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阴湿男鬼强制后躺平了by砚浔
砚浔  发于:2025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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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下来还是他赚了。
宋辉洄想着想着,竟然也生出了几分‘英雄莫问来路’‘五百年后还是一条好汉’的感慨与释然。
他闭上眼,眼角洇出一滴释怀的泪,双手交叉合胸,安详的就地躺了。
一切都安排的刚刚好:宋辉洄全身上下唯一有点肉的地方恰好在恶鬼的嘴旁,恶鬼磨磨牙就能吃到肉;宋辉洄躺平的地方刚好是棺材的正中心,恶鬼爬出去之后宋辉洄就能无缝衔接的接着躺棺材。
完美啊完美。
宋辉洄仅花了几秒便接受了自己的死法,他双眼死死闭合,牙尖咬唇发白,老老实实躺直了身板等着剧痛传来。
一秒,两秒,三秒。
怎么还不咬?
宋辉洄愤然睁眼,小小的发怒了一下。
他都感受到恶鬼的涎水隔着布料渗了进来,似乎还用猩红粗大的舌尖舔了舔,宋辉洄自诩肉嫩得很,这恶鬼肯定是饿极了馋他肉!正在琢磨怎么下嘴呢!
可预想中的尖牙迟迟未落,濒死的感受高悬不下,宋辉洄心脏七上八下,难受极了。
要杀要剐他宋辉洄随他便!可恶鬼却这样心坏的逗弄到手的猎物,迟迟不肯给宋辉洄一个痛快,叫宋辉洄又是急又是怕,水润的眼说红就红,心底怨起了恶鬼的恶。
细弱的抽泣声在不大的棺椁里显得格外刺耳。
终的,在宋辉洄低低压抑的两声抽泣之后,底下的恶鬼终于动了。
那是一双骨节粗大的手。
没有宋辉洄想象中十根尖锐可怖的指甲,恶鬼的指甲修剪得极为平整。十指修长,虎口带薄茧,整只掌看着比宋辉洄大了一号。
虎口左右掐住宋辉洄的腰,苍白的手背跃起根根手筋,宋辉洄只觉得腰下一空,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他被轻轻举托了起来。
宋辉洄唯恐自己再摔下去,连忙狼狈的扒拉住椁的边缘,身体晃了晃才定稳。
他方才慌忙稳住身形,没敢回头瞧那棺材里爬出的东西长什么样。只觉得身旁骤然拢靠了一层结实的阴云,将石壁烛火映下的光完完全全的挡住了,眼前刹时一暗。
尽管宋辉洄扶稳了身体,他也只敢怂怂的低着头,用余光悄悄扫过那鬼。
嚯,往那一矗跟座小山似的。
还真是挺高。
宋辉洄半晌不敢抬头,偏偏面前那鬼也不知为何一动也不动,一人一鬼相顾无言,宋辉洄吓得连呼吸都放缓了,左手搭右手,肩膀挨紧了青铜椁,就差没把自己塞进缝隙里头。
只听那火舌噼里啪啦的在上方烧了许久,终的,对面的鬼先开口了。
不是宋辉洄想象中嘶哑难听的鬼言鬼语,恶鬼的声音是意料之外的好听。
声线很沉,极富磁性,是做声优会被宋辉洄来回拉进度条反复听的类型。
“宝宝。”
“你为什么不理我?”
恶鬼每念一个字,宋辉洄乌亮的瞳孔就要剧震一次。
这声音居然是该死的好听!!!
