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听弦微微垂下头颅,低声道:“据说集齐那位圣祖的所有遗物。”
“就能令神龙重现。”
长妄怔了一下。
他沉默良久,低声说:“世人都知道妖族圣祖当年拿凡人血祭的事情,当初事实究竟如何,我们都不得而知。”
“修真界那边,未必有人希望妖族圣祖回来。”
沈听弦直言不讳:“我身负龙骨,受那位圣祖恩情良多,想试一试。就算失败也无妨,圣祖遗物断不能落在叶里尘手里。”
长妄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眉眼泛上一丝忧愁:“此事的因果非我能扰。东西在小白那,你若同他要,他应当会给你的。”
“哪有用死人遗物拼凑在一起就能复活的道理。这个传言空穴来风,来路必定蹊跷。”
“小白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你多看着他,小白太容易冲动,不要让他做傻事。”
第34章
傍晚, 终于被轮流顶完了的小蛇少主被圣子大人接回手上,发出了迟来的疑惑:“他们跟我说你师父很重视这件事情, 再三强调一定要查出真凶,最后还真查出来了,是你们内部的某个长老,只不过在下狱前自碎神魂死了。”
沈听弦:“你信吗。”
小蛇吐着蛇信,沈听弦手上卷了两圈:“不是很相信。”
那不就是了。
找个人背锅简单得很。
小蛇感叹了一声:“我本来还担心你要被污蔑成凶手呢,还好你师父向着你, 这么积极上心。”
要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
沈听弦反应平平:“可能吧。”
“所以凶手一定位高权重?”
“嗯。”
小蛇微微抖了一下,嘀咕道:“那太可怕了。”
随随便便就能把一整个秘境的妖兽和不少顶尖宗门的年轻后辈一起推进火坑,枉顾这么多人的性命,推个替死鬼出来顶锅,居然就能这样逃之夭夭。
看来人族内部的龌龊也不少。
“不过你不是要去天山罚禁闭吗?”小蛇好奇。
沈听弦淡淡道:“那日的严惩不过是堵住悠悠众口而已, 不用真罚。他向来好面子,我是圣子, 师父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接班人有瑕疵和污点。”
小蛇听在耳朵里,以为是对师父要求严苛的埋怨,于是蹭了蹭沈听弦的手背:“别生气了,天下师父都这样, 其实心里可软了。”
沈听弦端着手上的蛇走出去, 踏上佩剑开始御剑飞行, 听见这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也许吧。不过天底下的师父还真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的。”
小蛇稀奇道:“你师父是不是偷偷罚你了, 你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
“没什么。”
“诶,你去哪?”
“先带你祛除印记。”
郁镜白愣了一下。
夜风很凉,他们在剑上静静站立,沈听弦的护体灵力将他也笼罩了进来, 保证他们不会被高速飞行的烈风吹坏平衡。
小白蛇用尾巴戳戳沈听弦的手背:“你吃醋啦?”
沈听弦看他一眼:“我吃什么醋。”
小蛇正色道:“那你为什么要祛除?”
沈听弦沉默了一会,改口道:“是,我吃醋了。”
小蛇啧了一声:“骗鬼呢。”
“那东西留着不利于你的神魂愈合,”沈听弦淡淡说,“你要印记还是要康健?”
小蛇撇嘴:“知道啦。”
“你若当真想要,等你神魂伤势彻底好了,再等我当了圣祖,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圣祖印记。”
“这话说的,就跟盼着你师父赶紧死一样,一点也不吉利,呸呸。”
沈听弦意义不明地哼笑一声。
半日时间,他们抵达魔域,沈听弦落地那刻,身上的白衣已经悄然化作了夜色一般的漆黑,脸上也覆了一层人面,鼻子扁塌眼睛细小,麻子遍地走,放进人群里都让人不想多看一眼。
小蛇沉默了:“圣子大人,您易容起来还真是气质特别。”
“别贫嘴,”沈听弦往小蛇身上丢了一道法术,同样把小蛇变成了黑漆漆的一条,“你也得变。”
小蛇:“……”
小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把我变成了什么……蚯蚓???”
沈听弦为自己的技术发声:“什么蚯蚓,不过是黑了点,你太白了,大摇大摆端着你走过去,生怕旁人看不见么。”
小蛇怪叫:“你怎么不把我藏起来,非得把我变成蚯蚓!”
