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纸张,手撑着下巴思索半晌,再次抬眸时瞧见项巧儿正笑着,纪舒愿“嗯”一声,询问道:“笑什么呢?”
项巧儿指指自个儿脸侧:“大嫂是忘了手上的炭块吧。”
想得太投入,他还真有些忘了手上的东西,他把炭块放在桌面上,走到水盆前蹲下,用水的倒影照了下,他脸侧一片灰,瞧着就仿佛抹了灰一般。
他洗了把脸,又坐回椅子上。
项巧儿正拿着纸张瞧着,她还从未见过纪舒愿画的这东西,满脸都是茫然,纪舒愿坐下后,她把纸张放下,转头问他:“大嫂这东西我好似从未见过。”
“也是椅子,给妙儿家孩子坐的。”纪舒愿指着纸张,从靠背到椅子腿儿都向她解释一番,听得项巧儿合不拢嘴。
“大嫂,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吗?”
自然不是,纪舒愿朝她笑一声,始终拿出往常的借口:“往日瞧见的一本古籍上画的,我便记住了。”
项巧儿眼眸一亮,握住纪舒愿的胳膊晃着:“大嫂,我也想瞧瞧那本古籍。”
哪儿有这个古籍,纪舒愿有些无奈:“还是幼时瞧见的,那古籍已经丢了。”
“丢了?”项巧儿眼眸中的亮光熄灭,她啧啧两声,“当真是可惜。”
也没什么可惜的,毕竟他所说的古籍里的东西,此刻都存在于他脑子里,不过不这话可不能说出来。
他顺着项巧儿的话点头:“确实,毕竟我当时还小,早知晓当时便多看两眼了,唉。”
他边叹气边摇头,瞧着还真是满脸懊悔,这会儿变为项巧儿安抚他了:“无妨,大嫂记着一些就已经很好了,我觉着这两张椅子若是售卖的话,肯定能赚不少银子。”
“我们也不会木匠的活,就算能赚银子也是木匠能赚。”纪舒愿说完,项巧儿冲他摇摇头,挑眉一笑,“也不是,咱家亲戚也是有木匠的。”
“谁?”纪舒愿对项家亲戚并不了解。
“二外祖父。”项巧儿向他说着,上回项祝去给外祖父送粽子时,也并未说还有个二外祖父,纪舒愿还真不知晓,“也跟外祖父一样在成条县吗?”
项巧儿点点头:“对,是有些远,不过要是把大嫂画出的图拿出来,让他往后售卖,咱还能收分成,亲戚总比不认得的木匠靠谱些。”
她说得不错,但纪舒愿要仔细瞧着木匠去做,可成条县太远,他的身子走不了这么远,就算他想去,项祝跟丁红梅两人也肯定不愿意让他去。
“你大哥和娘肯定不让我去,可若是我不去,也不知晓会做成什么样子。”说实话,纪舒愿还挺想出门瞧瞧,他走的最远的地儿就是集上,他还从未出过县。
“我觉着也不算太远,外祖父家住在成条县边缘外,与咱们县相靠近,两个时辰不到便能抵达。”项巧儿说。
原本觉着若是路程近些的话,纪舒愿便去跟项祝磨一磨,如此说不准真能让他同意,可一听到项巧儿口中的不到两个时辰,他瞬间熄了火,还是不去为好。
“若是大嫂不急的话,就先放着,待你生了孩子后再去也不迟,总归也没多少日子了。”项巧儿提议道。
她的躺椅确实不急,可纪舒愿主要是想快些做好婴儿车,如此便能让丁红梅歇会儿,不用每日都抱着孩子,累得胳膊酸痛。
“待你大哥回来我同他商议一番。”纪舒愿还是想去,但还没想好要如何跟项祝去说。
今儿项祝回来的不晚,还未到申时便抵达家中,他把怀里的钱袋掏出来,递到纪舒愿手中:“这是所有分成的银两。”
摸着沉甸甸的,虽然知晓多的是铜板,可拎着还是挺喜人的,但纪舒愿有心事,他掂着钱袋,有些笑不出来。
“怎么瞧着有些不高兴?巧儿惹你了?”
