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来帮一把!!”
周子末在那里大喊,这个东西的力气非常非常的大,它一直在不停挣扎,踹得地面和棺材都砰砰乱响,似乎还踢到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闷哼了一下,应该是个人类。
我踉跄着跑上去,根本不知道要帮些什么东西。周子末他们整个人都压在那个东西上面试图控制住它,乌漆嘛黑的我都不知道按哪里。他们两个人配合倒十分默契,我手忙脚乱又什么都没干,直接被挤到了一边去,我更加确定棺材里跳出来的那个人是老陈了。
这场混乱持续了也就一分多钟,我被推到一边后的几秒内,我就听见了一声特别特别干脆利落的骨头喀啦声,随后,那个东西没有再动了。
“妈的,装神弄鬼。”
周子末说着,重新打开了那个棍子一样的灯。
我看清楚了,我前面站着的那个确实是老陈,他对我点了点头。下面躺着的东西我即便看清楚了也完全不能理解,像是什么邪典电影里走出来的怪物。
那是一具瘦高的尸体,身体上挂着一些褴褛布料。大致看上去像个人,但没有任何人可以把眼神真正地从它最大的特征上移开。
这个人,长了一个非常明显的,确切无比的,羊的脑袋。
这个脑袋完全不是什么牵强附会,它看起来就完全是一个瘦高的人,头的地方换成了一个羊头。它的嘴明显向外凸出,头骨扁而长,头的两侧有骨质的弯角,整个脑袋覆盖着的全是黑色的、短粗的毛发。
刚才老陈他们把这个东西的脖子拧断了,它软趴趴地瘫倒在地上,露出来的脖子比正常人长一倍,羊的脑袋沉沉地向后坠着,嘴巴半张,露出一条人的舌头来。
“这是公主的祭司,”老陈说,“不知道在这里繁衍了几代了。”
我没听明白,周子末却表现得毫无意外。“我们把那个石像拆开了,”他说,“里面确实有东西孵出来。”
老陈嗯了一声,半蹲下去去拔开那个羊头人的眼皮看。我这才发现在光线下它的毛色非常怪异,不像是什么绒毛羊毛的反光,反而更像是头发。
不对,那个粗细,好像就是头发。
这个黑山羊头之所以看起来像动物,因为它满脸不分前后,长得都是头发。
这个想法让我觉得更恶心了,离尸体远了一步。“那这是什么东西?”我问,“这是人吗…还是什么怪物…?”
“是选育出来的,无限贴近曾经出现在此地的,某种远古生物最真实相貌的东西。”
老陈说。
“他们把这个当作神的使者,当作祭司,让它们生活在我们之间…”
“他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切草原上灾祸的开端。”
在那具尸体面前,老陈给我简单地讲了一下他的推测。
羊石雕出现之后老陈就觉得这里面应该有问题,在他凝视石雕的眼睛的时候,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产生了一种这个石雕是活着的强烈预感。
人有的时候也会产生这样类似于觉得总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的感觉,细看却发现是一些完全无关的东西,只是在某个角度看上去像人脸或者是眼睛。这说明人类对于可能有生命的东西是非常敏感的,潜意识里就认为这些像人的事物会带来一定的威胁。
老陈在注视那个石雕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它里面似乎有生命,但当时老陈的猜测是有什么被塞在里面做成了这个石雕,谁能想到是石雕里面能孵出东西来。
之后他跟周子末说要去周围看看,找找线索。如果雕像有任何变化,或者是有任何东西来找我们的话,可以通过他在树上做的标记去先跟他会合。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在我埋头不分方向的乱跑的时候,周子末其实在后面一直关注着老陈留下来的标记。应该也是他引导我跑向这的。他在我后面,我隐约记得他喊的时候好像往前指了一下,我潜意识就顺着那个方向跑过去了。
但我踩到空的地方掉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问题,无论是不是,这个点我会记住的。
接下来老陈在林子里面逛了几圈,发现了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
