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森之犬bypillworm
pillworm  发于:2025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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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周驭半眯了下眼,没有吭声,彭庭献也不知是真的被信息素刺激到还是四下无人暴露本性,总之,又不紧不慢地向他靠近一步。
两个人身高一样,眼睛平视着对方,裴周驭坦然冷淡,彭庭献目光却下移,看向了他嘴边的止咬器。
相对而立着安静了一会儿,悄然无声中,彭庭献伸出了一根手指。
这根手指轻轻抬了抬裴周驭被止咬器包裹的下巴,指腹戳戳獠牙尖端,说:“我也有。”
像是一种证明的邀请,彭庭献呲牙,向他暴露出自己两颗象征着alpha身份的尖利犬齿。
声音轻柔诱哄:“要摸一下吗?”
说完,当裴周驭默许,安静地拉起了他的手腕,牵向自己张开的嘴。
感受到裴周驭粗糙温热的手指抵在自己牙尖上的那一刻,彭庭献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另一只手得寸进尺,竟也慢慢摸向了裴周驭后颈的腺体。
那是个微微鼓起的地方,浓郁信息素就是从这里释放出来的,彭庭献摸在上面,掌心控制不住地发起热来,最终,向下一按的同时牙齿也微颤着咬了下去。
———这感觉很微妙,像是在隔空幻想牙齿刺入后颈的感觉。
他沉浸在这种美妙的触感中,没注意到裴周驭骤然冷戾下来的眼神。
三秒。牙根猛然泛起一股压迫的剧痛。
“这牙,”指腹摁着彭庭献的牙尖,裴周驭一字一顿地开口:“你是不打算要了。”

酸胀的指腹抵压感密密麻麻涌入牙龈,痛中夹杂着一丝隐秘的味道,彭庭献舒爽地闷哼了声。
他很享受裴周驭被自己制造出的这份情绪波动,安抚似地握住了裴周驭的手腕,将他手指撤出口腔,五指虚拢着自己侧脸。
裴周驭手指内侧有常年训犬磨砺出的厚茧,色差明显,和面颊接触时可以感受到微微的颗粒感,彭庭献低笑:“又生气了。”
这话语里有种笃定的戏谑意味,似曾相识,裴周驭眯起眼:“对我生气很感兴趣。”
彭庭献的手依然在摩挲他的腺体,抱歉地笑笑:“不敢。”
“只是对裴警官这里,”他点点他嘴上的止咬器:“很感兴趣。”
“裴警官。”
他一遍遍地叫他这个名字。
周遭沉寂。
“没人说过你比你的狗更适合戴这副止咬器吗?”
“砰——”下一秒,彭庭献脚底打滑,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裴周驭收起蹬在他小腹的脚,弯下腰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连拖带拽从湿漉漉的地面带到了洗手台前。
彭庭献本能地要爬起来,裴周驭一条臂膀穿过他的腰,将他提起来,毫不手软地甩在了洗手台上。
小腹猛地撞上坚硬台边,彭庭献倒嘶一口冷气,下巴紧接着感受到一股挤压,裴周驭从身后用虎口掌控他整个下颚,将他脸抬起,让他去看面前镜子里的自己。
“对我生气很感兴趣。”他平静地重复问道。
彭庭献脸颊被掐得凹下去两个窝,剧烈的压迫感让他口腔几乎无法承受,甚至隐隐有唾液在分泌。
他看着镜子里裴周驭没有表情的脸,莞尔一笑:“要惩罚我了吗?”
裴周驭不作回应,一只手依然禁锢他的下巴,另一只手从身侧抬起,打开水龙头,将手伸过去。
手指穿过水流的那一瞬,彭庭献突然意识到他想干什么,脸色一沉,并拢双腿疯狂挣扎起来。
裴周驭用膝盖狠狠撞了下他的膝窝,彭庭献腿一软,差点从洗手台上滑下来。
“站直。”他听见裴周驭冷冷道。
“裴警官,”彭庭献双手艰难地扒住台面,把自己慢慢重新撑起来,第一次笑得这么勉强:“先帮我把手铐打开行吗?”
