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活命只能扮演神明了by程惊堂
程惊堂  发于:2025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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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瑜一个名门望族的嫡女,却甘心为妾,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但事实已成定局,且进门的第二年,元瑜便生下了庶二子王文耀,后年又生下了三子王文赋。
因为她性格温柔和善,比起元枝意的高傲清冷更亲切,更讨人喜欢,所以王家上到那些族老夫人,下到小厮婢女,提起元瑜都只有夸赞。
一时间,元瑜的贤德名声在京中也传的人尽皆知,风头直接盖过了主母元枝意。
就在这种情况下,众人忽然就听闻这位主母元枝意,也就是王其琛的母亲,病逝了。
那场病来的突然,才五岁的王其琛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
上一任王家家主的夫人,也就是现在的王老夫人,心疼这孩子无依无靠,便将他接到身边亲自照料。
王老夫人按照辈分,是王涣之的伯母,所以她想要抚养王其琛其实不怎么在理,但王老夫人在王家话语权大,她决定的事,别人便是想要拒绝,也说不过对方。
于是这件事便这么定了。
王涣之本不愿意将王其琛送去,好似是怕这个年仅五岁的少主成长起来,会借着王老夫人的势影响到他这个家主的威严。
但谋士王漳不知与他说了什么,总归在那之后不久,王焕之便应了这事,而后以“礼”闻名的王家就又举办了一场大儒辩经。
他们与元家,以及其他书香世家一同辩论,谈这“小妾能否被提为主母”。
将近三日三场的辩论后,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一句话——“凡妾秉礼有功,主母逝可承嫡”。
元瑜嫁到王家几年,安守本份从未犯过一点错处,这是有德,生下了两个孩子,这是有功。
于是这位贵妾,一朝成了名正言顺的主母,且此后就有了不少妾抬为主母的事儿,人们渐渐便潜移默化接受了这个概念,也渐渐淡忘了最初这个“礼”是怎么来的?
又是谁开的头?
但王其琛不会忘。
楚九辩从小祥子那听到这狗血的往事后,便觉得王其琛的母亲死的蹊跷,说不准就和那位继夫人有关系。
王家父子关系不合,显然也有更深的内情。
至于元枝意的父母身为元家家主,为何没有追查女儿的死因,或许还是为了家族的利益。
家族的和睦与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儿,孰轻孰重,对方定也是衡量过。
且那时候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才五岁,根本没有自保能力,元家又不如王家势大,所以为了孩子,他们也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王其琛已经长大成人,被尘封的旧事也该渐渐擦去掩盖其上的痕迹,露出原本的真相。
所以楚九辩猜测,王其琛背后的舆论集团,除了一部分忠于王老夫人的王家人之外,便是元家的大房一脉。
他们定是在等一个契机,一个可以把王焕之等人踩死的契机。
这就是王其琛最大的诉求,恰好楚九辩未来也一定要将四大世家拔除,所以他们的利益便绝对一致。
不过楚九辩暂时不打算用这一点去拉拢王其琛,他如今还是要隐瞒好自己是九公子这件事,只以“大祭司”的身份与信徒相处。
他打量王其琛的时候,对方也正仰着头看他。
脑海中无数念头闪过,王其琛忽而勾唇一笑,又变成了那个不怎么着调的王家少主。
“阁下是何人啊?”他问。
他问的是何人,那就是不打算把楚九辩当成神明,或者对方已经意识到这是在梦中,便没了什么顾忌。
楚九辩却也无声地笑了,说:“吾乃大祭司。”
话落,他果然瞧见王其琛面色一变,问道:“可是漠北那位大祭司?”
江朔野为了帮楚九辩收集信仰,把“大祭司”这个名号传的几乎人尽皆知,京中这些人自然也都知道。
所以楚九辩敢肯定,自己只要说出这个名号,王其琛就会联想到漠北。
事实果真如此。
不过对于王其琛的问题,楚九辩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神明,有的时候就是要多一些神秘感,很多事都不能明说,要信徒自己猜测才有意思。
王其琛见他沉默,态度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又问了个问题:“您为何会选上我?”