“诶,大哥怎的如此说,我可没惹大嫂,相反,我还给大嫂出谋划策呢。”项巧儿扬了扬下巴。
项祝看她一眼,又收回视线看向纪舒愿:“什么出谋划策,你们要做什么大事儿?”
“巧儿说咱有个二外祖父,善于木工?”纪舒愿问。
听他说到二外祖父,项祝点头,但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这个:“正是,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纪舒愿把纸张递给他:“我想把这两个椅子做出来,巧儿说这椅子没有卖的,说能与二外祖父商议过,让他售卖咱从中分出几成来。”
项巧儿想的不错,项祝也觉着挺好:“可行,你将纸张交由我就是,我去成条县同他说。”
他说着想要把纸张揣进怀里,下一刻,被纪舒愿伸手扯过,拍在桌面上:“我的意思是我也有些想去。”
“不行,路程太远,且要绕过一座山,你这身子绝对撑不住。”项祝瞬间拒绝,根本没有打算让他去。
纪舒愿又开口:“可是我得从头到尾瞧过一遍,不然的话他要是做错了,可就改不了了,村的还怎么售卖,更赚不了银子。”
看到项祝即将开口,纪舒愿提前出声:“我想做这椅子,就是为了让孩子坐,让娘和妙儿能歇歇胳膊,自然是越早做好才能更快用上。”
这句话项祝不好反驳,他沉默半晌,最终想了个法子:“得空找徐掌柜让他帮咱们租一辆马车就是。”
不是不让他去,而是租一辆马车就好,纪舒愿当即喜上眉梢,抱住项祝把脸埋在他胸口:“夫君真好,可若是待会儿娘不同意的话呢?”
高兴没一秒,纪舒愿便想到丁红梅,她可不似项祝好劝说,她很是紧张他肚子里的孩子,连去农户地里这么远都不让去,更何况是成条县呢。
“不准去,你这会儿也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就不知晓好好静养一番呢,待你好好生下孩子后,随意你去哪儿我都不管你。”丁红梅冲两人摆摆手,语气很是强硬。
“娘,我会租赁一辆马车,若是不好回来的话,我便带着舒愿在外祖父家中住一晚。”项祝说着,未等丁红梅开口,他便低声叹了口气,“毕竟从进门以来,舒愿就从未出过远门,在纪家时,也一定没去过如此繁华的地儿。”
纪舒愿闻言趁机点头,语气有些抽泣,仿佛想到了令人难过的事儿,听到他这动静,丁红梅瞬间噤了声,想着方才她的话是否有些太严肃了。
她还是心软了,半晌后丁红梅叹了口气:“罢了,若是去的话,不要急着回来,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受不住就说,别自个儿憋着……”
丁红梅说了一大通,纪舒愿通通照单全收,最终两人决定,翌日一早从家走,坐上马车后缓慢往外祖父家赶去,先将纸张给二外祖父,随后再去玩儿,夜间回到外祖父家中歇息。
纪舒愿还从未见过外祖父祖母,想带些好的吃食,可看来看去,也只有卤菜能带着,他便买了些卤菜和糕点,徐嗔又帮他们挑选了租赁的马车。
项祝在前方赶车,纪舒愿便坐在马车里,虽说有些颠簸,但比起走路还是轻松的多,他额头靠在窗户上,没一会儿就在颠簸中睡着了。
许是怕摔倒,纪舒愿刚阖上眼睛,又倏然被自个儿吓到,他猛地睁开眼睛,坐直身子靠在靠背上,靠背硬的很,他只能歪着头才好受些。
“舒愿?别睡着了,稍微清醒些。”项祝从帘子外喊着,纪舒愿听到后应一声,“我没睡,夫君你还是把帘子掀开吧,不然我真得要睡着了。”
方才项祝说,帘子掀起来会灌进来风,便把帘子放下来了,可没风吹着,马车里闷得很,他还真是容易犯困。
“吁──”项祝拉住缰绳,让马停下步子,掀开车帘往里瞧,“热了吗?”