还是重复的两个字:“站直。”
面前的水龙头还在哗哗流水,彭庭献感觉自己额头也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流下来一滴,从他眼角一擦而过。
余温熏染他眼角,他使劲眨了下,皮笑肉不笑道:“看不出来,裴警官喜欢用这种方式惩罚犯人。”
“不是很希望我亲自检查么,”裴周驭淡淡复述他的原话:“没有医检资格,总有惩罚权利。”
彭庭献的笑容全靠肌肉记忆维持:“有点过分了,裴警官。”
“过分”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违和程度拉满,头顶瞬间响起一声很轻、很轻的嗤笑。
彭庭献顺着声音源头看向镜子,镜中裴周驭表情很是意味深长,好像在嘲笑他,又好像酝酿着一些他看不懂的秘密。
他不懂这份笑意背后蕴藏的深意,轻微蹙了下眉,那小动作恰好被裴周驭纳入眼底,看他好像一副蒙在鼓里的无知模样,裴周驭突然没了什么略施小戒的兴趣。
他胳膊越过他肩膀,关上了水龙头。
水流声的消失让澡堂重归于寂,彭庭献条件反射地偷偷松了口气,合拢的双膝不自觉分开一点。
裴周驭也没有说话,只是后撤一步,目光下移,看了眼他同样放松下来的屁股。
因方才的挣扎还余留一丝丝起伏,看起来有些狼狈,但被又被很好的克制。
看着眼前这画面,裴周驭又想冷笑了。
——好端端一个alpha,跟sare这条狗有什么区别。
不打不老实,发狠才会乖。
他伸脚,踩住他两腿之间的脚铐,不轻不重的命令:“去拖地。”
医务室内。
蓝仪云已经离开,屋里只剩下扶着药柜喘息的贺莲寒,她摸了摸自己肿胀的腺体,听到门外响起脚步声,快速把凌乱的衣领整理好,遮住锁骨和后颈随处可见的红唇牙印。
司林黑着脸推门而入,他到现在心情也没平复下来,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蓝仪云这种又厚又毫无底线的。
他走进来看见贺莲寒还站在药柜前,当即吐槽道:“蓝仪云就是个害人精。”
贺莲寒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刚开口,又听到一句:“要不是她缠着你,你也不会被议论这么些年。”
贺莲寒沉默下来,欲言又止。
“你打算怎么办,莲寒,”司林看向她:“我不相信你会配错药,是不是有人知道这个屋子没监控……"
“我不清楚。”贺莲寒淡淡打断他:“就算是预谋而来,事情已经发生了,传出去也都会认为是我的责任。”
自从被蓝仪云公开追求,她苦学三十年的医术和取得的学术成就便一夜贬值到谷底,无人在意她是不是被牵连,只会集中讨论她换错药的“工作事故”。
自证清白什么的,这些年,都挣扎倦了。
听出她语气中轻飘飘的绝望,司林心一揪,犹豫一下,试探问:“我帮你好不好?”
