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个庞然大物比起来, 他们就像一粒粒芝麻,巨物恐惧感密密麻麻地攀附在心头。
但比起对未知的恐惧,路修此刻更惧怕叶宴出事,他强撑着身体,奋力击碎所有快要将他淹没的石块。
叶宴虽然看不到,但用脚后跟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怪物的触手在叶宴的身上不停地蠕动,滑腻腻的让人作呕。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叶宴感觉到有些不能呼吸,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像是被水泡大一般肿胀不已,涨得叶宴头痛欲裂。
接着他的大脑感觉到一阵针扎似的痛,那些巨大的针管戳穿了他的大脑,密密麻麻的游丝一般的东西从缝隙里悄然流出。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嗓子干裂得吞口水都能感觉到疼。
雪夜,空洞,树林,尖叫,遮掩,吸吮,喷出,吸收。
片段逐渐相连,勾勒出一副完整但模糊的影像。
包裹着他身体的触手用黏腻的尖端扫着他的脸颊,像是爱抚,像是怀念,最后停留在他紧闭的唇瓣,似乎想要找一个突破口。
叶宴被双重夹击,苦不堪言,但还是强行让自己从恐惧的情绪里抽离,他运用异能,那一截触手瞬间被幻化出的水刀四分五裂。
路修从石块堆里爬出来,就看到天上流光溢彩,漆黑鼓动的空气被水流清洗过一样,叶宴站在水柱上,风吹拂着他的衣角,混臭的空气被一股玫瑰清香洗涤,叶宴消瘦的身影被冲破暗黑的阳光拉长。
这就是S级别异能者的实力吗?
路修的眼睛根本舍不得眨,紧紧锁在叶宴身上。
叶宴手里幻化出无数的水刀,纷纷朝着异形物劈去,异形物被击打得身体不稳,庞然大物被削去了大半,无力的摇晃过后,摔落在地上。
而同时叶宴也因为力气耗尽,从半空中悄然坠落。
比坚硬土地先到来的是一个温暖的拥抱,但因为刚刚的挣扎,他的助听器早已不知所踪,鼻腔里也因为颈上的电击而溢出了浓浓的血锈味,只能凭借感觉判断接住他的人是路修。
路修刚抱着叶宴安稳落地,就看见叶宴脖子上的红圈疯狂闪动,不断发出“危险”“警告”的声音,而叶宴的脸色变得通红,很快,他急急忙忙想推开路修,可因为看不见他把控不好方向,嘴里喷出的鲜血还是溅在路修身上。
叶宴仰头,无力地靠在路修身上,金色发丝被染红,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疲惫被藏在薄薄的眼皮里,因为疼痛叶宴死咬着唇,连呼吸都变得奢侈,他死死拽着路修,像是抱着救命稻草。
整个人像是被黄沙拍打得花瓣零散但依旧□□不屈的玫瑰。
几次折磨过后,叶宴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他疲惫得吞咽着口腔里的血。
路修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叶宴,无论是上辈子他对叶宴的崇拜,还是这辈子对叶宴萌芽的喜欢,都建立在叶宴的强大的实力和不容反抗的气场上。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碎裂的叶宴。
心脏疼得像是被攥得快要裂开,怜惜、恐惧,恨不得祈求上苍将他的疼痛如数接给自己。
路修脸上被温热的血沾满,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刀割一样,眼睛因为惊恐像是被钉死一样不敢合眼,生怕下一秒他就再也看不见那双湛蓝色的漂亮眼眸。他轻轻拍打着叶宴的脸,因为恐慌他的声音变得颤抖:“叶老师,叶老师!”