“我是从另外一边进来的,”老陈说,“那边有楼梯。”
老陈在经过树林里某个毫不起眼的位置时,踩到了另外一个真正入口的铁门。
这个门做的是内陷款式,距离地平面应该有差不多30厘米,平时应该在关上门之后还需要用土来填埋遮掩。但在老陈发现的时候,它就这样大剌剌地暴露在外,只要稍微仔细看一眼,就可以望见枯叶的缝隙中露出的斑驳锈迹。
铁门上的锁被破坏了,老陈拽开门,丢了几个石子,凭借声音可以听出下面还挺大的,也有风互相流通,应该不是封闭空间。
并且,最重要的,让他决定下去的
“地上有门开过的痕迹,很新,”老陈说,“应该近期是有人出入过。”
我理解他的意思,有实体的东西在这片林子里属实不多,也不大可能是牛啊马啊去开的这扇门。最大的可能性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可能是是他们之前来这里的那些队伍,下去查看还是有必要的。
但也有可能不是,不是的话会是什么?这个问题就难说了。
在这里,我不得不再感叹一下他们艺高人胆大。这种黑洞洞的地下入口,有人拿枪顶着我的脑门逼我进去的话,我会让他直接枪毙我,至少我上天堂登记时知道自己死于什么。
老陈下来之后扫了一眼,就印证了他的猜想:这边应该是日本人存放另外的调查物件的地方。
之前说过,在这片草原之下有日本人挖的许多工事,有大有小,有些四通八达,可以驻扎部队,而有些只有一个房间那么大,是为了保存一些特殊的东西而挖的。既可以用来保存调查物件,避免被人一锅端,感觉也是为了把人和这些东西相隔开,保护参与者的生命。
我之前看到的那些监控电视就非常的邪性,感觉随时都会闹鬼。但凡脑子清楚一点的人应该都不会让研究者和这些东西长时间处在同一空间内。
老陈下来了以后也点了灯去照四周,这个空间比我见到的那个地下的完成度要更高,也更大,像隧道一样向非常深的地方延伸开去。四周都是水泥砌的墙,没有字,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
这个房间最显眼的就是地面上大小不一的水泥台,上面嵌的全部都是棺材。
这里的棺材年份不一,保存情况不同,大部分棺材的木头都有糟烂的情况,估计年代久远。形制也非常普通,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几乎就是一个前宽后窄的木头箱子,没有任何装饰,和我们印象中的那种棺材不太一样。
就这样的一批棺材,全部都死死地嵌入到了地面上,用水泥加固,在棺材外制造一个约莫三十厘米高的平台,就好像电影里防止僵尸跳出来的门槛,很莫名其妙。
老陈在里面转了转,棺材有几个是打开着的,里面非常黑,他把灯伸进去照了一圈。
空棺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疑似骨头或者是什么瓷制品之类的东西,他没有戴手套,就没有去碰。
整个地下都太安静了,水泥碉堡隔绝了所有的声音,老陈也尽量放轻了脚步,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反而让人不太舒服。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他身后一点非常细微的响声。
他立马停下了手里的所有动作,关上了灯。
这是他们应急状态下的一种习惯,后来老陈告诉我说光并不能阻止那些东西伤害你,但如果对方是能看见光线的怪物,熄灭手电筒至少能让黑暗保护你。
黑暗向来是人类所恐惧的,但在这个诡异的地方,真正带来危险的不是黑暗,而是黑暗中的东西。如果人类能克服并利用这样的恐惧,或许黑暗反而会成为保护。
那么如果我能克服恐惧,恐惧是否也能被我所控制?只警告我危险所在,而不影响我的大脑与肢体,或许我也能像他们一样活动、思考。
这样看来,老陈他们应当是已经克服了恐惧的。我想要做到这一点的话,估计还要花费很长时间。
话说回来,当时老陈把手电熄灭了,背靠着棺材蹲了下来,并且缓慢地移动到了距离声音更远些的地方。
他只能隐约判断声音来自于这条“隧道”的最深处,但在他熄灭灯之后这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也听不见任何的响动。
难道是刚才他踩到了什么东西,听错了?