贺莲寒瞥了他一眼:“帮什么。”
“帮……你换个工作环境。”
“然后呢。”贺莲寒问。
“然后……然后我让我父亲去和蓝叔聊聊,蓝叔只要发话,蓝仪云再能耐也没法继续把你困在这里。”
半晌,贺莲寒才嗯了声,说:“谢谢。”
她平和又安静地笑了笑,像陈述事实一样告诉他:“你的想法不错,但留在帕森,也是蓝叔给我的嘱托。”
司林立马愣了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想法有多唐突,贺莲寒这样医学天赋顶尖的人才,怎么会没有下家愿意接手,哪怕是离开农河这个星球,也不乏出路。
唯一的理由,只有贺莲寒委屈,但不得不遵从长辈之言。
同一时刻,监狱长办公室的电脑前,蓝仪云正悠悠晃着座椅,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偷听进耳里。
电脑的监控画面有些模糊,因为是偷偷装控的隐形针孔摄像头,角度不佳,初衷是用来偷窥贺莲寒,所以只能看见里屋的小范围。
但这一点小范围,正好捕获到了贺莲寒拆下的那部监控本应拍摄到的画面。
画面倒放到两小时前,曲行虎是如何在药柜前鬼鬼祟祟,如何胆大包天偷换药瓶,以及被裴周驭守株待兔的种种后续……整个过程连续清楚,尽被隐藏监控纳入眼中。
蓝仪云笑容一点点淡下来,收起视线垂下眼,盯着手中曲行虎的资料出神。
咚咚咚,一位下属在此刻推门而入,向她鞠了个躬,汇报那位狱警已经被推入手术室,经初步开颅检验,堵塞物导致大脑缺氧严重,恢复意识可能性极小。
能活,但不能再正常生活。
“还需要集合医生商讨进一步治疗方案吗?”下属继续道。
蓝仪云静静听完,讥讽一抬眼:“你说呢。”
“那……”
“找个地方处理干净,”蓝仪云懒懒一挥手:“问起来就说手术顺利,人已经转出监狱住院了。”
下属点头:“好。”
他说完便安静下来,看蓝仪云一副思忖的模样,有预感她还有其他吩咐要讲。
果然,经过一分钟思索后,蓝仪云又竖起了两根指头。
“去给今天所有当差的医生开个会,谁往外胡说八道贺莲寒换错药,谁就带我跟前来。”
她说着,掰下去一根手指头:“现在就把曲行虎带进审讯室,我要查两件事。”
“什么?”
“他肚子里还有没有作案工具。”
“另一件呢?”
“换药这件事,他是不是主谋。”

第10章
幽暗潮湿的审讯室内,曲行虎被四肢大绑在一架木椅上,头部吊起,口唇大张,一根五十厘米长的塑料胃管正从食管残忍地往他胃里插进去。
行刑官将洗胃液灌进管道里,按下洗胃机按钮,曲行虎腹部瞬间痉挛抽搐起来,肚皮骤缩,胃内容物一股脑地被强行吸出。
他目眦欲裂地瞪大双眼,喉咙里发出狰狞的呜咽,行刑官面无表情地打开污液桶,检查他吐出来的各种秽物,十分钟后,所有未消化的食糜中,一无所获。
洗胃机被按下暂停键,曲行虎脑袋无力地垂下来,口水顺着被胃管撑大的嘴角不断流出,他颤抖了下眼皮,狞笑看着行刑官两手空空,背对自己朝蓝仪云走去。
蓝仪云看了眼袋子里五颜六色的食物残渣,难掩嫌恶地用手指一勾鼻子,说:“扔远点。”
行刑官点头,将袋子扔进最远处的垃圾桶。
蓝仪云朝旁边站着的方头使了个眼色,方头会意,走到曲行虎面前拍拍他的脸:“深呼吸。”
曲行虎强忍着喉咙的梗阻感用鼻子深深吸了口气,方头握住胃管一端,旋转着缓缓从他胃里拔了出来。
一声猛咳几乎要把肺喷出来,曲行虎双目猩红,胸腔因咳嗽震动不止,这声音刺耳得有些瘆人,蓝仪云轻轻啧了声,说:“憋回去。”
“咳…咳咳…咳咳。”
曲行虎咳嗽的频率反而愈发急促,方头当即冲上去甩了他一巴掌,怒骂:“让你憋回去听不懂?!给你能耐的!还给狱警换药!就想越狱不想活了是不是!”