路修想要帮叶宴擦去脸上的血迹,但那源源不断的血从叶宴的口中喷出,他怎么都擦不干净。
叶宴握住那只颤抖的手:“我没事,先解决那只,异形物,它的弱点,在头顶,要快,他随时可能,复苏。”
叶宴说话的气息太过微弱,路修分辨不出来叶宴是真的没有事,还是在安慰他。
明明自己破碎得四分五裂,但只要张口,就能给人传递一种温柔和坚定。
可路修却只觉得心痛。
他仰慕叶宴的强大,但也明白越是强大承受得越多,所有人都寄希望于他,希望他以一己之力撑起一片天。
可明明他也是一个人,一个会痛会害怕的人。
一个需要保护的人。
看着叶宴那张鲜活的脸逐渐变得苍白,怀里的身体也开始瘫软无力,他眸中黑雾弥漫,后背上迅速生长出庞大的触手,正好与又想来抓捕叶宴的触手死死勾连。
紧接着他舔了舔唇边温热的血,一股嗜血的冲动在他体内炸开,蕴藏在他体内的怪物像是藏到了甜头,兴奋地到处乱窜,最后他后背的触手逐渐壮大增多像是形成了一堵厚实的墙,抵御了外界的危机。
但远远不够。
路修看着越来越虚弱的叶宴,摸了摸他的紧闭的眼睛:“抱歉,叶老师。”
说完,他捧起叶宴的脸,凑近了他殷红的唇瓣。
他吸吮着叶宴唇间的血液,像是着魔一样用舌头搜刮着里面的每一寸,那血液对于路修而言像是身处荒漠里发现的香甜可口的泉水,身体里的东西催动着,让他从更深处搜刮更多,但路修被侵蚀的心脏依旧保留着一片纯净之地。
那里承载着他所有的梦,梦里的一切或喜或悲全都和叶宴有关。
那些梦像泡沫,路修需要极度小心才能保证自己的梦不破碎,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等他感觉吸收够了之后,依依不舍地从叶宴的唇间撤离,知道叶宴没有再出血之后,他安抚地吻了一下叶宴的眉心:“我一定会带你离开。”
说完,庞大延长的触手逐渐逼近那个漆黑的怪物。
不过片刻,触手穿透黑色怪物的大脑,黑色的凝液喷射而出,那怪物猛烈地晃动,最后化成了一滩泥水。
路修不敢迟疑,横抱起叶宴连忙逃跑。
叶宴昏昏沉沉,眼睛都睁不开。
没跑几步,路修听到远处传来呼叫的声音,他知道应该是搜救队,他喜出望外地收回了那些狰狞可怖的触手,吻了吻叶宴的眉心,喷热的呼吸打在叶宴的脸上:“没事了没事了。”
这么说着,他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异动,他猛然回头,看见一个巨大的触手快速朝着他冲了过来,他惊疑不定,下意识想要唤出自己的触手。
可那根触手已经逼近在他的眼前,可片刻后,它突然开始猛烈的颤抖,痛苦地在地上拍打,路修抬头看去,那个异形物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干裂的手掌,那个手掌遮天蔽日,轻松扼住了异形物。
紧接着一个苍老的没有瞳孔的巨大的人头出现在异形物身后,可不知道为什么,路修却感觉那人头直勾勾地将视线锁在叶宴身上。
路修看着那张干裂发紫的唇一张一合,巨大的声响让他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叶宴,生怕他再受一点伤。
他不敢迟疑,抱着叶宴朝着搜救队而出。
叶怀拙看着路修怀里已经晕死过去的叶宴,呼吸一滞,但紧接着他看见了不远处的两个庞然大物,于是连忙带着搜救队往安全区撤离。
幸运的是,他们赶在那个干枯的手赶过来的前一瞬间,所有人都逃到了安全域。
那手没有继续追逐,最后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沉重,潮湿,阴森。
巨大的梦像是怪兽一口一口吞吃着叶宴,让他痛苦不已。
他拼命地跑,却还是脚下一软摔倒在地,面前是一片纯净的白,皑皑白雪纷纷落下和地面上反射着光的积雪融合,叶宴却像是不感觉不到冷一样,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他刚起身,那个怪物已经避至眼前,接着自己的眼前被一阵冰凉触碰,腰间也被紧紧裹着最后双脚离地。
他挣扎着使用异能,但没有办法,那怪物冰凉的触手黏腻腻地从他的衣领,衣摆下钻了进去,滑腻的触手似乎受了刺激,那些吸盘一张一合地吸吮着叶宴的皮肤。
就在叶宴快要崩溃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在叫他。
