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森之犬bypillworm
pillworm  发于:2025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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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裴周驭没什么起伏地回:“懒。”
“身材?”霍云偃一头雾水。
“嗯,”裴周驭已读乱回,平静地说:“懒得过来遛狗。”

第76章
中午时分,霍云偃拎着sare回到监舍,他冲旁边的巡逻狱警使了个眼色,得到对方一记点头。
大意是,被子给彭庭献送过去了。
sare蔫了吧唧地走到尽头,监舍的门一打开,彭庭献就蹲下摸了摸它的头。
“sare,想不想我啊。”
他一弯唇,看向徐徐出现门口的霍云偃,眼底笑意更浓:“霍警官,原来你这么听话。”
———这是句非常有深意的话。
霍云偃看了眼他床上新多出来的被子,无所谓地一耸肩,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比sare还要听话。”
“呵,”霍云偃无端笑了下:“那你不得好好谢谢它的主人。”
彭庭献又把头低下去,热情地和sare互动。
他趴在它耳边,笑着悄悄道:“你的好朋友又在学你说话了。”
“……”
十二点整,犯人们陆陆续续被带到食堂用餐。
彭庭献简单对付了几口,二十分钟的用餐时间,十五分钟给了送餐口。
那里人来人往,有几个年轻的外界送餐员。
他默默记下其中一人面孔,擦了嘴,将纸巾整整齐齐叠在桌子上,然后起身离去。
下午照旧进行车间劳作,彭庭献在这项工作上一向偷懒,不是哼着歌打发时间,就是用陶土捏各种动物的脸。
他思绪满天飞,回想了下距离孟涧被自己殴打过去几天,想着想着,突然感觉背后射来一道视线。
他回头,撞上霍云偃一双警告的眼。
他指了下他手中的陶土。
然后挑眉,一副“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的模样。
彭庭献果然敷衍着笑了笑,又不紧不慢地低下头去,霍云偃这时候转身,离开了劳作车间。
外面太阳迎来最毒辣的时候,接近下午两点,车间后门空旷无人。
他本想出来抽根烟消气,一定脚,看到个熟悉人影。
裴周驭不知什么时候找到这里,寻了个阴凉通风口,坐在墙角那里闭目养神。
他的脚底早已攒了一片烟头,从食堂吃完午饭过后,他便坐到了这里,漫无目的地打发时间。
霍云偃隐约记得上午分别时,八监给裴周驭发来了信息,要求他提前回去。
但裴周驭显然没去。
听到脚步声转过头,裴周驭没什么情绪地看了霍云偃一眼,他对脚步声很敏锐,一早便发现有人靠近。
但不用抬头,只靠嗅觉,就可以排除来人是彭庭献。
他又面无表情地把脑袋转了回去,霍云偃目睹整个过程,莫名从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读出一丝失落。
是的,失落。
心底再次肯定这个词,霍云偃终于后知后觉感到一股熟悉———在他获准进入八监,成为一个进病房探望裴周驭的人时,裴周驭当时也是这样的微表情。
看来这次在等的人又不是他。
深感无语地抽了抽嘴角,霍云偃收起还没点燃的一根烟,默默转身回了车间。
他一回来便四处寻找彭庭献的身影,外面日头正毒,得赶紧让裴大将军圆梦。
他兜兜转转找了一圈,没在车间找到彭庭献的影子,整个人仿佛人间蒸发,既不坐在那里玩泥土,也没溜进办公室吹凉风。
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一早,霍云偃忙完手头的活,大清早就堵在彭庭献监舍门口。
彭庭献在起床铃响后准时站到门前,他一点儿不意外霍云偃的蹲守,抱歉地笑笑:“早,霍警官。”
“昨天没打报告就去上厕所了,人有三急,希望您理解。”
“然后呢,”霍云偃一脸玩味地盯着他:“收队之后回监舍,不知道过来跟我解释?”
“您不是忙着开会吗,”彭庭献微笑道:“昨晚听说蓝小姐要回来了,您被召去开会,我需要观看新闻联播,也没顾上这件事。”
“以前怎么没见你看过?”
“有呀,”彭庭献无辜地眨眨眼:“我偶尔也会看,是您接管五监的时间不久,不了解我吧?”