曲行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痛快交加的低吼,方头又骂骂咧咧给了他几拳,蓝仪云拦不住这两人,干脆低头看向手里的资料。
上面清楚写着曲行虎的所有信息,姓名,年龄,学历和入狱前的身份,她眼睛一一扫过去,视线停留在最后一栏——刑期,十年。
轻微蹙了下眉,蓝仪云合上资料,一歪头,带着沉思的目光看向曲行虎。
这个二十岁出头的愣头青是以帮派罪入狱,罪行在帕森一众背负人命的死刑犯里算得上轻于鸿毛,只是患有反社会人格障碍,有组织抢劫倾向,才破例收编帕森。
这样的人虽然没什么危险性,但却是自己父亲那一辈人最“寄予厚望”的罪犯。
只要进行心理矫正,就可以减刑出狱重新做人。
简而言之,杀不得。
蓝仪云心情一瞬间变得不太美妙,严格意义上来讲,试图越狱确实罪不至死,但这个曲行虎让人恨就恨在把黑锅甩给了贺莲寒。
她抬脚走到曲行虎面前,方头很有眼力见地递过来一把电棍,蓝仪云接到手里随意抡了一圈,最终把电棍慢慢抵上曲行虎的脖子。
释放电流的危险一端不偏不倚地正中他喉咙,蓝仪云轻飘飘道:“胃里东西藏哪里了。”
曲行虎喉咙撕裂了似的发出哑音:“冲下水道了。”
“不错,”蓝仪云点了下头,转过去冲方头嘱咐:“电刑半小时。”
曲行虎痛苦地紧闭上双眼,双手想握拳却使不上力,他咬死牙关,强迫自己不要因为恐惧而服软。
然而就在他脸庞不自觉打颤的这一刻,“滋啦”,喉咙猛然被一股电流击中,他蓦地惨叫一声,脖颈青筋都跟着高频战栗。
“啊——!”
电流释放不止,曲行虎面容痛苦扭曲,被电得白眼疯狂上翻,耳朵渐渐溢出血。
蓝仪云嘴角施施然扬起一抹笑,手指依然按着电棍开关,不紧不慢地问出第二个问题:“谁教唆你调换药物可以使人休克。”
曲行虎被电得有些意识模糊,张了张嘴。
蓝仪云眯起眼,听不清他的回答,于是一字一顿确认道:“彭,庭,献?”
拖干净澡堂后,彭庭献和裴周驭刚一出来,便有狱警上前给他们上手铐,按照蓝仪云的命令,将两人带至第七监区两个相对安静的房间。
两人分别站在属于自己的单人牢房前,彭庭献看了眼里面小到可怜的床铺,笑了笑:“好可惜,不能委屈裴警官和我挤一张床了。”
裴周驭瞥了他这张不长记性的嘴一眼,什么也没说,示意狱警把牵引着自己的铁链断开,转身就走。
“等一下,”彭庭献叫住他:“这个不解开吗?”
他冲裴周驭晃了晃自己被铐在一起的双手,目光落在裴周驭同样被束缚的手腕上。
裴周驭不是很想在这跟他浪费时间,冷声:“戴着睡。”
“可能会影响睡眠质量,”彭庭献很诚恳地转头冲狱警微笑道:“帮我解开好吗,拜托。”
裴周驭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刚想问他哪儿来这么多要求,手腕上的通讯手环忽然闪烁红光。
他冲狱警使了个眼色,让他帮忙摘下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简短的备注:蓝。
这个手环和泰瑟枪一样,属于帕森狱警标配的装备,但向来只用于狱警们向蓝仪云反馈实时位置,除非万分紧急,否则一般不会接到电话。
他按下接听,简洁道:“讲。”
蓝仪云难得陷入这么长时间的沉默,陈述时音量不高,裹挟着一无所获的怨气。
裴周驭预料之中地嗯了声,莫名其妙抬眼看向彭庭献:“知道了。”
关闭手环,彭庭献果然向自己投射过来一道探究的眼神,问他:“怎么了,裴警官。”
“没什么。”
“是家里人来电话了吗?”彭庭献兴味浓郁地追问:“裴警官有家室了吗?”
