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非我不可吗by春风遥
春风遥  发于:2025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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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发起怒来,宫人也容易遭殃。
长白眉太监说话一直不动听,每次见面报忧不报喜。
但容倦觉得他人不错,别人升官听旨都给宣读太监打赏,自己一个子都没出过,长白眉太监也没刻意为难过。
于是容倦今天难得掏了腰包,长白眉太监喜滋滋接下。
你一言我一语的客套话中,容倦顺着望过去,刚好看见才收拾完碎裂茶壶出来的宫人。
想到大家都被狗皇帝训了顿,他不禁起了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如果方便,公公给他换个其他的好去处吧。”
钱都花了,顺便走个后门,也算收益最大化。
说完容倦就走了,赶着回去休息。
脸被茶壶砸伤的小太监怔怔望着容倦消失的方向,直至那背影消失在第一道宫门外,才再度变得低眉顺眼。
长白眉公公拿人钱财,心情大好,多说了两句。
“日后做事多用点心,上次宫宴就差点丢了性命,也就是你运气好……”
御前不可能让脸被砸伤的人伺候,要是没有先前那句话,等待这小太监的去处绝对不会好。
容恒燧已经来回踱步一个时辰,郑婉看得心疼:“大夫说你胸口的伤还没好,不宜过多活动。”
容恒燧现在喜大于怒。
自己仕途上最大的绊脚石,居然都不用他用脚踢,自己就先坠落谷底了。
郑婉想的差不多,也有些迫不及待。
前段时间她太心急了,仔细想想一个人哪这么容易转性子,容恒崧那德性,做了官早晚也会犯错。
恰好宫里打听消息的人回来,直奔书房方向而去,容恒燧见状连忙也找借口去了书房。
书房内容承林正在提笔写字,他的书画皆是一绝,字迹苍劲却又不生硬。
碍于血缘父子关系,容承林自然不可能亲自去报官参亲儿子一本,所以只是让几名大臣去了。
“大人。”
容承林放下毛笔,用手帕擦了擦腕处,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郑婉母子那般的高兴,反而渐渐皱起眉头。
通常得到主人允许后,下人才会进一步说下去,但若是比较理想的消息,不至于如此拘谨。
“说。”
“奴才守在宫外,亲眼看到小少爷坐车架离开。”
坐着车架,而非被直接关押走,就已经说明了事情出现了转折。
下人不敢看容承林的神情,头越发低了:“据相熟的公公说,陛下大怒,命,命小少爷回府闭门思过。”
大怒,思过?
这哪里是能联系到一起的词?
再三确定没有听错后,容恒燧按捺不住了,插话问:“这怎么可能?”
具体的下人也给不出答案。
容恒燧忙又问:“那顾先生呢?!”
皇帝下旨意时没避着人,据说压根没提到关于被抢人员的一个字,更别提命令放人。
下人迟疑道:“……在被闭的门内。”
“……”
车接车送,日暮下将军府的牌匾镀上金芒。
府中的人见容倦平安归来,虽然一个个面上不显,暗中都松了口气。
职业习惯让管家被容倦衣服吸引了注意,衣袍下摆皱得不像样,前面却依旧很崭。
进宫免不了下跪认罪,这衣袍怎么反方向的皱了?
没来得及思考太久,谢晏昼命管家去通知准备今日的晚膳。
容倦:“你还没吃?”
现在早就过了饭点。
提问没有得到解答,晚膳上的很快,明显厨房做完了大部分准备工作。
谢晏昼坐在圆桌对面,这个时候太阳的角度刚好偏移照在饭桌方向,他腰间坠玉和平安符外侧锦囊的红细线像是捆绑在了一起。
容倦很少自作多情,但日常谢晏昼的三餐时间十分标准,不禁疑惑暗忖:该不会是在等我?
咕咕声让他回神。
鸟架上,一点点和strong哥正在聚众叨食,容倦纳闷:“它们也没吃?”
谢晏昼平静吃饭:“它们刚不饿。”
麻雀还在闷头干饭,那只金刚鹦鹉却张开了翅膀,一副要过来啄谢晏昼的样子。
容倦惊奇挑了挑眉,这鸟感觉要成精了。
京城内现在很多人都在惊奇。
朝廷大员们早就听说了发生何事,关于容倦的责罚内容却是刚刚才传到各府耳中。
陛下疯了吗?入府抢个人才在家里关三天!
