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by过河矣
过河矣  发于:2025年11月26日

关灯
护眼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从?床帘里伸出来,轻轻撩开床帘,就见沉川蹲在床头,在床头柜里找钱匣子。
“是?我。”沉川没起身,反手牵着?梅寒的手捏了捏。
梅寒坐起身,“丽娘他们来了?”
“来了,我刚看了,那奶牛不错,带上小牛十三两整银,能产奶到年底去,挺划算。”
“要?不要去看看?”沉川坐到床沿上,一手揉着?梅寒后腰,一手打开膝上的钱匣数钱。
“你先去给了钱吧,我一会儿洗漱完了再去瞧瞧——嘶!”
梅寒伏在沉川肩头,懒懒打了个哈欠,一不小心扯到嘴角,忍不住蹙眉痛嘶了声。
“我瞧瞧。”沉川合上钱匣子,捏着?梅寒下巴细细看了看,拇指摩挲两下嘴角,“裂了个小口子,一会儿擦点药,今儿少张嘴。”又低头亲了亲。
梅寒推开沉川的脸,嗔道:“你的东西?,也不嫌脏。”
“有什么脏的?我昨晚都端水给你漱过口了。”沉川咬了咬梅寒下唇,“你再睡会儿,我去把?牛牵回来。”
又给梅寒揉了两下腰,把?钱匣子放回去,迈着?自?在的步子走了。
梅寒躺了会儿,没睡着?,总觉着?嘴里还有沉川的味儿,怪是?害臊的,索性起身来洗漱了。
一打开房门?,就见小米坐在矮凳儿上,朝后举着?木梳;阿简就站在他身后,举着?两只手给他扎头发。
扎了两个小揪揪,一个指着?天,一个指着?地,瞧着?滑稽可爱极了。
而阿简头上顶着?个歪偏偏的小丸子,后脑勺还垂下几绺头发没扎上去,一看就晓得出自?小米的手。
两人见着?梅寒,还扬起自?豪的笑来,齐齐喊了声阿舅。
梅寒好笑地摸摸两个人的头发,问?:“怎么不叫舅爹给你们扎头发?”
阿简肃着?小脸,严阵以待地调整小米的揪揪,小米笑出一口小白?牙:“舅爹买牛牛去啦,我们也要?看牛牛~”
笑着?摇摇头,梅寒自?梳洗了,又给两个小孩重新扎了头发,一个丸子头,一个双马尾,都用红头绳绑好,像两个小福娃一样可爱,这才带着?孩子去看奶牛。
晨间的太阳是?很清新的,斜斜照在乡间小路上,照着?路旁新发的嫩草,照着?草上晶莹的露珠。
小孩在小路上跑跑停停,大人不快不慢地跟在后面,教人仿佛能闻到阳光的芬芳味道,那是?独属于乡野的光景与气息。
然而这种安宁感?很快被打破。
梅寒带着?小孩到寨里平日结账的空地上时?,只见几个大牛村人正吵嚷着?什么,而沉川、邵元、孔方金三人没劝说,只在一边抓着?草喂奶牛。
离得近了,便听得那边在吵些诸如“我家给你家一碗肉,你家却一碗水都不舍得回”此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听得梅寒更疑惑了,不晓得人在山寨里是?如何吵到这些陈年往事的。
小孩却不关心这么多?,只瞧了两眼吵架的人,就兴冲冲朝沉川跑去,高兴地喊:“爹!给我们喂牛牛!”
两个鬼机灵,一见着?有外人在,就晓得正经喊爹和阿爹了。
小孩还没小牛高,沉川把?路边随手扯的草分给两个小孩,只让他们喂小牛。
两个小孩就小心翼翼地喂小牛吃草,趁小奶牛吃草时?,试探着?伸手摸牛鼻子,感?受到小牛慢吞吞嚼草的动静,顿时?两眼亮晶晶的,惊喜地唤梅寒:
“阿爹!牛牛在吃饭!”