裴周驭一顿,手指在手环冰凉的表带上打了个转,放回兜里,不明不白地突然低声问:“你学过医?”
这话语气自然得像顺口一提,但传进此刻彭庭献耳里却堪比警笛响亮。
“是的,”彭庭献维持着笑容的自然:“大学专业是有机化学,对医药知识也略懂一点。”
承认得倒是坦然。
裴周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一样,说:“怪不得。”
学过医?
怪不得。
彭庭献愣是让这两句话磨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笑道:“怎么突然问……”
裴周驭用一种平静的口吻打断他:“曲行虎现在在审讯室。”
刹时噤声。
“他承认了幕后主谋是你。”
彭庭献不明原因地沉默下来,裴周驭说完便朝他走近了一步,以压迫的姿态微微向他倾身,紧紧盯着他接下来将要展露的表情。
狭窄的监舍安安静静,裴周驭轻声提醒:“你好像总喜欢找死。”

第11章
两人的距离很近,裴周驭身上浓郁的信息素全方位侵袭而来,彭庭献感觉自己像猎物一样被他死亡凝视,仿佛只要自己表情有些许松动痕迹,他就会张开獠牙将自己撕个粉碎。
强悍的心理素质在此刻展露顶峰,彭庭献大脑飞速运转,开口的第一句话,没有立马否认,而是直击问题源头:“他为什么会在审讯室?”
———思路是对的。
裴周驭微眯,注视着他的眼睛:“他偷换狱警药瓶,被带去洗胃了。”
“他胃里有东西?”彭庭献诧异地挑了下眉:“什么东西?”
“……”
裴周驭将他脸上所有的微表情悉数捕获,出乎意料地真实且自然,没有半分表演痕迹。
“刚才手环里的人告诉你的吗?”彭庭献好奇地眨眨眼。
裴周驭没说话。
他的无言让彭庭献渐渐滋生出另一种预感,他乘胜追击,问:“可以再打回去让我听一遍吗?”
裴周驭拿在手里的手环又转了个圈,这小动作被收入眼中,彭庭献忽然一笑:“裴警官,是不是听错了?”
监舍里的空气一点点拧巴收紧,裴周驭依旧保持着和他近距离对视的姿势,只是慢慢收回了俯身的动作,直起腰,看着彭庭献笑意盈盈的双眼,说:“很会演。”
意识到他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彭庭献越发笃定,手环里压根没有提到曲行虎供出自己的事,甚至可能连“胃里的东西”也查无所获。
是裴周驭在怀疑他,诱骗他。
“裴警官,”彭庭献依旧笑着:“你好像也喜欢找死。”
叮铃铃,红光再次伴随震动声,裴周驭下意识握紧了手环,彭庭献却突然劈手夺了过去。
整个动作干脆利落又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狠劲儿,裴周驭皱眉,在此刻仿佛看到了彭庭献的真面目。
彭庭献按下接听,对面响起蓝仪云一句拖长音的补充:“彭庭献明早可以带回监舍了,今晚你来看管他。”
彭庭献唇角无声一勾。
下一秒,裴周驭果然抿了下薄唇,但一瞬间便被掩盖了过去,彭庭献难得从他这张死人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按下挂断键把手环还给了他,善解人意地笑笑:“今晚麻烦你多照顾我,裴警官。”
没过多久,狱警便收到蓝仪云的命令,给裴周驭解开了手铐,临走前也将几把钥匙交给了他。
彭庭献眼尖地看到监舍钥匙只有一把,人虽然被裴周驭推进了牢房,嘴巴依然不肯老实:“裴警官,怎么只有一间,我们今晚要睡在一起吗?”
