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冲上前接住了这个拥抱。他低声道,“我会回家的。”
长妄眼底漫着怅然:“这儿可不是家。”
狸不与他争辩。
有长妄的地方才是家。
他会想办法搬家的。
至于第二天小饕餮起床没找见答应他多留几天的狸,当然是埋进长妄怀里嗷嗷哭,骂了不知道多少句坏狸。
长妄自己干的坏事,也不好让人家蒙冤,解释道:“人是我赶的。人家一看就忙,我们不能太贪心。”
见一面,留留念想,就够了。
他们在断命崖下度过了不知多少年岁,几乎已经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每天看日升月落,数春夏秋冬,好似已经融进了这里。
仇恨反倒成了最不值得提的东西。
小饕餮从一开始就为此极度自责,如果不是他贪玩非要追那道风筝,否则长妄也不用跟他一起落进天罗地网里。
长妄倒是没什么所谓,他抱着小饕餮一下一下顺着毛,亲了亲小饕餮的头顶,说,“权当换地方生活了。这里有山有水有草木,也没什么不好。”
他们的存在不受世间欢迎,这是他们犯下的第一个错。
若非长妄全身神力被锁,否则他们也不会被困如此之久。因而长妄从来没有想过,他们身上的锁链会有铮然断裂的那一天。
第68章
封印的破碎宛如一道琉璃碎裂, 清脆无比,代表囚牢的锁链一根接一根地断裂, 束缚已久的饕餮身解放出来,神力在那一刻荡过整个魔域。
这绝非偶然,若是封印也能偶然破碎,那整个世界怕是也能偶然毁灭了。
神兽气息席卷整个魔域,引起了不小动荡。
那一刻,长妄化出饕餮真身, 抱着睡梦中惊醒茫然的小长浅,冲出了这个囚困他们万万年的无尽深渊。
狸无论如何也飞不上去的断命崖,在长妄手里,只不过是眨眼之间便到达的高度。
修长人影立于半空之中,长妄瞧见魔域之中无数魔被惊动, 往封印破碎的地方赶来,密密麻麻如蝼蚁, 蜂拥而至。
封印破碎的虚影还未完全消散,正中央跪着一个深黑的人影。
他半跪在地上,膝下的地板皲裂出深深的裂痕,全身有血弥漫出来, 抬头的那一刻, 眼瞳是平静的猩红。
狸听见了愤怒的谩骂, 害怕的尖叫,恐慌的喃喃。
为什么要怕呢。
上任魔尊死于他手, 狸用手活生生掏出了上任魔尊的心脏和魔核,踩着上任魔尊的尸身继承了至尊之位。
他从尸山血海累累白骨中爬上这至尊之位,上任魔界之主犯下的罪孽,由亲手为长妄长浅补回来。
即使这点补偿只不过是将他们本该拥有的自由还回去, 尚未将那数不清的囚困时光送还回去,根本够不上所谓的大仇得报。
为何会害怕呢。
怕神兽饕餮一朝重获自由,出来发现该死的人早就死了,怕会迁怒于他们吗。
这一点的确是狸的失策,那个蠢货应该留给长妄来解决的。可他如果不杀那个蠢货,他就拿不到魔尊掌印,就没法强行破开封印。
这是一个死循环,比起真正重要的东西来说,或许只能选择牺牲掉一些次要的。
长妄会怎么想他?会怪他吗?会埋怨他吗?
