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森之犬bypillworm
pillworm  发于:2025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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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被子弹打出窟窿,下雨了。
彭庭献将落叶从肩头拿下,夹在两指之间,悠哉悠哉地转着看戏,何骏在雨中杀进矛盾漩涡,彭庭献看了一会儿他气势威武地教训犯人,觉得没意思,转头朝远处其他监区望过去。
二到四监都是些入狱年头久远的老人,监区人数已达上限,不像五监一样新老掺半,每年还会进来一批清剿行动的落网者。
放眼望去,那些容貌疲惫衣服邋遢的老犯人们都异常安静,对这边乱成一窝的骂战也毫无兴趣,低头打瞌睡者居多,如同被断了线的木偶,行尸走肉,在帕森度日如年的一天天岁月里失去生气。
彭庭献看着他们,想起自己无期徒刑的罪名,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以后会是什么模样。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只闪过一瞬便烟消云散,因为他用余光瞥见了操场入口处的警卫台。
裴周驭在那呢。
嘴角悄然勾起一抹笑,彭庭献隔着大半个操场欣赏他雨中湿透的身体。
操场的站岗台上没有避雨棚,逐渐倾斜的天空如同向地面泼水,雨点越来越密集,风也大起来,裴周驭却依旧纹丝不动。
昨晚在监舍共度良夜的时光很短暂,彭庭献睡眠作息早,睡着后手腕便被扣在了床头,他半夜翻身时挣醒了一次,发现裴周驭正在门外铁栏前坐着,背对自己入睡。
彭庭献忍不住用舌尖舔了一下蠢蠢欲动的犬齿,目光聚焦在裴周驭后颈的阻隔贴上。
从昨晚他就注意到这片阻隔贴,眼下大雨滂沱,裴周驭那里湿润浸透,被雨水冰得微微发红肿胀的腺体露出一截,显得整个人又强大又可怜。
而且他腰沟那里还有一道被湿雨砸出的紧贴肌肉的凹线,小腹也有倒三角轮廓,在雨里,湿衣紧贴的情况下,凸起尤其明显。
彭庭献入狱前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展,作为R星数一数二的富商,主动凑到他身边的模特和朋友送上来的玩具们并不算少,身材绝顶一直是他历来所有情人的共同特征,但无论曾经这些玩物是暂时标记还是永久标记,都抵不过现在裴周驭身上“从未被标记”这五个大字。
更何况他还常年端着一副无欲无求的冷脸。
兴许是彭庭献炽热的注视太过明目张胆,裴周驭像是感知到什么一样,敏锐地转过头,当场抓包他的偷窥。
刚刚注意力全放在他引人遐想的身材上,彭庭献在他转头面向自己这一刻,才发现,他脸上的嘴笼已经被摘掉了。
这说明他的易感期已经彻底结束,可以自由地露出下半张脸。
长期带嘴笼的缘故,裴周驭侧脸的下颌线有些内收,显得脸型凌厉,每一处棱角都异常硬朗,唇形也细薄偏窄,不怎么爱笑的样子。
在这一点上,彭庭献恰好与之相反,不仅常将笑容挂在嘴边,还非常善于给人留下亲切友好的第一印象。
譬如此时,和他对视上的这一秒,彭庭献立马展露最大方的笑容,没有被抓包的半点局促和心虚,还将刚才把玩手中的绿叶举过头顶,笑着向他发送了一个“打伞”的友情提醒。
忽地,肩膀被人拍了拍,何骏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好整以暇地哟了声:“那不你仇人?”
