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过才见过两次面,一起吃了一餐饭,可他却已想了这人一路,他那潇洒以指作剑挥洒的姿态,不久前还在自己的心湖上凌波起舞。
然而此时,比起陶鸿悦那惊鸿一指,秦烈的目光却被他的脸庞牢牢吸引了。
初时两次见面,陶鸿悦清俊的面容也的确赏心悦目,但秦烈与人交往并不多在意其样貌,因此也未曾细看,如今端详起来,只见陶鸿悦确实生得美貌,一双杏眼圆圆,眼角却有些下垂,显露出些无辜又可爱的神色来,他鼻梁稍矮,鼻尖圆翘,有几分女子的秀气灵动,独那一双眉毛似乎没来得及修饰,颇有些张扬不羁,叫人能看出几分男子的模样。
“啊哈哈,嗨……”陶鸿悦有些不好意思地向秦烈挥挥手,心中却有些惊讶。秦烈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他们甚至这还隔着一米开外,这个距离,陶钦都没认出他来呢!还没等陶鸿悦想出用什么话来接茬,一旁看了全程好戏的江幼宁上前,双手抱臂,用审视的目光将秦烈上下一通打量,这才挑挑眉看向陶鸿悦,语气十分揶揄:“这就是你的情郎?”
“情郎?”秦烈捕捉到奇怪字眼,刚看向江幼宁的目光又忍不住转向陶鸿悦。
“哈哈,哈……”陶鸿悦一脸尬笑,拼命向江幼宁使眼色,“唔,确实是秦家郎君,秦郎哈哈!”
江幼宁懒得再捉弄他,只哼笑一声,“行,既然如此那我便就送到这里了,先走了。”
对于这位豪爽姐姐,陶鸿悦还是十分喜爱的,当即又道了一遍谢,却听江幼宁说:“道谢却不必了,只是你们的事儿,总归该告诉我一个结果吧?”
陶鸿悦没想到她还是个追八卦要看大结局的,擦了一把额角冷汗,“那,那是自然,肯定会告诉姐姐的……”
“行。”江幼宁果断地点了点头,冲陶鸿悦一摆手,最后又把目光移向秦烈,“秦公子,小悦儿可是好不容易从家中逃出,千难万苦追寻你而来,不论你们之间曾有什么误会,你可切莫辜负于他,否则,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这一系列剧情演完,饶是秦烈一向冷静淡然,脸上也终于是忍不住浮现一个疑惑的表情。
什么误会,什么追寻,什么小姐,什么情郎,什么辜负,什么结果?
可惜江幼宁已潇洒走远,唯一可问的人只剩下了一席粉裙的陶鸿悦。
秦烈喉头微动,目光缓缓挪向陶鸿悦。他下意识想叫一声陶少爷,可思及陶鸿悦作此打扮,想必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便沿用了江幼宁的称呼:“小……小悦儿,这是怎么回事?”
“小……小悦儿,这是怎么回事?”
这称呼听得陶鸿悦虎躯一震,“唉,说来话长……”他内心苦闷,“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能否与你一同上山,安定下来后再谈?”
“自然可以。”秦烈点了点头,于情于理,陶鸿悦都已帮他解困两次,这点小忙他怎会不帮。
陶鸿悦顿时安心一半,不知为何,虽然秦烈被人欺负时,他总觉得秦烈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可怜家伙。可现在一站在秦烈身边,他反倒有了种强烈的安全感。
或许,这就是来自主角的气场吧!