宋辉洄呼气。
宋辉洄深吸气。
宋辉洄没忍住猛然抬头——
他撞进了一双全白的眼里。
宋辉洄方才沸腾的血顿时冷却了下来。
男人的眼睫黑粗且硬,衬得下方的眼睛愈发惨白。那双非人的瞳孔明晃晃的昭示着:眼前矗立的高大男人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而是一只穷凶极恶、虎视眈眈的恶鬼。
宋辉洄的喉咙不自主的往下吞了吞,扣紧了椁壁,指腹泛白。
黏腻的视线一刻不停的缠在宋辉洄的身上,任何微小的一举一动都不能逃开——包括那一瞬微不可查的恐惧。
尽管那恐惧很轻很淡,如同一滴墨,马上就融入了宋辉洄乌黑的瞳孔里,连一点儿涟漪都不曾泛起。
——但它却四两拨千斤的激起了恶鬼巨大的惶恐。
下一秒,恶鬼动了。在宋辉洄惊疑不定的目光下,先前矗立的‘小山’蓦地往下塌,竟是径直跪了下来。两只苍白的大手牵住宋辉洄的垂落在侧的手,脑袋讨好的往宋辉洄的手心里贴。
与此同时,方才因逆光而模糊不清的面容也刹时明朗。
男人的眼窝很深,眉骨下压,沉沉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尾上扬,眉梢走势却是下垂的。此时烛火的光清楚的映在那张脸上,叫宋辉洄得以看清中间笔挺的鼻。
和他先前感受到的一样,的确很挺。
不知怎么的,宋辉洄只觉得冷下去的血液又开始逆流,红通通倒灌进他薄白的脸腮,只一会儿,原本冷汗直冒的身体就奇怪的热了起来,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宋辉洄患了什么怪症。
宋辉洄恍惚瞧着眼前放大的俊脸。他的一只手被恶鬼牵制着,虚虚贴合着恶鬼冰冷的脸。另一只手无知无觉的抬起,做梦似的掖了掖自己的额头。
好像发烧了一样。
宋辉洄听见耳旁响起恶鬼惴惴不安的声音:
“宝宝,你是不是嫌弃我丑?是不是不喜欢我长的样子?”
宋辉洄愣愣呆在原地,任由恶鬼拨弄他的手心。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乌亮的圆眼眨了眨,轻弱的‘啊?’了一声。
可这无心的滞愣犹如火上浇油。恶鬼完美的五官轻微扭曲片刻,眉头小幅度的抽跳,随即他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般,状似轻柔的低下头,用冰冷的唇蹭过宋辉洄的手心,柔声道:
“没事的宝宝,你不喜欢我的脸也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他顿了顿,又蓦地抬起头,唇角扯拉得极高,明明没有焦点的全白瞳孔死死锁定宋辉洄的脸:“你喜欢谁?我去剥了他的脸裹在我身上好不好?喜欢谁?!!那个何风远吗?我去剥了他的皮……我去剥了他的皮!!”
念到最后,恶鬼已然藏不住妒意。嫉妒化作了一把炙热的烈火,将他的皮肉都烧得扭曲。
那个男人长得很帅吗?!很俊吗?为什么他们会说宝宝曾经喜欢他??自己真的比不上他吗?也是,自己这样一个是鬼非人的怪物,怎么可能比得上他?难怪宝宝会害怕。既然如此——那就把他杀了!杀了顶替他!!宝宝不会知道的!
可下一秒,恶鬼的胡思乱想蓦地止住。
一张漂亮的脸刹那在视线中放大,于此同时,恶鬼右侧的脸上也贴上了一只柔软的手,一左一右,将他的脑袋捧起来。
宋辉洄略微弯下腰,平视着这张俊美的脸,轻歪了歪脑袋:
“我又不瞎。”
眼下是恶鬼笔挺的鼻,宋辉洄顿了顿,随后有点儿羞涩的抿唇老实道:
“你比他帅多了。”
不是撒谎,所以宋辉洄说这话的时候一气呵成,乌润的眼一眨也不眨,很是认真。
面前的恶鬼确实长了一张极为俊逸的皮囊,比宋辉洄见过的任何人都要俊,像是贴合宋辉洄审美点长的一样。
于是宋辉洄十分仔细认真的捧着恶鬼的脸解释。
——他不瞎,真的。
下一秒,宋辉洄眼睁睁看着恶鬼苍白的脑袋迅速蒸红,随后又结结巴巴的重复了一遍:“我比他帅多了?”