裴周驭守在他身后进来,伸手将墙上的灯打开,昏暗潮湿的房间里亮起一束暗黄的光,墙角几只蜘蛛受到光亮惊吓,绕着蛛网四处乱窜。
他看起来已经对彭庭献彻底失去聊天欲望,没有理会,面无表情地走到了屋内唯一一张床前。
床板上空空荡荡,只剩底部纵横交错的金属床架,床单枕头之类的用品都收在了床底,裴周驭弯下腰把床垫拎出来,扔床上,紧接着一个干瘪的脏兮兮的枕头也被无情抛了上去。
闲置许久的灰尘扬洒在空气里,裴周驭咳了一声,哑着嗓子随手指了下床:“去睡觉。”
“我还没有洗漱。”
彭庭献无辜地眨眨眼,拜托道:“解不开手铐的话,只能麻烦裴警官帮我打一盆水了。”
裴周驭正皱眉扇了扇扑面而来的粉尘,白色颗粒组成的烟雾将他脸遮住,看不清五官,但烟尘缝隙中透露出来的一点眉目紧紧蹙起,眉峰上挑,压抑着浓浓阴沉的不耐。
“不用洗。”
“那可能会很难受,睡不着。”
彭庭献更加诚恳地冲他笑:“我有一点睡前洁癖,裴警官,希望您理解一下。”
麻烦你,拜托你,希望你,请你……从昨天认识彭庭献起,裴周驭耳朵里就开始疯狂涌入这些假惺惺的客套词,结合亲眼目睹过彭庭献一秒翻脸的丑恶样貌,他整个人对彭庭献的感觉只有两个字:虚伪。
见他依然立在原地稳如泰山,没有丝毫要帮自己的意思,彭庭献只好失落地叹口气,走到床边去整理床铺。
过道的宽度太窄,单人间面积又小的可怜,他挤进去的时候免不得与裴周驭产生摩擦,腺体里淡淡的酒香味缭绕过二人鼻尖。
气味的逸散性很强,借着距离优势下一瞬便涌入鼻腔,裴周驭闻到这股信息素气味,脊背一僵,本能地后撤一步。
突如其来的一撤让他没注意到嘴笼,过高的头身导致面部与上方床栏相撞,“咚”一声闷响,刚刚好传进彭庭献耳里。
彭庭献闻声回头,看见裴周驭捏着鼻梁骨嘶了口冷气。
他眼底的愠色比刚才更为浓郁,嘴笼的固定带太紧,硬铁狠狠撞在鼻骨上,眉心那处立马红了一块。
“没事吧?裴警官。”
彭庭献马上摆出一脸担忧神情,见他对自己的信息素反应这么大,忍不住追问:“是不是太好闻了?”
他眼含关切,但询问的语调里拐出了一点细微的变化,裴周驭听得出他尾音里似笑非笑的戏谑,沉着脸往外迈了一步,刚要挤出过道,彭庭献却用身体堵住了他的去路。
“去哪里?”
彭庭献笑眼盈盈地望着他:“怎么不回答我,裴警官,你说好闻。”
“你今晚想站着睡。”
裴周驭冷冰冰道。
彭庭献笑容一愣,顺着警告意味看向他手里的钥匙,这才想起来裴周驭今晚还掌控着他的自由。
这间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只要裴周驭想,下一秒就可以占为己有。
“不敢。”
彭庭献十分能屈能伸,耐心向他解释道:“听说裴警官闻不到大家的信息素,我以为,刚才我是特殊的一个。”
他说话的同时便逐渐扬起了无懈可击的微笑,一脸歉意地盯着裴周驭,试图将气氛转为缓和。
而裴周驭也确实眼底古井无波。
但下一秒,他却突然抬起胳膊,绕到彭庭献脑后,反手一把拢住了他的后颈,彭庭献本能警觉地一僵,紧接着便感到一股力道强势地按着他的脖子,一点点向前推,缓慢,却不容置喙。
直至达到自己满意的位置,裴周驭才歪过头,闭眼凑近他的后颈闻了一口。
短短几秒,这样主动的身体接触放在裴周驭身上简直可以算史无前例,彭庭献陶醉地放松下来,沉浸式感受耳畔拂过他鼻息的余温,很快,他听见伏在自己肩头的裴周驭低声判断:“波尔多红酒。”