梅寒朝小孩笑了笑,嘱咐人注意些,别把?手伸到小牛嘴巴里,也别去摸小牛眼睛。
走到沉川身边,问?:“丽娘他们怎么吵起来了?”
大牛村人他只认识吴丽娘夫妻俩,沉川给他指了指和吴丽娘吵得最凶的妇人和汉子,“那是?丽娘夫家弟妹和小叔子。”
接着?给梅寒说了事情始末。
沉川从?家里拿了银子来与了吴丽娘夫妻俩,正打算把?牛牵回家呢,邵元和孔方金那处就出了问?题。
有一袋石灰里边掺了假,只有上面大半袋子是?石灰,底下约三分之一是?石头,可比石灰重得多?。
一经发现,邵元和孔方金就跟吴丽娘夫妻俩说了,夫妻俩一看,那袋子石灰可不就是?她小叔子一家烧的嘛。
先时?沉川与她夫妻俩说要?五百斤石灰,让他们自?行决定是?自?家烧还是?约几家人一起烧。
夫妻俩怕耽搁了沉川,就约了要?好的邻居家、村里一户实在人家,三家人一起烧。
三家人忙活得热火朝天,管好牲口就是?敲敲打打石头,动静不小,瞒不住人。这烧些石头就能挣钱,多?教人眼红啊,她小叔子一家就说也要?跟着?他们干。
吴丽娘自?然是?不答应,一口回绝了,言说沉川指定了人的,于是?关系本就不如何的两方又闹了不愉快。
吵了几句嘴,她公婆俩又做起大家长来,骂吴丽娘两口子胳膊肘往外拐,有挣钱的路子不晓得偏着?自?家人云云,生要?吴丽娘夫妻俩带小叔子一家挣这钱。
吴丽娘不肯,她男人却是?个耙耳朵,耐不住自?己爹娘的骂,转来说服吴丽娘,教吴丽娘生了好大的气。
一家子没人向着?吴丽娘,她自?敌不过,只得冷眼瞧着?小叔子家欢欢喜喜也烧起石灰来。
但人要?真实心实意好好干也就罢了,偏偏搞出这恶心事来,气得吴丽娘管不了丢不丢人了,与人对峙起来。
沉川:“她小叔子夫妻俩认错倒是?快,央老二老三好歹把?上层的石灰收了,老二老三看在丽娘面儿上就收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梅寒:“怎么了?”
沉川啧啧摇头,“老二老三掂量着?上层的石灰重量不对,拿锤子砸开一看,啧,就外层烧成了石灰,里边儿大半都是?石头呢。”
这般既节省了柴禾又压秤,多?响亮的算盘珠子。
吴丽娘再是?忍不了了,与小叔子家破口大骂起来,她小叔子夫妻俩也不是?省心的,与她对骂起来,骂到兴头上双双翻出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来吵。
梅寒拧着?眉,对吴丽娘小叔子一家尤为?反感?。
沉川头回去他家时?还是?和杨嫂子一道儿的,却连他家一口水都没得喝,这厢又出了这档子事,属实惹人不喜。
只吴丽娘一人对上他家两口子,她男人不说帮她,时?不时?还扒拉她叫她别说了,教她落了下风,瞧着?当真气人。
“不帮帮丽娘?”梅寒有些不忍心。
沉川却摇了摇头,俯首在梅寒耳边道:“瞧瞧她能不能解决了家里事,不然便是?今日的事情了了,往后打交道还有得是?麻烦。”
梅寒了然地点了点头。
沉川先时?就说过等正式做起奶茶生意来,要?通过吴丽娘买牛羊奶,倘若她这一家子糟心事儿不解决了,再做起牛羊奶交易来,说不得还要?出问?题。
牛羊奶里掺水都是?轻的,要?是?买到坏奶,可是?要?坏大事的。
考虑到这茬,梅寒没再说什么,静静与沉川站在边上,瞧吴丽娘与她小叔子家吵架。
显然吴丽娘品性是?很不错的,虽他男人不帮腔,但她约的另几家人都没袖手旁观,与她统一战线,骂跑了她小叔子一家。