“怎么能这么说呢。”
彭庭献眼底笑容加深:“裴警官明明是我的大恩人,为了保护我,把自己的好同事都打晕过去了。”
何骏冷不丁也笑了下:“他想打狱警不是很正常。”
这话听着有点东西,彭庭献扭头看他,挑了下眉,表示自己好奇。
何骏站在比他高一级的台阶上,正借着树荫避雨,枝繁叶茂,雨水打湿了眼前视线,彭庭献有点看不清,只好眯起眼睛盯着他。
何骏先是谨慎地观望了一下四周,然后才张开嘴唇,用唇语无声地、一字一顿地向他陈述:
“裴周驭以前,也是帕森的犯人。”

天空中好似劈下一道闷雷,彭庭献愣了一瞬,满脸诧异地将整个身体缓缓转过来面向他。
何骏在他脸上看见自己预期的表情,很是满意像他这般的富人出现这种被自己震慑住的反应,于是内幕越抖越多:“他标记能力没有问题,只是入狱的时候被关进实验室腺体改造过,注射化学毒素什么的,被当试验品测试了。”
他说话的同时余光也似有若无地飘向警卫台,发现裴周驭正看着他们,大方地冲他扬起胳膊挥挥手,笑了笑。
彭庭献也在这时噤声,陷入沉思。
很快,跑操铃声在雨中准时响起,没有因天气取消或延迟,引来操场内一片哀嚎遍野。
身后刚镇压下来的几个犯人又隐隐躁动,何骏脸色当即耷拉下来,一头杀回去维持秩序,前面监区的队伍开始缓慢挪动,彭庭献也回到了自己队伍里,服从跟操。
他迈腿的速度在一帮人里算最平稳,动作也相当优雅好看,每天早上坚持晨跑是他过去二十九年里的人生信条之一,如果条件允许,他不介意跑完后像往常一样冲个澡,然后品尝一杯锡兰红茶。
可惜现在没有豪华浴缸,也没有红茶。
只有sare这条看自己不爽的狗。
跑操队伍经过警卫台时,趴在边上的sare眼尖地发现了彭庭献,立刻弹射四肢蹦起来冲着他嗷嗷狂吠。
跑道上离它最近的犯人吓得一哆嗦,你一惊我一乍,周围一圈人很快乱作一团。
裴周驭颇为不满地低头看了眼sare,绕在手腕上的狗绳暗地一使力,Siri脖子一紧,感受到主人的怒气后便停止吠叫,嗷呜一声委屈巴巴地把脑袋放回了地上。
守在队伍后面的何骏两三步赶了过来,恨铁不成钢地一巴掌拍在犯人脑门上:“一个狗你怕什么!大呼小叫,有纪律考核知不知道!所有人都有!加跑一圈!”
这话砸进队伍里的杀伤力不亚于一颗深水炸弹,哀嚎声像水纹一样层层推开,波及整个队伍里所有人,这位犯人感觉自己后背一痛,有人趁乱泄愤,狠狠锤了他一拳。
无端成为公敌的委屈让他像吃了哑巴亏一样,悲愤的情绪火苗在滂沱大雨下反而愈加燃烧,他呼吸越来越急促,恼羞成怒之下直接攥起了拳头,冲着sare的头顶一拳打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裴周驭反应速度异常快,大手将sare猛然一拽避开攻击,同时抬腿一脚踹在他肩膀上。
犯人连痛呼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像受到重创一样失去平衡,滚出去两米远。
何骏一刹那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裴周驭,裴周驭不急不缓地收回脚,他本来就高,脚下又踩着警卫台,半吊着眼皮睥睨他们的眼神像看小孩子胡闹。
而且他看起来也丝毫不觉得自己用力过猛,半弯下腰伸手轻轻摸了摸sare的脑袋,给予安慰。
sare很有眼力见地收回了刚才龇出去的牙,在他宽厚粗糙的大掌下蜷缩成一团,惊魂未定地呜咽撒娇起来。
“我操……”
被打的犯人更加惊魂未定地从地上坐起来,他捂着后脑勺,翻滚带来的晕眩感让他神智蒙圈,何骏赶快过来检查了一下他有无外伤,幸好只是囚服破损,膝盖和手肘蹭下来一块带血的皮。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裴周驭,有恼怒,不忿,还有像方头和蓝仪云一样掺杂着某些往事的顾忌。
碍于裴周驭身上威慑力十足的警服,不知真相的犯人们一齐安静下来,纷纷低下头扮起了缩头乌龟。
而这时候,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果然又出场了。
“好凶呀,裴警官。”
彭庭献有模有样地哆嗦了一下肩膀:“换我都要被你那一脚踹骨折了。”
裴周驭侧眸轻瞥了他一眼,幸灾乐祸,置身事外,狗改不了吃屎一样热衷拱火。
何骏眉眼间浮现出烦躁,他刚刚当上第五监区的执行长官,不像方头和澡堂那位狱霸一样能毫无顾忌地冲裴周驭发脾气,于是只好忍着烧红的脸面站出来打圆场道:“行了,都回队里站好,接着跑。”
“这怎么能行啊?”