“并非蚯蚓。”沈听弦说完,把小蛇变了回去,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小蛇躲在里面,咬了沈听弦手腕一口。
一路上只听周围簌簌细语,杂乱的气息擦身而过,沈听弦扮作普通魔族的模样,走不为人知的小路七拐八拐地混进了魔宫。
魔宫里没有侍卫,空荡荡的,小蛇躲在袖子里,听见了狸的声音:“我的地方不会有别人,进来就行。”
沈听弦便把无聊地一路在他手上咬来咬去的小蛇抓出来:“他之前收了叶里尘的印记,到现在还在体内。”
这次专程过来清除印记。
狸沉默半晌,直言道:“当初小白收印记之时,长妄阻拦过。”
沈听弦以为他在落井下石,低声道:“他什么也不知道。”
“我的意思是,”狸轻声说道,“长妄既然没有选择阻拦到底,便有他的道理。”
“他当时说,这是小白自己想要的。”
“……”
在场只有小白蛇茫然地抬头:“什么,什么东西?”
沈听弦心沉了下去。
这是圣祖亲手种下的印记,如果狸不愿意帮忙,世间还有谁能做到?
他不知道。
沈听弦沉声道:“那时谁也不知道,郁镜白会在秘境里爆发出属于龙族的威压。”
狸的目光落在小蛇身上:“你要祛除印记吗。”
小蛇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听懂,又不好打断别人,只好憋屈地在心里反驳:并非我想!
讨厌的原主残魂,害他不浅。
听见狸这么问,小蛇连忙道:“要。”
一切都听沈听弦的。
沈听弦说得拿出来,那就拿出来,反正沈听弦左右都不会害他。
万一真的对神魂恢复不利,到时候遭罪的还是小蛇自己。
狸对上小白蛇清澈见底的眼神,良久点了点头:“好。”
他把一人一蛇引到一处四周漆黑只有中间玉台发亮的地方,说道:“叶里尘的印记祛除起来不会很简单,你应当知道。”
沈听弦点头。
他当然知道。
当年狸祛除叶里尘在他身上下的印记时,便已然废了很大的劲。
“变回人形。”
小蛇依言化了人形,躺在玉台上。
玉里的光透出来,几乎要把郁镜白整个人照透。
沈听弦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多谢。圣祖殿下若有需要,听弦必定尽力。”
狸用干净的布帛擦拭着左手附着的漆黑龙骨,道:“不必谢我,我受人之托,理当尽力。”
郁镜白沉默了很久,低声道:“沈听弦,你和你师父,是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用一根手指轻轻抵住了双唇:“定神,静心。”
郁镜白闭了嘴。
沈听弦张口就来:“他不让我天天揣着你,说这样仪态不端成何体统,我们就吵架了。”
“我暂时看他有点不顺眼。”
郁镜白心里那股沉闷的奇怪劲儿一下就松了,忍不住说道:“你早说啊,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师父不对劲呢。”
沈听弦很浅地笑了一下。
郁镜白整个人放松下来,很不着调地打趣:“你师父不乐意,不在他跟前碍他眼不就得了,他看不见的地方想怎么做怎么做,这还不简单。”
沈听弦哄小蛇崽子似的:“行。”
狸附着龙骨的手轻轻按在郁镜白胸膛上,摸索感知着:“印记烙在神魂之上,想将印记完整剥离下来,必定会对神魂造成损伤。”
这是他再技术精湛,也没法避免的事情。
能做的只是尽量减少对神魂的伤害,事后尽力修养。
郁镜白两眼一闭,大气道:“没事,下手吧,我能撑得住。”
再坏不过再来一次秘境里的事情。
那样严重的濒死之伤都挺过来了,全靠小蛇的人脉,现在再来一次,还有什么可怕的。
狸说道:“这玉台是灵脉凝出的结晶,其中蕴含的浓郁灵气会滋养你的神魂,让在你整个过程中少受一点罪。”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圣祖大人。”