脑袋搁在手里,虽然又大又笨重,但出奇的没有那么冷。宋辉洄没忍住撸一把恶鬼的脑袋,视线扫过恶鬼可怜炽热的全白瞳孔,还有不安皱紧的下垂眉。
……也没那么可怕嘛。
宋辉洄低着头,慢吞吞的想。
他好像有点见色起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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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补充一个小设定,文后面也会交代,厉鬼的瞳孔颜色和执念有关,执念越深,瞳色越浅白。攻的执念是受的爱意,也就是说受越爱攻,攻的眼睛就会越黑,变得越像有血有肉的活人。
受现在对攻的感情确实就是停留在见色起意的阶段,小宋稍微有点颜控哈哈哈)

宋辉洄的话果真有奇效。
恶鬼的情绪被抚平了些许。可他依旧仰着头,紧紧攥着宋辉洄的手,生怕宋辉洄松开他。
宋辉洄只觉得手心一痒,低头便看见恶鬼捧起他的一只手,用指腹在他的手心里头笔划着什么。
指腹粗粝,力道倒是不重,轻轻的划拉过一撇一捺,落下两字。
——‘齐靖’
这是他的名字吗?
宋辉洄怔愣片刻,很快缓过神,二字在舌尖徘徊一阵,随即他轻声念道:“齐靖?”
听到宋辉洄从唇里吐出这二字,齐靖眉间一松,低低应了一声。
“嗯,是我的名字。”
“宝宝以后可以多念一念吗?”齐靖苍白的脸上浮出一点红云,全白的眼一瞬不瞬的锁定宋辉洄的唇,生怕下一秒宋辉洄吐出什么害怕而拒绝的词汇。
出乎齐靖意料的是,宋辉洄倒是答应得很快,他垂下眼,认认真真将‘齐靖’二字来回咀嚼了好几遍,复读机般,一声不停:“齐靖齐靖齐靖齐靖。”
“你的名字真好听诶。”宋辉洄念完,又掀起眼皮,乌瞳睁圆,认真的同齐靖交代。
这倒不是宋辉洄故意哄着齐靖乱说,他是真心喜欢这两个字,总觉得读起来很顺耳,有种莫名的好听。
接连被宋辉洄夸了两回,齐靖无措的跪在原地。明明是狞厉的恶鬼,如今却被宋辉洄轻飘飘的两句夸拔掉了爪牙,有点儿呆愣愣的,丝毫不见方才可怖扭曲的情态。
还挺好哄的。
宋辉洄没来由的想。
有要紧事在身,宋辉洄见齐靖这副模样,先前被吓得缩成一团的胆子也大了一点,他顺手戳了戳齐靖的肩膀,嘀嘀咕咕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我可是要找我五叔的。你要跟着我一起去吗?”
说完这话,宋辉洄略一顿,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先前齐靖便一直跟在他身边,这会儿有了肉身更不可能不跟着他。
宋辉洄转头换了一种问法:
“你出去的话别人看得见你吗?”
齐靖听懂了宋辉洄的言外之意,他的眼睛和肤色的确异于常人,若是直接出去或许要吓到其他人。齐靖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只要宋辉洄肯让他跟着就够了。
恶鬼一反常态的温顺,点了点头:“我会变成一样东西呆在宝宝身边的。”
他顿了顿,转而捉紧了宋辉洄的手,将它往心脏的地方靠了靠,面露讨好:
“我想离宝宝近一点,可以吗?”
近一点的东西?
宋辉洄顺着齐靖的目光低头望向自己的胸前。
恶鬼不着掩饰的炽热的目光缠着宋辉洄,争分夺秒的好似要把他全身微小的细节都收入眼中。宋辉洄薄薄的面皮一红,不知为何想到了一点儿不该想到的情节。
宋辉洄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生。但他太懒太宅,总是懒得和其余人交流,更别提谈恋爱这回事了。可不谈恋爱是一回事,看一些乱七八糟尺度超标的漫画又是另一回事。
齐靖不会提出要变成很内种的东西吧……
宋辉洄不自觉绞拧着自己的衣角,唇肉抿起,眼神有点儿飘忽。
漫画里不都是这么画的么,什么病娇之类的喜欢变成很贴身的衣物,或者更过分一点的,要变成那种小玩具……
没想到啊没想到,齐靖生得浓眉大眼,居然是这样的恶鬼!
