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给阿布找活儿?干。”万凯抬手?,拂去阿布头发上垂着的柳条,语气温和耐心,目光很是?轻柔。
阿布不高兴地撇撇嘴,“阿布不想找活儿?干,之前?哥也是?这样说的,然?后石老板骂我,还打我!”
但他面上的生气神色只存在一瞬,很快换做软软的央求:“哥也不找活儿?干,像今天、昨天、前?天还有大前?天一样,每天陪阿布吃饭,好?不好??”这样哥就不会很累很累了,也不会挨饿。
万凯没说话,露出个无奈的苦笑,有些心酸。
他们?二人在居州无亲无旧,他必须得干活才能养活阿布。可阿布又粘他,太久不见他就要出门找,极容易走丢。
半月前?阿布就走丢过一次,差点找不回来人,把?他吓得不轻。
也是?因为这,他才起了让阿布去做工的念头。阿布听话,有人拘着他他就不会乱跑。
头先听说尚品茗老板为人仁善,连路上偶遇的哑妇母女都会出手?相帮,又偶然?看到“尚品茗”招工的告示,他就起心送了阿布过去。
谁知这“尚品茗”是?假冒的,石老板的店开不下去,阿布又没人看管了。
而那日牙行恰好?货多,他因为着急去找阿布惹了主事?不快,给人扛包的活儿?也丢了。
他们?现在住处的房主催了几道,要是?再?拿不出赁钱来,恐怕他们?唯一的住处也要没了。
当务之急是?赶紧重新找个活儿?干,最好?能预支些工钱,否则……
但阿布这个样子,他是?不能带阿布去找工的。
-----------------------
作者有话说:赶上了!踩点!
第83章 试工
万凯半晌没说话, 阿布不开心地撇撇嘴,决定?委曲求全,嘟囔道:“我去?找活儿干就是了, 哥你别生我气?。”
说完牵着他哥的手, 径直往尚品茗走。他晓得他哥是想送他到前面这家店找活儿。
“哥没生你气?。”还没走出柳树的阴影, 万凯就拉住了他,“算了,哥先带你回去?吧。”
“不找活儿干啦?”阿布惊喜地望着他哥。
对着这亮闪闪的目光,万凯犹豫了一下, 最后还是坚定?了最初的选择,“要找,但等晚些时候哥再?带你过来, 这时候人家再?做生意, 我们贸然问上去?不好?,不礼貌,万一人家不……不招人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对人家影响不好?。”
虽然知道阿布不懂这些, 他还是尽量事无巨细地教给人听,能听进去?一点是一点。
“啊……好?吧。”阿布眼?里的光黯淡下来,很是失望。
万凯好?笑地摸摸他脑袋,哄道:“先回去?吧, 等他们打烊了哥再?带你来——哥下午不出门, 陪你玩。”
阿布又?高兴起来, 重?重?点头,忙牵着他哥回家。
沉川和梅寒不知这茬,边忙着招呼茶客, 边商量着二人放假后茶馆的人员安排。有了盼头,时间过得飞快,一下就到茶馆打烊的时候了。
挂上打烊的牌子后,玉儿出门扔茶渣和其余废物,回来时还要顺道去?菜场买菜。沉川和梅寒则留在店里,一人将今日?用过的锅碗竹筒全部收到后院清洗,一人在店里为明日?备料。
叩叩——
梅寒正称着牛奶,忽而听到敲门声,一抬首,就见留着两个身?位进出的门板前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有些局促。
两人他都不认识。
高个儿男人问了声好?,客气?询问:“夫郎店里还招人吗?”
“……倒是招人。”梅寒迟疑片刻,请人进来坐,自到后门处唤沉川回来一起把关。
现?在三家茶馆和一家饭馆用的都是山寨的人,还从没用过外人。本来夫夫俩商量的是从山寨再?找两个人来店里帮忙,只是寨里本就有几?家在城里做着自己的营生,再?要找合适的属实不太容易了。
虽夫夫俩属意的是招一个男人,再?招一个姑娘或者一个哥儿,但这二人问到门上来,那?矮个儿男人神情瞧着还有些特殊,梅寒就想着先看看情况再?说。
沉川擦干手到店里来,瞧见两个面熟的人,挺是讶异,“你是给你弟弟找活儿?”