悬停在郁镜白胸口的手缓缓下按。
海量的灵气冲击着郁镜白,将他的神魂托起来,逐渐在肉/身上,像是镶了一层淡金色的边框。
郁镜白神魂离体,自己的肉/身紧闭着眼,神魂却悄悄睁开一只眼睛,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心口处烙着一道非常明显的红色咒文。
那道咒文盯得久了,总让郁镜白心里凭空生出一点不舒服来。
郁镜白两眼一闭,心想:速战速决吧。
那玩意看着好像也挺邪乎,不要就不要了。
有沈听弦在他还要什么护身印记,还妨碍他养神魂。
不知是不是郁镜白太过紧张,他总觉得那个龙骨法器异常冰冷。
郁镜白上一世专心修炼,平生最大愿望就是吃遍人族领域的美食,再看看能不能顺手冲个化龙。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龙族,虽然是以尸骨的方式。
根据记载,上古时期神兽们尚还生活在这片大陆上,后世灵气开始稀薄,生灵快要被黑暗吞噬,神兽们便举族搬迁回了神族上界,将已死同伴的尸骨埋入黄泉作为养料,历经千万年的沉淀,这才将人间的灵气慢慢养回来。
所以神兽遗骸处处是宝,是从上古就存在的共识。
但神兽遗骸不是谁第一个碰见就是谁的。
没有神兽遗骸的认可,这便只是一段普普通通的动物尸骨,无法发挥出任何效力。
只有符合神兽遗骸认定之人的特征,才能将其带走。
沈听弦有龙骨加身,而狸龙爪在手。
那段锋利的龙骨护具透着一股难以抵御的寒气,直接接触着郁镜白的神魂,冰得他浑身发冷。
尖锐的龙爪抵着郁镜白的心口,只要再往前送上一寸,都能当场刺穿。
郁镜白内心深处不受控制地泛起了抗拒。
郁镜白咽了咽口水。
邪乎。这个也邪乎得没边了。
虽然能感觉到这个神龙遗骸不会伤害他,可是那股诡异的感觉依旧久久盘旋在心头,挥之不去。
在龙骨护具碰到郁镜白神魂的时候,郁镜白便感觉到那股来自龙骨的寒气顺畅地涌进了他的体内。
越来越多,郁镜白都没来得及阻止,也没来得及发问这是不是正常的情况,狸就开始尝试剥离印记了。
才刚稍微剥下一小片,郁镜白便已然僵硬得全身绷紧,额头冷汗绵密。
他伤势本就没好全,这下疼得脸色发白,沈听弦蹲在旁边,握着他的手抵在唇边,哑声道:“很快就好了。”
郁镜白张口想说话,血就涌到了喉咙口,郁镜白于是闭上嘴咽了下去,明白了有苦难言究竟有多生动形。
剥下来一小半,所有寒气在郁镜白体内蓄势待发,势不可挡地往他识海里冲。
郁镜白眼前一黑,偏头喷出一口血,因为疼痛爆发出剧烈的痉挛。
剧烈的疼痛中, 破碎的记忆在闪回。
满目昏暗,宛如血色黄昏, 大地被血红色咒文覆满,再由鲜血勾勒出形状。
在遍野哀鸿之中,郁镜白听见了自己含血沙哑的声音:“视人命为草芥。”
“杀生灵于荒野。”
“罪责将万千倍降于你身。”
“你终其一生都要为此赎罪。”
那之后,是日月颠倒,因果倒置,时间溯洄之时, 万籁俱静。
郁镜白将喉咙里的血呛出来,他侧身蜷缩着,被沈听弦强行按住手脚,往心脉中续着灵力。
郁镜白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他却呛咳着笑了几声, 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祛除印记的过程被迫中断,玉台剔透如冰, 贴近郁镜白的那一大半几乎变成透明状。
那些都是郁镜白在本能自救的状态下疯狂汲取着外界一切灵力的表现。
沈听弦迅速点了郁镜白身上数个穴位,手里拨出一些丹药在郁镜白唇边捏碎,那些被捏碎的丹药自动化作了轻柔的雾,纷纷往郁镜白的口鼻中钻。
郁镜白低咳几声, 顾不及手上沾了鲜血, 伸手抓住沈听弦:“没事……没事。不用慌。”
沈听弦脸色无比差劲:“你这叫没事?”