两人也不便在仙山门前多言,陶鸿悦当即和青竹一起继续送秦烈上山。
只是从仙途观后门出来后的山路虽然难行,但到底也能借用轮椅之轮推行向上,可从此处入山门开始,却已有了层层石阶,对秦烈来说,更是增加了攀爬难度。
陶鸿悦还记得原书中开场就是这一幕,山门前的秦烈被人嘲讽捉弄,仆从第一趟把他背上了山,而后又下来搬运他的轮椅。可就在仆从离开的时间里,有个心眼黢黑的坏家伙装作搬运自己行李时不经意撞到秦烈,令他滚下了十几层台阶。
那个家伙还装作并未发现,直接抱着自己的东西走人了。
当时摔倒的秦烈经过这三番五次的欺辱,双眸终于染上恨意,将那人的背影刻入脑海。随后秦烈以手攀着石阶,就这么拖着自己的残躯一点一点重新挪回了石阶的顶端,等到仆从回来时,还以为并未发生过什么事。
后来这个故意把秦烈推下石阶的家伙,成了他手刃的第一人,为他的剑第一次见血祭了旗。
陶鸿悦想到这里,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不过今天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他既然要抱秦烈这条大腿,那势必不能让他变成一个法制咖。虽然在修真界没有这种概念和说法,可谁想跟一个杀人如麻的顶头上司一起共事?
秦烈刚想吩咐青竹先带着轮椅和陶鸿悦一起登上石阶,自己稍等片刻无妨时,就见那粉色身影稍一弯腰拍了拍他的肩膀,“青竹,把你家少爷背好,我来搬轮椅,咱们一起走。”
“万万不可。”秦烈立刻阻止,“青竹,你先带陶……小悦儿上山去,我在这里等你。”
“没那么矫情!”陶鸿悦一摆手,“青竹,你听我的!”
秦烈立刻以眼神向青竹施压,只是这一向寡言听话的家仆这次却罕见地没有尊崇他的命令,直接弯下腰来,强硬地将秦烈背到了背上。秦烈再转头去瞧,就见陶鸿悦毫不客气地一把扛起他的轮椅,率先踏上了台阶。
秦烈:“……”他心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微妙感觉,暗自咬了咬唇。他这双腿果然是个拖累,何时他才能摆脱这副轮椅?
陶鸿悦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且不说秦烈这副轮椅并不重,他都准备投诚了,难道还不能为自己领导吃这点苦么?用他开公司的经验来说,想忽悠投资人慷慨解囊,能力什么的暂且不谈,至少得把诚意摆足吧。
于是,胤琼门前的登仙阶上,便出现了十分神奇又略有滑稽的一幕。只见一个健壮家仆背上背着一位有些瘦弱的白衣少年,而他们身旁,一个高挑的粉衣少女悍然扛着一把轮椅,三人一路前行。
有了陶鸿悦的帮助,秦烈这趟旅程算是顺利了不少,抵达真正的仙门后,众人也算是都松了一口气。陶鸿悦擦了擦额角的汗,看向仙门上那古朴繁复的“胤琼门”三个大字,内心不由感慨,秦烈的修仙之旅暨他陶鸿悦的抱大腿保命之旅,终于要正式拉开帷幕了!