长妄救回来用心养大的人,到头来反而抛弃他们自己当了魔尊。
长妄出来之后如果看到他亲近的人却接过了他深恨之人的位置,还会听他解释吗。
如果狸此时尚有一丝力气的话,他一定会想办法把自己藏到长妄看不见的地方。
重获自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高兴,他不想惹长妄不开心。
长妄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他惯用一张温和的好模样面对所有人,自己所有的情绪波动只会不动声色地藏在只有自己看得见的地方,他不需要别人知道,也不需要别人来承担,只会给所有人展现出最柔和的那一面,仿佛他自己一点棱角都没有。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长妄被这般无妄之灾兜头压下,怎么会不恨呢。
狸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学习察言观色,却都没能长妄身上感受到哪怕一丝有关生气、愤怒和仇恨的色彩。
长妄整个人是放松的,温暖的,舒缓的,就算发生天大的事情,他都不会着急到哪去,还会把他按下来,让他也不要着急。
狸为了打破封印,几乎榨干了全身的魔气。
他最终选择了入魔,最重要的原因便是魔气生来霸道强势,同境界中魔族与任何其他种族交手都能更胜一筹,可以更快帮狸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相比之下,需要常年在厮杀中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一旦力竭有倒下的迹象,暗处虎视眈眈的魔族便会蜂蛹而上,这倒算是无足轻重的代价了。
如今的情况其实更加乐观一点,毕竟现在大部分魔族都因为神兽重现世间而恐慌,在夺权篡位和保命逃命之中,尚还是选择了后者的。
只不过会有一些魔族稍微有一点愤怒,将恐慌转化成仇恨倾泻于他的身上,看那些手下败将的眼神,大概是想先把他千刀万剐了。
比不解愤怒的攻击先到来的,是一股几乎在转瞬间荡平魔域,属于上古神兽的气息。
狸僵着身体,没有抬头。
他眼前阵阵发黑,魔气的迅速流逝让他脊背坍塌佝偻,他不知道要怎么用这一副魔身面对长妄和长浅。
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失望的眼神。
失神间,胸膛猛然一阵刺痛,锈红刀尖从血肉中穿出,还带着愤怒变调的尖叫:“你把他们放出来干什么,你以为你是救世主,殊不知你会害多少无辜的魔族百姓!”
“届时神兽迁怒于众生,大杀四方,你就是整个魔族的罪魔!”
狸弯起唇角。
他反手扼住背后之人的咽喉,漠然掼在地面,哑声道:“哦。”
这一刀捅穿了狸的胸膛,也似乎捅在了神兽身上,那股轻灵的神兽气息陡然沉重起来,如泰山般死死压在除了狸之外的所有魔族身上。
狸却从其中品出了他从未在长妄身上见过的,名为生气的情绪。
他眼瞳颤了颤,掐着魔的手瞬间松了不少,快被活活掐死的魔族连滚带爬地爬开。
狸偶尔也想为自己辩解一下,他确实任由杀心泛滥,但这也是因为方才那个魔族想杀他的原因。
不过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可没有这么讲道理,万一长妄认为他滥杀无辜而生气。
狸松了手。
所有魔都听见了宛如天神般清凌的声音,“吾为上古神兽,饕餮。”
“尔等不背前人之罪,不伤无辜,不起战火,不屠生灵,吾不会出手。”
狸垂着头,无声无息,呼吸都微弱。
受了不知多少刀枪剑戟的坚硬脊骨随着主人意识的湮灭而无声坍塌,塌进了一道轻柔的怀抱里。
小饕餮都没来得及因为重获自由而高兴,它在狸身上闻到了浓郁的血味,还知道不跳到狸身上以免将他的伤口踩踏得更严重,焦急地用爪子扒拉开狸被血浸得湿哒哒的衣服,叫出了哭腔,“哥,狸他要死了。”
他闻得出来。
长妄垂着眼眸,轻轻应了一声。
他打横抱起失去知觉的狸,将狸胸膛中的刀刃拔了出来,反手掷出。
沾着血的刀刃直勾勾地穿过了方才握着它刺穿狸胸膛的魔族胸膛,穿过的地方与狸胸膛处的伤口一模一样。
能不能活,便不是长妄该考虑的事情了。
他扫了一眼不敢轻举妄动的魔族们,转过身,对小饕餮说,“走吧。”
他从来没有教过狸,在面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依旧强撑着要以少欺多。
也没教过狸做事这般不顾一切不顾后果。
打碎了封印,是将他们放了出来,可后续呢?
狸怕是一点也没想过。
狸会被愤怒的魔族群众迁怒,会承受他们恐慌的怒火,却因为破掉封印后没有一点反抗能力,从而只能任人宰割。
他没有教过狸这种东西。
狸没有他的帮助,也能自己爬上这魔尊之位,拿到了至尊掌印。
狸一直都很厉害。
长妄从他们被打入断命崖之下的那一刻,就再一次理解了怀璧其罪的道理。
他想不问尘世,想逍遥世外,却不知在旁人眼里,他们这种身怀神力的神兽未必有这般人畜无害。
不站队也是一种站队,只要他们出现在世人眼中,不归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便是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想要的东西,要自己亲自去争取。
昏迷的狸被送回魔域之后,长妄在他身边守了几天。
在此期间,没有任何魔族敢靠近狸半步。这是长妄想要的效果。
等狸伤势好了七八分清醒过来,面对这群魔族应当不会太吃力。
多亏了那日碰见的小蛇,否则狸的伤势处理起来会很棘手。
小蛇藏起来的龙族气息瞒不过长妄,长妄也是第一次在凡间碰到同类,小饕餮更是高兴坏了,知道小白蛇热心地出手救人后更是感天动地地抱着人家撒娇打滚,驮着小蛇撒欢狂奔。
小蛇刚当上圣祖,兴致勃勃,认为自己是整个妖域的领头蛇,应该帮助所有妖。
看见迷路不知归处的两只饕餮兄弟,小蛇主动抛去橄榄枝:“要不你跟我回妖域吧。”
小蛇绞尽脑汁:“圣祖被我当了,你这么厉害,要不你就去搞个妖王当着玩玩?”