而且对于一个天天请病假将军府里蹲的人,算什么惩罚?
在听闻弹劾的臣子守在殿外要再次面圣,却被皇帝以清官难断家务事为由打发走了,更是一头雾水。
有人甚至大逆不道想着:这容恒崧该不会是陛下的私生子?
不然为什么对他如此优待。
另一边,督办司本来准备好做移交工作,官员的案子最后都要由他们负责,牢房腾出来了,结果住户不来。
步三跟在大督办身边,听完这个骇人的消息,比起震惊,更多是想到之前容恒崧那些闯祸后的结果。
步三认真问:“那陛下给他升官了吗?”
正在给大督办汇报的官员:“……”
大督办视线缓缓挪动到步三的脸上。
步三闭嘴了。
作者有话说:
当天,步三想了一晚上,没想通皇帝为什么没有给容倦升官。

被困的那扇门内, 看似思过的是容倦,实际真正被困在一方空间里的只有顾问。
最终处理结果令朝廷上下一片哗然。
谁也猜不透皇帝的用意,只有一些老臣隐约琢磨出些东西, 陛下不重惩容恒崧, 等于间接重惩右相。
父承子过了?
然后新的问题出现了:闭门思过,闭谁的门?
发现容倦继续闭在将军府后,一时间,将军府也跟着成为备受瞩目的重心。
府邸内,管家放下新送来的糕点。
“那位姓顾的先生,多次提到要拿回丢失的书册。”
顾问被绑来时,随身携带的书册掉落在相府。似乎比起自己的处境,他反而更担心书。
容倦摆摆手, “让他等着吧。”
等自己下次发现缺什么,回相府运输时, 可以顺便帮忙捎过来。
管家颔首,特意给容倦倒了杯茶再走。
人和人之间是相互的。比如昨日容倦便暗示过, 让他可以帮顾问带话,记得收费就好。
管家借此小赚一笔。
有茶有点心,容倦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话本,本次法定节假日三天, 没能连上休沐。偶尔躺累了, 他便起身逗一下金刚鹦鹉, 欣赏它壮硕的双开门胸肌,日子赛过小神仙。
饱暖思淫欲, 容倦观鸟想到了鸟主人。
“谢晏昼身材会不会也这么好?”
他还记得上次在马场,被对方手指烫到的那种感觉。容倦下意识蹭了下自己的指腹,很冰。
……感觉人要凉透了。
系统却跳了出来。
【别说, 补药还真有些用,你体温稍微正常了点。】
容倦敷衍扯了下嘴角,谁会在意这个?
他要的是八块腹肌还有开门,双开门!
下午,顾问那边又开始索书,容倦想了想,让人买来些地摊文学,准备拿来搪塞对方。
送过去前,容倦自己先好奇随手一翻,尺度文学?
“古代这么开放的吗?”容倦可以用连环画的速度看一本书,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我%#¥%……”他鸟语花香。
尺度文学里搞纯爱,最后上演虐恋情深的释然文学?古代人脑子没问题吧。
系统好不到哪里去,赋闲在脑,先前正阅读系统界热销的文学作品,攒着的更新放到一天看,也是吃到病毒了。
一人一统果断想让对方也尝尝。
容倦使劲晃脑袋,坚决不听。
企图讲小说内容的系统魔法对轰,还在哇哇叫。
本来双方已经很不爽了,偏偏这个时候,囚禁顾问的院落中传来音律独特的箫声。
箫声瑟瑟,听着就让人不舒服。
正不愉的一人一统不知想到什么,片刻后,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系统都快把自己笑成巫婆音了。
【小容,他不是想看书,我们是不是可以……】
“当然。”
本来想先杀杀顾问的锐气,多晾他一段时日,不过现在容倦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发泄渠道。
终于找到能喂的人了。
大督办正和谢晏昼在亭内小坐,听到怪异的声音抬头望去,目睹容倦在摇椅上一个人笑得花枝乱颤。
他微微摇头,捻着黑子左下落子,切断对面的布局。
笑声之上,大督办也听到了箫声,询问起顾问最近在做什么。
棋盘厮杀激烈,谢晏昼不紧不慢在包围中寻找活路:“吹箫抚琴,不然便是讨要书籍。”