仙门前,两位穿着道袍的弟子正在向入门者分发腰牌,陶鸿悦看什么都感觉新鲜有趣,便让青竹护好秦烈,自己领了这一路安排的任务。
那门前弟子对陶鸿悦一眼也未多瞧,只从袖中不知哪儿摸出一块上面刻着数字编号的腰牌,递过来前又把腰牌翻到反面,伸手在上面一点。陶鸿悦就瞧见那腰牌背面浮现出一排小字,像是说明与指引。
见后面还有许多人排队,陶鸿悦取了腰牌之后便退到一边,又好奇地看了片刻那门前弟子。只见他仿佛一个无情机器人,对每个前来领取腰牌的人都是同一套操作,那袖子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永远都能拿出一张全新的腰牌来。
陶鸿悦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这袖里乾坤,心中还是有些羡慕,只可惜他无法修仙,干脆也不多想了,三两步回到秦烈身边,把腰牌塞进他手里,“我看那边有个指示牌上写让我们往西边去,找外门驻扎区域,按腰牌上的数字入住。”
秦烈已经重新坐回轮椅里,闻言接过腰牌点了点头,三人继续随着人流向西而行。
走了摸约两刻钟,便见出现一片开阔平地,像是有个村落在此处一般,许多砖瓦小房鳞次栉比地排列着,门口挂了不同的号码。
“哇哦,修仙门派也有这种鸽子笼住处啊……”陶鸿悦感叹了一句,“咱们是三百四十二号,走吧。”
等三人又费些时间找到属于他们的小屋,终于进入其中,陶鸿悦上下打量一番,不禁露出个不忍直视的表情。这完全未装修的砖瓦房,里面的家具也只有十分寒碜的两张床并一套桌椅,还有些日常用的碗筷之类,也是破烂陈旧。
秦烈将那腰牌翻转过来,手指一点,只见其上浮现出金色小字,稍将情况解说了一番。却原来这只是最基础的屋宇配置,若是入住者嫌弃其破旧,还可以自行花钱升级。后面又指点了升级屋子和添置物资的地方,请入住者自行判断是否需要。
陶鸿悦瞧着忍不住咋舌,“没想到这修仙也得用钱堆啊,我还以为都靠悟呢。”
秦烈轻笑一声,并未否认,他环顾屋子一周,简单交代了青竹去采买东西,等青竹听令离开后,这才望向陶鸿悦,“此处该是能好好说话了,不是陶少爷是否可为我解惑?”
陶鸿悦知道迟早也得来这一遭,早在心里已做了好些次演练,这会儿要真的上阵倒也不是太忧虑。他刚要开口,双手举起作了个揖,却瞧见自己两只粉色衣袖,顿时一噎,“那个,秦少爷不如等我先把衣服换回来再谈。”毕竟面试总要给人留个好印象嘛!
秦烈喉头微动,差点儿就脱口而出说不用换,但瞧着陶鸿悦似乎很想将裙衫脱下,便点了点头,“只是此处简陋,不知……”
“没事。”陶鸿悦却并不介意,他又不是空身穿着,里面还有内衬,再者大家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于是陶鸿悦二话不说,将自己那个小包袱里的衣服重新扒拉出来,当即便抽开那粉裙的腰带,直接开始脱衣。
秦烈呼吸一顿,立时撇开目光,整个身子都侧开去了,心脏却还不受控制地咚咚跳动几下。陶少爷这也太奔放了,怎能如此……
陶鸿悦自然是不知秦烈这扭捏心思,他终于换回了男装,感觉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舒坦不少,赶紧把衣服整理好,重新坐回桌前,“这件事……说来话长,唉!秦少爷也知道,我是庶子,但其实,我一心想求仙问道!”
“你想修道?”秦烈双眸微微睁大,脸上难得露出些惊讶神色来。
陶鸿悦点了点头,神色恳切,“是啊,庶子无法修仙,可我实在是好奇,便求了家中让我去仙途观看一看,这一看,我更是心驰神往,魂牵梦萦,但家中一定是不让的,所以我才请了江家姐姐帮忙,把我带上山来……”
是的,一心求仙,这就是陶鸿悦想出来的新说辞。毕竟他总不能拿对江幼宁讲的那一套来糊弄秦烈吧!万一秦烈对此愤懑不满,到时候拿他第一个祭旗开剑怎么办?
听了陶鸿悦的解释,秦烈点了点头,继续问出自己的疑惑,“那江姑娘今日所讲的是?”
“咳!这个,这个,唉……”陶鸿悦又是一番呜呼嗟叹,“不是我有意骗她,只是你也知晓,我一个庶子想要修仙,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她断然不可能因此帮我的,所以,所以我就……”
陶鸿悦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老实把自己对江幼宁的那套说辞也交代了一遍,又仔细解释自己为何这般做,最后再诚恳道歉,“真是抱歉,恐怕拖累秦兄的名声了。”
秦烈听着他一番讲述,目光却始终被他那因为不好意思而微红的耳根吸引。他心中倒是并无反感,却反生出些同感与心酸来。未曾想陶鸿悦竟如此痴心于修仙,为此不惜辱没他自己的名节,编出一个痴恋男子的故事来……而至于秦烈自己的名声,他早就没有那种东西,又何须在意?