相处的这几天里,小蛇已经从长浅嘴里听完了他们在断命崖下的故事,积极为他们出谋划策:“你们这位魔族朋友回去肯定要被整个魔域怪罪,你们可以先让他再晕多几天,带回妖域养着伤,避避风头。养好了再送回来。”
“那边群龙无首几天也没事,他们魔族内部打得很厉害,一个首没了别的都会顶上的,更何况你们这位猫兄弟拿到了魔尊掌印,除非身死否则不怕被篡位。”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债主的态度。
如今整个魔族都会因为他们关押了数千年的神兽出逃而惴惴不安,即使当初将神兽封印在断命崖下并非全族的决定,可这种情况下制造出来的仇恨却是要全族一起担的。
那只饕餮嘴上说不恨就不恨了,说不报仇就不报仇了,口说还无凭呢,谁敢用命去赌。
长妄轻声道:“所以这个时候,我需要用行动来证明。”
比如……加入向来避世隐居的妖族。
“聪明。”小白蛇懒洋洋地窝在小长浅的脑袋上,晃晃尾巴,“至于怎么让他们相信,您应该有想法了。”
狸猛然站起身来,喃喃道:“所以他这么多年来周旋在三族间调和矛盾,捏着鼻子和那群虚伪的老东西斡旋,稳出来的和平局面。”
“……是为了我。”
小蛇微微仰头,去蹭沈听弦来摸他的手,道:“你别有心理压力,这也是为了他和长浅。”
“殿下明事理,知世故,他不会迁怒无辜之人,长浅小殿下肯定也不会。”
殿下无意于整个魔域为敌,所以应下了妖王这个位置,为了自保,也为了让身处魔域的狸不受全族指摘。
长妄远离魔域,能把安全感还给魔族们。他当上妖王,主动平衡起战火不断的多方势力,能告诉所有明里暗里盯着他的眼睛,他长妄无意冤冤相报,往事烟消云散,值此月圆之际,他愿意主动付出更多心血,只为换三界和平相处,融洽共处。
直到三族局面稳定下来,狸的修为与日俱增,大刀阔斧地改了不少东西,促进域内民生发展,在魔域的根基慢慢养到无可撼动的地步,长妄才减少了在各大公开场合里避他不见的次数。
人族举办仙宗大会的时候,照例邀请各族高层观摩,所有公开的大型活动上都设有三圣祖的席位,以往这种场合长妄不会参加,小白死在人族的阴谋里,妖王和魔族又有仇,他一般都会避嫌。
可这次他却来了,坐在了妖族代表的席位上,正正当当挨着他。
身边还带着陨落在那场血祭之中,如今丢失了圣祖记忆的小白。
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白回来了,长妄才心情好转,但至少能确定的是小白当年的死对他们所有人而言确实是一场不太美妙的生离死别,如今故人犹在,终归也算是解开一桩心结。
狸把内部蛀虫彻底清洗掉,把真正做事的魔提上来,坐稳魔族圣祖交椅的那一天,长妄来看过他一次。
狸褪掉身上沾满粘稠鲜血的外衣,他拔出腰腹里插/着的刀,擦着身上血,一抬头,发现长妄在静静看着他。
那一眼使狸僵在原地无法动弹。他手上已经全是鲜血,那是为了坐稳魔尊之位付出的代价,即使他因为这些年功绩不少被奉为圣祖,可路能像如今这般平坦,背后却也少不了流血。
他害怕从长妄口中听见任何评价的话语,比如斥责他残暴嗜血,比如他恩将仇报白眼狼不得好死。
但长妄只是站在氤氲的月下,望着他温和地笑了一下,说:“我捡到一个和小白长得一模一样的空壳。”
“有时候天道真的很有意思。我捡回来那副没有魂魄的壳子不久,外面就开始传他是我的私生子了。”
造的这个势,也不知究竟是为哪般。
狸目不转睛地盯着长妄,喉间宛如巨石堵塞,沉重难言。
“过几日人族的仙宗大会。”
“你记得去。”
狸丢了刀,朝长妄冲过去。
可是直到站在长妄面前,他才意识到,他依旧是这般满身血腥的模样,而长妄干干净净地站在他面前,就如同他们初见那般纯净而清雅,宛如一颗默然而立的松柏,永远都停在那里,永远都不会变。