那叫声是女声,但叫喊逐渐模糊最后变成了惊叫,叶宴的情绪被抽离,突然他猛地睁开眼。
但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虚无,他大口呼吸着,感觉到有人触碰自己,他猛地唤出异能,鼻腔里窜入一阵血腥味,叶宴的惶恐已经完全吞噬了他的理智,他听不到声音,胡乱地使用异能,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心口堆积的恐惧散去。
但很快他就被那人强硬地拢入怀里,耳朵也被戴上了一个冰凉的物件,紧接着声音传来:“哥,是我,别怕。”
他的意识半清醒半浑浊,只能痛苦地咬着唇,不想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将所有的痛苦咽在喉咙里。
叶怀拙见状掐着叶宴的脸,声音颤抖:“哥,你别这样,你咬我,咬我好不好,别折磨自己,我求求你。”
强行撬开了叶宴的嘴,叶怀拙将自己的虎口置在叶宴的牙口之间。
等叶宴口腔里弥漫起血腥味,叶宴才从惊慌中缓冲过来,他疲倦得在叶怀拙怀里大口大口呼吸,见状,叶怀拙连忙招呼房间里混乱不已跌跌撞撞的医生。
医生提叶宴查看了一下身体,发现没有什么大问题后,给他打了一针镇静剂。
叶怀拙安抚着叶宴,帮他擦去唇角的血:“我的血,脏。”
兵荒马乱过后,心跳重归于宁静的医生提醒叶怀拙:“你的伤势很重,还是包扎一下吧。”
叶怀拙置若罔闻,他声音沙哑:“出去。”
医生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连忙从病房里退了出去。
而门外,路修看着病房里的叶宴,没有血色的脸上,满是痛苦。
等叶宴情绪稳定下来,叶怀拙就带着叶宴回了家,叶宴意识清醒的前几天,他似乎又回到了刚开始的状态,不吃不喝,把自己闷在黑暗里,不肯说一句话。
过了几天,叶宴勉强能吃些东西,却还是不愿意出门,一个人窝在房间里。
因为和简景深的比赛就在一个月后,叶宴受伤情绪崩溃的消息不胫而走,外界议论纷纷,都猜测这次简景深可能要不战而胜。
但简景深却一点都不信。
他到处搜刮叶宴最近的消息,甚至买通了叶家的一些仆人,但叶宴的房间早就被叶怀拙围个水泄不通,除了他们的父母以外,根本没有人有机会见到叶宴。
他们只知道二少爷对每一个想要接近大少爷的人都会阴森地将他赶走。
叶怀拙现在精神紧绷,像是忠心护主的疯狗,对于一切想要接近叶宴的人都恨不得直接一口咬死。
叶怀拙没心没肺惯了,这是他们头一次见到二少爷脸上露出那种可怖的神情,全都吓得哆哆嗦嗦离开了。
简景深没有办法,只能另寻其他的方法。
或许他可以找叶宴的学生。
叶怀拙每天和叶宴待在一起,学校的事情,他都和学生们进行线上联系,让学生安心地继续用叶宴之前给他们规定的计划训练。
可路修每天都要来探望叶宴,结果每次都被叶怀拙没好气地赶了出去。
但路修不死心,每天守在叶家门口,终于有一天他等到了机会,看到叶怀拙乘车离去,赶忙趁机摁门铃。
这次说话的是个女声:“抱歉,我们二少爷说过不让人来探望大少爷,你还是快些走吧。”
“我想见叶老师一面,就一面,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叶老师。”路修渴求道。
“可是……太太,您怎么出来了。”
那边发出一些刺啦刺啦的声音,紧接着,那个女声道:“你进来吧。”
路修喜出望外,他跟着一个仆从进了屋,那个仆从先是带着他到了客厅,客厅上坐着一个雍容华贵但神色有些疲惫的女人。
看上去是叶宴的母亲。
两人寒暄一番,知道了路修是谁之后,叶母温和道:“我那个小儿子实在是太宝贝他的哥哥了,精神紧绷得厉害,这些天来探望你叶老师的人都进不来,你不要多虑。”
说着她苦涩笑笑:“其实医生说,小宴多和人接触才有利于他的病情。”
叶怀拙这次似乎也受了刺激,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却有些疯疯癫癫的,对于叶宴的事情更是咬死了不肯松口。
明明医生告诉他们,叶宴目前的状态还是多和人接触好得快。
可偏偏叶怀拙着了魔,不仅不允许有人来探望叶宴,甚至连他的父母来看叶宴,他都会阻拦。
叶父被叶怀拙气得不行,直接给了他一耳光,让他自己清醒清醒,但叶怀拙犟得厉害,甚至说要带着叶宴搬走,最后还是叶宴劝他,他才勉为其难地决定离开叶宴一个小时。