宋辉洄觉得自己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虽然齐靖长得很帅,但是也不能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么想着,宋辉洄轻轻碾咬了下唇,乌瞳眨巴眨巴,随即鼓起勇气在齐靖开口之前义正严辞道:
“不可以变成内裤……”
与此同时,齐靖也鼓起勇气仰起头,小心翼翼道:“我可以变成发卡别在宝宝头发上……”
两句声音重叠,一时间两人都同时愣了愣。
宋辉洄率先反应过来,耳垂登时成了糜烂的红果,就差没有在地底下开个小缝把自己埋进去了。
齐靖倒是听得一愣,难得的露出困惑的表情,他垂眼盯着忽然伸手捂住脸的宋辉洄。虽说有点儿不解,但他很聪明,宋辉洄可怜白皙的耳垂都红烂成了这样,齐靖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点。
他故意凑近了点,上扬的眼尾带了点笑,少了几分阴郁,看起来倒不像个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鬼了:“宝宝你说要我变成什么?我都听你的。”
宋辉洄紧紧用两只手捂着脸,闻言,偷偷从指缝里瞄了齐靖一眼,耳朵更红了:“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
齐靖‘喔’了一声,听上去有点儿惋惜。不过他还是手下留情,没有再逗宋辉洄说出真话,转而以退为进,又将自己的诉求重申了一遍:
“那我可以变成发卡别在宝宝头发上吗?我想离宝宝近一点。”
宋辉洄犹犹豫豫放下一只手,剩下的一只手不自在的揉搓着脸腮,像是想将脸上的温度降下去似的,眼神飘忽着,轻轻的‘嗯’了一声。
下一秒,面前高壮的男人消失了,宋辉洄觉得额发上多了一点儿细碎的痒,他往自己发梢上摸索了下,摸到了一处凹凸不平的小卡子。
宋辉洄用手机的前置照了一下,只见一只白色的猫猫头发卡咬住了卷曲的发尾,将头发规整的别好,露出自己光洁白皙的额头。
看上去精神不少。
宋辉洄满意的左右转转头,打量自己几眼,随后把手机塞进小包,抬脚便要往前走。
脚尖尚未触及坚实的地面,宋辉洄眼前景色骤然一变,只等他迅速的眨了眨眼皮,周遭刺眼明媚的光线顿时涌进了宋辉洄的瞳孔里,宋辉洄的乌瞳刹时收紧,晃了一会儿神,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墓里出来了。
在他面前是一副吵嚷的景象——呜呜泱泱的小面包车挤在一块儿,人声吵杂,一会儿是包车司机倚在车头大声揽客的呼喊,一会儿是一两个如同无头苍蝇般胡乱转着的旅客的问路声。
虽说吵闹,但温暖的阳光打在宋辉洄的面腮上,叫他不由自主的眯起眼,深深吸了口气。
——呼,活人的阳气,真好。
他昨日便是从这里上车前往祟宁山里,且恰好的是,宋辉洄被传送的地点正是昨日搭车的司机车旁。
这司机还是叼着一支烟,眯着眼,正有一声没一声的喊着客呢,一转头对上宋辉洄乌黑的眼,吓得他浑身一抖,差点把烟呛掉了,如同见了鬼。
“你你你你怎么忽然冒出来的?”
定睛一看还是个熟面孔,司机脸上更是惊恐了。
“你不会在山里待一晚上了吧?”