腾出空来,吴丽娘也没放过她男人,将人狗血淋头骂了一通。
待差不多?了,沉川给邵元和孔方金使了个眼色,两人才不疾不徐地过去与人结账。
结账时?,邵元板着?张络腮胡子脸,一副对刚才这事儿很是?不虞的样子,一板一眼地记数算账,怪是?唬人。
他念了数,孔方金当面就数了钱给出去,等算到吴丽娘夫妻俩时?,直接越过吴丽娘她男人,将钱递给吴丽娘。
这时?邵元不大高兴地开口道:“吴姐,下回再出这回事儿,咱这生意做不长久。”
吴丽娘也心思伶俐,很上道,直言:“我晓得的,若不是?看在我姐姐面子上,这桩生意落不到我头上。这回是?我们没办好,差点教沉老板吃了大亏,往后哪家要?有歪心思,不消沉老板这头说,我们自?便处理?了。”
这番话既是?说给她男人听的,也是?说给其他家听的。
这是?走她姐姐的关系来的生意,可跟她夫家没一个子儿的关系,她男人再要?耙耳朵,也得掂量掂量人家能不能忍他,又能忍他几时?。
其他家与山寨没这层关系,更是?出不得错。
结完账,孔方金又提了句:“我晓得吴姐实诚,但你那小叔子家……总之往后再有其他生意,我们也不敢跟他家做了。”
没直说,但几家都晓得意思,各记在了心里。
这头事情了了,沉川和梅寒没久留,把?两头奶牛赶去和寨里的两头水牛住。
然后在寨里找了几个汉子,预备在屋后建个大些的牲畜圈,建成后除了养牛,还能养些鸡鸭鹅。
至于猪,沉川是?不打算养的,幼时?养猪养多?了,现在一想到养猪就有些抗拒,宁愿年关时?直接买年猪来杀,或是?麻烦些去镇上买鲜肉。
就连两头奶牛,都让他交给张石头几个半大小孩喂养了。
左右寨里的水牛和那几只小野猪,都是?张石头带着?几个大些的小孩照看。
寨里给他们算工钱,一帮人玩着?玩着?就把?草打了,把?牛放了,每月分到的钱还不用交给大人,都乐意干这事儿。
不过因奶牛不是?寨里公用的,养奶牛的钱沉川就自?家单给了。
修牲畜圈也只给钱,不供饭,给人划出修圈的地方来,沉川和梅寒就召集了寨里的年轻妇人夫郎,还有十多?岁的姑娘小哥儿,一伙人带着?家伙上金银山采茶。
两人前两日采的是?沉川也不认识的早发茶叶,还有几个沉川认识的好品种茶叶也采得了,不算多?,两人采的话能采几天,少不得耽误时?候,用来让寨里人练练采茶速度倒是?正合适。
之前发现野茶林,沉川就让寨里老人搓了许多?草绳,那些沉川认得品种好的茶叶都用草绳做了标记的。
现在要?采茶叶,只需梅寒写了茶树品种的名字,放在姑娘哥儿的篮子筐子里,指人到对应的,做了相同标记的茶树去采就好。
晓得这是?要?挣钱的,众人都很积极仔细,虽然速度慢,但态度很端正,让沉川倍感?欣慰。
每个品种适制的茶类不尽相同,茶叶采回山寨都是?各自?分开摊放的。
先前寨里建房特意多?建了,正好改造成茶房,专门?用来制茶。
起初茶叶少,且都是?好茶叶,沉川就没让人糟蹋,只让众人先看他做,粗略地向众人口述了红茶和绿茶的制法。
等示范了几遍,就一人分一点茶叶试试水,结果这一试,沉川才发觉梅寒是?当真有天赋的。
梅寒教一次就能懂个七七八八,便是?少有不懂的地方,也能把?沉川的话原模原样记下来自?个儿琢磨,等到上手制茶时?,效果也很不错。