更何况,在这个故事里,他还是被追逐爱恋的一方。
想到这儿,秦烈抿了抿唇,压下自己心里那奇异的悸动与莫名的失落,“我能理解陶兄的,只是,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第14章
陶鸿悦心中给自己比了个耶,差点儿就要乐出声来,没想到面试这么容易就通过了!而且秦烈都改口叫他陶兄了,与领导关系亲密度加一!稳住稳住,离拿到offer还剩最后一步,一定要一举成功。
“唉,秦兄眼下就已然帮了我了……”陶鸿悦一脸喟叹,伸手握住了秦烈的双手,“我自知庶子无法修仙,也不求别的什么,但请秦兄能留下我,让我就在你身边做个杂役,能近距离感受感受仙门便好!秦兄放心,我不仅能照顾你,还能做些杂役的活儿养活自己,还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领导,请把这张offer发给我吧!
见陶鸿悦如此恳切心诚,且只是要求这么点小事,秦烈哪里有不答应的,当即点了头,“我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只是陶兄还有两番恩于我,怎么可以做我的杂役?该是我向你报恩才是……”
两人又是来回感谢,又是互表诚意,最终便如此说定。
而陶鸿悦却终于找到机会问出自己心中那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秦兄,我还有一事不解,希望能得到你的回答,当然你若是不愿回答,倒也无妨。”
“请讲。”
“就,就是……”陶鸿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初见时,还有方才在山门下,那些人都叫你‘刚子’,我能问问,这是为什么吗?”
要说陶鸿悦穿越以来最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不是自己的命运曲折,也不是陶钦突然产生的对于他的执著,更不是他突然穿越的原因,而是——秦烈为什么会被人叫做刚子?
如果当时在路上,自己听到被欺负的人是秦烈而不是什么刚子,说不定压根就不会去帮忙了!他可是一早就想好了要避开这位凶残的剑修,老老实实做个快乐躺平富二代的!不过,也多亏了这人是秦烈,否则他还不知道被陶钦逼上绝路的自己得去哪里找大腿抱。
“当然,如果不便说的话,也不勉强,我只是有点儿好奇。”看着秦烈听到问题后稍稍哂笑了下,陶鸿悦立刻提起警觉心,生怕自己一句话说的不对惹恼了秦烈。
“倒也不是。”虽然不知道陶鸿悦为何突然紧张起来,但秦烈还是冲他笑了笑来缓和气氛,“这倒要从我小妹说起了。”
陶鸿悦顿时也起了兴趣,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家中只有我与妹妹两个孩子,因着我名讳叫‘烈’,却又生来有腿疾,父母便怕是我这名字过刚易折,所以希望妹妹能柔和些,便给她取名叫‘柔’。”谈到妹妹,秦烈冷淡的神色里难得流露出几分温情来,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也染了笑意,“只是她却没按照父母的期望来,自幼便天生神力,五岁时就已有平常男子的力气,等到七八岁已是巷子里的一方霸主,将平日里总爱欺辱我的那群小子撵着揍……说来惭愧,我这做哥哥的反倒受她照顾。”
“之前你瞧见那些企图捉弄我的人,便是住在我们附近那一片的,平日里倒从未对我如何,想来也是怕了妹妹,如今我一人上山,他们想出口恶气倒也正常,是我无用了……”
“至于‘刚子’,便是因着妹妹名号响亮,又唤作‘柔’,所以他们便故意用‘刚柔’的‘刚’作为反义来称呼我,算作一种讥讽吧。平日里他们不敢欺负我,唯恐妹妹追打他们,也就逞些口舌之快,言语之间从我这处占些便宜。”
“嘁。”听秦烈道明缘由,陶鸿悦轻哂一声,下了论断:“一群欺软怕硬的智障东西!啊等等,秦兄,我不是说你软……唉,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总之不是这个意思!”