将军府控制住大门不让出入,本质看管的不紧。若是有心,其实可以通过其他方式传递消息,甚至求救信号。
顾问却一反常态安静下来,既不求救,也不做多余之事。
“陛下摆明了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强行反其道而行之,那就是活腻歪了。”大督办转而淡淡道:“顾问只是容承林的一个门生,不过他在一些事上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他看着谢晏昼:“此人是个祸害,要么除掉,要么为我们所用。”
“府里有陛下安插的眼线,不好用强。”谢晏昼显然也是同一想法:“得另寻办法。”
顾问跟在容承林身边那么久,知道的一定不少,用好了就是一把利刃。
这个道理他们知道,别人也知道,皇帝本就疑心病重,动作一大不好收场。
“无妨。”大督办道:“容承林更急。”
一局结束,大督办起身准备离开。
当瞥见远处终于不笑了,开始花样抛着话本玩的容倦,他随口道:“御史进宫时,我这贵子正在喊冤。”
谢晏昼似乎想象到了当时的场景,嘴角勾起抹弧度。
大督办:“容恒崧称抓人是为了帮他在礼部干活。你说,顾问会帮他做事吗?”
谢晏昼沉默了一下,然后双方都失笑摇头,没有把这戏言再放在心上。
隔日,谢晏昼从校场回来,两名亲卫安静跟在后面,全程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他们甚至不敢回忆刚刚在校场考核时将军的脸色。
就在亲卫竭力当鹌鹑降低存在感时,府里正有仆从慌忙往西边的厢房跑去。
谢晏昼叫住对方:“跑什么?”
仆从连忙停下,如实讲述了不久前容倦给了他一本书,让去送给顾问的事情。
而他之所以这么匆忙,是为抓紧时间重新誊写了一遍。
当初容倦刚进府,无数双眼睛便关注着他,凡是有可疑的行为,都会被记录汇报。
经仆从一提,谢晏昼才想起还有这回事,道:“日后不用再盯着他那边。”
“那书……”仆从提起书时的表情格外古怪。
谢晏昼没多想,按照最正常的逻辑思考。
容恒崧既然扬言要让顾问帮忙干事,试图投其所好也正常。
“给我留一本。”
他也挺喜欢看书,对方专门搜罗送去给顾问的应该不差。
人在干坏事的时候,总是不嫌累。
容倦昨天看的书,是以书生为主角的封建释然文学,对顾问造成不了什么心理伤害,系统读的小说里,则以各色系统为主角,光是外貌描写已经像恐怖小说了。
但这都不要紧。
系统库里囊括万本名著和网文小说,容倦负责准备纸张,口口暂时离体,以七十迈的速度开始拓印,期间容倦一直给它扇扇子降温。
“加油啊。”
【正在加。】
机械生命体奋笔疾书,从日出到晌午,差点冒烟。
一想到有人也会踩坑,如鲠在喉,他们就觉得痛快。
西厢,仆从传递完拓本后,一言不发走了。
顾问手指拂过,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燥热,书籍纸页都在发烫。
末了,狭长眉眼间闪过三分讥笑。
一条细长的碧绿小蛇从腰带中钻出,略细瘦的手指蹭过蛇头。
“饿了么?”
不通拳脚之人,自有些别的防身手段。真到必要时,可以借蛇咬伤容恒崧,以解药换自由。
现在冒这个险还太早了。
顾问摇了摇头:“父子俩在礼贤下士上的手段倒是一致的。”
昔日相府曾为他搜罗到不少古籍,作为效力条件之一。横竖被困无事,顾问翻开书页,内容叙述方式浮夸,初读起来非常不顺。
他回头看了眼作者的名字,更是从来没听说过。
大梁强盛时,曾有异国人远渡重洋而来,无论名字和长相都很古怪。高祖还曾想建造大船下洋远航,后来不了了之。
眼下这明显是一本异邦小说。
顾问潦草看了两页便彻底没了兴趣,正要合上,目中忽有了些光亮。
书有云:
【他脸色黝黑,手腕的皮肤黑白分明,说明他刚从热带回来……他左臂受过伤,一个军医在热带地方历尽艰苦,而且手臂受过伤……”】
热带,国名都属于陌生词汇,真正吸引顾问的是这种判断手法。
“观察法?”