其余人就学得很参差了,好的教几遍能懂,差的直教沉川怀疑是?不是?自?己表述不清,想不通为?什么他说了这么多?遍,却好像没在人脑子里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似的。
一上手做茶更是?让人上火,品质那般好的茶叶,几乎全糟蹋了。
最后观察下来,十几岁的姑娘哥儿相对更有悟性更好教些。
二十三十岁往上就不太好教了,年龄越大越给沉川一种“固执”“野马”的感?觉,好像他自?有一套逻辑似的,不管怎么教都达不到沉川预期的效果。
沉川又是?个没什么耐性的,无数次私下跟梅寒吐槽“难怪人家收学徒要?打小收呢”之后,不得不进行分工了。
年纪小些或有悟性的跟着?学炒茶,年纪大些或实在学不通的,就负责采茶,这手上活儿干起来总更简单些。
如此一来,沉川整个人都平和多?了。
夫夫俩这般白?天教做茶,夜里研究奶茶,很快到了二月下旬,几场春雨过后,野茶林全然发起来,一下进入忙碌的茶季。
妇人夫郎采茶的速度上来了,一人一上午就能采一回茶回来,下午又是?一回。
茶叶多?了做不过来,且梅寒进步十分之快,沉川就让梅寒一起做那些好品质的茶叶,品质稍次些的给姑娘哥儿练手。
待姑娘哥儿手艺勉强过了沉川那关,再慢慢分好茶叶给他们做。
渐渐地,这些姑娘哥儿的手艺也好起来,做的茶从?倒贴钱都没人要?,过渡到一斤能卖二三十文,实现了质的飞跃。
然而没多?久,寨里不少汉子不乐意了,天擦黑时?,几个汉子你推我攘地到茶房来找沉川。
李大壮教几个汉子推出来,犹豫半晌,一咬牙道:
“大当家的,不是?我们不支持你,只是?青哥儿和笑笑成日埋头采茶做茶,每日天黑完了都不见得能回家,这、这,多?不好……”
沉川不爽地挑着?眉:“多?不好?”
李大壮嗫嚅几句,没说出啥来,同来的几个汉子就道:“大哥,我们每日在地里下力气,一回家冷锅冷灶的,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这算什么事儿嘛!”
沉川还没说话,青哥儿忍不了了,不好骂别人,就火冒三丈地骂李大壮:
“你李大壮是?老太爷呀?一个月给我多?少银子啊就想让我给你洗衣做饭?往前看在夫妻一场不收你钱,倒教你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我成日上山下山,忙到半夜才回家,怎么不见你给我做口热乎饭吃?说得好像就你回家冷锅冷灶似的!”
几人教青哥儿指桑骂槐骂得哑口无言,只道是?汉子不跟哥儿一般见识,要?沉川发话。
沉川歪屁股,直言道:“青哥儿不都说了吗?嫌冷锅冷灶你就自?己热乎起来。”
这话说得有些混,多?不公平公正的,梅寒暗地里拉拉沉川,给人使了个眼色。
做寨子的领头人,心里如何想的且不说,但面儿上是?一定要?一碗水端平的,否则不让人信服,于山寨长久发展也十分不利。
沉川不大情愿,但梅寒都给他使眼色了,想了想,还是?决定正经些。
于是?道:“既然都不服气,那不如这样,两边换一换,汉子们来茶房跟我干,妇人夫郎接替汉子的,去干地里活儿。
“到时?谁觉得轻松了,谁就洗衣做饭。”
闻言,几个汉子互相看了看,瞧着?有些踌躇;几个妇人夫郎却是?沉川说什么是?什么,见汉子有些不肯,都出言相讥。
“怎么不说话?不是?喊说在地里下力气嘛,这厢换我们下地,让你们做些轻松活计嘞。”
“别是?平日在地里躲懒,这厢躲不过了不敢应吧?”