“无事。”秦烈摆摆手,“就算陶兄想这么叫我也不介意的。”
“那怎么行。”陶鸿悦顿时一个哆嗦,让他管男主叫刚子……他是失心疯了吗?
陶鸿悦一边轻叹着摇头,一边心中又忍不住感叹秦柔的命运。
在原书里,确实也写过秦烈有个妹妹,但那妹妹就像一个背景符号一样,是秦烈滑向残忍深渊的一个助力罢了,连名字都没出现过的她,待遇跟自己这个炮灰配角也无甚区别。
可从刚刚秦烈的讲述中,他却能勾勒出一个鲜明灵动的活泼形象来。
那是一个人,是一条命啊……
“如此,其实我倒也有一个问题想问问陶兄。”
陶鸿悦正想得入神,忽听秦烈提问,立即将自己的思绪拽了回来,“你说。”
“便是之前你向我提及的那位,也名叫秦烈的仙剑。说来惭愧,上次听你提及,我便听得很是心驰神往,虽然对我而言那不过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梦,但却总还想多了解些,不知陶兄可否再为我讲讲?”
陶鸿悦一愣,“秦烈”的故事他自然是知道不少,而且挺熟悉的,可就这样讲给秦烈听,会不会给他带歪了?
“是不方便讲么?”看出陶鸿悦的犹豫,秦烈十分善解人意地摆了摆手,“我倒也不是非听不可,麻烦陶兄了,不好意思。”
“不是不是。”陶鸿悦立即否认,“我刚刚只是在想,这我听过的故事也挺多挺杂的,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讲起,这样,秦兄不如等我心中稍整理下,晚些时候再同你讲。”
秦烈点了头,并未再多强求什么。
两人随后又闲谈几句,不多时,青竹便背着不少东西敲门回来了。
陶鸿悦自然又是帮着一番收拾打理,这才把这破旧小屋弄得稍微舒坦了些,算是勉强可以住人了。眼瞅着青竹像是有话想单独跟秦烈说,陶鸿悦又很有眼色的自告奋勇出去看看周围情况,将空间留给了那主仆二人。
“少爷。”随着小屋门关,青竹跪下来给秦烈磕了个头。他虽然很想留下来照顾秦烈,但心中也知道秦家剩下的几人更需要他回去照看,秦柔虽然天生神力又是个泼辣性子,但到底是个女孩,有些事情还是不如他这个男人方便。
“你不用担心我。”秦烈让青竹起身,宽慰了他两句,“放心,我在山上也不是一个人,陶公子已经决定留下跟我互相做个伴了。”
闻言,青竹那张罕有表情的脸上露出惊讶来,半晌又有些慢吞吞喃喃,“陶少爷?他,他能照顾人么?”
“我倒也不需要他照顾,青竹,我只是腿脚不便,并非是废人。”察觉到自家少爷有些不愉,青竹立时一凛,“是,青竹僭越了。”
“无事,只是辛苦你再多跑一趟,替陶公子再采买两身换洗衣物,样子要简单朴素些的,但料子尽量选好些的。”
“是。”
“另外你再去添置些……”
等青竹再次采买完回来,陶鸿悦也已然绕着整个西区转了个遍,听闻青竹要走,他客气几句,最后抿了抿唇,朝青竹一拱手,“青竹兄弟,我这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帮帮忙。”
青竹没有回答,却也向陶鸿悦拱了拱手,示意自己在听。
陶鸿悦微叹,“我在陶府有一个贴身服侍的丫鬟,名叫小慈,我怕我这一消失,家里若是找不到我,可能会拿她撒气……虽然也不至于弄出人命,但恐怕也是不好过的。能不能请你帮我照看一二?”