“是困了,掀开帘子吹吹风,不然我老是睡着,早知如此就让巧儿一同来了,有她在,我还能安心歇息会儿。”
这会儿知晓项巧儿的好了,可她觉着对外祖父家很是无趣,并不想随他们一同前来,如此车里才坐了纪舒愿一人。
日头正盛,即便是有风也不会觉着冷,项祝便顺了他的意,掀开车帘绑在一旁,继续赶马车。
途中纪舒愿闲来无事,往门口挪了挪,跟项祝离近了些,时不时跟他讨论几句外祖父家的事儿,困意也说没了。
马车停在一家铺子前,纪舒愿刚探出头,便被满街小吃迷昏了眼,这儿的吃食比集上多了不少。
“别瞧了,夜间带你去吃就是。”项祝瞧出他在犯馋,笑着向他伸出手,“这会儿得先去见外祖父。”
纪舒愿把手搭在项祝手腕上,顺着他的劲儿下了车,仰头便瞧见几个大字:“丁家当铺。”
原来外祖父家是做当铺营生的,纪舒愿对当铺涉足不深,并不知晓是否赚银子,不过当他随项祝走进铺子,瞧见精致的红木椅子后,便觉着当铺应当是赚银子的,不然用不了如此名贵的木材。
柜台前站着一女子,两人走进来后,她的眸光立即从平淡变为喜悦,抬眸朝项祝笑着:“不逢年过节的,怎的今日来了?这位是?”
“舅母应当没见过,这是纪舒愿,舅母叫他舒愿就好,这是大舅母。”项祝向两人介绍着。
“舅母。”纪舒愿走到舅母身侧,向她点了点头,舅母也向他点头,眸光落在他肚子上,瞧着熟悉的惊诧眼神,看来舅母也是被项祝骗到的人。
“有孕了?有几月份了?”
疑惑过后,还是询问了些话,纪舒愿一一答过之后,项祝便向她说了来意。
“你快去你二外祖父家寻他吧,带的包袱先放在这儿,待会儿我帮你带回家,你们说完事儿直接回去就是,你外祖父在家呢。”大舅母说道。
项祝应了声,拉着纪舒愿的手腕将他带出屋子。
二外祖父家距离当铺不远,纪舒愿方才坐了一路马车,他觉着自个儿的屁股都坐的没知觉了,能走会儿还是挺好的。
项祝带着纪舒愿走过巷子,最终站定在一张院子门前,他敲了门,听到院里应答的声音后推开门。
纪舒愿怔在原地,没成想他这院子不大,却几乎放的满满当当,木材与器具堆放在一起,一看就知晓是熟手。
“项家老大来了?”男子坐在一旁亭子里,若不是主动出声,还真看不到他。
“怎的了?今儿又有何难题给我出?”项祝曾经来时,丁睿经常与这表兄说些对对子的诗句,通常都是落败,他便以为这回项祝有了新花样。
项祝从纪舒愿手中接过椅子的图纸,展平后放在桌面上,朝丁睿挑眉一笑:“考考你,能否将这东西做出来?”
第130章 躺椅
丁睿从项祝手中接过纸张, 面上表情逐渐变得惊诧,他抖着手,把纸张晃得上下摆动:“这纸张从何而来?”
“你表嫂画的。”项祝瞧他这模样, 便知晓他对此很有兴趣,当日结亲时他也去了, 不过并未瞧见过纪舒愿的面容,纪舒愿自然也是。
听到项祝向丁睿介绍自个儿时,纪舒愿朝他点点头, 随后便瞧见他眼眸一亮,跨一步到他面前, 他动作太莽撞, 纪舒愿下意识后退,项祝也趁机挡在他面前。
“慢着点儿,你表嫂有孕在身,别吓到他了。”项祝挡住丁睿的肩膀, 他这才停下动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方才过于兴奋了,我属实未瞧过这模样的椅子。”
确实太过兴奋了, 纪舒愿握住项祝的胳膊,向他说道:“也不是我想出来的, 不过是偶然翻阅过旁的书籍罢了, 你能做出来吗?”