老陈这个人非常谨慎,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怀疑可能都会变成致死条件,所以他就这么贴着棺材蹲着,一直没动。
大约五分钟左右,他又听到了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刮擦金属的声音,极其短促,音源就在他头顶正上方。
老陈心说不好,连呼吸都屏住了,更是紧紧贴着棺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大约三十秒之后,有一阵特别轻微的风从他的脸颊吹过,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脸前溜了过去。
老陈还是没有动,他调节着呼吸,与黑暗中的那个东西比拼着耐性。
就这样硬生生地等了五六分钟,在老陈进来的铁门那里突然动了,一个东西极快地闪了一下,门发出吱呀一声,马上又关上了。
至此老陈才确定刚才这里确实有活物。这个活物肯定也有一定的智力,但视力应该不是特别好,否则关灯之后他照样会被袭击。
“然后我又等了一会,”老陈说,“以防万一。”
为了安全起见,他又在原地等了十分钟左右。这十分钟里整个空间连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到。
死寂,一片死寂,你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发出任何声音也不做任何事只是毫无意义地等待非常难熬。我知道那种感觉,每次我在试图躲避什么的时候都能感受到时间被无限拉长,我现在都可以想象老陈当时等着不动的心情。
十分钟,他没有移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贴在那里,像一个耐心的猎手一样,沉默又机警地蛰伏着。
终于,没有任何预兆的,入口处那扇门发出了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幽幽响起。
一个身影闪了出去,飞快的地消失了。门在它身后缓缓地关上,地堡重归沉寂。
“我来之前注意到了门移动的痕迹和门轴的夹角,第一次它推门的时候,明显没有推到留下的最大痕迹的地方。”
老陈说。
“所以它第一次根本没走,只是在试探我而已。”
我吓了一跳,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个畸形人。如此的智力,看来大脑变形并没有影响他的聪慧程度。
那个东西离开之后老陈掏了口袋里捡来探路的小石子丢向各个角落。没有什么其余的响动,那个东西应该确实是离开了。
等到他再次点亮手中的灯,照向四周的时候。他发现四周的水泥壁上有许多的抓痕,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用爪子扣着墙面,在沿着墙行走。
他顺着抓痕一路向上看,向上——直到看到洞顶。
老陈直接把灯给我们打开,照向洞顶。
洞顶墙壁上固定着钢条,上面安装者电灯。电灯早就不见了,不知道是装了还是没装,只能看见上面有非常清晰的爪痕。
“我当时就在这里。”
老陈指了指那个抓痕的正下方。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在老陈躲避在这的十几分钟内,这个怪物就是这样凭借着它尖锐的脚爪在墙顶爬行,搜寻下方的闯入者。
它视力不好,但智商绝对在线——它应该已经发现了老陈在这里。在他头顶上方的钢管上痕迹最多,也最重。
老陈所感受到的那阵风,应该就是这只高大的怪物,弓着身躯在他头顶徘徊停留时所遗留下的纪念。
老陈讲得波澜不惊,我听得已经冷汗津津。把我放在那个环境下我必死无疑,这里的所有生物的狡诈都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我也并没有像他一样如此细致的观察力。活到现在真可以说是全凭侥幸。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我们有关了,老陈查看了两三个棺材,几个棺材里都是空的,他还未细查,就听见上方传来声响,怕是那个东西回来了,就赶紧随便钻进了一个棺材里。
“那我们听见的那个数数声呢,”我说,“是你放的吗?”