他不是没找过长妄,长妄见他,却也只是远远地见他一眼,朝他颔首,温声同他说,他如今不能和他走这么近。
礼貌又疏离,温和又雅致,和面对人族那群死老头们的态度一模一样。
狸冲动地试图解释,可是长妄打断了他,长妄说,不必多言。他都明白。
客气得仿佛他们不曾有过相依为命的日子。
他们中间早已隔了数不清的岁月,隔了他不敢说不知该不该说的误会,他怕长妄厌恶他,怕长妄躲着他,更怕长妄不躲他,依旧用那副疏离如陌生人的模样面对他。
最后长妄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像是终于捡回了他们在崖底相依为命的日子一样,含着笑叹息,“你真的长大了。”
是说话掷地有声,无人敢反驳的的一方之主,而不是当年那个破个封印都要被全族压力的年轻魔尊了。
小白蛇急得跳起来:“客气什么啊,殿下什么时候客气过。”
“他哪次想你了不都把长浅塞给你借机和你多说两句多待一会,你个木头。”
“他以为你就喜欢这个位置,就喜欢站这么高呢,殿下没少给你扫清障碍,当时你破完封印昏迷着,殿下还顺便收拾了几个趁乱割地自立为王的。”
说知道那就是真的知道,殿下也许不清楚掌印之事,却会为狸今后的路多做打算,也明白狸为了放他们出来,究竟扛了多大的压力,究竟付出了多少的血汗。
又何来怪罪之说呢。
小蛇巴不能把狸圣祖五花大绑给自家殿下送过去,恨铁不成钢地道,“殿下不答应你让长浅把我吃了,再不去你就是大怂蛋!”
狸呼吸急促,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可他刚推开门,就定在了原地。
沈听弦抱起急得想长翅膀飞出去的小蛇跟了上去。
长妄依旧是一袭青衫,他怀里抱着一只气鼓鼓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的小饕餮,小饕餮胸前挂着一道成亲用的大红绫绸花球。
小饕餮看见自家兄长要找的人,蓦地跳下去,开门见山直抒胸臆:“狸,我哥要和你成亲,你答应一下。”
所有人:“……”
长妄扶额:“我记得我不是这样教你的。”
小饕餮嘀咕道:“你不就这个意思?太长了我哪记得住,文绉绉的,什么岁时逢宜流光见证的,你自己说去嘛。”
自己说多好,多浪漫,还不用他这样一只不爱读书的小饕餮代劳。
记不住记不住。
狸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失礼,他蹲下身摸了摸小饕餮的脑袋,仰头看向长妄,哑声道:“……我可以,抱一下你兄长吗。”
小饕餮自作主张省略了递话环节,把花球摘下来塞进狸怀里,随后赶紧跳来,说:“可以。”
长妄走上前来,笑了笑:“当然。”
狸眼眸微红,冲上去死死抱住了长妄。
小白蛇窜下来,领着小饕餮和沈听弦悄悄从旁边溜走。
要不是今天和狸碰了头,不然他都不知道这俩之间居然还有这么一桩误会。
今天发生了一桩美事,小蛇决定奖励自己吃一顿美味大餐。
小饕餮欢呼着快步跟上。
沈听弦把小白蛇和小饕餮抱进怀里,问:“小殿下也和我们走吗?”
两位家长会不会担心。
“担心什么,不担心。”
两位家长应该担心留未成年在哪里会不会不太方便吧。
成亲的时候让小饕餮去厂货就行了,至于成亲前要干什么,小孩子就不用管了。
小饕餮负责和他们一起吃吃喝喝爽玩就行。
带着小饕餮在外面逛了一晚上,把小殿下送回去的时候发现两人只是在池子边肩挨着肩喂鱼,反倒是小蛇,被长妄弯着眼睛拎过来,“也是让小白操上心了。”
小白蛇吐着蛇信,装乖巧装什么也不懂:“我可什么都没干啊,我就是说了两句话。”
狸得到确定的回答后,整个人明显安定不少,他揽过长妄的活,给大家沏茶倒茶,闻言附和道:“的确如此。
怕冻着小蛇,沈听弦在桌上铺了层软布,长妄把小蛇放在布上,温声道:“你们什么时候结契?”