“自然是能的,不过有些地儿得让嫂子同我讲讲。”他说完后,纪舒愿并未直接跟他讲他不懂的地儿,而是把他心中所想的合作说出来,丁睿一听, 他竟是来送图纸的,即便是要分成,这事儿也是他家赚了。
他当即应下,下一刻头被敲了下,稍微年长些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丁睿捂着脑袋转头,看到身后人的模样瞬间老实不少:“祖父。”
看来这人应当就是二外祖父了,纪舒愿想。
项祝握住纪舒愿的手,向男子点头:“二外祖父,你来瞧瞧这纸张上画的的椅子图纸如何?”
听到这话,丁睿立即把那张纸递给丁鸿业:“祖父,表嫂子脑子灵活的很,我都从未想过还能做出这模样的椅凳。”
丁鸿业应声,接过纸张瞧过一眼,果真如同丁睿所说,这纸张上的椅子模样他也从未瞧见过,他把纸张放下,抬眸瞧纪舒愿一眼,随后目光又落在项祝身上:“我说今儿怎的来了,原来是有事儿。”
他面色有些严肃,纪舒愿握着项祝胳膊的手收紧了点,项祝转头看他一眼,又看向丁鸿业:“外祖父,您这模样还真是让人惧怕。”
丁鸿业闻言一愣,旁人曾经也说过,他不讲话时就不自觉拧眉,瞧着面相凶得很,他呼出一口气,向纪舒愿挤出个不自然的笑:“是项祝夫郎吧,快些坐着。”
他说完率先坐回亭子,项祝拉着纪舒愿一块儿走过去,丁睿跟在他们身后也过去,坐下后丁鸿业帮他们倒了杯茶水,又仔细瞧过两眼那张图纸。
丁睿向丁鸿业说了遍两人的来意,他并未多便应了,与方才丁睿的模样相差无几。
丁睿瞥丁鸿业一眼,嘟囔两句:“我方才就是应了,祖父你还打我头。”
“我怎么知晓你在说什么,上回那家姐儿一开口,你屁颠屁颠儿地就给人家做了一个柜子,还不收银子,你不知晓她已经定亲了吗?”丁鸿业看他一眼。
他顿时噤了声,拿过杯子用茶水堵住嘴,纪舒愿跟项祝在一旁笑着。
虽说丁鸿业应了,但怕他往后不认,纪舒愿觉着还是得写张文书,按上手印,如此他放心点,但他又不好意思出声,纪舒愿伸出手指,戳戳项祝的腰,正想低声告知他,下一秒便听到丁鸿业出声:“既然如此,肯定得写好分成,丁睿,拿纸笔来。”
丁睿应一声,起身走到屋里,不久后便拿出纸笔来。
丁鸿业接过后便开始写,纪舒愿本以为要周旋一番,没成想他竟如此自觉,项祝握住他的手,还不知戳他为何事:“方才叫我做什么?”
“无事。”纪舒愿凑近项祝耳侧,“我本想说让你告知二外祖父,让他写分成的公文,还未出声他便写了。”
项祝闻言笑了笑:“外祖父可不是贪占小便宜之人,虽说面容瞧着是有些令人惧怕,但他人本身不错。”
瞧着他方才的行为,纪舒愿便知晓的确如此,他点点头,眸光落在纸张上,丁鸿业字迹雄浑,瞧着就知晓一定上过学堂。
不久丁鸿业便写完,他拿过侧边的印泥,率先按了手印儿,随后把纸张铺在桌面上,瞧向他俩:“你俩谁来按手印儿?”