系统抽出来的,咱俩有缘。
但楚九辩显然不可能这么说,便道:“命数如此。”
王其琛微微眯了眯眼。
此前漠北军四处传扬说仙人入梦,赠了江朔野马镫和马鞍的制作方法,但王其琛却并不信。
但他也猜不到江朔野编出这么个瞎话的目的。
可如今这位大祭司竟然找上了自己,王其琛便是再不信,也有些动摇了。
如今经历的这一切,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是他醉酒后的幻觉,还是真的有“仙人入梦”?
若这位大祭司真的是仙人......
此前对方给了漠北军马蹬马鞍,那如今对方找上他,是要做什么?要给他什么东西吗?
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金子的事,他又需要付出什么?
思绪翻飞,王其琛刹那间就想了许多。
忽而,那道清冷悠远的声音再次开口,道:“吾与你有缘,此物便赠予你。”
言罢,便有两张薄薄的纸页出现在白玉长桌之上。
王其琛顿了下,才向前两步走到桌前。
他先是打量了一下那两张纸,才小心拿起。
而拿起纸的瞬间,他心头便是沉沉一跳,忍不住仔仔细细摩挲着纸页,又凑近了去看。
王家最赚钱的生意便是“售纸”,普通的纸都贵到寻常人家用不起,更别说那千金难求的“琅琊金纸”,只一张便能值一锭金。
可现在他手中的这两张纸,洁白如雪,轻薄柔韧,摸上去也没有任何粗糙之感,反而光滑细腻,比琅琊金纸好了不知道多少。
这真的是纸吗?
或者说,这就是仙人用的纸吗?
王其琛的心脏跳的有些快,脑海中关于大祭司“是人还是神”的天平开始倾斜。
他定了定心,才让自己忽略这纸本身的好坏,反去关注纸上的内容。
而这一看,他就又是一惊。
这纸上的字方方正正,每一个字都标准的不像话。
每两个同样的字,看起来更是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就好像、就好像......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若是楚九辩知道他内心所想,定会告诉他,就像“复制粘贴”一样。
不过王其琛很快就明白这些字为什么会是这样了,因为这两张纸其中一张上便写着“活字印刷术”五个大字,以及相关解释和做法。
他细细看去,越看越觉得妙。
他又忙去看另一张纸上的内容,这一看更是手都抖了抖。
竟是造纸术!
王家最赚钱的生意,便是“售纸”,普普通通的一张纸,百姓们就用不起。
自然,纸张售价昂贵,除了王家想要赚钱之外,还有一点就是造纸的成本确实高。
无论是花费的人力物力,还是造纸周期,以及权贵世家对纸张的高需求率,都使得纸张的价格居高不下。
可眼下这纸上的造纸方法却简单、高效,造出来的纸张质量,虽到不了王其琛手中这两张这般好,但也比琅琊金纸好了数倍。
王其琛脑海中种种念头划过。
世家望族能始终占有更多的财富和话语权,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控制思想。
他们奉行愚民政策,控制着无知百姓们的思想,他们将那些典籍著作全都藏着掖着,不分享,不外传,他们还用纸张高昂的售价来劝退普通百姓,不给百姓读书习字的机会。
而这一切,都碍于知识的传播范围和媒介有限。
可如今他手中却有造纸术和印刷术。
若是这些世家贵族藏在库里的典籍,被一遍遍印刷在便宜的纸张上,那纸张不同于竹简的轻薄特性,就能保证这些典籍知识能传的更远,范围更广。
等到这种事情成为常态,那百姓就能读上书。
识字明理,便是不入朝为官,也总要知道自己为何会活在这世上。
知道些是非对错,不那么容易被煽动利用,不会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只是某些人棋盘之上,微不足道的一粒微尘。
大祭司,是想要“开民智”!
王其琛短短时间内就将这其中利害关系捋了清楚,心中震撼久久不散。
他不由想起了此前漠北的马镫和马鞍。
这两样东西的出现,使得漠北军实力大增,而他们实力大增后,被庇护的漠北百姓便会更加安全。
所以大祭司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天下苍生!