一个人,竟然仅仅从袖口,膝盖,和鞋子的摩损,就迅速判断出另一个人的经历。
这种对人的观察,排除,筛选假设等等,和谋士做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越往后看,顾问神情逐渐变得专注。
年少求学时,出于好奇他曾看过一些话本,主人公的性格千篇一律,堪称浪费时间,后来他就再也没看过。
而这位主人公,冷静皮囊下,自负接近狂妄的性格,直接打动了顾问三分。
不知哪里来的鸟雀跳上餐盘来叨食,碧绿小蛇被吓回腰带间。
顾问头也不抬。
一动不动枯坐小半个时辰,终于看完第一个故事,顾问迫不及待地继续去翻阅第二个故事。
“不知道顾问看到了第几个故事。”
【小容,我只拓了原版。】
一堆涉及到英文字母的地方,系统懒得作替换,相信这个时代的人普遍读不下去。
容倦吃着葡萄不吐葡萄皮:“无碍,顾问不是一般人。”
喜欢在幕后谋划人的共性,十分讲究人性和对细节的观察,这本书对顾问存在先天吸引力。
看不懂的地方顾问大可以囫囵吞枣,不妨碍捕捉真正的精华。
系统共收录十来个经典小故事,预计今晚就能看到最后。
想到这里,容倦和系统再度笑起来。
最后一个故事是《最后一案》。
——就是那个福尔摩斯被写死了的结局。
柯南道尔凭借一己之力,成功开创读者寄刀片的先河。
传言福尔摩斯死亡结局放出后,从读者到出版社,自亲生母亲到英国王室,都对这个结局表现出强烈的不满。体会到最早的‘饭圈暴力’后,柯南道尔实在顶不住压力,硬生生又续写了空屋复活。
“不知道古人看全死亡版本的结局会有什么反应?”
【小容,小容!我还有一计。】
【给他看《三国演义》,顾问不是在偷偷做你哥的门客?让他看最牛逼的谋士——诸葛亮,肯定很有代入感!就给他看到诸葛亮病死。】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绝对比福尔摩斯还投入。
容倦:“妙。”
拍掌赞叹时,他忽而有些走神。
谢晏昼日常行军打仗很辛苦,要不要拓一本兵法给对方?
不过很快又歇了这个想法,系统每到一个世界都会拓印些古籍留档,这个时代不乏相当厉害的兵书,作战时真正能用到的手段其实不多。
谢晏昼应该早过了纸上谈兵的时候,形成自身作战风格。
思过日,除了头天被话本伤到,容倦之后一直保持着好心情。
“你说我这三日,是从出宫下午算,还是第二天凑整?”
系统:【第二天吧。】
“我也觉得是这样。”
得到想要的答案,双方又开始没心没肺度日。
容倦不清楚顾问那里是个什么情况,反正今天上午是没有听到对方抚琴吹箫了。
嗯,不拉二胡都算是好的。
容倦躺在摇椅上乐呵:“爽。”
自己的假期快要休完了,而俘虏却能天天奏乐休憩养生,凭什么?
容倦又让人送去系统拓好的第二本。
将军府的仆从才是最无辜的。
昨天誊写时已经很遭罪了,每一个字都深入脑海,最后故事里的人还莫名其妙死了。
他祈祷今天的文章正常一点,至少对负责誊写的自己友好一点。
翌日容倦又让仆从送去两本,续写八十回的《红楼》全本,以及曾给自己留下童年阴影的《神雕侠侣》。
主打一个所有自己受过的苦,别人也要吃。
是夜,滂沱大雨。
三更时窗户半开,风吹来雨天独特的气息,容倦裹着薄被在床上美滋滋睡着。
轰隆隆!
暴雨闪电中,别院内,突然出现一道消瘦的身影。
三天,看完福尔摩斯死看完诸葛亮死,挑灯连夜再读红楼狗尾续貂,最后看到尹志平趁人之危,杨过被砍断胳膊……
顾问日日手不释卷,哪怕是个神仙也不可能淡定了。
只见他顶着发黑的眼窝,阴着脸沉声道:“容恒崧,你给我滚出来!”