纪舒愿本想说让项祝来,谁知还未吭声,却被握住手腕,项祝让他伸出手指,沾上印泥后盖在纸张上,丁鸿业没说什么,他将两张公文递给丁睿,让他带着去找村长,之后便带着图纸走到院里。
瞧着他的背影,纪舒愿刚想走过去,却被项祝拦住:“外祖父可是老木匠了,他能瞧懂图纸的,咱们想想待会儿去哪逛逛。”
“累得慌,我还是在这儿与外祖父一同做椅子为好。”纪舒愿说着看项祝一眼,“夫君不是不想让我乱跑吗?怎么这回还想让我出门了。”
“这不是怕你待着太闷了吗?既然你愿意看,便跟二外祖父在这儿,我去外祖父家瞧瞧去,得跟他说说在他家歇息的事儿。”项祝是想带他四处逛逛,毕竟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瞧着纪舒愿是不想走动,他便不再打扰他。
望着项祝走出院子的背影,纪舒愿收回视线,走到二外祖父身侧去看,他跟着来主要是想透透气,出了县便满足了,去不去外头逛都无所谓,在家瞧着丁鸿业做椅子也挺有趣。
丁鸿业拿出木尺,转头询问纪舒愿想做个多大的椅子,这第一个椅子,虽说是用来练手,但总归不能浪费,纪舒愿便打算用这个来赠予项巧儿,而且不收银子。
纪舒愿伸手比划着,大概一臂长的宽度,丁鸿业用木尺量过之后,拿起锯子将两根木棍锯断。
两人之间还相处的还算融洽,纪舒愿说着尺寸,丁鸿业则去量,随后又锯断。
不多时,丁鸿业便将椅子所需的木棍全部锯好,用榫卯工艺将它们严丝合缝,这过程可累的很,纪舒愿在一侧时不时递过木棍都有些累了。
他拍拍裤腿,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向丁鸿业说着:“二外祖父,这里应当稍微矮一些,不然会挡住伸腿。”
纪舒愿指指躺椅尾侧搭脚的地儿,说完后似乎有些不好,毕竟他并不专业,指出的地方说不定会让丁鸿业生气。
他突然噤声,丁鸿业并未察觉到不对,他应一声,走到尾侧,敲了敲底下的一根木棍:“这根吗?”
“……正是。”纪舒愿说完,便瞧见丁鸿业伸手敲了敲,将那根木头取下来,思索半晌后把它挪到最下方,放在这儿恰好能够把脚搭上,到时肯定很舒服。
他放完之后看着纪舒愿,好似在寻求他的意见,纪舒愿试探性地点点头,他才又继续去搭旁的地儿。
丁鸿业不愧是老木匠,在丁睿回家时,就已经搭好了雏形,他去洗了把手,把那张写了分成的公文递给他一张:“如此便成了。”
纪舒愿收回纸张,折好后揣进怀里,这会儿房门被敲响,他转头便瞧见项祝走进来。
虽然看过图纸,可当瞧见地上放着的雏形时,项祝始终有些惊讶:“这椅子就犹如床榻一般,躺着就能睡了。”
“愿哥儿说此物本就名为躺椅,自然就是用来躺的。”丁鸿业边说边朝他点点头,反观看向丁睿的视线,倒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丁睿明显看得出来,不过也习惯了,他朝丁鸿业摊摊手:“祖父如此瞧着我也无法,我又没看过表嫂所说的那本古籍,而且早就失传了。”
虽然他所说是实话,但丁睿吊儿郎当的模样,还是让丁鸿业有些气愤。
他冷哼一声:“你要是有你堂兄那般会打猎,我便不指望你来学木工了。”
打猎也不是好打的,丁睿准头不行,即便是学了好几年,连打到鸟的次数都寥寥无几,他便不再学了。
父亲让他回到家中跟着丁鸿业一块儿学木工,虽然也还没学出个什么名堂来。
“这才什么时候,祖父你总得容许我再思索些时辰吧,我肯定能如同表嫂一般,想出惊为天人的物件。”丁睿已经不是第一回这样说,丁鸿业听得都不想再反驳了。
纪舒愿跟项祝坐在一旁不吭声,等两人吵完后,项祝才趁机出声:“我带舒愿去外祖父家瞧瞧去,明日再来。”
“去吧去吧,”丁鸿业朝他俩摆摆手,项祝立即将纪舒愿从院里拽了出来。
手被他握在掌心,纪舒愿望着项祝的侧脸,有些疑惑:“夫君不是要带我去见外祖父吧?”