又?侧首与梅寒解释一句:“这便是我跟你说的兄弟俩,弟弟先前在石文?昌那?儿洗碗,石文?昌黑心肝,一个铜子儿的工钱都不给人。”
他一说梅寒就想起来了。
万凯见了沉川还记得自己和阿布,有些受宠若惊,忙站了起来向人问好?。阿布见状,也跟着站起来问好?,很听话的模样。
随后万凯回复沉川的问题:“是,给我弟弟找活儿。”
回完觉着说得太简单,很木讷且没有诚意,又?补充说:“我要出门找工,留阿布一人在家不放心,听闻沉老板和梅夫郎仁善,就想送阿布来让二位看看,二位要是觉得不合适便罢,要是觉得合适,那?便留阿布给你们店里洗洗碗。”
万凯:“阿布很听话很乖的,绝不会乱跑也不会惹麻烦。我们不要工钱,只要二位供阿布一顿中饭就好?。”
阿布也学?着说:“阿布很乖很听话的。”
沉川听完没急着回复,反而问:“你之?前在牙行做工吧,要重?新找个活儿干?”
万凯顿了顿,如?实答道:“惹了主事的不快,眼?下须重?新找活儿做才成。”
他没多说,梅寒考虑到人性子好?坏,多问了一嘴,夫夫俩才晓得事情原委跟他们尚品茗也有两分?关系。
两方交谈一番,能看出万凯性子不错,阿布有些特殊,不过确实听话乖巧,偶尔说话会让人哑然一笑,但不会令人厌烦,而是可爱、纯真?居多。
夫夫俩对视一眼?,明白对方都挺满意。
沉川对二人道:“我们店里正好?要招两个伙计,不若你们兄弟俩都先来我们店里做几?日??要是做得来,往后便能留在我们店里干。”
到底不像山寨自己人那?么?知根知底,先试用一段时间为好?。
万凯懵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本来以为要费一番功夫都不一定?能做成的事,竟然就这么?被夫夫俩决定?好?了?虽未完全定?下,但其中意义不言而喻。且不光是阿布,连他也在尚品茗做?
见人没说话,梅寒问:“或是你还有别的考虑?有什么都可以直说,便是你不愿在我们铺子干,我们也不会苛待你弟弟的。”
左右阿布也是做些简单的活儿,应当不会出错,他们给人一份工也使得。
“愿意愿意,我哥愿意!”
阿布本来还不大想找活儿干,一听似乎他哥能和他在一块儿,顿时高兴得不行,急急忙忙替他哥回复了,又?拽拽他哥袖子:
“哥快说你愿意,快说呀!”
万凯回神,忙应下这差事,尤为感激地表示:“我和阿布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沉老板和梅夫郎的好?意!”
之?后双方商量了一番,试用这几日给人日结工钱,一日?七十文?,若是试用后觉着合适,那?便定?下万凯的月钱,与寨里新人刚来的时候一样,一月一两六钱银子。
阿布情况特殊,直接定?下了让他在店里做,且夫夫俩不像石文?昌那?样吝啬,也给阿布开了月钱,只开得稍少些,一月一两银子。
万凯几?乎被这馅饼砸昏了头,想都不敢想二人竟然会遇到这样的好?事,算下来他的工钱要比在牙行做脚夫低一些,但加上阿布的,二人工钱很是可观。
况且能和阿布在一处,没什么?比这还让他放心的了,这份工确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
万凯再?次暗下决心,一定?要铆足了劲儿学?、干,争取过了二位老板的眼?,留在尚品茗。
兄弟俩干劲十足,当即就要上手干活,让沉川和梅寒劝住了。
这时玉儿买菜回来,夫夫俩介绍双方认识,万凯听店里提供住宿和吃食,又?看玉儿提着的好?几?样菜,更是安心——便是他留不下来,阿布留在这儿也不会被亏待。
店里留二人吃饭,万凯说什么?也不留,牵着阿布离开。二人双双找到工已是意外之?喜,这还没开始上工,怎么?好?意思白吃人家一顿饭?
离了尚品茗,才走上小桥,阿布就忍不住雀跃道:“哥你听到了吗?我也有工钱,以后我的工钱都给哥,给哥买好?吃的!”
“好?,以后让阿布养哥。”万凯笑笑,牵紧了阿布的手,眼?里是阿布,心里是希望。
第二日?一大早,玉儿到茶馆时,茶馆外已经站了两个人,正是万凯和阿布,也不知两人来了多久。
玉儿:“大当家的和梅阿哥都在店里,怎么?不敲门呢?等多久了?”