小白蛇黏黏沈听弦,在沈听弦的手指上缠出道圈来,扭扭捏捏道:“嘿嘿。”
“还没想好呢,反正也不着急。”
只是之前有过类似的想法而已,为了安抚沈听弦“不小心”说漏嘴了一下。
结果自那之后沈听弦时不时都得点他一下,问他想要什么样式的道侣契,问他更喜欢哪种婚服,问他喜欢在哪个场地办,问他要请多少人来参加他们的成亲大典。
本来的确没有什么明确的计划的,被沈听弦多番问下来,本来没有的东西现在都有得差不多了。
长妄轻笑,“小白,你再没有计划下去,听弦就全部敲定完了。”
小白蛇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如今小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点破,懊恼地绕着沈听弦的手腕又缠一圈,把圆润的蛇脑袋埋进沈听弦手心装死,“听不见。”
沈听弦低笑出声。
长妄去把溜了半天成功被溜困了的小饕餮送回狸的寝殿里先睡一觉,出来后同小白蛇说,“多谢你们。”
埋进去装死的小蛇猛地抬起头来,他一挨夸就洋洋得意地甩尾巴,“应该的应该的,殿下,你们老早就应该在一起了,你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什么夸人的好词都往外蹦,小蛇嘴甜得很,把长妄和狸哄得明显柔和不少,“乖小白,我们成亲不会邀请太多人,届时邀请你们做个见证。”
“没问题!”
他们告别殿下和狸圣祖后,便回了自己的寝殿。
小蛇今天太高兴了,回来了也不消停,明显很黏沈听弦,吐着蛇信绕沈听弦的手绕了好几圈,缠成结了也不怕,反正沈听弦在。
沈听弦能给他解。
沈听弦抬手望了望自己手上的小蛇球,凑上去亲了两口。
把小蛇亲得痒痒,倏地变大,绕着沈听弦全身都缠得严严实实,满意了:“你们道宫那些师兄弟啊,师长叔伯啊,到时候都请过来吧。”
“人来得越多越好,到时候也热闹。”
沈听弦却不这么想,他拍了拍庞大的蛇身,委婉说道:“人太多了吧。
”有些不太熟悉的师长和弟子也请过来,会不会有些大动干戈了。”
蛇蛇嘶道:“哎呀,你可是圣祖,你是他们道宫的门面呢,你成亲他们怎么可能不来。”
“还有上次那个,传统的婚俗流程就免了吧,我们可以简单地拜个三拜,和宾客们敬敬酒,大家玩得开心吃得开心,然后我们再入洞房。”
沈听弦稍微有一点异议:“成亲结契的流程还是保留着吧?砍掉七七八八,未免显得不够正式严肃。”
“要免也免掉敬酒吧,你什么酒量自己不清楚么。”
真和宾客们敬完酒,郁镜白还能洞房么。
郁镜白叫起来:“什么啊,免什么肯定都不能免酒吧!这多传统!”
沈听弦见他们又要吵起来,捏着额角再次转移话题:“那选在妖域办,这可是你选的。”
这应该不能有问题了吧。
蛇凑过来,蹭蹭沈听弦的脸颊,“要不然在道宫吧,我想了想,这里人多地方又大,妖域来妖了也装得下,关键是吃得好。”
“妖域方便些,你们那妖请的小妖这么多,在妖域不用大规模搬迁。”
“道宫吧道宫吧,搬迁一下没关系的,大不了我放一百个宫殿去请大家过来玩。”
“……”
沈听弦终于察觉了不对。他深吸了一口气,问,“婚服那个,你上次不是选了一套么,这个总不能吵了吧。”
蛇哼哼唧唧地把脑袋搭在沈听弦肩上,冰凉的蛇信吧嗒吧嗒,一下下擦过沈听弦的下颌与颈间,“其实那个我也想改一改,为什么非要有一套嫁衣呢?你穿还是我穿?”
沈听弦:“我穿。”
蛇想了想,颇不赞同:“我觉得不行。”
沈听弦:“那你穿。”
蛇:“我觉得非常不行。”
“……”
沈听弦:“你之前不都说好的么?怎么现在改口了?”
蛇:“我那是、我那是没有规划,现在有了,肯定就要好好敲定了。”
沈听弦:“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蛇蛮横无理地把沈听弦卷到床榻上躺下来,尾巴挑来被子,说,“太可惜了,我是蛇。”
沈听弦:“……”
一人一蛇吵了半天吵累了,一致决定休战明天再说,盖被子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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