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森之犬bypillworm
pillworm  发于:2025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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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动作很难不引起彭庭献应激,他立马蹲下去,夺过他手里的纱布,一边替他继续为sare包扎,一边频频侧目看他的脸:“小裴。”
“……”
他放轻声音:“裴周驭。”
身旁的男人忽然呼出长长一口浊气,他松开了手,但脑袋往上仰,呆呆地盯了一会儿天花板,便吞咽喉结。
没有落泪,裴周驭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
只是显得有些茫然。
彭庭献小心翼翼将包扎好的纱布剪断,把最后一截缠到sare耳根处,sare又低低地发出一声哀嚎。
警犬通人性,它似乎也察觉到裴周驭情绪不对劲,努力克制着把痛呼压低。
他们同时看向裴周驭。
每逢缓解情绪时,裴周驭总压抑不住神经亢奋带来肌肉上的抖,所以无论是第一次在七监、还是手术室、乃至现在,他总会表露出一种令旁人看了诧异的状况。
巨大而复杂的情绪冲击———生日、sare的伤撞在了一起,他却只是高频发抖,脸部绷紧成一片死灰,没有痛苦的表情,亦没有鲜活的波动。
表达,对他来说,是比腺体更严重的病。
房间里的空气静悄悄流淌,茶几玻璃的反光减淡,眼前又昏暗一分。
彭庭献看到裴周驭垂下了头,睫毛翕动着在眼下打出阴影,蔓延脸颊那颗痣。
不知不觉间,sare已经安静地阖上眼,胸腔出现平稳的起伏。
彭庭献从裴周驭脸上移开眼,最后仔细地给sare伤口撒上一层粉末,撑了把沙发起身,准备去给sare收拾专属的窝。
黑暗中,他的手腕突然被一把按住。
彭庭献诧异低下头。
裴周驭还是深深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陪我一会。”

“陪”这个字眼,很少从他嘴里主动要求过。
彭庭献收起转身的动作,一寸寸回正,面向他,自上而下的视线。
裴周驭的脸部线条绷得很紧,下颌收成锋利的刀,眼尾也是,从入狱那天认识起彭庭献便觉得他眼尾生得窄而长,对视时总给人一种锐冷的压迫感。
而此时,这样形状的眼尾多出了一丝红,裴周驭的眼眶周围,都生长出血色。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彭庭献呼吸重了一拍。
他有点不能形容现在的感觉。
“裴周驭。”
蹲坐在地上的男人抬起头,还是那样麻木的表情,寂静看着他。
“生日这件事,怎么没有告诉我。”
裴周驭尚未回话,sare反倒抖动了一下耳朵。
他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我忘记了。”
“忘记什么?”彭庭献敏锐嗅出歧义,问到底:“忘记告诉我,还是忘记……”
“我的生日。”
裴周驭这次清晰地表达出来,很轻很淡地告诉他:“很久没过了。”
他说完这句后,没有低头,一如既往直视着他。
并不为此感到羞耻。
彭庭献倏尔笑了下,半开玩笑道:“你这不是说的挺顺畅吗,小裴。”
他这才垂下眸去。
彭庭献是这时候一点点蹲回来的,还是刚才的姿势,刚才的距离,两个人缩在茶几和沙发之间,各自抵在一边,如同两面承重墙之间夹缝生存的困兽,为彼此撑起一方,却将目光互送。
偌大落地窗外,探照灯一刻不肯歇息地扫查着,窗帘遮蔽屋内,降下铺天盖地的阴霾。
昏暗中,彭庭献回头看了一眼sare,确认它已熟睡,便转过头,对裴周驭低低道:“生日快乐。”
裴周驭的瞳孔一颤,似是清醒一秒。
片刻的情绪暂停,让他得以呼吸,他整个人显得有点钝,刚启开嘴唇,彭庭献便先他一步凑了上来。
一只白皙的、透着温热红酒香的手拢住他的后颈,掌心覆盖在腺体的位置,不轻不重地向下一压,裴周驭隐约捕捉到紊乱的呼吸。
彭庭献的信息素比昨天更强烈,更明显,没记错的话,他明晚就要易感期了。
易感期……意味着行动受限,大大提高暴露风险。
蓦地,思绪戛然而止,彭庭献突然歪头亲了下来。
他抓住他后颈的手同时收拢,将他的脑袋往前送,两瓣嘴唇亲密贴合在一起,彭庭献用唇形描摹他的唇形,发出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气音:“你又在想什么。”
裴周驭下意识按住他的腰。
“回答我。”
“说出来。”
“……彭庭献,”他开口有些艰涩,吞咽了下喉结:“易感期到了,是么。”
“在想易感期该做什么准备?”