老陈摇了摇头,“不是,”他打开手电,照向那具尸体,“应该是它发出来的。”
我也看向那具尸体,周子末已经把它翻了过来,我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它的那张扭曲的脸,心里又泛上一阵恶心。
周子末似乎完全不受它的相貌影响,他伸出手去,直接用手往怪物的喉咙里掏。老陈在给他打着手电筒,他的力气非常大,我都能在这里听见他把怪物的下颚关节掰出卡卡的响声。
“这就是祭司,”我不自觉离他们稍微远了一步,“也不是很强。”
“死了当然不强,”周子末一边干活一边说,“活着的时候他会和山有非常强大的链接,普通人是很难抵御的。”
我问强大的链接是什么,“是一种能力,”老陈说,“一种把所有异常变为正常的能力。”
随后他给我举了个例子。
一般而言,我们人类群体对于某些和我们长得不一样,又类似人的东西是非常敏感的,很多游戏里的怪物设计都是在像人的基础上加入某些非人的部分。
这种东西只需要出现,就会给人类带来极大的恐惧,从古至今都是这样。
但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祭司,他曾经是以正常人的身份,生活在正常人当中的。
你可以想象,如果你身边有一个长着羊头的人,它不会说话,身形比正常人要高出一大截,并且总会发出奇怪的声音,你肯定不会认为它是一个人。
但是当时的部落先民认为它是原始种族的后裔,它不仅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有特殊能力的人。
老陈说他们有进行过一些调查,和此处的神秘事件相关联比较紧的几个部落,所提到的“萨满”或者是“祭司”都有一个类似的特征,就是长着动物的头颅。他们所绘制的一些作品中也展现了这样的形象。
开始大家都认为这是夸张神化的手段,直到他们某次见到一个蒙古族女性在进入树林之后莫名怀孕,生下了一个所谓“先民的孩子”,这个孩子长着一个酷似羊的脑袋,满脸黑毛,在出生后几分钟就死去了。
这其实也能用现代医学解释,就是这是某种非常独特的、随着基因遗传的颅脑畸形,伴随着一定的返祖现象。有可能是近亲繁殖或遭受辐射等等原因造成的,头颅长得像羊只不过是一个巧合。
而这种异常,很有可能是我们所见到的那种石像带来的。如果一定要从科学的角度解释,我认为造成异常的很可能是某种未知的放射性元素,石像里面生长的或许是某种寄生动物,反正所有的一切都是这种地外来的东西所带来的影响,只是原始民众对于他们没有确切的了解,所以将其看作“先民”,将受影响的这些畸形儿看作“祭司”。
当时他们进行调查的时候已经是零几年,大家都有了一些基础的生理卫生常识。但当地老人见到这个情型非但不觉得可惜,反而表现得相当激动,说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诞生过先民的血脉了。虽然这个婴儿死去,但这反而代表着“它们”回来了,草原的天,先民的孩子,它终于回来了。
如此诡异的婴儿,竟然激发不起他们的任何恐惧。可想而知,如果他活下来了,在这里长大了,他就会成为一个新的祭司,一个长着羊头活在普通人当中,却并不让大家觉得奇怪的生物。
恐惧是人类的最后一道防线,而“祭司”的出现,让向来警惕的人,变做了和动物一样,不畏惧异常,不恐惧死亡的牲畜。
他们供奉的东西,在把人变成牲畜。
我一下子明白了,正因如此,草原的人民才能和“长生天”紧密相连,才能和“公主”与那座山紧密相连。这片草场仍然残留着原始信仰的踪迹,人类仍然能被它们所浸染,那种无知无觉、无影无踪的神秘力量,仍旧统治着此等广大的土地。
这个想法让我心惊,我也不禁怀疑,到底是我们的相信才能让他们存在,还是这种相信保护的其实是我们自己?如果不把它与先民或是一切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连接起来,这样的异常是否就会直接把人逼疯?
我还在思索,周子末那边已经几乎将整个手掌伸入了尸体的喉咙里。他摸索了半天,另外一只手配合着在外面按,最终从里面硬抠出来了什么东西,整个手背都是粘液。
他随意把黏液蹭在尸体的脸上,“应该是这个,”他说,“都快摸到他肺里才掏出来的。”
我凑过去,老陈的灯光也打到了,我看见他手里的是一块粘糊糊还沾着血的骨头。骨头的形状特别奇怪,有些软,但是确实是独立完整的一块,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抠出来。
老陈点点头,“那确实是这样了。”他说。
“这是什么,”我问,“这怎么回事,告诉我。”
周子末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讲话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拘谨了。就刚才的这句命令似的话,换在几天前,我都估计都不能说出口。
可能是改了称呼,让我觉得跟他们更熟悉了,但这个时候道歉又显得很奇怪,我不想和他对视,稍微把眼神转开了一点。
“你不是学兽医的吗,”他反而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骨头举起来给我看,“你能认得出这是哪个部位的吗?”