三两句话,刺得几个汉子梗着?脖子应下了,约定明日一早,双方就互换了活计。
等人散了各回家去,沉川不怀好意地与梅寒耳语:“明儿你且看着?,我一回就收拾了他们。”
梅寒笑应了声好,问?沉川有什么法子,沉川也不肯说,神?神?秘秘的。

翌日早晨, 天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朦朦胧胧的烟雨笼罩着老鸦山山头。
梅寒昨晚发了面,今早起来拌了一碗肉馅一碗酱野菜馅包包子。
肉馅里拌了一半的笋丁, 鲜而不腻;酱野菜馅儿做得也好, 蕨苔干和菌干泡发了切做小丁, 猪油炒了酱泼到小丁里拌匀,面团包了上锅一蒸,那鲜香滋味更?激发出来。
包子一蒸好,不等梅寒捡出蒸笼来, 沉川就?迫不及待捉了个吃,一口咬下去,酱野菜的香味直冲脑门, 把?人味蕾都激活了。
“呼呼, 好吃,香!”沉川享受地呼了口气。
“我也要我也要!”
小米和阿简端着空碗站在灶边,个儿才比灶台高一点, 看不见蒸笼里的包子, 只见沉川吃得香。
沉川却是坏胚子, 不给人拿包子也就?罢了,竟故意放低包子从小孩儿鼻子边扫一圈,欠欠儿道:“闻闻,香不香?”
那热腾腾的香味勾得两个小孩伸长?了脖子追去, 张着嘴吃不着, 急得直跺脚, 要哭不哭地瞧着梅寒:“阿爹我也要吃包子~”
“你惹他们作甚?”梅寒哭笑不得地打了沉川一下,忙拿了两个包子放小孩碗里,好悬没教人哭出来。
小孩得了包子, 眼睛里的泪意还?没憋回去呢就?笑起来,美美地拿筷子叉包子吃,眼睛都眯成了小月牙。
“你尝尝,滋味好得很。”沉川嬉笑着把?包子递给梅寒,自拿了盆把?笼屉里的包子捡出来。
梅寒也不嫌他咬过包子,就?着口子咬了口,确实很香。
馅儿不说,便是包子皮也费了很多功夫。
他听沉川的将包子皮薄薄擀了,在面皮上抹了一层猪油,再卷成团包馅,这一蒸出来,皮儿晶莹剔透,一层层薄如宣纸。
“这便是千层包,只吃皮都好吃,难怪你惦记。”
说着,梅寒拿了个丑丑的包子,是沉川包的。
沉川当真不擅做面食,虽晓得做法,且还?一步一步跟着梅寒包,却是包得粗糙丑陋,上锅一蒸就?漏了馅儿出来。
几个丑包子咧着个大嘴,与梅寒包的精致漂亮的放一起,对比鲜明,更?看得人好笑。
梅寒捡了丑包子吃,沉川心里颇有些自得,美美地吃漂亮包子。
两个小孩也全忘了先前的不愉快,一口包子一口牛奶,吃得美滋滋的。
囫囵吃了个五六分饱,沉川穿上雨衣戴上雨帽,拿上两个包子,嘱咐梅寒道:“今儿落雨,你就?别进山了,去茶房看着姑娘哥儿们做茶。”
梅寒悟性好学得快,现在不止能做茶,还?能简单指点指点其他人,沉川今日要带那几个汉子进山,留他在茶房看着更?放心。
他应了,沉川亲他一口,啃着包子匆匆出门。
这时节正是茶叶发得快的时候,要是不及时采完茶芽,等茶叶老了长?成对夹叶,那便想采都采不成了。
是以得抓紧着采茶,哪怕下雨,只要下得不大,寨里的妇人夫郎们都要进山采茶。
平时因沉川得留在寨里做茶,即便山上让沉川扫荡过,为保险起见,众人都是在寨口集合了,一起进山一起回寨子的。
“李大壮他们人呢?”沉川到寨口时,妇人夫郎们都来齐了,说好换工的几个汉子却一个没来。
“没来呢,约莫睡过头了吧。”众人这般回着,脸上神色多有些幸灾乐祸。