作者有话说:
野史:帝对臣子,掏心掏肺。
注:书有云内容改编摘自福尔摩斯探案集。

夜晚的将军府, 被一声低沉的怒骂打破寂静。
府里的人连夜爬起床,被安插在将军府的探子更是第一时间靠近声源地,负责保护将军府的亲卫抵达速度相当快, 一度险些亮出兵器。
谢晏昼反而是最后出现的。
金刚鹦鹉站在挡雨的屋檐下, 胸肌鼓起,黑豆眼注视着他,像是在鄙夷这份姗姗来迟。
所有围观者中,strong哥最快飞来。
谢晏昼:“……”
这只鸟好像有点过分聪明了,不知道是不是和当初的补药相关。
刺客不会大吼大叫,陶文陶勇值守在外,更不会出纰漏。当谢晏昼放下手头事务来到院子里的时候,除了鸟, 围绕在此的仆从护卫等,纷纷自觉让开一条路。
视野瞬间开阔了。
谢晏昼目光微微一动。
前方站着的两个人, 一个浑身散发着阴郁气息,一个自带起床气, 正隔着一道拱门遥遥相隔。
雨越下越大,月光被笼罩,阴影下还以为府里飘进来两只厉鬼。
管事提着灯,第一时间向谢晏昼汇报:“不是鬼。”
“……”
管事自认这个汇报很有必要。
前方容倦伞面倾斜, 连伞柄都是红色, 这红色被雨水折射到眼底, 让他比话本中的艳鬼还要栩栩如生。
顾问则更像是书生鬼,怨念十足, 正要向这艳鬼索命。
谢晏昼视线一扫,最后定格在容倦面上。
他忽然有些好奇,对方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将顾问气成这样。
根据督办司的资料, 顾问家世不好,初至京都时没少遭受到排挤暗害,但对谁都是一副亲善的面孔。哪怕近日被当货物强抢过来,当天也就冷静下来了。
此刻顾问面不带笑,神情渗着阴雨天的湿冷,终于开口道:“话本里的故事……”
容倦听着他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幽幽反问:“故事不好吗?”
好不好你心里没数吗?
仆从们包括管事,全都默默朝顾问投来理解的目光。
仆从誊写速度有限。管家等不得不加入帮忙,皇宫和政敌派来的探子们就更是积极,他们中大部分看不进去什么侦探破案,但之后和武学相关的神雕和武将云集的三国,看得津津有味。
一开始这些人是为了任务,后来变成了被故事情节吸引,争抢着抄录。
然后就被猝不及防伤到了!
书中人物受伤,病逝,战斗死亡等等,不但看得心里发堵,还要被迫逐字逐句写一遍。
交出去的东西容不得任何马虎,有时候气性上头,不小心写错了一个字,那就要重头开始。
负责誊写杨过被砍胳膊片段的管事,重写了三遍,气得心口疼,但看到郭靖家族死守襄阳,管事又敬佩这种气节,最后硬生生一宿没睡好。
如今顾问一提,那些糟心的片段顿时不受控制浮现在脑海。
对于顾问的怨念,他们可太理解了!
感同身受!!
正在所有人和顾问发出情感的共鸣时,一道平淡的声音回答了容倦的问话:“挺好的。”
是谢晏昼。
他的口吻和日常一样,纯粹在做最基本的陈述。
整个院子里突然变得安静了,滴滴答答的雨声似乎都消失了。
顾问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脖子一点点僵硬地扭过来,确定没有在谢晏昼面上看到任何勉强。
连容倦的睡意都消散了些。
他并不意外谢晏昼知晓话本内容,仆从誊写时,压根没有做太多掩饰,有时候手上还沾着墨水。
他意外的是谢晏昼居然能心平气和看完这些小说,并真情实感觉得没问题。
实际上谢晏昼日常很忙,也就只看了两个故事。
人在屋檐下,刚刚又听完谢晏昼的变态回答,顾问沉默许久,终于冷静下来。
片刻后,他目光沉沉,重新看向容倦道:“我们谈谈。”
容倦才懒得和他谈,他要睡觉!现在没一把伞呼啦上去,不过是因为顾问气急败坏的样子,符合他一开始送小说的目的。
“明天晌午和他谈。”旁边忽然传来谢晏昼的声音,“礼部那边,我让孔大人多给你留两天假。”
容倦目光顿时变得堪称和蔼了,现在太医院的病假条越来越难开。
瞧瞧,这才是让人办事的态度!