宋辉洄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抿唇腼腆道:“麻烦您这次再把我送进山了。我要找我五叔。”
司机惊惧:“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晚上山里那么冷,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话一说完,像是意识到什么,马上把剩下的话茬重重的吞咽下喉咙,随即摇摇头,一把大力拉开车门,示意宋辉洄坐进去。
宋辉洄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攥紧了小包坐进了车里。
这一路司机大哥格外沉默,只是有意无意的一直透过后视镜来回扫宋辉洄的眉眼,一路开,一路叹气。
旁人不知道,他这个天天跑这趟线路的司机还是听到过一点儿传闻的。
传说是这祟宁山岭压了只可怖的恶鬼,十几年前监管不严,据说山下村民联合道士还轰轰烈烈的搞了场冥婚安抚镇下的恶鬼,之后的事情也传得稀里糊涂,司机也不大清楚。他只知道宋辉洄生得这样漂亮乖巧,进了山,被那只贪色的恶鬼捉去当了新娘又该怎么办……
宋辉洄隐约觉得有人在透过后视镜注视着他,没忍住抬眼,第一眼没瞧见什么东西,只是第二眼再次无意的扫过时,一双全白的双眸赫然在一瞬不瞬的盯着宋辉洄瞧。
宋辉洄:……
他见鬼似的猛然转头,自己身旁分明空无一人。
宋辉洄伸手拽了拽白色的小发卡,指尖不小心扣住的发卡尾部的翘起弹片,啮齿状的发卡便猛地张开,细密的扣住宋辉洄的指尖,像是有人用牙齿嗦咬了下,不算疼,只是再一松手,指头就膨起了一点儿红。
宋辉洄嘟嘟囔囔的缩回手,耳朵又红了一点,叫他忍不住开了一点窗户,让车外微凉的清风卷进来吹散他耳朵山的热度。
二次进山顺利了不少,信号依旧健在,宋辉洄很快就在导航的指引下找到了五叔发给他的地址。
宋辉洄捏着手机,照着图片确认了一番门口这棵巨大的榕树,两相对照,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迈步进去。
乡下的房子不锁门,何况五叔的这栋石头屋很明显是搬走的村民遗弃的,门都腐朽得合不上了。一进门,宋辉洄就瞧见了躺在躺椅上呼呼大睡的五叔。
多年不见,五叔倒还是和记忆里的一样……不靠谱。
宋辉洄转头环视一圈屋内乱糟糟的环境,目光在墙角兜着鸡蛋的红袋子上徘徊一阵,不由得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推了推五叔的肩膀。
“五叔,五叔。是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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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叔从鼾声如雷里醒来,搓揉了下眼睛,见到来人,先是恍惚片刻,随即立刻弹坐起来。
他有点儿激动的一把握住宋辉洄的手,上下大幅度晃道;
“小宋啊!五叔好久没见你了,长高了长大了!读几年级啦?”
没等宋辉洄尴尬的想缩回手,五叔又自顾自低头琢磨:“娃娃成绩怎么样?上得了本科不?要不要五叔给老师送点鸡蛋?这里的鸡蛋很新鲜,五叔捎了许多……”
宋辉洄迅速寻到一个五叔说话的空隙,插话解释,唯恐下一秒五叔真要提着一篮子鸡蛋下山去寻他的老师了:“五叔,我上得了本科,而且我都工作了。”
闻言,五叔这才止住,长长的‘喔’了一声,但很快,他又蓦地朝着宋辉洄凑近了点,指腹搓了搓宋辉洄卷曲的发丝,落在鼻头嗅了嗅。
下一瞬,五叔刹时搅紧了眉头,面色也不似方才那样轻佻,蓦然沉下的面色叫宋辉洄心下一悬,不动声色的吞了吞喉咙。
果不其然,五叔闻了半会儿,掀起眼皮肃然道:“小宋,你身上的阴气怎么这般重?”
宋辉洄眨巴眨巴圆眼,暗道一声不好。
他之前一直在担忧的就是这事。五叔虽说不靠谱了点,但好歹也是正统门派出身。他察觉到了端倪后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言辞之间激怒了身旁的恶鬼,那该要如何收场?