“没多久,我们也是刚到。”万凯有些拘谨客气?。
阿布没心眼?,直接道:“我们到好?久了,哥说还没到上工时间,不要打扰老板们睡觉。”无情戳穿了万凯的话。
玉儿有些好?笑,上前敲了门,转头告诉两人:“下回尽管敲门就是,比现?在早两刻钟也使得,住店的人要起得更早些,这会儿梅阿哥跟大当家的应当在称牛奶了……”
梅寒来开门,几?人到后院,果然看到沉川在与丽娘夫夫俩结账。
之?后夫夫俩安排了阿布烧火,万凯则由沉川来带。
到前头茶馆,沉川忽然问:“我想起来你是识字的?”先前好?像听人说过会看聘人告示。
万凯点点头,“识得几?个字,简单的都看得懂。”
“那?就行,不用从头教。”
一开始带孔方金、清水、秋霜时,可把夫夫俩累得够呛,三人下山早,没赶上邵元教寨里人识字算账的关头,要夫夫俩手把手教,往往白日?里教人手艺,打烊了还要再?教人学?字算账,一天下来无论是教人的还是被教的都身?心俱疲。
万凯识字,人也聪明肯干,带起来要轻松不少。
“打豆浆嘞——温乎乎甜滋滋的豆浆——”
豆浆挑夫的叫卖声从后院外巷子里传来时,茶馆已准备了一半,头锅牛奶已经煮沸舀出来晾着,几?种茶底一式泡了一桶备着,清茶放到地窖里冷萃着……
茶点也出窑了一批,梅寒将第二批放到窑里烤上,回屋唤两个小孩起床,接着开了后院的门,等挑夫路过时叫住人。
“梅夫郎真?早,今儿还是四碗豆浆?”
挑夫放下扁担,一揭开豆浆桶盖子就冒出腾腾热气?,在稍清爽的早晨尤为喜人。
梅寒将碗递给挑夫,“要六碗,今儿店里来了两个新人。”五个大人一人喝一碗,两个小孩分?一碗。
舀豆浆的木勺很深,只一勺就能装满碗,梅寒回身?,看见院里的阿布,朝人招招手,“阿布来端豆浆。”
阿布很听话地放下火钳,洗了手就朝梅寒跑来,端了两碗豆浆回店里。
小米和阿简洗漱完,也小跑过来,一人捧走一碗;梅寒结了账,正要端着剩下两碗回去?,隔壁书斋的赵夫郎也出来打豆浆,便驻足与人闲聊两句。
回到店里,玉儿已经从前头出门买了一篮子包子回来,除了包子豆浆,桌上还有一盘茶点——是给万凯和阿布吃的,他们成日?守在茶馆,便是再?好?吃的东西也不如?何吃得下了。
梅寒招呼一声,众人放下手头的活儿,坐到桌边用早食。
沉川给小孩分?好?豆浆,突然道:“我想吃曹家羊肉粉了,你们吃不吃?我去?叫两碗。”
“吃~”
“吃!”
“你一说我也有些想了。”
几?人一拍即合,万凯和阿布还矜持,沉川便擅自做了主,去?曹家点了七碗羊肉粉,大人吃大碗的,小孩吃小碗的。
待人家把羊肉粉送来,香味浓郁勾人的,几?人忙把饭桌转移到后院。
这般一来都吃上了羊肉粉,豆浆就着羊肉粉不伦不类地喝完了,包子只有沉川吃了两个垫肚子。阿布尤爱茶点,一人吃了一多半,粉也没吃多少,吃剩的全进了万凯肚子里,把人撑得有些走不动路。
还剩一篮子包子被放到了地窖里,留着午间做饭时热一热,就着饭菜一人一点就能分?了。
把碗筷还到曹家,尚品茗紧接着开张了。
万凯先还很紧张,时常磕绊,给茶客点了几?单后便极为流畅、应对自如?了,茶饮也学?了一两个制法,学?得比夫夫俩想象中要快不少。
多了两个帮手,沉川和梅寒肉眼?可见轻松下来。
夫夫俩凑到一块儿时,梅寒忽然纠结地小声问沉川:“你有再?没有觉得他们兄弟俩……有点奇怪?”
“奇怪?”沉川挑着眉头, 有些疑惑,“哪里奇怪?”
梅寒组织了会儿?语言,“就是……不像兄弟啊。”
“嗷~那确实。”沉川恍然大悟, “两人不是亲兄弟来?着, 不像也?正常。”但没悟明白。
梅寒:“……”
这人先前看到阮哥儿?给阿金缝补衣裳就猜出什么?, 这会儿?怎么?变成了榆木脑袋?