“被你瞧出来了。”项祝睁大眼眸,又朝他笑了笑。
他步子这么急,自然不像是去见外祖父,更像是去见旁的重要之人:“到底去哪儿啊夫君。”
“再过会儿日落后,便能瞧见一片明亮,此为丹良,咱家那边儿不多,成条县有一片池子旁每年都有许多。”项祝边说边带着他往前走,最终两人站定在了食摊子前。
纪舒愿眯着眼睛满脸疑惑地看他,项祝朝他笑了笑,向他解释道:“去看丹良前,自然要吃饱为好。”
也是,纪舒愿这会儿的确有些饿了,这儿的吃食有许多纪舒愿没见过的,且样式繁多,他望着这半条小吃街,又看一眼项祝的钱袋。
“敞开了吃,今儿我带了不少银两。”总归是小摊子,即便放开了吃,也吃不了多少,而且纪舒愿吃的并不多,只是样式多罢了,他买了一样,吃过两口尝尝,觉着好吃便吃完,不合他口味的吃食便都进了项祝肚子里。
将这半条小吃街吃完后,纪舒愿有点饱,项祝甚至都有些撑,今儿他没吵着要吃太辣的吃食,项祝很是欣慰,他握住纪舒愿的手,带着他往那片池子的地儿走去。
虽说是池子,但瞧着更像是用来赏玩的,池子周围围着不少人,且都是成双结对,大抵都是来带着夫郎或姐儿一同来看丹良的。
“诶,出来了,夫君你瞧。”一侧有人倏然出声,纪舒愿步子立即走快了些,项祝都差点没拉住,他站定在池边,瞧着从他面前经过的丹良,瞬间噤了声。
望着丹良忽明忽闪的模样,纪舒愿的呼吸也顺着它放缓,直到它从面前过去,落在叶子上。
不能用手碰,纪舒愿便一直盯着它瞧,一群丹良趴在一块儿,将那一片地儿都照亮。
“若是将它们放进灯笼中,莫不是不用点蜡烛了。”纪舒愿越想越觉着好笑,项祝也应了声,“确实如此,不过那样的话,丹良岂不是要累得飞不动,不再发出亮光。”
虽然没见过真的,但纪舒愿看过书上的,萤火虫屁股上犹如装了个灯泡一般,若是累得不亮,就好似没电了。
纪舒愿又笑了一阵:“那还是用蜡烛吧,别累着它们了。”
“你累了吗?今儿走得有些多了。”项祝握住他的手,又揽住他的腰。
本来说每日有半个时辰就好,但纪舒愿并未听从大夫的话,每日的药倒是好好喝了的,因此即便走的路不少,腿脚水肿也是消了挺多的。
但始终有些疲累,纪舒愿点点头,向他说着:“确实有些累了,犯困。”
他说着打了声哈欠,身子斜靠在项祝身上,项祝侧目望他一眼,更加握紧他的手,边走边数落他:“方才让你先与我一同回去,你不肯,一直待在二外祖父家时,莫不是干活了吧?”