他最后这半句直接将聊天堵死,霍云偃一时抿嘴,愣是没想出除了“我了解你”,还有什么别的反击话术。
他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说:“集合去跑操。”
“早晚有人治你。”
他又磨着牙低声道。
彭庭献跑操时拖拉到队伍最后方,有意无意地贴近一位巡逻狱警。
他是跑操的领队,也是昨天下午自己在车间偷偷会见的人。
他把最近几天的劳动报酬全部上缴,供奉给了这位狱警,然后笑眯眯地问他:“食堂送餐口那个皮肤很白的年轻人,是不是来自R星?”
同样来自R星的狱警一脸警惕,虽收了贿赂,但面对彭庭献这号人物仍打起十二分警惕:“问这个干嘛?”
“我不喜欢食堂的饭菜,既然是老乡,能不能让他多采购一些R星的食材?”
彭庭献得体地笑笑:“他耳垂上戴的那个小兔子耳钉,是R星的产物吧。”
“我怎么知道,”狱警还在乱扯皮:“你了解这么清楚,你家产的啊?”
彭庭献莞尔一笑:“我的母亲是做珠宝首饰起家的。”
狱警显然清楚这一点,语气果然变调:“很值钱吗?”
“如果是R星的产物,那就值钱。”
狱警摩挲下巴陷入沉思,没有再继续回答,彭庭献却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慢悠悠的,勾唇笑了起来。
时间来到当下,狱警一边带队,一边给他偷偷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一会儿还是那小子来送餐。”
彭庭献只笑不语,点了点头。
这次是早饭时间,来到食堂,困倦疲惫的犯人们明显安静许多,彭庭献在解散后又莫名消失,直接闪到了送餐口那边去。
那位面孔好看突出的、戴着小兔子耳钉的送餐员正在卸货,他白皙的脸上蒙了层汗水,睫毛纤长,正吃力地扑棱着。
眼前这时候多出来一只手。
送餐员怔住,缓慢抬头向上看。
传说中大名鼎鼎的R星泊林武器公司董事长,彭庭献,亲自向他伸出了手。
他笑得温和:“我来帮你吧。”
“啊,”送餐员有点结巴:“不,不用了吧,彭董。”
他紧紧抱着自己怀里的蔬菜桶,生怕沾脏他衣角,而彭庭献眼眸下垂,也笑着睨了眼那个正在漏水的桶。
不动声色的,他依然举着手,但没有再近一步。
送餐员却只顾受宠若惊,赶忙将桶放在了小推车上,他擦了把额头的汗,还是非常紧张:“您有什么指示吗?”
“没什么,不要紧张,”彭庭献轻轻摸了摸他脑袋,指尖不经意拂过耳垂,笑着说:“耳钉很可爱,女朋友送的吗?”
“男、男朋友,”送餐员忍不住缩了下脖子,又觉得自己这个行为不妥,生怕得罪他似的:
“也不怎么值钱,不是很贵重的东西,和孟先生比算不了什么。”
他大脑一片混沌,突如其来的富人关怀让他失去思考,满脑子都是孟涧曾是他未婚夫的事。
在R星,孟涧作为泊林副董事长当众下跪求婚,如此声势浩大的一场典礼,当年几乎无人不知。
彭庭献条件反射地变了脸色,但他笑容维持得好,破天荒没有生气:“说起这个,孟先生最近怎样?”
“新闻上没看到他出席活动,最近是不是不常露面?”
“我,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送餐员老实道:“听说他最近搬到了疗养院,不接见任何人,公司不常去,也暂停了所有商业活动。”
“这些都是我在报纸上看到的,我能了解到的就这些。”
他仰起脸,眼睛忽闪着不确定道:“彭董,我哪里可以帮上您吗?”
彭庭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他话中信息收纳,又重新挂起微笑:“可以把你的耳钉借给我吗?”