一种不算小众的信息素气味。
裴周驭慢慢睁开眼睛,眼底一片平静,他毫无留恋地将脖子收了回去,评价道:“并不特殊。”

第12章
隔天早晨五点半,一记嘹亮的哨音响彻整座监狱,彭庭献从简陋的脏兮兮的床上坐起来,单人监舍里只剩他自己。
裴周驭的起床时间甚至比哨声更早,在昨晚睡眠条件比自己还差的情况下,依然保持着生活的高度自律。
他刚起身没多久,外面空旷的走廊上便响起了脚步声,有位狱警前来给他开门,按照帕森的规矩,每天早晨起床后必须先集合跑操。
狱警是一位很年轻的alpha,身高瘦长,容貌端正,在帕森大部分歪瓜裂枣的狱警里显得很是像个人。
彭庭献很快便十分配合地乖乖站在了门口,等人走到跟前,隔着门上密密麻麻的铁丝网打量起他来。
“怎么,来两天了,不知道我是谁啊。”
年轻狱警注意到他的视线,一边转动钥匙给他开门,一边笑着调侃:“以后不打算在五监混了啊。”
这含笑的年轻腔调有一丝耳熟,彭庭献反应很有水平,目光不动声色地下移,盯住他胸前的名牌,勾唇一笑:“怎么会不认识,你的名字很好听,何骏警官。”
何骏略感意外地挑了下眉,彭庭献虽然前天入狱的时候就已经被收编至第五监区,成为他管辖范围内的犯人,但至今没有和他打过照面。
彭庭献在外臭名昭著的事迹他也有所耳闻,没想到今天第一次见面,人要比自己想象中温顺得多。
他脸上显现出的这一瞬间怔愣被很好捕捉,彭庭献洞察他细微心思,淡淡一笑,弯腰自然地行了个绅士鞠躬礼,向他伸出手。
何骏目光微顿,虽试探着将手递过去,却不自觉微微抬高了些,亲眼看着彭庭献接过他的手,俯首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上流人士标准的吻手礼。
“很荣幸成为您所辖监区的犯人,”彭庭献抬起下巴,有意无意地将尾音延长,眼神在暗处隐晦发笑:“希望日后承蒙您关照。”
何骏一仰首,心满意足地用鼻腔哼了哼。
帕森操场很大,面积可同时容纳上万人,目前帕森在编罪犯共1200名,早操在各自监区里集合点名,从二监到五监,编号分别对应着入狱时间的从早到晚。
今天是清剿行动收网后的第一次集体跑操,也是新老犯人们第一次交锋,早晨从日出之后便有了乌云堆积,天空隐隐有降雨迹象。
彭庭献刚被何骏带进第五监区的队伍,头顶恰好刮起一阵狂沙漫天的风,呼啸飘落的树叶簌簌声中,夹杂着几道浸透恶意的辱骂声。
“你冲老子大呼小叫干啥呢!?我管你是老的还是死的,少他妈拿这一套压老子!”
“哎你个小王八羔子真没有教养,不懂长幼尊卑呀?”
“你有教养你能来帕森,去你爹,你爹没了。”
第五监区的新人们被老犯人一阵接一阵的唏嘘声围困,彭庭献不需垫脚,稍一仰下巴便能看清不远处的战况,几个新犯人和老犯人起了冲突,剑拔弩张,把家里活着的亲戚互相问候完,眼看就要打起来。
很快,彭庭献发觉站在自己身边的何骏果断掏出了手枪,将子弹上膛,面无表情地将胳膊举过头顶,冲着天空射出“砰”的一枪。
枪声震耳的威慑力在操场炸开,有人惊呼出声,争吵的犯人们立刻抱头蹲地。
栖息在树枝间避雨的鸟儿惊惧溃逃,振翅力度抖落数片绿叶,有一片晃荡着在空中弯弯划下,落在彭庭献肩头,还有一滴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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