他话音刚落,彭庭献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也太欺负人了,犯人想打就打,人权在哪里啊?”
他说完便转身面朝裴周驭,双手环胸,以逼问的姿态向他微微倾身:“裴警官,你是不是应该代替你不懂事的狗给我们道个歉啊?”
“就是就是!刚才吓了我一大跳呢!”
“妈的!老子也是!刚才忍着没说,我他妈最怕的就是狗这玩意儿!”
“对呀对呀,我们又没做错什么,是他的狗先失控吓到我们的。”
此起彼伏的打抱不平声响起,像击鼓传花一样把勇气递交到下一个人嘴里,循环的圆有始有终,回到彭庭献这里时,脸上已然挂起胜利者的笑容。
“你看,裴警官,道歉吧。”
何骏在他们高涨的气氛里也被感染出一丝勇气,装模作样地挺直了一下腰板,刚准备在此刻彰显执行长官的威严,却突然被裴周驭截了胡。
“惩罚犯人,是我范围之内的权利。”他平静道。
“那当然。”彭庭献迅速给予认可,接着话锋一转:“但尊重犯人人权,也是裴警官最基本的义务。”
裴周驭盯着他,又是这幅再熟悉不过的虚伪嘴脸,明明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满脑子里研究的却是怎么咄咄逼人让他下不来台。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开口道:“你们人这么多,要我挨个道吗。“
“当然不用,体恤警官也是我们犯人应该做的。”
彭庭献察觉到他态度松懈,马上进一步诱导道:“裴警官只需要选择我们其中一个,真诚一点,鞠躬道歉就好了。”
说完,他体贴入微地笑笑。
几滴雨丝砸在鬓角,雨好像快要停了,裴周驭眯起眼睛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慢悠悠开口道:好。”
“你自愿作为他们代表,是吗。”他紧接着问。
“如果能成为裴警官的选择,那真是我的荣幸。”彭庭献笑容进一步扩大。
裴周驭低低嗯了一声,没有矫情和犹豫,站在原地和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弯下腰向他俯首鞠了一躬,嗓子里发出低沉磁性的认错:“抱歉。”
“没关系,裴警官,作为代表,我原谅你了。”
彭庭献非常懂得拿捏分寸,没有继续当众刁难他,甚至张开双臂上前一步,做出扶起他的姿势。
眼看手指就要接触到他被臂环勒紧的左膀,彭庭献心里一阵飘飘然,却在仅有一厘米的时候,被身体的主人无情躲了一下。
裴周驭重新一点一点挺直腰板,将身体直回来,盯着彭庭献的眼睛,再一次向他确认道:“惩罚犯人,是我的权利吗?”
彭庭献笑容戛然而止,一丝不对劲的直觉后知后觉蔓延上来,他张了张嘴想狡辩,裴周驭却先他一步开口道:
“那作为代表,你也该替这位犯人接受惩罚了。”
“现在跟我去训犬室,别让我绑你。”

前往训犬室的一路上,彭庭献亦步亦趋地跟在裴周驭身后,嘴巴没有一刻闲下来过。
他一开始很是强颜欢笑,皮笑肉不笑地试探有没有挽回余地,遭到裴周驭长达十分钟的冷暴力后,便演变成破罐子破摔。
雨已经完全停歇,通往训犬室的小路两旁绿意疯长,草丛伸出手将两人拦路,彭庭献身上收集了不少雨水,越往前走越潮湿,他不停抖着黏在胸口的囚服:“裴警官。”
无人回应。
“裴警官。”
彭庭献清清燥热的嗓子:“裴……”
“别叫。”
裴周驭在他前面顿住脚,微微转过头向他露出半截侧脸:“怎么来的自己不清楚,还叫?”
