意,切盼珍重,早日归京。”
读完此信,慕无离念头似春雨纷沓,眷恋如藤萝纠缠,感怀如洪流奔涌,诸般情潮翻覆,却强抑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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