“像自己去八监一样,把我也一手包揽?”
裴周驭眼睑垂得更低,彭庭献的话让他无法反驳,他不愿表达或不擅表达的意图,都仿佛胸膛被敞开般一一让彭庭献窥见而去。
视线穿过他,落在沙发上的sare,裴周驭的眼眸又暗淡几分。
下一秒,彭庭献放开了他的嘴唇,脑袋稍稍向下撤,呈一个略低的仰望视角盯着他。
他锁定他的眼:“你记得我的易感期,记得这间办公室急救药的位置,记得所有,唯独没记住自己要过生日了,对吗?”
朦朦胧胧的,sare发出一声嗷呜,眼角濡湿,似在为主人控诉不公。
裴周驭的所有举动都被放缓,他张了张嘴唇,看上去有那么片刻想表达的冲动。
但转瞬间,又只是抬起手,用手背抹了把自己的嘴角。
彭庭献仍坚持着盯他。
良久,他才沉声,闷闷发出一声:“是。”
“好。”彭庭献轻微点了下头,接着,便扣住他的手,问:“你现在什么感受,尝试告诉我。”
大抵是扣上来的手过于温暖了,彭庭献紧实地用手指锢着他,掌心握住掌心,源源不断的支撑感从骨头流入皮肤,化成无数分叉的河流———他们手心的纹路也覆盖在一起。
这短短几秒钟,无数个“形容词”从裴周驭脑中掠过:悲伤、难过、痛苦、气愤、委屈……等等等等,曾经所有严令禁止的感受先是以文字呈现在脑海,继而———彭庭献掌心突然收紧。
“我,”终于开了口,“……是很难过。”
他话落的那一秒,彭庭献又亲了上来。
他同时将两人合扣的手拉向自己后背,然后松手,牵引裴周驭搂上自己的脖子。
裴周驭贴在地上的双腿蜷起来一下,彭庭献膝盖压上去,另一只手,则用力掰过他的头。
后颈的皮肤暴露出来,Alpha发出哈气声,张开獠牙一口刺了进去。
尖锐的牙齿直达神经,深处爆发血肉难忍的痛痒,裴周驭脸上终于出现波动。
他眉头霎时皱在一起,额角蹦跳出青筋,磨着后槽牙一字一顿狠狠道:“彭……庭献。”
“现在什么感受。”
“回答我。”
彭庭献将獠牙拔出来,腺体在眼前极速红肿,一股接一股血冒出,裴周驭疼得闷哼。
他毫不客气推他一把,声音沉而冷:“你说呢。”
不代替表达,彭庭献作势还要扑上来咬。
“彭庭献!”裴周驭直接抬手顶住他的胸口,手指威胁性一指:“适可而止。”
他胸腔鲜活地起伏起来,脸上裂痕尽显,略显紧张地去摸自己后颈。
彭庭献看着他此刻的模样。
良久,抬起手擦了一把嘴角的血,彭庭献轻笑道:“只允许你标记我?”
“你技术太差了。”
“什么?”彭庭献毫无征兆一愣,有点听不清:“我吗?”
裴周驭从自己后颈收回手,掌心晕出了一片血,他的腺体经过非法改造,承受标记时的痛苦是普通Alpha的十倍不止。
这次不用彭庭献说,裴周驭自己就要表达:“是,你,这一口有多疼我让你试试?”