不知过了多久,王其琛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看向大祭司巨大而神圣的虚影。
这一次,他眼中带出了一丝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敬重。
他没有拒绝神明赐予的两样宝贝。
“多谢大祭司。”
他跪下来,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响头,仪态优美如画。
楚九辩很满意他的态度,控制云雾将人扶起。
王其琛站直了身,便又道:“大祭司可有什么需要在下去做的?在下定竭尽全力。”
他接下这两张纸,其实也有私心。
王家造纸术在大宁算是登峰造极,而琅琊金纸的做法,也只有每一任的家主才有资格知道。
若是他能私下里做出更好的纸,然后匿名将生意铺开。
等到族中长老们发现这生意属于他之后,王其琛在王家的地位便能水涨船高。
届时,他再想对付王涣之便也就不用再装成个废物。
他可以堂堂正正,与对方争夺这“家主”之位。
这是王其琛明明白白的私心,大祭司不可能看不出来。
所以他也坦然接下两张纸,然后再以其他事来回报大祭司。
他这样的心思,说起来比起臣服,更像是交易。
楚九辩可不会任由他一直保持这般想法,但眼下他确实有事需要对方去做。
“京中百姓蒙昧无知,吾要他们看清何为真实。”楚九辩点到即止,“你可能做到?”
京中百姓?
王其琛瞬间就想到了今日京中的那些关于秦枭残暴的流言。
那些流言避重就轻,把陆王两家的小辈说成了可怜而单纯的孩子,将他们二人被砍杀的原因却都瞒了过去,只大幅度描绘秦枭这铁血手腕。
这事王其琛知道,他可不会任由王文赋那个蠢货死的清白。
所以便是没有大祭司提起,他也会想办法扭转言论,把王文赋的错处公之于众。
而且他今日喝了这么多酒,有一半是为了庆祝王文赋的死和王涣之元瑜的痛苦,另一半就是与人谈及如何扭转舆论,这才一时兴起喝多了。
他们已经有了计划,待到明日,都不用到午时,关于秦枭的流言便会彻底反转。
反倒是王文赋,死了都要再被人唾骂上好一阵了。
“此事本就是在下心中所想,请大祭司吩咐其他事吧。”他倒是也坦荡。
不愧是系统严选,品德这方面都是信得过的。
只是......
楚九辩看着自己一点没涨的信仰值,知道王其琛虽然已经信了他神明的身份,却并未信仰他。
那就是威慑和震撼还不够,让对方不愿与他深度捆绑。
看来要下一剂猛药了。
楚九辩在心里问系统:“能否召唤江朔野或者司途昭翎?”
【宿主,信徒司途昭翎正在与胞弟研究水车,不可召唤。江朔野正在酝酿睡意,已为您召唤。】
【召唤成功。】
话落,便见那云雾之中又掉下来一道身影。
王其琛倏然回头,却只来得及看到一身影落入了云雾之中。
接着,他便听到了若有似无的脚步声,正缓缓从那云雾中朝此处逼近。
王其琛微微凝眉望着,不多时,便真的瞧着一高大的身影从云雾中走了出来。
对方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锐利的双眸直直朝他看过来。
四目相对,两人却都愣了。
江朔野率先回过神,压着内心的震惊走至与王其琛并肩的位置,朝大祭司的方向行了一礼。
楚九辩淡淡应了一声,然后便也不说话,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两个青年。
这两人应该没见过面,如今不知会不会尴尬?
事实证明,这气氛确实有些古怪。
王其琛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身侧这人,高大健硕,剑眉星目,一身黑色劲装衬出对方一身的肃杀之气。
应当是位将军。
察觉到他如有实质的视线,江朔野便侧头看他,然后大大方方作了一揖,道:“在下江朔野,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
“原来是驰风将军。”王其琛微微一笑,也回以一揖,“在下王其琛,久仰将军大名,今日可算得见了。”
“在下对公子也是久仰大名。”江朔野干巴巴地说。
王家那位风流少主,确实也算是久仰大名了。
王其琛盯着他看了两息,才垂下眼。
江朔野也差不多反应。
他们面上一个比一个镇定,但心里的震憾不必多说。
大祭司竟能让他们位于京城和漠北两地的人见上面,果真鬼神手段。
楚九辩看着忽然狂飙了三个点的信仰值,便知道这是王其琛贡献的了。
如今他的信仰值涨的慢,只有抽出来的这些信徒们的信仰,才能让他的积分“突飞猛进”。
而王其琛能贡献出信仰值,便说明楚九辩这一手牌打的不错。
他此前想了许多让王其琛快速信仰自己的办法,但最后他还是选了最简单粗暴的一种。
自己被神明入梦,与在梦中与其他陌生人见面,可完全是两个概念。
所以楚九辩直接就将远在漠北的江朔野放到王其琛面前,就不信对方还能稳得住。
如今看来这一招效果不错,王其琛这心态不就崩了吗?