“我是说,他们给我的感觉,像我和?你。”梅寒无奈,只?好说得更?明白些。
沉川这回当真悟了, 只?有些迷惑:“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瞧着挺正常啊。”
梅寒:“刚才万凯吃了阿布吃剩的粉……”
“那还好吧。”沉川迟疑道,“兴许是节省惯了,初来?乍到又不好意思剩饭。再者不说你吃不下的时候, 我不也?吃过小孩的剩饭吗?”
梅寒沉默片刻, 幽幽问?:“那你会吃阿金的剩饭吗?”
沉川兑奶茶的动作一顿,不由自主皱起眉,一阵恶寒。
就算是好兄弟, 他才吃不下孔方金剩饭呢, 便是在别人家做客孔方金吃不完了, 他也?是吃不下的。
梅寒接着问?:“你出门会牵阿金的手?吗?”
沉川:……不会,牵不了一点。
“阿金头发乱了你会给他整理吗?”
沉川:不可能,乱了就乱了又不会怎么?样,顶多提醒一下子。
“阿金……”
“好了好了!”沉川实在受不了这些假设, 忙出口?打断人, “你说的有道理。”
“阿布心?智不全, 万凯要真是这样……那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沉川神?色有些凝重,梅寒亦认识到严重性,不自觉看了看窗外?坐在小凳上清洗竹筒的人, 而阿布恍若不觉,动作十分利落细致。
情节严肃,最后夫夫俩一致决定,趁试工这几日再仔细观察几天,不冤枉好人,也?绝不姑息心?怀不轨之人。
之后夫夫俩打起十分的精神?,一丝不苟地观察万凯,尤其是万凯和?阿布在一起时,夫夫俩恨不得把眼睛粘到二人身?上,一点风吹草动也?不放过。
万凯全然不知自己被人“盯”上了,只?当两位老?板是在考校他,表现相当不错,上手?快不说,遇到一个不讲理的茶客也?态度极好,甚至休息时间也?常看到他在忙活,劈柴、擦洗、备料……什么?都干。
然而越临近试工期限,万凯心?里越没底,无他,两位老?板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满,嘴上没说什么?,但时时对着他横眉竖目。
沉川和?梅寒观察到,这兄弟俩的行为属实不对劲,时常亲密得过分,肢体接触已经是最微不足道的了。
这日,街上下着小雨,店里没几个茶客,只?坐着几个等单子的跑腿。阿布不知怎么?有点闹脾气,虽还坐在灶膛前烧火,但人闷闷不乐的,谁来?问?都不说话?。
见人这样,梅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让万凯去后面哄哄。
转头做了一杯奶茶,又觉放心?不下,也?到后面去看看,这一看不得了……
“他亲了阿布!”梅寒睁圆了眼睛望着沉川,显然还在震惊中,亲眼看到实在比猜测的冲击力要大得多。
沉川:“亲阿布哪儿?了?”
“脸蛋……还有嘴。”
夫夫俩不淡定了,当即嘱咐玉儿?看着店,双双到后院,喊人:“万凯,你来?我们屋里一下。”
“好,这就来?。”
夫夫俩肃着脸进?了屋,在床边小桌旁坐下。很快万凯来?了,身?后跟了个小尾巴。
沉川到口?的话?咽了回去,转而对阿布道:“阿布先去外?边玩吧,和?小米阿简去买糖水吃。”
说这种事,虽然阿布应该也?不懂,但总不好让他听见。
阿布情绪不好,不大愿意,但想到他哥说要听老?板的话?,又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人一走,沉川皱着眉,直截了当问?:“你跟阿布怎么?回事?”
这话?问?得突然,连梅寒都没想到他会一个弯也?不转,就这么?脆生生问?出来?了。
万凯愣了会儿?,然后神?情很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底气不足地问?:“沉老?板说的,是什么??”
沉川:“你刚才亲阿布是几个意思?”
太直接了,梅寒想阻止都来?不及,也?只?得随他去了,在一旁找补了几句。
两人越说,万凯脸色越苍白,很快一片灰败,整个人讷讷半晌说不出话?来?,双手?扶着膝盖,无措地抓了抓裤脚。
见状,夫夫二人知道他的答案了,脸色如出一辙的难看。
一时间,屋里陷入深重的寂静里,三人相对无言。
“啪!”