彭庭献勾唇一笑:“那我轻一点,可不可以。”
这并不是询问句,更像是一声通知。
彭庭献持续盯着他眼睛,捕捉到疑似一闪而过的松动,抵在胸前的手掌果然移了移,彭庭献凑上去,裴周驭条件反射地咬了下牙。
然而,接触的那一刻,后颈并没有传来痛感。
而是脸颊。
———彭庭献凑近吻上了他脸颊的一颗痣,在眼睛下方,离他刚才泄露情绪的地方很近,在拌嘴完的此刻,像极了一份奖励。
对他的表达、直白、或几秒钟的鲜活,给予认可。
裴周驭的睫毛几不可见地颤了下,他抿嘴,和彭庭献相比,他承认自己并不擅长这样的氛围。
于是像缴械投降的猎物般,裴周驭放下了手,只低低唤他一声:“彭庭献。”
彭庭献的牙齿刚好抵在他腺体表面,仅隔着一层薄薄的皮,就要刺探下去。
但他还是克制住,滚动喉结,声音哑中带笑:“想说什么。”
“……没什么。”
“嗯,”彭庭献从善如流,亲密抚上他的脸,用牙齿浅浅戳着腺体说:“生日快乐。”

这次的痛感相比刚才减轻不少。
裴周驭在这一瞬睁开了眼,得益于上次率先标记过彭庭献的原因,当两股信息素交汇融合时,他腺体深处带来的抵抗感并不强烈。
短暂的阵痛过后,是一阵酥酥麻麻的痒。
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平复下来,弯曲手指,擦了把自己湿润的脸颊,他不知道彭庭献什么时候注意到自己这颗痣的,不像临时起意,反倒如同早有预谋。
房间里氤氲开一片好闻的气息,100%匹配度的信息素让气味不掺一丝杂质,红酒的温热与木叶的清冽彼此交缠,萦绕在鼻尖,抚平一切情绪阴霾。
———他还是会被彭庭献带着走。
他的喜怒哀乐、心跳波动,还是会轻易被他掌控。
裴周驭这时收紧了放在他腰上的手,他掌根布满茧,手指却颀长,一根接一根慢慢蜷起时,牢牢的,仿佛把彭庭献整个侧腰包裹在掌心里。
他用力往下掐。
埋在自己后颈的人立马“嘶”了声。
彭庭献食髓知味地抬起头来,舔了下唇边,他以为裴周驭又是感觉到疼,眼睛盯着腺体,手却用来握他:“怎么了。”
裴周驭看着他这副模样。
“你忙得过来么。”
“什么?”
彭庭献有点儿不爽地拧起眉,他不是很喜欢在这种时刻被打断:“我忙什么?”
“好像sare。”男人无情评价道。
声音一出,旁边沙发上的sare忽然睁开半只眼,略带埋怨地撇了两人一眼,鼻腔哼鸣,嗷呜一声又转头朝另一边睡。
彭庭献忍俊不禁:“原来你没睡着啊。”
这次变成一声:“汪——!”
裴周驭从他腰上收回手,移过去,揉了揉sare的脑袋。
许是刚才被引导着表达情绪的原因,这一幕,裴周驭的眼里罕见流露出温柔,彭庭献捕捉到他的眼角微微弯起,像一个极浅的、不易察觉的微笑。
恍惚间,彭庭献感觉,他们并不身处苟且偷生的办公室。
而是在家里。
在可以穿着轻便睡衣的、不需要任何提心吊胆的家里。
彭庭献的视线追随而去,和他一起看了会儿sare,窗外的探照灯恰好在此刻掠过,窗帘骤亮,裴周驭的瞳孔也跟着闪过光明。
到这时,彭庭献才试着开启话题:“谁打伤的sare。”
沉默一秒,裴周驭道:“应该是训导队的人。”
如果他没判断错的话,在他和彭庭献借卡车离去后,sare站在了霍云偃那边。
它一定跟随训导队和狱警们而来,但反身护在了霍云偃身前。
所以被惩罚失去一只耳朵。
提及“霍云偃”三个字时,一直闷头偷听的sare忽然竖起了脑袋,两只黑溜溜的眼瞪大,直直注视裴周驭。
彭庭献瞥了它一眼,接着问:“贺莲寒的位置……”
“确定了,”裴周驭顿一秒:“在那间玻璃房,你之前待过的。”
他不动声色地隐去了某段插曲,沈家那两位研究员,心生不满,大概已经将刚才的情况汇报。
裴周驭平静道:“蓝仪云在等你,拿去交差。”
彭庭献点点头,静下心来头脑风暴了一会儿,一旦确认贺莲寒被关在八监,且两天内没有被转移,那么依照蓝戎这个人的心思……
鸡蛋很可能不会放在同一个篮子。
他抬眸,看向裴周驭:“你有没有确认霍云偃的位置?”
裴周驭张了下嘴,尚未回答,sare突然把自己支了起来。
它撑在沙发上,似乎急于说些什么一样拼命甩脑袋,裴周驭大手伸过去,还是像刚才般揉了揉它。
sare服从命令克制着趴下,但眼中激动难掩。
裴周驭低声开口:“第八监区?”
sare还是摇头。
“七监。”
“汪——!”sare迅速支撑而起,保持站立,胸口挺得笔直:“汪汪!”