“我过几天有一场钢琴演出,想借一些小首饰。”
他慢悠悠朝他伸出手,温声道:“请体谅我现在身份卑微,定制不了燕尾服,但还有些私心,想把自己收拾漂亮。”
没过三秒,送餐员立刻表示理解地把耳钉摘下来,毅然放进了他手里:“我支持你,彭董,我相信你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彭庭献难得愣了下,继而笑笑:“多谢。”
他攥着耳钉转过身,笑容一瞬间淡化在脸上,眉目高高抬起,眼底既轻松,也掺杂着对某人的淡淡轻蔑。
往前走了两步,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忍不住呼出一口长气。
就在此时,他察觉远处投来两道视线。
霍云偃坐在狱警就餐区,一只手抓着油条,嘴里的饭越嚼越慢,一言难尽地望着他。
他的餐盘已经见底,显然默默观察了许久。
而在他对面的犯人就餐区,赫然出现一道十分显眼的身影。
裴周驭堂堂一个狱警,穿着装备完整的警员制服,竟然,独自坐在了那里。

他正捧着碗喝粥。
他的视线比霍云偃更早地放在了彭庭献那边,见他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还一脸诧异地与自己对视,面色阴沉更浓。
他没有放下碗,而是继续喝,喝到见底,才不轻不重地放回了桌子上。
他根本没有尝出任何味道。
战场过量的催化剂留存体内,他嗅觉失灵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明显感觉到不仅仅是信息素,还有花草树木、季节变化,甚至食堂里热气腾腾的食物,他一概感知迟钝。
唯独彭庭献。
他比自己面前这碗粥远得多,身上正常含量的信息素却像一条绳,轻易勒住自己的喉管,无法抵抗地随之靠近过去。
一挣扎、反抗,更难受的只会是自己。
碗在桌上悠悠晃了一圈,最终停下来,彭庭献诧异的目光也逐渐变为惊喜,兴味盎然一张脸,笑盈盈朝他走过来。
只要发现他的第一时间,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主动走过来。
但优先级发生了变化。
裴周驭双手环胸,冷着脸,明显看到彭庭献脚步一顿。
霍云偃的神色也跟着变复杂,他刚打算放弃追究彭庭献向别人套话这件事,眼睁睁看着他走向裴周驭,但就是这一顿———他又调头去往另一个方向。
默默闭上眼,霍云偃在心里叹气。
彭庭献注意力被一股寂静吸引,他发现门口那边突然安静下来,有犯人不慎打翻了餐盘,诚惶诚恐地道歉:
“对不起蓝姐,对不起,我没注意,没烫到你吧对不起……”
心底的预感得到证实,彭庭献勾唇一笑,抬脚走了过去。
沈娉婷及时挡在了蓝仪云身前,宛如忠心护主的狗,厉声斥责道:“盘子都端不稳,不知道看路吗!”
犯人“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连声求饶。
沈娉婷这才退到一边,把蓝仪云的过道让出来,她近几日没来监狱,虽然懈怠工作,但仍消瘦不少。
穿了身最简单的衬衣,她凸出的锁骨露在外面,头发被剪到耳后,发梢凌乱,像极了自己发疯时的亲手所为。
蓝仪云瞥了眼地上这个犯人,没说话。
食堂的气氛更加凝固,所有人保持安静,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聚焦到门口。
唯独裴周驭。
他压根不关心谁出现在门口,能闻到谁,心思就放在谁身上。
他刚才亲眼目睹彭庭献推翻了决定,本该朝向自己的脚就这样毫不犹豫地变了方向,走到蓝仪云身边,彭庭献的兴奋度只增不减。
蓝仪云敏锐察觉到他走近,犀利的眼尾扫过来,吊起冷漠口气:“不错啊,自己也知道过来认罪。”
“当然。”
彭庭献反倒笑得坦然,一手捂住肩头,毕恭毕敬地弯下了腰:“我失控打伤孟涧,一直没有得到您召见,心情最近好些了吗?蓝小姐,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尽早处理这件事。”
“省得夜长梦多,我心里一直踏实不下来。”
蓝仪云罕见地陷入沉默,慢慢眯起眼,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彭庭献看。
半晌,她才幽幽开口:“你想怎么解决。”
“孟先生伤好了的话,请他再过来一趟吧,我还有些话想跟他聊。”
彭庭献讳莫如深地笑笑:“当然,您作见证人,就当监督我向他道歉了。”
他说得大方,蓝仪云狐疑的打量却没停下来过。
彭庭献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裴周驭却在这时突然走过来,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擦肩而过。
彭庭献差一点就抓住他胳膊,本想拽停他,让他作为当时的见证人帮自己圆几句话。
但裴周驭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走得毫不留情,周身仿佛竖起一道道万年不化的冰川,任谁看了都发怵。
彭庭献向上看他,他正好向下睨眼。
喜悦的目光与冰山撞击到一起,裴周驭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他面部表情也复杂得很,千万种情绪交织,构成了一张表达障碍的木头脸。
彭庭献手落空,裴周驭头也不回地离去。
这闹别扭的一幕实在太精彩,饶是蓝仪云都勾唇哼笑了下。
她失恋,裴周驭的情绪也不好过。
彭庭献是这时候转回身的,他放任裴周驭离去,视作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继续着眼于这场对话。
重新挂起笑容,他看着蓝仪云:“蓝小姐意下如何?”