彭庭献赖以自豪的假笑第一次出现裂痕,非常明显,显得有点苦:“我们去训犬室干什么?”
“喝茶。”
“这就不用了吧,”彭庭献嘴角跳动了下:“和狗坐一桌啊。”
“裴警官,我觉得咱们……唔——”
彭庭献猝不及防地瞪大眼,裴周驭直接转身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嘴巴,虎口以野蛮的力道抵住他的嘴唇,两根手指将脸颊狠狠捏起,使他柔软的腮肉在他掌心里鼓成一个痛苦的球。
彭庭献皱起眉毛哼哼了两声,一只手也很快抓上他手腕,眼里释放出适可而止的警告信号,但他太圆了,此刻就算露出能震慑他人的气场,在裴周驭看来却更像一只胖头鱼,更加激起他搓圆揉扁肆意欺虐的欲望。
“现在再叫两声试试。”
裴周驭盯着他受压迫扭曲痛苦的面容:“叫。”
彭庭献眼底积压的乌云越来越浓郁,裴周驭对视他,眯起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点点将五指张开,然后倏地又握紧,像是要爆发什么一样提前做好了准备。
果然,彭庭献扭曲的眼角慢慢舒展开来,变成平和的微笑——下一秒,他突然伸出舌尖碰了下裴周驭的手心。
触电一样湿热的异样感在掌心炸开,裴周驭条件反射地往回缩手,手腕却被彭庭献牢牢抓住,他不得不用力一挣,彭庭献却紧跟着加同样的力,你来我往,硬是没较量出高下来。
手心里每条掌纹都能清晰感受到温热鼻息,彭庭献被捂在下面的嘴似乎在偷笑,只是没发出声音。
没过多久裴周驭便验证了这个猜测,因为彭庭献笑得脑袋歪向一边,肩膀也狡黠地往上一顶,很是天真无辜。
裴周驭眯起的眼中瞳孔一缩,今日份耐心彻底告罄,另一只手薅起彭庭献的衣领就拎着往里走。
彭庭献趔趔趄趄地被他牵着,脑袋被迫冲着地面,什么都看不清,直到走到路尽头听见一声凶猛狗叫。
这狗无疑是个看门狗,一声嚎叫成了内部通报的信号,接二连三的狗叫声在周围起伏,彭庭献挣扎着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巨大训狗场,不远处有起码一百个狗笼。
他从未见过这么多嘴脸狰狞的大型犬,每个都目眦欲裂地瞪着他这个外来人,充血的獠牙上挂满兴奋的唾液。
裴周驭是在这时候将他放开的,他反手关上了身后的防护门,将二人彻底圈禁在这片场地。
“你什么意思?”
彭庭献被他拽得大脑充血,挺起腰时好一阵头晕目眩,他平生最不喜欢被武力胁迫,此刻脾气也再伪装不住,冷笑:“想让我弄死你的狗?”