它脸上出现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这是警犬发现目标的信号,此时,一切已经明了。
裴周驭朝彭庭献看过去。
后者刚好站起,抻了抻酸沉的手臂,转头,盯着墙壁挂钟。
凌晨六点,日期已来到大年初二。
“这个点,”彭庭献神神秘秘地勾唇一笑:“我的舍友肯定还没起床。”
破晓的曙光笼罩整个星际,雪山之巅,屹立着一座会议殿堂。
这座殿堂每逢新年便会打开一次,届时,各个星球的皇帝和代表官将准时出席,殿堂的前方树立星球旗帜,而一旁,是星际最高军事法庭。
一束束晨光打在瀑布,新年的气息消融了冰雪,不似以往严寒。
今年的星际联盟会议,正式召开。
圆桌边,R、C、农河三位皇帝落座,蓝戎坐在农河皇帝的正对面,依次往下,是一些中小星球的代表官。
今年的会议共计二十六人到场,其中,缺少了H星球代表官。
沈家已自顾不暇,所有人心知肚明。
“新年安康,各位,”殿堂穹顶,联盟秘书长的声音透过扩音装置传开:“感谢出席一年一度的星际联盟会议,在座都是老朋友,不多寒暄,我们依旧参考往年,由商方进行第一轮发言。”
在座所有人,朝R星皇帝看去。
皇帝披金戴银,年迈的脸上处处透着红润,声如洪钟:“今年,各个星球之间的贸易往来变多,免不了产生些摩擦,我也不兜弯子,我永远秉持互惠互利的原则和大家进行商业往来,同时做好各方监管和协调工作,至于我星泊林武器公司的两起案子———望大家见谅。”
“前任董事彭庭献,副董孟涧接连入狱,已对我星球内部经济造成打击,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都遭受影响,但彭庭献的父母、彭家、孟家两大家族的商业版图广阔,遍布所有星球,相信大家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钱包变瘪,对吧?”
他莞尔一笑:“我会严令禁止非法武器研发和军事走私,日后可以监督。”
说到“武器”这个词,似有若无的,他瞥过蓝戎。
此时此刻,蓝戎对面坐着的便是农河皇帝,这是一个老妇人,头发保养得好,面容却掩不住沧桑。
蓝仪云在不足一月内便打入了皇室,前些天,她踩在她听政的床榻上,将地面匍匐一片的老臣们骂得狗血淋头。
而这场战争如此顺利的原因,是蓝戎落实了彭庭献的武器。
孟涧将毁灭性武器的底稿上交,彭庭献负责还原和完善,蓝戎手下的工厂加班加点制成,如此诡谲而闻所未闻的庞大武器,农河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严格来说,农河皇帝今天本不该坐在这里。
蓝戎早已成为实质性掌权人。
桌边安静下来,几秒后,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接下来,C星皇帝作为军方发言:“人都到齐,那我长话短说,昨天,大年初一,我们向沈家出兵,这笔帐从H星球建立开始就从来没算清,既然他沈荣琛的女儿死了,这一战也由他亲自带兵,那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新仇旧账一起算,沈家上下必须给我们老将军陪葬!”
他说完,同样把目光射向自己的好“盟友”,蓝戎。
大年初一,曲行虎和数十位实验体被送到C星,这是他和蓝戎约定的交换对象。
蓝戎拿下农河如此之快,一靠彭庭献的武器,二靠C星的经济支援和士兵输送。
另一头不知哪个代表官轻笑:“这是什么逻辑,要为你们家老将军讨公道,不应该去找孟涧,找他背后的孟家家族吗?孟涧那次卖的是彭庭献留下的武器,武器泄漏,害了你们C星老将军,但你一不找孟涧本人,二不找彭庭献,三不问帕森监狱要人,怎么就知道逮着沈家撒气啊?”
“别试图正义化自己的战争了,皇帝先生。”
“停。”联盟秘书长皱起眉。
“哎,年轻人,话不能这么说啊,”R星皇帝笑着望向这人,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刚才第一轮发言,你没有听到吗?”
年轻代表官一挑眉。
“孟涧做错事,或是和小彭有什么恩怨,那都是泊林公司内部的家务事,彭庭献的父母不愿插手,孟家家族那边也已经撤诉,往大一点儿说,那C星皇帝也不再追究这两个人了,对不对?”