同一时间,相隔万里的R星最高级别疗养院。
孟涧从病床上苏醒,正准备享用午餐。
自从被彭庭献暴打一顿后,他气急攻心,屡屡因厌食吃不下饭,于是管家精心为他订制了食谱,一日三餐营养均衡,力求让他在最短时间内康复。
彭庭献下手非常重。
他的身材从来不属于瘦弱那一卦,相反,他注重身材管理,严格健身,每一块肌肉都练得体脂均衡。
———所以,只用一把椅子,就砸断了他的锁骨、鼻梁、还有两根差点刺入肺部的肋骨。
如果不是抢救及时,他差点就死在回来的路上。
病床边正跪着一位服侍的omega,面容白净,后颈散发出似有若无的波尔多红酒香。
omega的膝盖一直没有离开地面,以恭敬的姿态,全程小心翼翼地为自己吹凉营养粥。
孟涧余光轻瞥,扫过这张和某人有百分之八十相似的脸,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抚摸他的脑袋:“好乖。”
omega受宠若惊,伺候他的动作更加卖力,孟涧嘴角挂着微笑,转头,看向床头柜上多出来的一束花。
这花来自昨天下午,赠花者故意匿名,隐去了信息。
但可惜的是,他查到了上面遗留的转手地址,顺着蛛丝马迹,揪出了背后送花的人。
H星球,一个韬光养晦的地下组织。
信息排查到这里,一切都说得通了,孟涧想着想着,不禁笑出了声。
他怎么也没想到H星球存活下来的那群人会主动找他合作,不在乎泊林臭名昭著的前任董事长,抛开公司,只认准了他这个商人。
距离彭庭献入狱的日子已经过去太久,久到连他自己都忘了———原来在外界眼里,他是一个彻头彻尾伸张正义的好人。
彭庭献利益熏心,私自倒卖武器,害得他们H星球家破人亡,而自己亲手将彭庭献送入监狱。
大义灭亲,确实该被敬佩。
“呵。”
孟涧眼底深意更浓,他一边思考着,一边抬起指腹,轻轻刮了下omega的侧脸。
指尖传来细腻柔软的触感,像小时候的彭庭献,每逢相伴而眠的深夜,他都会悄悄睁眼,观察彭庭献整齐的睫毛。
他像量身打造的天之骄子,就连这么细微的一处,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这样完美的人……确实恨不得让人亲手撕碎。

蓝仪云回来这天,帕森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雨。
秋叶被刮上天空,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夕阳就彻底被乌云覆盖。
裴周驭在降雨之前回到了八监,他们上午便催促他早回,说曲行虎出现一些异常,需要他抬手帮个忙。
裴周驭抖落了肩头的雨水,指了下自己脖颈上的项圈。
一个字没说,但命令的含义很浓。
留下的两位值班员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可奈何,其中一人上前帮他摘掉检测仪,然后指路说:“去实验舱,曲行虎身上有浸泡液,你去捞。”
他们口气理所当然,因为当年裴周驭也是在这样的浸泡池里改造的,血液早已免疫,自然要把危险活丢给他。
裴周驭一字未发,朝实验舱走去。
外面的雨水在拍打墙体,电闪雷鸣,实验舱里的仪器时不时闪烁红光。
冰冷死寂的浸泡池,曲行虎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他上午时产生了片刻“人”的意识,情绪波动不小,所以被泡进了这片充满化学药物的冷却池。
裴周驭从旁边拿过手套,扯了下胶皮,戴上,然后俯身捞起了曲行虎。
两只胳膊穿过他的腋下,像扶起一具骷髅架子,他把他从浸泡池中抱出,然后丢在了旁边病床上。
哗啦啦———曲行虎身上带出来的药液洒了一地,比外面雨水还要极速蔓延,刚进来的研究员惊呼一声,立马走上前斥责:“你工作不能仔细点!”