我是学兽医,又不是百科全书,有的时候医生看病还要百度呢,我怎么可能从一块不知道从什么怪物身上抠下来的骨头看出来这是来自哪里的?
虽然这样想,但我还是仔细看了看,总不能不战而败。那块骨头的形状也说不上像什么,边缘完整清晰,隐隐的透着手电筒的光,可以看出软骨骨质非常薄,中间有个半圆形像弯月一样的小孔,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想了想,似乎觉得它有些眼熟,联系它在的地方,我马上就产生了一个猜测。
“我靠,”我说,“你不会是把人家的声带抠出来了吧?”
当然,我知道正常的声带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但是它的形态以及它存在的位置,我很难不怀疑这和发出声音有关。没想到我在说出答案之后周子末竟然点了头,“这不是声带,是在附近的一块骨头,”他说,“只要喉咙里有这个东西,任何动物都能发出人的声音。”
按照他们所说,所有能学出人声的动物都会在基本的结构上多一块这样的骨头,形状或许有些不同,但总的来说,中间的弯月型小孔是几乎都统一存在的。
“这也是正常中的异常之一,”老陈说,“我们获取的几乎都是死了的样本,所以我们至今仍然不知道它到底是如何振动发声的…直到我们找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的喉咙里也有这样的一块骨头。她从小到大一直住在精神病院里,平时不能说话,开始他们以为这是生理性的原因,后来某次事件之后才知道这纯粹是她在控制自己。
因为她曾经在遇到危险时讲了五个字,她所在的那栋大楼,包括她的父母以及上下二十几户邻居全部变成了涂在墙上的肉酱。楼也被爆破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后来官方说是天然气爆炸,但实则并非如此。
“这个喉咙里的结构,能让他们说出神的语言,”老陈说,“所以这个祭司应该不是简单的畸形…有这个结构,说明它确实有神的肯定。”
“我们所说的神,就是那座山。”
一种阴森的感觉一下子从我的背后蔓延上来,我一直知道黑山会对现实社会产生影响,但是我从未考虑过,它会带来除了幻觉之外的实质性改变。被黑山承认的人与物竟然能拥有如此大的力量,这不就相当于古代的言灵了吗?还是说传说中的这种能力,确实与黑山有关?
我脑子很乱,只是在听着他们的分析。他们认为日本人发现了这些曾经的祭司的坟墓,把它们集中起来。结果或许有一个祭司没死透,或者是在这里留作研究的,反正它到最后仍然活着,并且推开了此处的大门,在森林里生活了几十年。
它重复的话,很可能是和之前仪式中的人所说的学来的。目前只能猜测这些数字是呼唤神灵降至己身的倒数,具体作用并不明确。
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它能独自一怪活了这么久绝对不正常,比起相信它是什么天赋异禀的长寿老人,我们更相信是因为这种异常生物距离我们要找的东西越来越近,所以它受到了影响,获得了超乎寻常的寿命。
并且,最重要最重要的是。
这个地下的城堡,在我从电视国度那里带出来的笔记上面有标记。
它距离我们要找的地下工事主体,仅有不到三公里的直线距离。
这是至今为止,我们距离成功最近的一刻。
三公里,几乎是走半个小时就能到的距离。
他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觉得非常不真实。直到前一天我还认为这段旅程遥遥无期,我只有死或消失两条路可走。而现在突然胜利在望,反而有种刚上高三的学生突然听说明天就要高考的懵逼感。
我们竟然真能找到这个地方。
他们已经开始收拾东西,说今晚在这里稍加休整,地下总比在林子里露天睡觉安全。接下来就等着天一亮马上出发,运气好的话明天就能进入到地下工事里。
某种极度不安的感觉扰乱着我的心绪。周子末点了简易小油灯作照明,我看见他们两个的脸在油灯昏黄的光下忽明忽暗,恍惚间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怪异又具体的梦境,我即将醒来,这一切会在睁开眼时化为乌有。
我闭上眼,又睁开,他们还在那里讨论明天的计划。
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落。
他们叫我过去,我挪动着屁股坐到了周子末身边。他们说不知道地下工事是否有移动,依靠驼毛上依附的残留灵魂和地图上描绘的位置,我们需要围绕着这个方位进行搜索。
我对于这种东西的反应非常敏锐,所以我要一直跟着他们,一旦发现任何异常都要和他们说。
“我怎么判断你们是你们本人。”我问,也确实被这个搞得有点怕了。
“没办法判断,”周子末说,“靠默契啊,你现在还跟我们一点默契都没有吗?”