见状沉川就?晓得了,昨儿放工的时候听几个换工的妇人夫郎唠嗑,各说回家了决计啥也不说,教人换工的时候两眼一抹黑,好好吃吃苦头才行?。
想来不是开玩笑,当真什么也没透露,连要进山采茶那几个汉子都不知,一早起来就?跑去茶房那头了。
有人去茶房叫来李大壮几人,几人见众人都穿着雨衣戴着雨帽,又返回去穿戴了来,这才一道进山。
然刚进山就?吃了点苦头,即使穿戴了雨衣雨帽,衣裳也全教灌木上挂着的露水打湿了,湿哒哒地黏在身?上,难受得不行?。
但其他妇人夫郎像是无所察觉似的,健步如飞地穿行?在山间,他们也便不好意思抱怨了,还?得尽量快些才追得上人,不至于被甩出一大截去。
见人难受得抓耳挠腮,沉川默着没出声。
妇人一开始顶着雨进山时也是这般,蓑衣不好用,一天下来衣裳里面的衣裳总湿了干、干了湿几回,好些人着了凉,但也没说哪日不进山,照样带病采茶。
如此几日后?,梅寒琢磨着在蓑衣、草帽里夹了竹箨进去,用着好,让其余人回家后?也这般改造蓑衣,众人连夜点着灯改了,再下雨才没那般受罪。
李大壮几个汉子穿的雨衣没改过,自然不如何防水。
不过没人告诉他们,沉川也不说,没道理梅寒改出来的雨衣要平白惠及他们去,不然他们一点罪不遭,还真当采茶多轻松呢。
且不过是一点儿雨,真遭罪的活儿在安排在下午呢。
一行人紧赶着到了茶林,一口气不歇就?开始采茶叶,妇人夫郎速度就?练起来了,也记得茶树标记,把?装茶叶的筐子拴在腰间,左右手交替着欻欻采,快出残影来。
李大壮几人却慢吞吞的,比妇人夫郎们初次采茶时还?要慢得多,手好像借来的一般不听使唤,边采边掉茶叶,时不时就?得蹲下去捡。
及至午间,妇人夫郎们一人采了两三筐茶叶,几个汉子却是半筐都没采到。
回去时一夫郎笑说:“这茶叶可是计数给钱的,你们几个可别当做按天给工钱,搁这儿拖进度呢?”
“就?是,咱头先第一回采茶叶也慢,可一早上也一人采了一筐的呀,你们汉子怎么一回事儿?”
几个汉子有些没面儿,都没搭腔,闷着声儿往回赶,到茶房称重计完数,各避着人回家去。
沉川扬声朝几人喊:“午间休息半个时辰,回去吃了饭记得回来,午时中之?前到茶房来。”
李大壮臊着老脸回到家,下地的青哥儿和闺女笑笑也回来了,正在廊檐下抖鞋上的稀泥。
笑笑见自家老爹回来了,当即放下脏鞋,要回屋做饭。
青哥儿一把?拉住闺女,阴阳怪气道:“让你爹做饭去,反了天了,我在地里下了一早上力气,回来冷锅冷灶的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像什么样子!”
李大壮无奈道:“那也不是我说的啊,我是、是被他们拉去凑数的!”
青哥儿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道:“他们拉你去吃屎你去不去?我叫你自己?有点主见你不听,换别人倒好,人家上下嘴皮子一碰你就?巴巴儿跟着去了!”
“你可半点拎不清啊李大壮,大当家的牵头,咱闺女不用给钱就?能白学一门手艺,眼看这辈子就?要有可倚仗的本事了,你偏要跟着去闹,你脑子是让驴踢了吗你?!”
李大壮被骂得哑口无言,认错道:“那我下午不去了还?不成吗?”
青哥儿:“去,你敢不去!就?该让你长?长?记性,我看你丢了这回脸,往后?还?跟不跟人胡混了!”
李大壮还?想说什么,青哥儿眼一瞪:“还?不去做饭?”