另一人迅速去拿雾化枪,清理地板,然后消杀药液。
“天呢,你动作轻一点会死吗?你知道他身上装的仪器有多贵吗,他现在才72斤,你这一摔,我真是……”
絮絮叨叨,研究员还在骂个不停,他觉得裴周驭不服从命令,从上午就拖拖拉拉不肯回来,现在又……
“啪——”一声,一个动作打断了他的话。
裴周驭直接把摘下来的手套甩在了他脸上,他虽然穿着防护服,眼镜框那一块的玻璃还是被溅上液体,出现一个小小的圆形融化。
这个圆点在眼前无限放大,研究员吓得静止。
裴周驭正从容不迫地脱另一只手套,面色说不上不好,总之没表情,他早就学会了毫无起伏地发脾气。
没过三秒,研究员果然低骂一声,跑向了消杀室。另一位沉默寡言,收拾完地板,又过来推曲行虎。
两个工作想偷懒的人就这样被支开,裴周驭配合态度极差,把手套随手扔进垃圾桶,走出了实验舱。
他先是拐了个弯,去消杀室洗手,打上消毒剂仔仔细细搓洗了两遍,直到指关节微红,才把水龙头关上。
甩了甩手,他懒得擦,又径直走向办公室。
八监的每一个房间都给了他进出权限,只需脸部识别就可以进入这些空荡荡的办公室,研究员们全部放假回家,桌面很空旷,重要的文件都被带走。
裴周驭步履未停,直奔墙角的钥匙柜。
那里留下了几把生锈的、无人问津的钥匙,是几间废弃手术室,因为设备破损电路老化,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地方。
其中一间,是十年前改造他的手术室。
精准拽下那把古老的钥匙,裴周驭走向另一边。
他站到许久未曾进入的门前,因为嗅觉失灵的原因,已经闻不到里面刺鼻浓郁的消毒水味。
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灰尘伴随着触目惊心扑面而来。
房间没有灯,只能借用走廊微弱的光,四面白墙上都沾满了血手印,裴周驭步伐顿了下,但只一秒,便明确目标走向手术台。
下方有一个数据柜,他把钥匙捅进锁孔转了一圈,磨掉上面的铁锈。
钥匙与锁芯严丝合缝,时隔十年,再次吻合形状。
“咔嚓”,柜子打开,裴周驭拿出里面一份文件,他掸了掸上面灰尘,借外界的光,确认了一眼文件上的标签。
“九号实验体”。
文件的纸页泛黄不堪,沾上了一些从手术台上漏下来的血,忍着黏稠翻到最后一页,裴周驭看到上面用红色大字醒目地标记着———“腺体改造实验”。
“嗅觉神经不可逆损伤”、“异常数据”、“九号实验体对海拉明药素产生微弱反应”……
裴周驭目光顿住,聚焦在“海拉明”这三个字上。
屋内静悄悄,外面又猛然砸下一道惊雷,映照出一片蓝灰色的天空。
他把文件放回,又重新锁上了柜子。
空气里湿度增加,蒸发的雨水带起了闷热,房间潮湿而安静,没有第二个人。
黑暗中,裴周驭想起了波尔多红酒的味道。
时间一晃过去七天,原本定于七月中旬的中秋庆典被暴雨推迟,蓝仪云又命人检查了一遍礼堂,确保第六监区不会出任何差错。
七月二十五号这天,她向外界发出了邀请函。
不止农河星球,R、C星球还有几个军事组织,都被她划入了来宾之中,这些人身份非富即贵,不仅安排了独立观众席,还人手一个保镖。
裴周驭也在当天下午被放出,他的活动权限彻底解除,从此以后,可以自由出入包括八监在内的任何地方。
霍云偃来接他,随同一起的还有沈娉婷。
沈大小姐降尊纡贵,踩着崴脚的高跟鞋边骂边穿过了驯马场,她见到裴周驭的第一句话还算客气。
相比路上骂马,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伤好挺快啊。”
这尾音听着阴阳怪气,她嘴角的笑也让人不舒服。
霍云偃第一个跟她对上眼,两个人叭叭着互怼了两句,裴周驭冷淡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掠过,他回头看了眼身后,不远处正站着曲行虎。
他站在了曾经自己训练的靶场,举着一把破败的弓,一下又一下地麻木射击,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这七天,他甚至没有和裴周驭说过一句话。
点头和摇头成为了曲行虎最拿手的情绪回应,但比起迟钝的语言,他射箭的动作很难不让人注目。
沈娉婷和霍云偃吵架渐止,也被曲行虎杀伐利落的拉弓动作吸引注意力,默然看了一会儿,沈娉婷难得抿嘴。
虽然事实残酷,但很显然,曲行虎被改造后的武力值要高于裴周驭。
沈娉婷接着沉默下来,离开八监的路上一直陷入沉思。她中途不小心撞了下裴周驭,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正好和他撞上视线。
眼睛一眯,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偷偷去手术室了?”