他笑眯眯地去看C星皇帝,后者不理,转而盯着蓝戎。
“两个星球要打,那是大层面的事,但是百姓的生活、你我的经济状况,那才是息息相关值得操心的事。”
R星皇帝放慢语速,笑呵呵道:“怎么,你账户上的余额够多,准备替沈家打官司伸冤啊?”
“臭奸商。”
忽然另一人低骂。
R星皇帝一瞬间敛了笑容,五官的褶皱里堆起冰霜,他慢慢地靠坐回椅子上去,从刚才发言的两个年轻人脸上扫过。
C星皇帝不屑斗嘴,时不时看一眼蓝戎。
农河那位老妇人更加沉默。
———从星际渐渐分化成诸多星球开始,R、C、H、农河四个星球便各司其职,彼此牵制,它们分别代表着商方、军方、制度方和监管方,其余中小星球只能默默投靠。
这样的制度最初由H星球规定,H星球善文,重礼教和艺术,从不与虎视眈眈的C星一般见识,直到内部某个音乐世家出了位“将军”,一战成名,H、C之间的保守性对抗便变成你死我活的尊严之争。
打了几百年,直到今天,仍不死不休。
R星只顾生意,从不参与战争,所以也严格禁止“武器走私”这一类拱火的敏感行为,偏偏孟涧率先开了个头,和好战的C星达成第一笔合作,自此,星际局势便愈发走向混乱。
短短几分钟,桌边议论声四起,几个新兴星球的代表官音量越来越大,言论放肆不已,眼看就要压不住。
咚——!秘书长忍无可忍,砸下第一声警告锤。
“安静!”
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胸腔起伏着厉声道:“如果无法保持安静,那么今年的会议到此为止,若后续出现任何贸易往来、制度冲突,军事矛盾等方面问题,星际最高联盟将不再接见各位,好自为之!”
嘈杂的声音静了一瞬,众人安分下来。
没有人再出声,大家纷纷开始用眼色交谈,不少人将视线投在了蓝戎脸上,他一举拿下农河星球,登基庆典在即,又和C星紧密合作,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在座最有话语权的人。
所有看向他的人,眼神明确,都恨不得守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商归商,军归军,半真半假地表明自己“井水不犯河水”。
蓝戎逐一扫视这些人,掠过R星皇帝时,对方甚至佯装无辜地冲他笑了笑。
“呲啦——”
最后一点微弱讨论声被打断,蓝戎突然站了起来,推开椅子,一言不发。
秘书长霎时抬头看他,只见他毫无表情地理了理袖口,将西装整理妥帖,敛下眼,径直转身离开。
“怎么回事。”
桌边响起窃窃私语,在场人一头雾水。
“他这是什么意思,对我们失望吗?表情也太刺眼了吧,今年不打算表态了?”
“刚打完仗,戾气大着呢。”
“他不会是想……”
推开殿堂门而出,瀑布飞下三尺。
嘀嘀咕咕的议论声消散在身后,蓝戎抬头,望了一会儿远处辽阔的疆域。
似乎远在天边。
但更像触手可及。

初二,早晨八点钟,食堂吃完早饭的犯人们逐渐散去。
方才闹出一段不小的插曲,程阎端着餐盘穿梭人群,一个刚入狱的新犯故意绊他一脚,言辞尖锐无比:“老东西,你身上很臭,知道吗?”
声音犹如石子掷湖,笑声像波纹一样一圈圈激荡开来。
程阎努努嘴,有点儿呆愣地摸自己后背。
过去好半天,他才在一众年轻人的哄笑声中,干笑道:“……哦。”
吃完早饭的犯人们散得差不多,此刻,程阎独自一人来到后门抽烟。
他深埋着头,脸上看不出是何表情,烟灰往地面弹了弹,便掏出三张皱巴巴的信封看。
这是在昨天傍晚,一位医务室的小护士托狱警转交给他的,狱警跟他相识许多年,顺口还开个黄腔:“你有点儿太为老不尊了吧?”