“若无其他事,便去吧。”楚九辩道。
王其琛知道说的是自己,便躬身一揖:“属下告退。”
在被白雾彻底包裹住之前,他再次看向江朔野,恰好与对方望过来的视线相撞。
白雾如风般经过,美到雌雄莫辨的青年便已经消失无踪。
江朔野还是第一次看到信徒离开的样子,也是第一次知道大祭司手下,除了自己还有其他信徒。
不过以大祭司的能力,有多少信徒都不为过。
只那王其琛,一个风流纨绔,不知能不能帮上大祭司的忙。
江朔野没为此纠结太久,他相信大祭司自有考量。
这几天他也没闲着,如今既然见着了大祭司,便借机汇报了一下自己打铁炼钢的进程。
“属下已经找了一批愿意签订死契的铁匠,盖了一处小型的炼钢坊......”
他不像司途昭翎那般爱分享,所以三言两语便把自己最近的工作都交代清楚了。
“做的不错。”楚九辩夸了一句,又问道:“你为何事烦忧?”
江朔野眼底的纠结之色很明显,楚九辩就是想看不到都难。
江朔野心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祭司,便道:“确有一事想请大祭司为属下解惑。”
这件事压在他心里好几日了,好奇得很,但一直没机会问。
如今大祭司问了,他便也不扭捏,直言问道:“大祭司,您可认得京城中一名为‘楚九辩’的上官?”
楚九辩:“......”
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还好他早有准备。
“神明皆有伴生神明,代表神明之意志。”他素来清冷的语气中,带出了一些起伏,“吾与圣星神君伴生共存。”
圣星神君?
这就是那位“九公子”的真实身份吗?
对方和大祭司果然有关系。
只是这“伴生神明”,他并不完全理解,只能理解为大祭司与神君是共存关系,有某种不可切断的联系,但他们并非同一个神。
什么神君,当然是楚九辩自己编的。
这大宁如今就两位“神”,一个是天上掉下来的“楚九辩”,一个是江朔野梦到的“大祭司”,是个人都会把这两个身份联系到一起。
且大祭司如今做的这些,到了后期就能渐渐被人发现其实都是为了帮“楚九辩”。
其他人或许发现的晚一些,但他的这群聪明的信徒,定会早早确定这两个身份之间的联系。
既如此,不如就直接告诉他们,这两个身份就是有关系。
但他们不能是同一个人。
且在这两个身份中,定要有高低位,而“楚九辩”必须在高位。
不为别的,就为了系统。
楚九辩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完成系统任务,到时候系统走了,神域便也没了。
可他不能就此断了与信徒们的联系,便是“大祭司”这个身份用不了了,他也要以“楚九辩”的身份继续拥有这些信徒们绝对的忠诚。
只有“楚九辩”的地位比“大祭司”高,一切才能顺理成章。
但他也不能直接把这些摊开了告诉众人,那样很掉逼格。
所以眼下他有意说的含糊不轻,神神叨叨,就是为了给江朔野足够的想象空间。
“若无要事,便去吧。”他道。
江朔野躬身一揖:“属下告退。”
第二天一早,江朔野就给齐执礼写了回信。
大祭司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好似那位九公子不仅是神,还是一位特别厉害的神,且与大祭司关系匪浅。
说不定大祭司来到此界,就是为了能护着下凡渡劫的楚九辩。
江朔野脑补完一些奇怪的桥段,写信的时候便也带出了一些。
而后,他就叫人将信往京城送去。
九月十二日,是楚九辩预测北地大规模暴雨的日子。
天未亮,这场大雨果然如期而至。
小厮从府外匆匆跑进后院,找到了正在烹茶赏雨的御史中丞齐执礼。
“大人,是漠北那边的信儿。”
齐执礼伸手接过。
此前他写信把楚九辩在京中的种种“神迹”告诉了江朔野,之后一直没收到回信。
如今可算是到了。
他打开信纸,快速将前头关心他的话看完,这才看到了重点。
【驰风知表兄为人刚正不阿,但楚太傅确为神明,表兄切莫得罪,务必支持并服侍神明。】
齐执礼先是一头雾水,自己那个古板正直的表弟,何时也变得如此......