这语气一下子拔高,颇有质问的味道,裴周驭眼尾漠然睨向她,没说话,霍云偃却紧跟而来。
他皱眉,看向沈娉婷的目光也不太友善。
“八监的监控蓝仪云每天都在看,她发现你去办公室了,擅自拿钥匙,又擅自进手术室。”
沈娉婷咬字颇重:“你最好是去给我们找情报。”
霍云偃截了她话头:“蓝仪云什么反应。”
“不在乎,”沈娉婷实话实说:“她应该清楚里面有什么重要物品,看她那样,八成早知道有人会进去。”
她视线落在裴周驭,问:“你在找什么。”
“手术报告。”
“瞎忙活什么,都要被我们带出去了,”沈娉婷说着,突然顿了下:“你不会是要查自己腺体还有没有救吧?”
还没人回应,她反倒先笑起来:“我说呢,蓝仪云这么不当回事儿。”
她又摇着头啧啧了两声,裴周驭全程挂着冷漠,看起来不是很想理她。
沈娉婷自然不讨没趣,往边上走,和他们拉开距离。
霍云偃悄无声息凑近,压低声音问:“少将,你找什么?”
———同样的问题,只有了解他的人才嗅出不对劲。
裴周驭音量很低:“去帮我查彭庭献。”
“怎么?”霍云偃一头雾水:“和你腺体有关吗。”
“查他以前的易感期,有没有注射特殊药物,或者做过手术。”
裴周驭拧起一瞬眉:“我对一种叫海拉明的药素有反应。”
霍云偃默记于心,应道:“知道了。”
彭庭献的信息素他很清楚,十分常见的波尔多红酒,如果这都能和裴周驭产生匹配反应,成为唯一一条漏网之鱼,那只能说明———彭庭献的腺体一定也有异常。
不过异常微乎其微,甚至彭庭献本人也极有可能不知情。
但对于即将出狱的裴周驭来说,很重要。
连续一周的阴雨,彭庭献待在五监,皮肤也被闷得发红发痒,他穿了最宽松的背心,在房间踱步。
最开始得知表演延期时他并没有什么感觉,上次在八监捡回了一批“垃圾”,里面花样百出,除了裴周驭那件衬衣,还有当初设计武器的废弃道具。
他这几天在稿纸上涂涂画画消磨时光,日子过得不算无聊。但比起庆典延期,他心里还有另一件事没放下。
孟涧,过去近小半个月,没有任何动作。
今晚庆典就要举行,他看了来宾名单,有许多曾经合作过的军火商。
要想知道点什么,今晚就是最好的时机。
彭庭献迫不及待地想弹钢琴,还伸出手在空气里模拟了一下,他笑意盈盈,在晚上七点一刻,终于等来狱警开门。
监舍的门被缓缓打开,狱警探进脑袋,却定在门口迟迟不动。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看起来不像是来找彭庭献,掠过上铺熟睡的程阎,他当即皱起眉:“陆砚雪呢?”
彭庭献配合着笑:“易感期,被关进七监了。”
“放屁!他前几天大出血早被关起来了,我让他回来取被子,他人呢?!”
狱警冷冷瞪着他:“是不是被你们藏起来了!知道什么,快说!”
彭庭献一愣,继而浑不在意地一笑:“我无辜啊,警官,我藏他干什么,我又不喜欢他。”
话音刚落,“嗡——!”一声长鸣,第五监区突然触发最高级警报,有犯人擅闯闸关,冲出了监区。
狱警立刻抽身回头,走廊上也紧接着爆发奔跑声,狱警们骂骂咧咧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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