“是。”
意料之中地看到他露出真面目,裴周驭淡淡扫过他眼睛:“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言罢,他转身从入口的草筐里拿出一身防护衣,棕色棉质,遍布牙印和破损缝补的洞,一下子丢到了彭庭献脚边。
“想活命,十秒之内捡起来穿上。”
裴周驭撂下这句冰冷的话,便朝那片吠声震天的狗笼走去。
他只留下了倒计时,却没有亲自为彭庭献倒数,只是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离狗笼越走越近,早有预判般等待他在自己背后服软。
愈来愈近的步伐像前往鬼门关的死神一样逼迫着彭庭献,他精神高度紧绷,笼子里的狼犬们却在察觉到裴周驭靠近后同时发出了齐嚎,兴奋且虔诚,如同丛林野兽恭迎自己的王。
而彭庭献无疑是被王带回来喂饱他们的猎物。
彭庭献平生第一次被逼到快咬碎后槽牙,他恨不得把裴周驭的背影盯穿一个洞,打赌他最后一刻会顾忌自己犯人的身份停手,但裴周驭却连头都没回,动作非常干脆地一把拉开了第一个狗笼的插销。
数十只体型庞大的狼犬一刹那飞速蹿出,伴随着瘆人的凄吼朝彭庭献直直奔去。
彭庭献终于在此刻眼疾手快地套上了防护服,他都没来得及顾上自己有多滑稽狼狈,第一只跑得最快的杜宾犬已经飞扑过来,他正好重心不稳,“砰”一声被杜宾扑倒在地,后背狠狠撞在遍布沙砾的硬土上。
彭庭献嗓子眼里挤出一声痛苦闷哼,很是坚强地从地上爬起来,闪身躲开第二只攻击而来的比特犬。
求生欲飙升到巅峰的本能让他反应极快,刚才扑空的杜宾犬再一次朝自己脑袋撞过来,他不再闪躲,挥起套着防护服的拳头,毫不怜悯地一拳重重打在杜宾头顶。
“嗷呜——”
杜宾面目狰狞地发出惨叫,充血的红色眼球直勾勾瞪着彭庭献,头部是所有犬类的脆弱部位,棉套减缓了拳头的冲击,但彭庭献的臂力可一点也不弱,杜宾当即失去知觉,摇摇晃晃硬撑了两秒后晕倒在地。
彭庭献得空喘一口气,套在棉服里的身体剧烈起伏,殊死搏斗不仅消耗体力,还加剧了棉服下汗水的滋生,他胸口上已经热得汗湿一片,紧接着第三只、第四只狗接踵而来。
完全没有休息的空间,彭庭献赤手空拳,不停机械地护头、倒地、爬起然后还击,他每次倒地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三秒,一旦脱力无法站起,面临他的将是无数颗尖锐残忍的獠牙。
“啊——”
突然,彭庭献哑着嗓子发出一声痛呼,混乱中不知道被哪条狗咬到了大腿,豆大的汗水骤然滚落,这条腿很快疼到站不稳,膝盖被迫弯曲,另一只腿因承重过度也隐隐打起颤来。
眼看又一只猎犬要朝自己扑来,彭庭献混乱喘息中闭了闭眼睛,一睁眼,右臂果然被猎犬一口死死咬住,他深呼吸,忍着常人难以承受的剧痛,挥臂一把将猎犬捣在地上的同时整个人也顺势滚地,身体彻底暴露在四面八方而来的獠牙中。
这时,一声嘹亮的训诫哨响彻场地,裴周驭半叼着嘴里的口哨,又发出“嘘嘘”两声轻响,所有猎犬瞬时静止不动。
他上前检查被彭庭献一拳打晕的那只杜宾,腹部小幅度颤栗着,还剩奄奄一息半口气。
这是他最寄予厚望的一只新生幼犬,但很可惜,被淘汰了。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始作俑者,彭庭献气喘吁吁地仰躺在地上,身边二十多只凶猛烈性犬将他包围,虽听从哨令按兵不动,但龇出的犬齿无一不在疯狂流涎。
这些狗太饿了,从上周被选拔进帕森之后,每天除了训练就是吃草,彭庭献这样细皮嫩肉的一个人,嚼在它们嘴里的感觉应该相当美味。
裴周驭用牙齿虚虚地咬着口哨,晃动了一下,发出类似人用嘴巴吹口哨的声音,这个命令专给彭庭献一人,示意他别睡了,快起床。