他拿出火折子将信纸烧了。
看着火苗逐渐化作灰烬,齐执礼想到表弟信中所言,又无声地笑了下。
说什么服侍楚九辩,这京中上赶着巴结的人多了去了,轮得到他去服侍吗?
他起身走至长亭边,望着雨丝连绵。
天空中白光闪了又闪,雷声阵阵,惊起一只雀鸟扑扇着翅膀,飞过几处宽敞的院落,最终落在一颗大树的枝叶之间。
树下一侍从撑着伞快步走过,长靴踏在水里溅起几处泥污。
一路向内院行去,小厮终于在正院书房外停下,抬手轻敲三下房门,恭敬道:“大人,信鸽到了。”
“进。”
户部尚书苏盛正与谋士范和对坐手谈,待小厮将纸条送到手里,苏盛才把视线从棋盘上移开。
小厮躬身退出屋子,屋内便又只剩了两人。
榻边的窗户开着,正对着后院里新栽下的秋海棠。
连绵的雨声与闷雷声中,苏盛将看完的纸条交于范和,目光朝窗外看去。
“这雨来的倒是巧。”他低声,感叹般地说。
范和烧了信,道:“命数如此,老天爷都帮着王爷呢。”
信纸落在桌上,烧黑的纸页上隐约可见“河西郡”“堤坝”等字样,被范和轻轻一扫,便彻底沦为灰烬。

皇宫,养心殿东侧院。
院内靠着墙是一圈连廊,从院门口一路经过东侧耳房、正殿议事堂、再到西侧耳房,最后回到院门处。
连廊一侧靠着墙,放着一条条长椅,另一侧便是不及腰部的红木栏杆。
栏杆上,摆着一盆盆如雪般盛开的茉莉花。
坐在长椅上向前看,便可从花蕊之间将景致尽收眼底。
大颗大颗的雨珠打在连廊棚顶,又顺着檐角滴落,在廊下聚成一滩小水泊,又朝着地势较低的方向涌去,顺着敞开的排水口流出,最终顺着地下甬道进入御花园内的池塘。
今日是例行休沐的日子,楚九辩和秦枭方才在议事堂内批了一会儿奏折。
见着外头大雨瓢泼,空气清新,两人便顺着连廊慢悠悠走了两圈,衣摆上沾了清浅的茉莉花香。
楚九辩走懒了便停下,探出左手去触碰雨幕。
秦枭立在他身侧,视线落在他手腕内侧,便见着那些交错的伤痕变得浅淡,几乎快要瞧不出了。
指尖被雨水淋湿,楚九辩收回手,旁侧便递过来一方干净的手帕。
他接过手帕,边擦手,边走到长椅上坐下。
秦枭便也跟过来,在距离他两拳左右的位置坐下来,幽沉的眸光望向瓢泼雨幕。
“变浅了。”秦枭说。
楚九辩垂眸扫了眼手腕内侧的疤,道:“神力会慢慢回来,凡人时期留下的疤自然就浅了。”
意思就是这些伤都是他身为“人”时受的,而他之前刚刚下凡,神力没能全部跟下来,所以这些疤痕才会露出来。
如今神力已经在慢慢恢复,这些疤自然就会好了。
祛疤膏他已经用了半个月,如今身上那些较浅一些的疤都已经没了,皮肤也光滑如初。
想来再用上半个月,所有的疤便就真的都没了。
楚九辩不可能真的脱了衣服给秦枭看,那像什么话?