点头的同时,他不忘留给顾问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顾问不明白,为什么谢晏昼说是晌午谈。
十三个小时后,顾问知道了,彼时容倦才刚刚起床。
洗漱后,容倦并未第一时间谈正事,照旧不慌不忙地吃饭。说起来他已经有几天没和谢晏昼一起用膳了,后者这段时间似乎很忙。
具体忙什么不得而知,希望是在忙着害右相吧。
“我尽力了。”他忽然摇了摇头。
昨晚容倦仔细想了想,猜到谢晏昼可能没看完所有故事。他今午本想去提醒对方别去看书的结尾,不巧那时谢晏昼正在议事。
容倦离开时隐约听到了禁军统领什么。
他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吃完饭转而施施然去找顾问。
和日日浸泡在公事军务上的谢晏昼比,顾问这里闲的天理不容。
容倦过来的时候,对方还在重温侦探小说,明明看得不痛快,却还要反复观阅,不知道是在脱敏还是自虐。
听到虚浮的脚步声,顾问移开目光,但没有放下书。
容倦在石桌对面坐下。
茶水散发清香,环绕在院落的小渠为夏日增添了几抹凉意,在被像干菜一样晾了几天后,顾问这一次没有摆谱,微笑有礼地谈论正事。
他先为马场一事向容倦赔罪。
“惊马一事,在下确实不知情,只是事后推波助澜一二。”
容倦随意颔首。
父杀子并不光彩,顾问心眼又多,如此秘事事前便宜爹告知他的可能性的确很小。
道歉只是场面话,容倦细白瘦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暗示说重点。
顾问识趣道:“有关在下的去留问题,大人可愿与我打个赌?”
注意观察着对面的微表情,顾问睁着天生亲善的眸子说:“若大人赢了,在下愿意改换门庭,反之,大人需放我回去。”
容倦闻言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留下顾问压根没准备自己用,督办司迟早会设法令对方低头,他日作为捅向便宜爹的利刃。
毕竟自己人最是知道怎么捅刀子,学生背刺老师一定很有趣。
养一条毒蛇在身边,日常还得防备着。
但他没有立刻说什么,顾问既然敢开这个口,应该是自信可以打消自己的顾虑。
短暂的安静后,对面进一步说道:
“身为门客,日常难免得罪人,所以我一直将母亲和妹妹藏在安全的地方。”
茶水被吹皱,容倦饮茶的动作一顿,而顾问依旧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
他就这么语气平静地送出了自己的七寸:“他日若为大人效力,我愿将他们全部接过来。”
容倦似笑非笑看过去,并未就此事作评价:“想赌什么?”
他顿了一下,眼底却没有笑意:“和运动有关的话,砍了你哦。”
顾问正色道:“我一师兄,有经天纬地之才,昔日也是他将我引荐到丞相门下。大人若能说服此人为门客,此局就算大人赢。”
似乎也知道这是一个无理且难于登天的要求,顾问转而提到他这师兄一诺千金,强调能得此人帮助,日后遇事压根不用多费心神。
免费的脑机?
顾问看人还是挺准的,成日想方设法逃班的容倦果然有了意动。
“既一诺千金,又怎会叛主?”
顾问回:“师兄只是择一栖身处罢了,并未真正入世,不然也不会引荐我去。”
他忽又道:“当然,大人成功之前,需每三日为我提供一个话本。”
绕了一圈,绕回了书上,原来这才是目的。
容倦挑了挑眉,轻呵一声,这顾问还真不是一般的爱读书。
这是清楚自己昨夜见证了他的破防,不会再过来送话本。
他询问这个极度利己主义的人:“为何不要求一日一送?”
“我怕被气死。”
“……”
短暂交流过后,容倦离开顾问被囚禁的院落。
空口白话不可信,还需要一一去求证。
谢晏昼今日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会儿书房也没人了,不知去了哪里。
倒是管事看到正在寻人的容倦,主动上前道:“将军走前吩咐过,您有事直接和我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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