而彭庭献明明听到了哨音,却纹丝不动,挺着骨子里的逆反心理和他抗争到底,裴周驭更是个不哄人的主,不仅没过去关心一下他的伤势,甚至径直向第二个狗笼走去。
围在彭庭献身边的猎犬们蠢蠢欲动,前腿因嗅到血腥味止不住地颤栗,他们屏气凝神等待开战的哨令,而就在裴周驭作势要将第二个插销打开,逼迫彭庭献乖乖爬起来的时候,一只比特犬忽然倒在了地上。
正是离彭庭献最近的那只,甚至连一声哀嚎都没发出,就这样被扼断喉咙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裴周驭诧异地转回头,看见那只比特犬被拎起项圈丢了出去,轻飘飘的,像丢垃圾一样。
彭庭献也在此时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身边的狗们伏低身体挤压怒吼,妄图用敌众的气势震慑他,但出人意料的是,彭庭献居然在原地脱掉了防护服。
胸口湿透的囚服被连着一起脱下来,他只保留了手臂的两个棉套,血流不止的大腿就这样暴露在空气里,他真的算得上细皮嫩肉,白皙细腻的胸膛在刚才短短几分钟就被防护服闷出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
热汗不受控地四处流,他表情烦躁,被闷伤敏感的皮肤似乎比死在今天更让他难受。
彭庭献调整呼吸渐渐平复下来,手肘擦了把汗湿的头顶,喉结因呼吸过度而微微染上一层浅红。
空气燥热,他只想速战速决,于是在察觉到裴周驭停在第二个狗笼后,先一步朝他勾了勾手指。
一个字:“放。”

裴周驭慢慢吐掉了嘴里叼着的口哨,薄唇一抿,大步朝彭庭献走过去,包围四周的猎犬们无一不低眉颔首,小心翼翼地将过道让出。
裴周驭一只手扼住了彭庭献的脖子,没有用力,本想探探他颈部脉搏,却不料下一秒就被反钳手腕,彭庭献兴奋得如同被肾上腺素裹挟,一举一动都比平常更具侵略性。
他颈动脉跳动的频率异常强烈,喉结烧得滚烫,却还笑得出来,一边呼着灼热粗气笑,一边拉着裴周驭的手腕往下走,将他的手强行按在自己糜红的胸口上。
他皮肤薄,养尊处优,受热容易过敏,眼下从胸口到肋骨一大片都冒出红疹,密密麻麻,痒得像热蚂蚁在爬。
“你看,裴警官,我被你玩成这样了。”
彭庭献喘着气冲他笑,一歪头,突然向他逼近,双眼直勾勾逼视着他:“我厉害吗?”
裴周驭当即拧起眉,正欲开口,彭庭献却视线下移,盯住他刚刚咬过口哨的嘴唇,声音因垂眸而变得低沉:“我是不是你带进这里的所有人里最厉害的。”
“没带过别人。”裴周驭面无表情道。
“哦?”彭庭献一下子来了兴趣,笑得眉眼弯弯:“我是第一个吗?”
裴周驭将目光放在自己掌心下这具躯体,白花花,皮肤干净无瑕到没有一处伤疤,很符合彭庭献这样注重保养的富豪的身体特征。
过了许久,他才缓声沉沉开口:“别人没你欠调教。”
彭庭献嘴一瘪:“这是什么话?”
“我哪里得罪你了吗,裴警官?”
裴周驭凉薄地扫了他一眼。
他不回答,彭庭献便不死心地又追问了一遍,不再像胖头鱼,变成了叽叽喳喳吵闹的贱鸟。
裴周驭眼睑懒懒耷拉看地面,余光瞥见他还在流血的大腿,刚要张嘴,入口处便响起一串脚步声。
何骏急匆匆赶来,阴沉着脸往防护门前一站:“裴周驭!”
话音一出,彭庭献突然像恢复痛觉了似的,腿根一趔趄,整个人虚弱无骨地瘫到了裴周驭肩头,面色痛苦难忍。
裴周驭即使猝不及防地遭受他一个成年男人身体撞击,也纹丝未动,他站的很稳,很可靠,但并没有伸手扶彭庭献哪怕一下。
又是这一出。
“何警官……”
彭庭献发出十分逼真的气音,何骏一听这声气若游丝,脸色立马黑到底,狠狠砸了一拳被锁上的防护门,怒吼:“裴周驭!谁允许你跨监执刑的!他是你管辖范围内的犯人吗!”