都快把玉台都染成别的颜色了。
郁镜白被血呛了一下, 笑笑,嗓音沙哑费劲:“真没事。”
狸在异样出现的时候便立刻停了手, 他取了不少灵石过来,堆在郁镜白身边,不消片刻其中的灵力便被吸收殆尽,碎了满地灰烬。
那股剧痛来得快, 去得也快,等郁镜白从疼痛中缓过神来,他周身便只剩回春的清韵了。
圣子大人救治太及时。
浓郁的灵气浇灌着郁镜白,他很快舒缓不少,圣子大人救治太及时,郁镜白忙道:“我没事了,真的。”
他抬手擦去唇边的血迹,看向狸,对上了狸安静的眼神。
郁镜白重新活蹦乱跳起来:“狸圣祖已经很小心了,怪我自己神魂太薄弱。”
沈听弦伸手把郁镜白拦腰,哑声道:“是我急于求成,该等你神魂彻底好全才来的。”
郁镜白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姿势抱起来,差点炸鳞,手忙脚乱地扑腾,当场变回小粉蛇:“……等会!”
沈听弦捧着全身沾血的小白蛇,指腹用力擦掉小蛇鳞片上的血:“抱歉。”
小蛇仰头,静静地注视着沈听弦。
小白蛇用尾巴勾过沈听弦的手指,卷过来低头蹭了蹭,低声说:“不要这样想。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倒忙还差不多。
沈听弦自嘲一声,同狸圣祖道:“抱歉圣祖殿下,多有叨扰。”
“等他伤好,我们再来。”
狸看向他们的眼神似乎很复杂,说道:“无碍。”
小蛇爬上沈听弦的肩膀,尾巴蹭掉沈听弦脸侧沾的血迹:“是那个龙爪法器的问题,不怪你。”
沈听弦把小蛇藏回怀里,带着他离开了魔域,沉默半晌:“那是你们妖族圣祖留下的遗物。”
能有什么问题。
这道龙爪法器让狸坐稳魔界万人之上的位置,早已与他心意相通,若有问题,应当早就显现出来了。
错了就是错了,沈听弦不赖账,也不会欺骗自己没有发生,还要受伤的小蛇来安慰他。
“圣祖怎么了,圣祖留下的东西就不会有问题吗,”小白蛇探出一颗脑袋来,理直气壮,“我看你就是太盲目崇拜了。”
“这样不好,容易害了你。”
沈听弦不与小蛇争辩,带小蛇回妖域的寝宫养伤。
一落地,沈听弦推开门,就要把小蛇放入血玉浅盆中,结果小蛇缠紧他的手腕,拒绝道:“洗澡。”
没洗澡前不能回他的血玉小窝。
沈听弦又折返出去,把之前拿来给小蛇泡澡的半圆形法器取出来,盛了温水,把小蛇放进去。
小蛇吐着蛇信,把脑袋搭在沈听弦手心里,享受地晃了晃尾巴。
沈听弦动作很快,细致周到地把小蛇全身上下都清晰干净,这才抱起来擦干。
小蛇泡着温水,泡出来温凉的体温,黏上沈听弦手腕的时候还带着些许的水汽。
洗干净澡的小蛇在自己错综复杂的血玉浅盆里爬来爬去,新奇道:“这玩意谁做的。”
他重生后没怎么注意,陪着沈听弦天南地北忙来忙去,在这里睡觉的次数本就不多,每次都是累得倒头就睡,都没好好探索。
摸索半晌,小蛇把自己挂在一根圆润的树枝上:“这也太适合了。”
沈听弦一只手轻轻按住血玉浅盆的另一端,让回春渗进血玉里:“我以为你知道。”
沈听弦瞧着小蛇舒服得逐渐放松下来的模样,轻声说道:“你虽然是妖王认回来不久的私生子,但看妖王对你的态度,你们关系应当不错。”
少主寝殿里处处都是为了小蛇居住而特地修建的小细节,这么大一块温润的血色原玉一半雕成小蛇的窝,一半雕成小蛇的爬架,足可见妖王建造时候的用心程度。
郁镜白居然不知道吗。
小蛇从前就喜欢在树上睡觉,因为没什么人能打扰,枝叶繁密的大树还能遮风挡雨。
现在有了更安全的寝殿,他还是喜欢。
“得找个时间和殿下好好道个谢呢,”小蛇嘟囔了一句,用尾巴戳戳沈听弦,“好啦。今天的事情真的是意外,别往心里去。”
沈听弦低低应了一声,不知听进去没有。
小蛇下了命令:“你别在这守着,去睡觉。”
沈听弦哦了一声,搬着小蛇的血玉小窝去了榻上,就放在身边,侧身环住。
小蛇:“……”
还能这样。
小看你了圣子大人。
沈听弦这些天寸步不离地守着小蛇,似乎是觉得恢复速度太慢,有几次还想动点手脚把小蛇变回人形。
小蛇吓得满屋乱窜:“圣子大人!三思!”