程阎眼尖,那时候便看到信封露出来一个角。
眼下四周无人,他咬着烟往上扬,把信封一张张抚平仔细看。
和他昨天窥看到的纸角一样,信封展开后并不是密密麻麻的字,而是类似“越狱计划”的草图。
沉默着看到第二封时,程阎虬结的眉头便舒展开来,化为一丝轻蔑。
什么狗屎。
他三两下用信封包裹住烟头,丢垃圾似的,一扔,站起身欲走,肩膀却从身后莫名多出一只手。
力道是一寸寸逐级递增的,缓慢却坚定,彭庭献摁着肩头将他压了回去。
程阎嚇一跳,转头瞪他:“我靠!你……”
一根手指竖在嘴边,彭庭献立马用口型无声示意他:“嘘。”
“借一步说话。”
“老程。”
后门的饭香味渐渐飘远,彭庭献一路压着他脖子,将他带至更深更隐蔽的送餐口。
这里刚刚结束送餐工作,年轻的omega打着瞌睡守在入口,程阎还没站稳的时候就迫不及待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浑浊的两颗眼球飞速转:“你怎么发现这里的?!”
“他妈的,我记得你今天不应该易感期?身上怎么没味儿?信息素呢?你信息素去哪了?”
一连抛出两个问题,程阎表现得比彭庭献这个越狱犯还要兴奋,彭庭献却缄默一瞬,余光扫过他空荡荡的手心。
声音似是落寞:“我托人给你的图纸呢?”
“什么图……”程阎瞪了下眼,这才反应过来:“你说刚才那三个信封?那垃圾是你画的?”
他说完,忽然收回了瞪大的眼睛,五官扭曲成一副要笑不笑的憋忍模样。
方才一闪而过的轻蔑更加明显,他上下斜睨彭庭献,像在看一个穷途末路的外行。
三张信封里分别塞了一张图纸,对应三份越狱草图,彭庭献在纸上草率地画了路线,画了帕森布局,并标注时间和文字。
———但以程阎的视角一张张看去,简直可笑至极。
漏洞数不胜数,彭庭献能想到破坏监狱主监控这一环,却不知帕森有备用电源,甚至企图声东击西翻越围墙,却在高压电网的草图旁标注一个问号。
连电压都没摸清。
“哎。”
程阎的状态肉眼可见松弛下来,他环顾四周,拿指尖点了点一旁:“你出事到现在唯一做对的事,就是躲进这个送餐口,没想到这么隐蔽的地儿还真让你发现了。”
他哼哼着笑出声。
彭庭献察觉到他眼底的自满,便愕然一笑,声音低低地说:“原来这里你早就知道。”
“那当然,也不看这所监狱是谁……”戛然而止,程阎突然重重一拍脑袋:“你小子又在转移话题是吧,我刚问你信息素为什么不见了,怪不得警犬都没搜到你俩呢,感情是料到气味搜查这一层了啊?”
他唏嘘着笑了笑:“行啊你,和小裴一块打配合,挺会选人。”
“裴警官和我,在你那里是什么很适合越狱的人选吗?”
彭庭献轻飘飘问出这么一句,他神情有些恍惚,看得出这两天已经徘徊到绝路:“老程,你把我的图纸扔了,总得赔我一份吧?”
程阎愣了瞬:“哟。”
他下一秒便想起某件事,刚要发声,彭庭献却精准而率先地开口:“我知道你疑惑什么,老程,我实话实说,出庭那天的爆炸案我这辈子都不打算原谅你,我没法和那天和解,但我现在确实走投无路了,小霍被抓,蓝戎的搜查一天比一天严,我和裴周驭进退两难,除了你,我没有第二个能用得上的人。”
“比起和你斤斤计较这些事,我更想赶快出去。”
他声线压得更沉:“你之前劝我越狱是对的,没有任何人能忍受在帕森待一辈子。”
程阎难得安静地听完,又掏兜,抽出两根烟,一人一根分了去。
“烟”这个物品对彭庭献来说有多敏感,程阎可能比彭庭献本人都更有感触,所以这动作一出,伴随的是程阎略带得意的微笑。
彭庭献还是那副怅然的样子,程阎看到他捏紧拳,似是感到侮辱,下一秒却又抿着嘴一言不发地接了过去。
两人一左一右,一站一蹲,彼此沉默着抽完了一整支烟。
半晌,程阎咂巴着嘴开口:“小裴现在在哪儿?”
彭庭献抖烟灰的动作一顿,过两秒,回:“八监。”
“哦,”程阎看上去非常无所谓,并不为此深思:“是不是在给你俩找路呢?你联系联系他,告诉小裴,不用白费力气了,帕森是整个星际最严固最完美的监狱,没有之一,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找到正确出口。”
“我把话撂这儿了。”
他朝彭庭献扬起一边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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