所以他只能给对方看自己手腕上的伤,不过这些伤比较深,疤痕也重,要彻底消失还要半个月时间。
他已经等不及了,因此方才才有意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变化。
想着如果秦枭能发现,他就顺势再吹个牛,如果秦枭不能发现,那他就再找机会展示。
好在秦枭这人眼神好,一下就看到了。
楚九辩云淡风轻地装完逼,就把手帕随手放至膝上。
结果刚放下,秦枭便把那手帕拿了回去。
楚九辩知道秦枭此人没有洁癖,之前都喝了他喝过的茶。
所以这锦帕也是一样,别说是擦过雨水的手帕,便是在泥地里转过一圈,对方都能拿回去洗洗继续用。
不过应该不会再用来擦嘴就是了。
因此楚九辩并没有当回事,甚至都没再多看一眼那张帕子。
秦枭也没看,他只是将那帕子握在掌心,指尖不时轻轻摩挲一下。
东侧院除了他们俩便只有几个洒扫的宫人,不过如今外头下着雨,两位主子也不喜欢别人伺候,宫人们便都在屋里。
因此院中只有楚九辩和秦枭两人。
雨幕成了最好的屏风,将这片连廊隔绝出一片独立的小空间,雨声伴着时不时的闷雷,将嘈杂的声音也隔断在外。
秦枭没有追问什么“神力”,楚九辩也没有继续言语。
他们就这般静坐了许久。
好似从相识最初,他们二人之间就总是有沉默蔓延。
但最初的沉默里含着警惕、防备,后来随着合作关系越发稳固,那股防备便被无言的默契替代,但总归有些微妙的尴尬和窒息感。
到了如今,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时不时的沉默,只觉自在。
楚九辩微微有些出神,直到秦枭将一张纸递到他面前。
“你之前让我找的人已经找齐了。”秦枭道。
楚九辩此前给秦枭写了自己想要找的各种能工巧匠,这才没几日,秦枭居然就已经找齐了。
他接过纸,上面一条条身份介绍写的很清楚。
农学、律法、算学、医学、木匠、铁匠、纺织刺绣......
共二十人。
这些人有两个是秦家族中之人,但更多的还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而这些小人物完美符合楚九辩的要求,那就是家世背景清白,学东西脑子要快,以及最重要的,那就是“听话”。
楚九辩之所以能确认纸上这些人都会听话,是因为这些人都有家人。
而秦枭将对方的家底都查了个一清二楚,还暗中将他们的家人都保护了起来。
当然,这样的保护在某些时候,也会成为牵制这些人的绳索。
楚九辩要将许多高于这个时代的发明和经验,传授给这些人,且这些东西暂时都不能传出去,所以他要这些人对他绝对忠诚。
但人心难测,用些特殊手段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楚九辩细细看完,便将纸收进袖袋,实则放入了空间。
“这些人都是在京城以及附近的郡县找的,若是你需要,我可以让人再往更远的地方去。”秦枭道。
“不必,这些够了。”
楚九辩不是要培养天才,他是要快速培训出一批讲师,再由这些讲师为后续科举上来的学子们授课。
能科举考上来的学子,定是出类拔萃。
但凡接触到楚九辩想让他们接触的知识经验,那他们这些专精于某些方向的学子们,就都会举一反三,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获得更高的成就。
这些学子的成就,便是高于这些讲师也无妨。
因为这些讲师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成为楚九辩的“嘴”,帮他去传播这些知识经验,省的他再一批批学子地教。
而且这样也省了秦枭花费人力物力去找更厉害的人,事半功倍。
“你不问问我找这些人做什么吗?”楚九辩侧头看向秦枭。
从这个角度看去,男人侧脸的轮廓线条好的出奇,尤其是英朗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是楚九辩这样混过娱乐圈的人都要赞一声的程度。
秦枭道:“这是我答应你的事。”
所以无论楚九辩用这些人做什么,秦枭都不在意。
楚九辩一笑,说:“你如今在我这里的信誉度高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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