沈听弦眼眸微眯:“怎么,郁镜白,我们什么没做过,现在知道害羞了?”
上次重伤无力被摆弄,小蛇非常不情愿地面对了自己非常诚实的反应。
如今他能活蹦乱跳了,自然滑溜得逮不住:“不是,圣子大人,不要拔苗助长。”
“而且……而且双修之事,”小蛇支支吾吾了半天,“为了替我疗伤才做这种事情,把你当什么了。”
沈听弦皱眉:“别乱想,我没别的意思。”
“为了养我的伤你已是透支不少,”小蛇不乐意地盘上血玉树枝,“再来几次双修,能把你榨干。你多关心关心自己,我都谢天谢地了。”
沈听弦冷笑一声:“郁镜白,你不想负责直说。”
小蛇震撼:“什么啊!”
救命,有人血口喷蛇了!
沈听弦:“那你为何避我如蛇蝎,以前没见你躲过,现在倒是知道和我保持距离了。”
小白蛇:“我哪里没躲,你给我躲的机会了吗,你把我往床上一按就上来了,我怎么躲,我那时候打得过你吗我就躲。”
沈听弦:“……”
沈听弦深吸了一口气:“我欠你的。”
小蛇被圣子大人一口大锅扣下来,差点气扁,听见他这四个字,气焰又莫名下来了,别别扭扭地爬过来,蹭沈听弦的手:“……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你想啊,就算是过命的兄弟,也没有人会拿这种事情来帮别人疗伤的吧。”
沈听弦:“……?”
沈听弦轻轻抚摸着小蛇光滑的脑袋,轻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无名无分,有过命的交情,是兄弟,做这事儿不合适。”
小蛇发现他无师自通地听懂了,忙欣喜地点头。
至今他所做的大部分事情,几乎都是基于系统的推动和催促,祸害沈听弦这么多,他心里总是不好意思的。
至于在祸害沈听弦过程中不小心稍微馋了一下劲瘦男子美妙的身躯,这着实只能算是蛇眼界短浅色欲熏心,是不该动的心思,是不应当逾越的界限。
第一次是解毒,第二次是重伤救急,第三次在双方身体自由和意愿自由的情况下,郁镜白如何能再放任这种事情一错再错下去。
沈听弦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龙骨给他带来了这么多的负担,郁镜白早已欠他良多。
沈听弦气笑了:“你掳我来的时候说我是男妻,现在说我是兄弟?”
“当着我这么多师长的面说要我负责,现在说我们无名无分不合适?”
小蛇干巴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沈听弦蓦地俯下身凑近,小蛇紧张得直弓身,本能往后缩了缩。
“……”
沈听弦指腹轻轻抚摸着小蛇,缓缓道:“郁镜白,我给你时间慢慢想,你想清楚了,再重新说。”
无名无分,那便给个名分。
这事不合适,那便自己想办法让它合适。
他不管郁镜白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既然以身作饵拉他下了水,那郁镜白也别想一个人潇潇洒洒就此脱身。
小蛇被这般动作轻柔的抚摸摸得忍不住颤栗,总觉得这话下一句接的是什么“想不出让我满意的话那就永远也别开口了”等等诸如此类要灭口的话。
小蛇怂哒哒地装死。
小蛇也觉得自己这样说似乎无情了些,可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冲着结出一段亲密无间的感情来的。
最开始只是为了延长寿命完成任务,后来一不小心被勾引得稍微动了一点色心,也及时制止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沈听弦身上还有很多很多比这幅皮囊更吸引蛇的地方。放纵这种事情继续,是对沈听弦的侮辱。
那些色心肤浅到郁镜白都拿不出手,掏出来装成真心郁镜白都心虚得能立刻找个悬崖跳了,又如何能让沈听弦满意?
沈听弦说给他时间考虑, 就真的再没逼他。
等郁镜白的伤养得七七八八,沈听弦就又匆忙带着小蛇去找了一趟狸圣祖。
小蛇蔫耷耷地卷着沈听弦, 再次被放上玉台。
小蛇吐着蛇信,往外爬了爬:“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沈听弦道:“你自己变回来,还是我给你变。”
小蛇扁扁地朝他喷气,自己变回了人形。
堂堂妖族少主,居然沦落到被一个小小人族这般威胁。
颜面何在!