沉川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阿布才几岁小儿的智力,又这么?依赖你信任你,你干出这种事,你还是人吗你,啊?”
先前有多看重他,现在就有多失望、多气愤,恨不得狠狠给他两拳才好。
万凯被说得羞愧万分,脑袋恨不得低到地里去,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沉川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半晌,对面却闷屁也?不放一个,当真气人得紧。
见沉川颇有越骂越激动的架势,梅寒连忙制止了人,现在可不是泄愤的时候。
沉川好歹是不再骂人了,冷哼一声,眼不见心?不烦地别过头,不看了。
梅寒长长叹了口?气,缓和?而又坚定地说:“你哄骗阿布与你做这种事,我们夫夫俩万万容不下你。”
“我知道……这几日多谢沉老?板梅夫郎关照了。”万凯终于闷闷出声,“我会带阿布走的。”
“你还想带阿布走?”沉川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无耻之徒似的,“你做梦去吧!”
万凯错愕地抬起头,似乎不大明白沉川这话?的意思。
梅寒握住沉川的拳头,再次制止了又要发作的人,语气轻缓又不容置疑地道:“我们不留你,但也?不会任由你带走阿布。”
梅寒:“若阿布与常人无异、是自愿这般也?就罢了,可偏偏……阿布心?智不全,已经不知被你哄骗着欺辱了多少时日,但凡今日知晓这事的人有基本良知,也?不会放任你仗着阿布对你的信赖继续欺辱阿布。”
“不是,我没有……”
沉川直接打断万凯的话?,冷峻道:“你最好不要纠缠,我们会将阿布的情况上报官府,若官府也?说阿布没有其他亲朋,那我们也?不是养不起阿布你……”
“沉老?板这中间似乎有误会!”万凯愕然不已,已然明白什么?,慌忙飞快打断沉川的话?,“我与阿布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的!”
沉川只?当人在狡辩,神?色一厉要骂人,就听万凯接着道:“阿布不是生来?就是这般的,是前年?被他爹娘硬生生打成这样的啊!此前我们二人早就心?意相通,虽此事为人不耻,但我确乎没有哄骗过阿布!”
沉川涨到心?口?的怒气一滞,一下散了大半,有些茫然地扭头看梅寒,梅寒也?茫然看着他。
接着二人就听见万凯说了一件尘封往事……
万凯与阿布从小一起长大,情窦初开的年?纪对彼此生了不一样的心?思,爱意汹涌,少年?人又大胆妄为,即便知道这样的感情不容于世,也?很快沉沦,背着所有人暗通款曲。
二人就这般密切交往了几年?,家里也?只?当他们关系好。直到年?长几岁的万凯对婚事一拖再拖,拖到二十好几也?不肯说亲,教双亲察觉不对,顺着蛛丝马迹发现了二人的私情……
双方家人无一不勒令二人断绝往来?、从此以后与对方形同陌路,但二人虽不得见面,仍做出了一样的选择,咬死了这辈子非对方不可。
万凯双亲气得大病一场,病中便请来?族亲长老?,与万凯断绝了关系。
说到这里,万凯眼眶微红,目中又愧又恨,“我在阿布家找到阿布时,阿布被打得不成人样,人已经不省人事,他爹还抓着阿布的头发往地上……”
他永远忘不了那日,阿布他爹喊着要打杀了阿布的模样,更?忘不了阿布倒在血泊里的场景。
似是说到痛处,万凯缓了缓,越过了这一段。
“阿布家里也?不要他了,我要,我背着阿布离开……我带阿布去看大夫,阿布醒来?后就,就不太一样了,连我也?认不出来?。”
村里人当他们是异类,是洪水猛兽,是沾上就要人命的瘟疫,联合起来?将他们赶出了村子。且这事闹得大,方圆百里都有各种传言。
没有容身?之地了,万凯领着阿布远走他乡,到别处谋生活。
离了那方寸之地,见识的多了才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并?不那般可怕,如岭安府城这样的大地方,虽也?不太能接受他们,但好歹不会像村镇人那么?不体面。
万凯用力睁睁眼睛,哽着声音道,“阿布会好的,我一直在带阿布看病吃药,他现在已经比一开始好很多了……”