想到这,宋辉洄心下是坚定了要瞒着五叔的念头,但还是不自觉用手指拧绞了会儿衣角,结结巴巴道:“什么,什么阴气重?”
五叔狐疑的扫过宋辉洄拧绞着的指头,逼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和什么脏东西近距离接触过了?”
近、近距离接触?!
宋辉洄圆钝的眼刹时睁大了一圈,埋在卷发下的耳朵又开始红哒哒。
他原本以为这死鬼只是对他亲亲抱抱,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死鬼居然趁他不备做出这样羞人的事情!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宋辉洄在心底划了个圆圈,把齐靖的名字咒了进去,至于咒什么呢,宋辉洄没想好,但暂且打算罚这死鬼失去了和他一起看番的自由权。
眼下五叔还在盯着,宋辉洄也只好掖了掖衣服的小脚,底气不足道:
“我是见了脏东西,前几天我进了那座山,应该是遇上了乱葬岗从生的小鬼,但好在最后也没什么大事。”
宋辉洄刻意掩去了齐靖的踪迹,只拣了小鬼不痛不痒的事迹来说,但他这套说辞显然满足不了五叔所谓‘近距离接触’的条件,于是宋辉洄乌瞳飘飘忽忽,垂着头,脚尖又一下没一下的轻轻踢着地板,只等着五叔的进一步问话。
和早恋瞒家长的小孩似的。
可五叔听宋辉洄这样说,虽说心下有疑虑,却还是长长‘喔’了一声,点头:“是这样,我早听说那乱葬岗的阴气因为这几年风水变化的厉害,小鬼之祸有所加剧,如果你近距离接触这样阴气盛的鬼,倒也能说得过去……”
五叔自顾自念着,宋辉洄却听出了不对味。
他齿尖擅自咬了咬口腔里的红肉,感受到阵阵细密的刺疼,但耳垂却越来越发红了。
——这下是尴尬的红。
原来此‘近距离’非彼‘近距离’啊……
宋辉洄心虚了一会儿自己方才的错怪,但很快又开始理直气壮的给自己找理由:谁让齐靖生得浓眉大眼,一看就不是个老老实实的鬼!这怎么能怪他多想呢?说来说去还得是齐靖的错。
将方才的尴尬心虚抛在脑后,宋辉洄倒是想起了之前困扰他何风远为什么会认识五叔的疑惑,他张了张唇,才想开口打听。但转头想起自己身边还有只恶鬼虎视眈眈,只好把直白的话语咽了下去,转而委婉道:
“五叔,你有没有认识一些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
说完,宋辉洄就等着五叔做反应,但五叔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他预料中的神情,反而是摇了摇头:
“没有啊,五叔交际圈哪会认识年轻人?一起抢鸡蛋的朋友倒是挺多。你们年轻人又不爱抢鸡蛋……”
五叔一面说着,一面低头还环视了一圈角落的鸡蛋,数了数量,确定没少之后才抬起头,忽地露出了个了然于胸的笑:
“小宋想要五叔给你找对象吗?”
——这话可万万说不得!
宋辉洄也没明白话题是怎么大步跳跃到这里的,但他却能察觉一阵阴湿黏腻的穿堂风忽地卷过他的额发,卷曲的发尾扫过他光洁的额头,冷且痒。
宋辉洄把头几乎都要摇成了拨浪鼓。
“没有没有,我没有想找对象。”
五叔一副‘你这年轻人为什么口是心非’的揶揄,伸出根指头,在宋辉洄眼前晃了晃:“五叔不封建,五叔可以给你介绍帅帅的男孩子。”
没等宋辉洄拒绝,五叔又自顾自继续道:“你自小就阴气重,寻个阳气重的伴也算好,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也算不辜负师兄辛苦把你拉扯大了。”
提起老观主,宋辉洄的心思便慢了下来,眼睫怅惋的落下,拓下一道阴影。
他小时候的确阴气重,记忆中朦朦胧胧的有经常生病的记忆。但多亏了有老观主在悉心照料他,一场大病之后他倒是身体康健,也不怎么会再生病了。
“对了——师兄留给你的东西五叔还没给你呢。”聊起这茬,五叔顿时一拍脑袋,弯下腰,哐哐一顿翻找。于是鸡毛灰尘翻飞,一阵杂乱的哐当声后,五叔终在一处匣子的角落揪出了一张薄薄的黄色符纸。
宋辉洄接过黄符,黄符明显上了年头,边缘已经褪色,描上一圈灰褐色的边缘。但符上朱笔描绘的咒法倒是依旧清晰利落,宋辉洄能看得出来——这是老观主的手笔。
“当年师兄托我把这个符拿去开光,我一不小心拖了点时间,不过可算交到你手上了。”五叔搔了搔脑袋,有点儿不好意思。
宋辉洄来回扫了几眼手上的符,迟疑问道:“五叔,这符是什么用的?”