算了,他在沈听弦面前本来就没什么颜面可言。
时隔多日, 郁镜白又重新躺在了这道玉台上。
妖王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在两人重回故地时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小白,你要拿掉吗。”
郁镜白看见老熟人了,赶紧坐起身来,笑意盈盈:“殿下。”
妖王拢着袖子, 仔细瞧了瞧如今的郁镜白,微微展颜:“好久不见, 小白。”
郁镜白嘿嘿笑了一下,没心没肺道:“殿下安康。”
沈听弦心里陡然生起一股异样。
长妄后退到狸身边,道:“开始吧。”
郁镜白不太习惯在熟人面前直愣愣躺着,总觉得这样有点失礼, 但现在也没办法。
长妄给狸递手帕, 看他重新擦拭了一遍手上的龙爪法器。
这是狸的习惯之一, 用前用后都会洗净法器上的灰尘和污渍,以表对遗骨的尊敬。
那日这道漆黑的龙爪法器喷上了不少郁镜白的血, 等狸想擦掉的时候,却发现龙爪法器已经将血液全部吸收掉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龙爪法器沾了郁镜白的血之后,覆在手上的时候似乎都有了温度, 仿佛活了过来似的。
如今龙爪法器按在郁镜白胸膛的时候寒气已不复存在,宛如一道真正的龙爪,轻轻附着于他的身上。
郁镜白一点也没有面对同族遗骸的不适感,还十分不见外地上手摸了两下龙爪法器:“哇。”
“居然是这个触感。”
好新奇,这辈子第一次体验。
沈听弦捏了捏眉心,说道:“郁镜白,躺好。”
郁镜白收回手:“哎呀。”
他端端正正躺平,任由狸按住自己的胸膛,按照上次的流程一一走过。
沈听弦紧紧盯着郁镜白的神情,见他神色安详,并无痛色,便没有出声。
可在剥离印记的时候,狸再三试图把印记从郁镜白的神魂中剥离出来,可尝试了半晌,却是拧紧眉头,收回了手:“不行。”
沈听弦一愣:“为什么?”
狸摇了摇头:“我能剥离印记,全凭神龙遗骨加持。”
郁镜白眨眨眼,看向狸。
狸把龙爪法器摘下来,递给沈听弦,坦然道:“神龙遗骨里的神力开始逐渐消弭了。”
“……”
沈听弦心中一沉,下意识看向郁镜白。
那郁镜白怎么办?
沈听弦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焦躁:“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弭。”
狸道:“神龙遗骨完成了它在世间的意愿,便会如此。”
郁镜白的神魂自动自觉地钻回自己的身体,他撑起身来,说道:“真的不能再试试吗?”
狸看了郁镜白一眼,把龙爪法器递给郁镜白:“你试试。”
“不了不了,”郁镜白推回去,“我哪里会。”
狸于是把龙爪法器重新递给沈听弦:“我已借神龙遗骨站稳脚跟,这么多年里受用非常,心念其恩。”
“遗骨已然不需要我,听闻圣子大人正在收集神龙遗骨,便交由圣子大人保管妥当。”
沈听弦接过龙爪法器,哑声道:“可若取不出来,郁镜白怎么办呢。”
狸垂下头:“抱歉。”
郁镜白赶忙从玉台上坐起身来,扳着沈听弦的肩膀把他带到小角落:“没事没事别着急,一定有别的办法的。”
沈听弦侧颈青筋绷起:“还能有什么办法?”
屋漏偏逢连夜雨,遗骨法器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
郁镜白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你看啊,这印记不是影响我养伤嘛,我现在的伤势都养好了,这印记有也无妨。”
沈听弦打碎牙和着血往里咽,咬牙道:“你懂什么?”
郁镜白忙哄道:“我不懂我不懂,圣子大人别动怒,我没这么容易让别人给害了,你放心。”
“我又不是什么”
功亏一篑的滋味不好受,沈听弦知道这不能怪任何人,或者是已经死去的妖族圣祖。
印记不取出来,就如同一颗定时炸弹一样哽在沈听弦心里,让他难以安定。
第37章
郁镜白不由分说地把人拽走:“不是人家狸圣祖不帮忙, 实在是这法器半路掉链子,你若不信, 我们回去慢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