他刚才因为怕自己扣纪律考核分,所以忍气吞声地选择了让彭庭献一个人被裴周驭带走,换整个停滞的队伍继续前行,但裴周驭虽然确实有惩罚犯人的权利,但只限于口头管教和体罚,根本不具备刑罚资格。
眼下彭庭献伤成这样,和一巴掌扇在他脸面上有什么区别。
裴周驭被他吼得一点波澜没有,伸出同侧的胳膊将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彭庭献拉开,动作缓慢但无情:“去给你的主子开门。”
他低下头的距离可以轻易碰到彭庭献耳垂,这样如同趴在耳边耳语的清晰程度,彭庭献却听不到。
他或许是演得太沉浸了,也或许是真的装聋,总之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只是胸膛小幅度地一起一伏,忍受着难以消化的疼痛。
裴周驭脸色不变,但声音里已经泛上一层冷意:“三。”
“二。”
“一”字还未脱口,毫无征兆的,彭庭献从他肩膀脱落了下去,就这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地倒在了地上。
轻飘飘像滩烂泥一样丝滑的动作,裴周驭眉头一紧皱,带着对他又在演戏的极大猜忌,弯下腰拉起了他一条胳膊,晃了晃,人没有反应。
何骏眼睁睁目睹这一突发状况,情绪异常激动,扯着喉咙骂了句脏话,下一步便打算暴力破拆防护门,脚还没蓄完力,裴周驭就将彭庭献从地上一把捞了起来,打横腾空稳稳一抱,大步往外走。
两人从身边近距离经过时,何骏才清晰地看到彭庭献大腿的伤口状况,摩擦伤和拖拽伤最为严重,被咬伤的面积并不大。
“你太猖狂了裴周驭!”
何骏跟着他们走,但嘴上骂骂咧咧不停:“彭庭献是我辖区的犯人,你有行刑权吗?啊?你有吗?!”
他说着说着情绪就有些失控,一联想到这件事传出去之后自己将遭受到的闲言碎语,冲动上头,竟伸手恶狠狠地拽了一下裴周驭的胳膊。
裴周驭抱着和自己体重相当的彭庭献,被他这一拽胳膊差点脱力,向来稳定的情绪自控力在厌蠢这方面也败下阵来,停脚,转身,逼视着他眼睛一字一顿冷声问:“再碰我?”
何骏脸色像吃了猪肝一样憋屈,裴周驭破天荒地有耐心给蠢人解释自己的动机:“狂犬发作的症状里没有晕倒,他出血量也不大,现在过敏严重导致休克,他这种特殊体质你作为执行长官没看过体检资料?”
何骏被猛地噎了下,哑口无言,这才注意到彭庭献过度高温红疹密布的胸口,眼下不止这里,他的后背、胳膊、侧腰都渐渐冒出了尖尖的红点。
裴周驭不再跟他浪费时间,转身抱着彭庭献大步离去。
一监的医务室今天是司林值班,他正在伏案审查病例,裴周驭一脚将门踹开时,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他身体一震,抬头发现来人是他,条件反射地迅速拉开抽屉掏出枪。
裴周驭对他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恐惧已经见怪不怪,刚才换帕森任何一个狱警坐在这里,都会是相同反应,他冷漠地扫了眼神色紧张的司林,径直抱着人向里屋走去。
他刚把彭庭献放在病床上,司林便破门而入,指着他大声斥责:“胡闹!医务室是你想闯就闯的!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
“去备静脉注射药物,他过敏性休克了。”
裴周驭头脑冷静且语速清晰简洁,没在无关紧要的嘴仗上分配一点注意力,像一剂强悍沉稳的镇定剂,撂下指示后,便迅速在屋子里找出湿毛巾给彭庭献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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