李大壮到口的话?就?咽了回去,窝窝囊囊回屋做饭,吃完饭又教青哥儿赶去了茶房。
茶季忙不过来,采茶不能停,制茶也不能停,通常是今日采的茶摊放一夜,明日就?要把?茶全制出来,采茶制茶的人分开正好接上轨,采与制都不会耽搁了。
下午妇人夫郎照例上山采茶,沉川带李大壮等人去茶房,与姑娘哥儿一道制茶。
“手伸过来试温度。”
几个汉子你推我我推你的,直到沉川冷了脸色,才把?手伸到炒茶锅上去,高高悬在半空。
沉川立时不满道:“你们烤火呢?伸下去点儿,再下,下!”
直到众人手掌离锅底仅一寸远,沉川才满意了。
随着锅里温度升高,几人明显感?觉到手心逐渐起了灼烧感?,铁锅烧过头的味道也充斥着几人鼻腔,令人虽不知沉川用意,也不免生出几分焦灼来。
待茶锅底部微微发红,沉川才许人撤了手,端来萎凋好的茶叶往锅里一倒,顿时响起噼里啪啦的轻微爆炸声。
沉川:“茶叶初下锅时水汽重,需多闷少?抛,等水汽炒干些,则要少?闷多抛,防止茶叶焦糊……”
这般一视同仁地说着,沉川赤手伸到锅里,面不改色地翻炒起茶叶来,好似感?觉不到灼烫一般。
几个汉子登时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你们来,手只摸茶叶不摸锅底就?没事。”
沉川手还?在翻炒茶叶,身?子已经?侧开让出位置来。
几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敢,互相推搡着。
“来,怂个蛋怂!”
沉川真有些不高兴了,先前教姑娘小哥儿炒茶时,他们虽然害怕,但从不见怂的,只要沉川让上手,都会忍着害怕毛遂自荐,哪像这般推推搡搡的。
见沉川动了气,李大壮咽咽口水,站出来接手。
他手一伸到锅里,沉川立即撤手,指挥道:“快抛,该糊了。”
然而李大壮手一伸到锅里,一下被烫得吱哇乱叫起来,把?沉川说的话?忘了个干净,这幅模样将众人惹笑出声来。
沉川脸一沉,帮着捞了两下茶叶才没糊锅,“好笑?你来。”
点了笑得最欢的一个汉子来接手,李大壮忙不迭躲开,那汉子一下笑不出来了,苦哈哈来炒茶。
“手抻开动起来,边上那一撮茶叶不管了?动作放大方?点儿,别给我畏畏缩缩的!”
一帮人没一个躲得过,都一一来挨了烫,也挨了沉川骂。
以为就?要这么结束了,结果最吓人的还?在后?头。
沉川试了茶叶水分,正色道:“现在开始做形,都看仔细了,我做一遍然后?还?是你们来。”
听到做形,姑娘哥儿也围了过来,他们还?没学过这个哩。
只见沉川大掌在锅里捞了几下,本来杂乱无章的茶叶会听话?一般被捋顺了,整整齐齐朝着一个方?向?。
沉川接着捞起茶叶反掌一翻,茶叶就?顺顺当当横在锅底。
众人还?惊奇着,沉川一掌按了下去,手掌隔着滚烫的锅底,牢牢按压了两下茶叶,继而打乱茶叶,重复捋条、按压的步骤。
“看清楚了?来,上手试试。”
方?才只是翻炒茶叶都被烫了个遍,这还?要使劲儿按锅底,那手掌还?不得烫熟了啊!
几个汉子纷纷后?退一步。
倒是梅寒,跃跃欲试地接了沉川的手,捋条、按压、重复,一步不错,做得有模有样的。
梅寒开了头,其他姑娘哥儿纷纷报名,排在梅寒后?边想试一下,边等边问梅寒烫不烫、有没有什么窍门云云。
几个汉子再没人关注,给姑娘哥儿比了下去,不服气也不成了,鹌鹑似的站在一边。
-----------------------
作者有话说:脑婆们,今天下午我外公去世了,我现在在回老家奔丧的火车上,之后几天不确定能不能更新,我先放个请假条

第50章 原麝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