他干活不是做的不行,但这会儿确实不行,毕竟是有身子的人,纪舒愿闻言后退半步,朝他边摇脑袋边摇手:“自然是没有。”
他说这一句话,不仅摇晃着手,连眸光也在乱瞟,显然是在说瞎话,项祝叹出一口气,很是无奈:“知晓了,你帮二外祖父干活了。”
纪舒愿抿唇不出声,他方才分明说了没有,不过他的确不擅长说假话。
他冲项祝笑了笑,晃了两下他的胳膊:“夫君,我也没干太多活,就是给外祖父说了说哪些地儿瞧着不对,怎么做能让躺的人更舒适些,就这么多,旁的我真没做。”
他这会儿即便穿着宽松的衣裳,也能瞧出肚子月份不小了,丁鸿业肯定不会让纪舒愿干活,纪舒愿自个儿也应当知晓分寸。
项祝不再多担忧了。
“知晓了,明日便换我来瞧着,你就坐在亭子里就是。”项祝这是直接不让他出亭子,纪舒愿一撇嘴,刚想再说,就被项祝挡住,“不然的话,就出去逛逛,多逛会儿,等外祖父做好再回来。”
纪舒愿瞬间不再出声了,他还挺想瞧瞧如何把几根木棍搭起来做成椅子的,即便不让过去动手,也总比看不着好,他只得点了头。
家中人有些多,不仅有今儿在当铺瞧见的大舅母,还有其他人,项祝一一向他介绍过,其中有大舅大舅母和丁睿,以及二舅二舅母的孩子,坐在主位的正是外祖父和外祖母。
纪舒愿叫了称呼,坐在项祝身侧不再吭声,基本都是她们讨论,项祝时不时附和一句,他不擅长处理这种场面,幸亏时辰不早了,不久后她们回了各自的家后,项祝便带着纪舒愿回了屋。
这间屋子应有尽有,瞧着不像是许久未住人的样子。
“这是外祖父给我留的,都是我在住,不用担忧旁的。”项祝向他说着,“大舅跟二舅早就分了家,各自盖了新房子,外祖父祖母家中的屋子便空闲下来了,就给我留了间,偶尔逢年过节我会来住几日。”
但今年他就没住,仅仅来了半日便回了家。
像是猜到什么,纪舒愿凑近项祝,向他挑了挑眉:“那今年过年时夫君为何仅待了一日,夫君就承认吧,你就是想带着我往后一块儿来住才会如此的。”
纪舒愿确实猜对了,当时项祝想过将他独自放在家里,不过经过前两日的事儿,项祝觉着他当时的做法是对的,若是他那会儿真在外祖父家住,纪舒愿怕不是会觉着他去了行院,又要睡不好觉了。
“确实如你所说这般。”项祝握住他的手,将他衣衫解开,“快些睡吧,今儿在马车上是不是睡着了。”
纪舒愿把衣衫脱掉只剩里衣,他抱住项祝的腰,打了个哈欠:“睡着了,马车颠簸的很,我不晕就算是好的了,犯困也是正常的事儿,归家时可不能如此了,我得坐在你身侧,你跟我一直说着话,这样我才睡不着。”
他说话声逐渐减小,项祝把被褥盖好,又吹灭烛火,应了他方才的话。
翌日纪舒愿跟着项祝一同醒来,又跟着他洗漱、吃完饭、与外祖父坐着下棋,还是他看不懂的围棋,瞧着两人一来一回对弈,纪舒愿有点想去二外祖父家中,去看他如何做椅子,可眼瞧两人正下到兴头上,他也不好出声打断他们。
“生产之日在几月?”外祖父突然出声,纪舒愿下意识看过去,便听到项祝应了,“八月初。”
“到时我让你舅母带着外祖母过去,到时拿些吃食,得好好补补身子。”他这样说着,光是听就觉着东西不少,纪舒愿下意识想拒绝,但项祝却并未这样想,他朝外祖父点头,很是爽快地接了,“多谢外祖父。”
他说完甚至转头看向纪舒愿,示意他出声道谢。
纪舒愿怯生生地道了谢,还沉浸在项祝突然应答的话中,当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往日不应当是他说,我让,他再说我再让,如此三个回合后,便“勉强”接受。
“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外祖父跟我们是一家人,若是旁人,我肯定就不接了。”项祝解释了做法,又想到纪舒愿方才的话,很是好笑,“你方才那描述,虽说正是往日的模样,但听你这样说过,怎么觉着有些惹人发笑呢。”
就是好笑的事儿,纪舒愿也朝他笑笑,又摇了摇头:“我瞎说的,可没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