边说着,陶鸿悦便把自己身上挂着的那些环佩解下来,塞进青竹的手中,“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东西,这些小玩意大抵还能当点银钱出来。只是眼下你先拿着莫要去换,我怕你拿去当了会被陶家找上……不过你放心,我方才已经瞧过了,这整片西区还是有不少赚钱的营生,我已经瞧好了活计,不仅可以照顾你家公子,之后还能攒些银钱答谢你。就拜托了!”
青竹听完,便低头去看秦烈的脸色,见他点头,也就立即对陶鸿悦点了点头,又沉默片刻才道:“我采买时问过了,每位新入住的弟子可带一名家仆,其余人需要在日落前下山,不过每月可上山一次来送信送物,一个月后我会带消息过来。”
陶鸿悦听了赶紧致谢,“如此甚好,麻烦你了。”
这样,他最后一桩牵挂的事情便也有了交代。陶鸿悦长舒一口气……可以躺平开摆了!
青竹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都已交代完,便背了自己那点儿东西即刻走了。秦烈则把陶鸿悦叫来,将青竹刚买回来的那两身衣服给了他,“陶兄,委屈你了。只是这里带着的人都是所谓的家仆身份,山上也买不到多好的衣服,你且穿着有个换洗。”
陶鸿悦自己还没想到这茬,怎料秦烈竟然都已经帮他置办好了,顿时又感觉十分惭愧,接过衣服连连道谢,“秦兄真是太客气了,放心,这两件衣服的钱我也会还给你的……”他这算不算还没开始工作就预支了工资?怎么感觉这么不好意思!
“哪里,却还要你担着这仆役的名头,分明是我苛待你了。”秦烈还觉得十分抱歉。
“咱们就别互相客气了,先凑合一起把日子过好。”陶鸿悦赶紧摆了摆手,他俩暂时还得这么搭伙过日子呢,如果每天都这么客气来客气去的,他可受不了。
两人正说着,秦烈领取的那腰牌上金光一闪,他低头一瞧,便见腰牌上传来了新的讯息。
秦烈便侧过身子,叫陶鸿悦一起来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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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鸿悦一瞧,忍不住轻啧一声。
他一直知道江州只有嫡出子女能修仙,却不知仙门如何控制这件事,眼下一看便晓得了。却原来上了仙山并不算是正式入门,只是一个“报道仪式”,三日后众弟子需凭借腰牌去领取一枚“开仙丹”,并领取外门弟子的一应物什等,这才算是真的入了胤琼门的外门,开始修行。
其他东西都是顺带的,唯一重要的便是这“开仙丹”,只有服用了开仙丹的人,才能感受到气,正式开始引气入体。
而青竹说的家仆一事也是如此。弟子入了外门,虽名义上称作外门弟子,但实际不过就是宗门的杂役罢了,每一旬日需要完成一定量的宗门杂役任务,才能换取修行所必需的资源,诸如辅助修炼的丹药、符咒等,是无法靠凡间的银钱购买的,只能完成杂役任务,换到灵石才能采买。
可一些大家族出来的富家少爷小姐们,自然是不可能真自己去做那些杂役活儿的,因此才有了这家仆名额,允许仆从替自家主子完成些他们不愿做的事儿。
但既来了宗门,自然还是要经过一番历练的,所以这仆从亦限制了名额。
“果然是到哪里都得卷啊。”陶鸿悦感叹一句。不过幸好,他修不了仙,也不想修仙,虽然现在没法做躺平的快乐富二代了,但是他仍然不用卷……毕竟现在自己已经抱到一半大腿了,想想就幸福地落泪。
“卷是何意?”秦烈虽听懂了陶鸿悦的意思,却不知道他这新奇说法是从何而来。
陶鸿悦想要解释,可思考半晌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摆了摆手,“唉,总之就是一种苦逼的生活状态,对了我先把衣服换上,免得到时候被人认出来。”
秦烈心中轻轻一颤,不禁又想起方才陶鸿悦换衣的那一幕……不过现在他脱的是男装,自己看了总不至于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吧?