我都懒得反驳他了,更神奇的是陈宣听到这个答案也沉默着,并没有提出什么靠谱的见解。
他们显然真的没有办法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意识到我们已经是这条路上走得最远的人类,在草原灵异事件探索上打败了99.99%的用户。这是我唯一一次真正创造了世界纪录,真的不知道是喜是忧。
他们简单说完这件事之后就准备休息。老陈把门拴上,周子末把别人棺材盖搬下来叫我躺上面。我死活不从,“上面有微生物和真菌怎么办?”我说,“我从这里活下去出去死于肺炎这合适吗?”
“往好处想你可能没得肺炎就死了,”周子末说,“最后这几天了活得舒服点不好吗。”
我感觉他在骂我,心情不是很好。老陈从那边过来,弯下腰摸了摸棺材板子,又用灯细细地照了一遍。
“可以躺,”他说,“这边温度湿度都低,一般不会长那些东西。”
我看着还是犹豫,周子末已经去那边撬第二个棺材板了,我似乎已经听见历代祭司躺棺材里对我们破口大骂。老陈回头从包里拿出一块防水布,垫到了板子上。
“水泥地比土地还要凉,”他说,“睡地上会得风湿。”
但是我会在得风湿前死掉啊?他们两个说的话让我突然又有点崩溃,无论是肺炎还是风湿什么的,我对他们这种满不在乎接受命运的态度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我完全不能像他们一样坦然,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什么。我从没有遇到过这种程度的无准备之仗,每当一想到我可能会死,人类本能的恐惧就压倒性地攥住了我的心脏。
他们难道不害怕吗?还是他们经历得太多了,现在活着已经属于活一天赚一天?
我脑袋乱糟糟的,估计表情也不太好看。老陈没有说什么,只是又跟我讲了一句要我睡上去,就过去和周子末研究那几个未开的棺材了。
我坐在那发愣,那边撬木头的声音不绝于耳,这里确实没有什么活物了,不然谁能在别人拆你棺材的时候还安心睡觉。
过了十多分钟他们过来,刚一坐下,周子末就把他用外套兜着的东西全都倒到了棺材板子上。
哗啦啦的一大把,目所能及的都是金、银和玛瑙绿松石的颜色,有项链有耳环也有戒指,每一个都非常精致。
我不会看成色什么的,但这个一看就特别值钱。人们在拜神的时候往往最肯出血,能挂在羊头祭司身上的除了最好的应该也没有其他。
他在那里挑挑拣拣,我才幡然醒悟,这他妈不是盗墓吗??这不是我们该干的吧??这犯法啊???
“你想干嘛,”我看着他,他对我笑了一下,那张外国特征特别明显的脸让我更加提高了警惕,“这犯法的。”
“那让它永远埋在这里?”周子末笑嘻嘻的,“我们每次都会带一些有研究价值的东西回去,助力科学发展。”
我不太信,那边老陈在羊头人尸体那里鼓捣了一会,不知道在干什么。
周子末还在那选要带哪些首饰走,看到这一幕我许久前接受的爱国教育突然活了,教育的延迟性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莫高窟壁画等等案例莫名其妙出现在了我脑子里,一个外国人拿中国的文物真的合适吗?他私吞了的话不会影响中国历史研究进程吧?那我岂不是变成了会上历史教科书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