阿布从什么?也?不懂,慢慢学会自己吃饭、洗脸、穿衣裳……总有一日,阿布会恢复正常。
“那我刚才骂你你怎么?不还口??”沉川很是心?虚,问?得底气不足极了。
万凯似是不明白沉川为何这样问?,“沉老?板骂得也?不错,阿布现在确实……”总之比这恶毒的话?他听过的只?多不少,这实在算不了什么?,甚至听人是关切阿布的,他反倒不介意了。
“但我没有哄骗过阿布,”只?这一点万凯必须要强调,“沉老?板和?梅夫郎要是不信,我回住处取断亲书来?与你们看,我和?阿布都按了手?印的,半点做不得假。”
夫夫俩面面相觑,在彼此脸上看见浓重的内疚和?尴尬。
万凯还要发毒誓,沉川赶紧干咳两声,既是阻止人也?是缓解尴尬。
沉川:“是我们俩错怪你了,实在是对不住。”
“我们对你们二人之间这种感情没别的看法,跟我们夫夫俩也?差不多的。不过先前不晓得还有这出往事,以为是你坑蒙拐骗……咳咳,总之是我们不对,我们向你道歉,也?向阿布道歉。”
闻言,万凯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只?觉双目的热意几乎忍不住。
这两年?里他和?阿布挨了许多骂,可从没人像夫夫俩这样,反过来?向他们赔不是。时日久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罪,觉得他和?阿布的感情见不得光,慢慢忘记二人初初心?意相通时,恨不得召告天下的欢喜之情。
猛一听见道歉声,让他不自觉鼻子发酸。
梅寒心?里不是滋味极了,郑重向人道了歉,又斟酌道:“抛开这出误会不谈,我们夫夫二人对你和?阿布都是很满意的,之所以这么?生气,也?是有这个缘故在。现在误会解除了,我们很希望、欢迎你和?阿布留下来?。”
“不知道你和?阿布愿不愿意?”
“愿意,我很愿意。”峰回路转,万凯顾不得收拾情绪,连忙回复。
夫夫俩松了一口?气,让万凯先在屋里平复一下情绪,二人先去店里忙。
一带上房门,夫夫俩默契地看向彼此,都很过意不去。
“完了,咱冤枉人了。”
梅寒:“怪我,我没弄清楚就贸然告诉你……”
沉川改口?:“也?不能这样说,我也?不傻,总会发现不对的,早晚都要有这一出。”
夫夫俩商量一番,立刻得出了补偿法子。
傍晚店里打烊后?, 夫夫俩领着万凯和阿布出门,去了许大夫医馆。
医馆恰好没人,许大夫先是问了些阿布的情?况, 然后?望诊切脉, 下了结论:“气血逆乱, 瘀阻脑络,或可治愈。”
万凯语气尊敬地说:“我们先前?看的大夫也是这样说的,吃了将近两年的药恢复到这程度,已经许久没有变化了。”
许大夫沉吟片刻, 问:“可带了药方??拿来我看看。”
万凯没带,但药方?早已熟记于心,向医馆借了纸笔默写出来交给许大夫, “这是今年正月份开始服用的药。”
许大夫看过药方?, 沉吟片刻,问道:“这是徐大夫开的药方?吧?”
万凯点头,“可是有什么?问题?”
许大夫:“没有, 便是我来开药也不会比徐大夫更好了。不过我与徐大夫并不善治脑疾, 我与你推荐一人, 你带你弟弟去瞧瞧。”
许大夫推荐了南城一家专攻头面的医馆,几?人谢过许大夫,又朝南城去了。
到了地方?稍等了些许时辰,前?面的病患离开便到了阿布。
这大夫果然厉害, 一番问诊之后?, 直接领阿布和万凯到内室, 给阿布施了一回针。在出针前?的一刻钟里,又提笔重新写了个药方?。
结束后?大夫将药方?递给万凯,“这方?子有几?味药价贵, 君药不可改,其余能替换的我已用朱笔标注,你可到几?家医馆问价拿药。”
岭安府的几?家医馆的大夫医者仁心,互相通了气儿,一家开的药方?能在几?家抓药,几?家抓下来能便宜不少。万凯便是因为这个才决定带着阿布定居在岭安府的。
沉川梅寒先前?抓过药,也晓得这规矩,但没这么?麻烦,直接与大夫道:“还是劳烦大夫抓药,不用考虑价钱,便按药效最好的方?子抓。”
万凯阿布已然算是自?己人,夫夫俩先前?又好生误会了人一场,心里过意不去得很,早决定要承担阿布看病的费用补偿二人。
万凯先是不肯,在夫夫俩劝说下才退了一步,接受夫夫俩好意,但自?己一定要承担一半药费。两方?都想让阿布用好些的药,说不得就早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