如此想着,秦烈偷偷用余光瞥向陶鸿悦,只见他毫无防备地剥下自己的外衫,又拿起那套短打瞧了瞧,琢磨片刻,竟然又脱起了里衣!
秦烈心跳骤然一紧,只感觉一阵燥热沿着脊柱向上攀爬,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只听清脆一声“啪”,小屋的木门被骤然推开,江幼宁爽朗的声音传了进来:“我说你们……啊!天,我什么都没看到!!!”
片刻后,几人重新围坐在了秦烈的小屋中。
江幼宁脸颊还有些红,她虽然性格豪放不羁,但说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年轻女孩,要是这都能面不改色,那陶鸿悦可不只是佩服她了。
不过江幼宁毕竟是能镇得住场子的人,此刻已经平静下来,目光在陶鸿悦和秦烈身上转悠片刻,“这样看来,你们之间的误会倒是已经解开了,之后你们怎么打算?”
陶鸿悦微微一怔,也算是明白了江幼宁的来意。没想到这位姐姐这么有责任心,只是做了顺水人情,还要跟踪调查到底,真是令他分外感动……
面对江幼宁欣慰又略带询问的目光,陶鸿悦只想以手掩面,脑中正飞快思索着以怎样一番措辞来把这件事圆过去,就感觉到自己的手一顿,然后被另一只温暖的手牵住了。
秦烈因着双腿有疾,因此用手颇多,虽不像他妹妹秦柔那般的天生怪力,那手上力气较之常人也要大上不少,轻易就把陶鸿悦的手带走了,他手心一层薄茧覆上陶鸿悦的手背,有些奇异的微痒感觉。
陶鸿悦还没来得及诧异,便听秦烈道:“说来还要多谢江小姐,否则我便要错过鸿悦了。虽然原本我就打算过些时日想办法偷偷下山去与他相会,两人当面说清事由,却没想他爱重我之深切,一路追着我到了这里了。”
一边说着,秦烈一边把陶鸿悦的手握紧了自己手心里,“还请江姑娘放心,我爱他敬他信他,这一生都会好好珍惜爱护他。其间对江姑娘的种种感谢,也不知何以为报。现下秦某身无长物,只能先许个诺言,来日江小姐若有用得着秦某的地方,秦某自当百倍报答。”
陶鸿悦听得一阵头晕目眩,什么就爱重深切,怎么就珍惜爱护了?
秦烈怎么比他还能骗……啊不,比他还能编?
虽然他总感觉……秦烈这说辞编得有种不顾他这个另一位当事人死活的美。
江幼宁却是对此大为满意,只感觉自己功德一件,当即对秦烈摆手,“不必了,还没入仙门就做了件好事,我也算为自己积德了。”
陶鸿悦顿时呼吸一顿,妹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拒绝什么!那可是来自未来超级大佬的一个承诺啊!当即陶鸿悦便一下坐直,替江幼宁把这事儿应承了下来,“我替江姐姐答应了!江姐姐放心,秦烈为人一向信守承诺,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食言!”
见他这么热情,江幼宁也不好再推脱,当即点了点头,“好,既然你们已经解开误会就好,我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她站起身来,亮了亮自己的腰牌,“我的屋子是一百五十七号,如果有事可以随时过去找我。”
陶鸿悦也起身送她,心中却有个疑惑,山门一别,江幼宁怎么知道他们住在这第三百四十二号房内?
目光扫过仍旧坐在轮椅里的秦烈,陶鸿悦目光微微一沉。是了,别人是不好寻的,可秦烈这轮椅实在过于打眼,只要找附近的人稍微问下,便很容易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