难道是驱邪震灾符?可这样常见的符也用不着老观主特地去托五叔开光……
穿堂风又起,湿冷的山风刮过门楣,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卷进屋里,两指夹着的薄薄黄纸也跟着掀起一个小角。
宋辉洄的视线依旧落在那因风而抖动的符纸上,耳边响起五叔的声音:
“小宋问得好,问得妙哇,但五叔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五叔好像有点忘记了……”
不出意外的答案。
宋辉洄低低叹口气,倒也没再为难五叔,只是将这符纸掖进了贴身的口袋里,放好了,又拍了拍口袋夹缝:“那就麻烦五叔若是想起来和我说一声了。”
五叔自知有点把事搞砸了,也是连连点头,保证道:“当然当然。”
得了五叔的保证,宋辉洄也不打算在山里久呆。他和先前的司机约好了时候下山,很快便与五叔告别。
回去的路上,宋辉洄又将怀里的符纸小心的拿了出来,指腹擦过朱砂锋利的笔画,失神的发着呆。
既然是老观主的遗物,宋辉洄定是要将他贴身保管好的。
但这黄符竟需要这么多的程序才得以落成,定然是威力不小,万一、万一是有害鬼——
猛地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宋辉洄登时愣住了,他飞快的眨巴眨巴眼,像是要把方才荒谬的想法从脑袋里眨巴出去。
——他是疯了么,居然还在为恶鬼考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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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总是短暂的。
宋辉洄有时会陷入这样的幻觉:若是他的生活是部番剧,那定是有人给他精彩美好的假期生活开了倍速;若是他的生活是部小说,那定是作者偷懒跳笔了他五彩缤纷的假期生活。
手机发出了今早第五次震动,宋辉洄怀抱着怀里的软枕,乌亮的瞳孔半睁不睁,一点儿生机也没有,眼神呆滞,动作一顿三停,这才慢吞吞的将视线移到亮着光的手机屏上,顿了顿,像是在确认眼前的一切。
屏幕上硕大的数字彻底打破了宋辉洄最后的幻想——
他的假期结束了,今天要上班。
宋辉洄:……
宋辉洄翻了个身,只觉得窗棱旁射进的暖光无比冰凉,全身的皮肉宛如浸润在森森的寒水里。
好绝望。
就在宋辉洄还在与工作日早上的床榻做斗争时,忽地,不知从哪儿传来了‘嘟嘟嘟’‘嘟嘟嘟’一阵阵有节奏的钝响。仔细再一听,似乎是有把沉重的刀猛砸在板上——剁开皮肉,使其露出大片大片的黄色脂肪和蜿蜒干涸的小块血渍。
宋辉洄朦胧的意识顿时像是被人用刀背猛砸开一角,清醒了。
哪来的剁肉声?
前几日齐靖跟着宋辉洄回到家后,似乎是怕惊扰到宋辉洄,齐靖倒是没有怎么出来打扰宋辉洄的生活,顶多是在午夜宋辉洄熬夜打游戏时忽然探出只鬼手劝劝他睡觉。其余时间恶鬼不出来,宋辉洄也乐得自在,一人一鬼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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