不过这些叶宴的母亲也没有说,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她不好多说,因为不放心路修自己去看叶宴,所以她们一起来到了三楼。
沉寂的偌大的房子里传出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琴声落寞,像是寂静的夜里飘扬落下的树叶,让人听了心里不免有些酸疼。
叶母带着路修走到了最里侧的一间房,她敲了敲,里面没有回应,于是只好推开门。
打开门,琴声响彻在路修的脑海里,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叶宴坐在漆黑的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翻飞,像是舞动的精灵。
许久不见,叶宴似乎更消瘦了,路修按耐住冲上去拥抱叶宴的冲动,却按耐不住张扬的心跳。
屋子里的窗户开着,白色的纱帘随着冷风翻飞,房间里除了一台钢琴以外,还有许多油画以及雕像。
叶母叹口气:“之前他生病,每天能看见的时候,就会待在这里。”
“生病时画的?”路修看着那些生机勃勃的画像,觉得很不可思议。
“很不可思议吧,他就算被痛苦折磨得不成样子,那些画像里依旧可以看出他对生的渴望。”叶母说着眼眶有点红,“除此之外,我很清楚,他是怕我们担心。算了,不说了,你去和他聊天吧。”
叶母把助听器递给路修:“怀拙可能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尽量,不要太久。”
屋子很大,东西挤挤挨挨地放着,反而显得有些拥挤,路修看着那些被叶宴创造出来的东西,心里像是被很多东西冲击着。
那些画像色彩艳丽,让他恍如置身在一片片花海里。
他对叶宴的崇拜在那一刻达到了顶峰,他难以想象叶宴的心性到底有多坚韧才能在经历了这许多磨难以后,依旧不放弃对生的渴求。
可除了崇拜,更多的,是心疼。
明明他已经这么努力地活着了,为什么那些苦难和折磨却还是不肯放过他。
路修眼眶红了一些,他抬起头,缓了缓情绪,等确定自己没有什么异样后,他低头却发现叶宴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来歪着脑袋在观察他。
湛蓝色的眼睛忽隐忽现,透亮的眼睛有些像猫眼。
叶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偏过头去:“找我干什么?”
路修走到他身边蹲下,和他面对面:“怎么戴上了镜片?”
“我弟走了,我妈他一定会找人来见我的。”叶宴顿了顿,“你很恨我吧,我没有担起身为老师的责任,没关系,这次比赛如果输了,我就会离开异能学院。”
路修连忙说:“不是,我……我们都很担心叶老师,至于考试的事情,他们让我告诉您,我们不会放弃的,我们会战斗到底,为了自己而战,为了你而战。”
叶宴看着路修眼神里流露出的真挚,沉默片刻:“谢谢。”
路修没有给叶宴带助听器,那几天二人被困在山洞里,叶宴被迫时时刻刻戴着助听器,耳朵都红了,反正叶宴也能读懂唇语,没有必要非得戴助听器。
“叶老师,好好休息,不用着急给我们回去上课,您已经教会他们很多了。”路修一字一句道,“这些够用了。”
叶宴恹恹道:“自大,不要太小瞧简景深他们。”
“没关系,我会证明的。”路修眼里很坚定。
叶宴“嗯”了一声,转过头将手搭在钢琴上:“你回去吧,我弟弟可能马上就回来了,他要是看见你,会生气的。”
路修拧眉:“他明明知道怎么样对你最好。”
叶宴虽然没有看他,但也知道路修在想什么:“我弟弟有自己的考虑,他会想通的。”
之后几天,叶母总会找机会将叶怀拙支走,然后让路修来陪叶宴。
路修不知道叶宴喜欢什么,只能给他讲一些学校的事情,渐渐的他发现,每次他谈到那些学生,叶宴的眸色总会有些许闪烁。
他明白那是叶宴的事业,是他重新站起来走向成功的标志。
他不想放弃,但即使这样,叶宴依旧没有选择回去上课。
路修倒是不在乎这些,他们那些学生也不在乎,只要叶宴身体康健,其他的都无所谓。
可惜纸是包不住火的,路修来这里第四天,刚准备走时,就被一脸阴翳的叶怀拙抓包了。
那眼神里的情绪,路修很清楚。
是杀意。
但只是一瞬间, 他的脸上就被一个僵硬的笑容代替。
他走到叶宴身边,看着路修放在叶宴胳膊上的手,叶怀拙不动声色地将叶宴揽到自己身边:“怎么有人来探望哥, 都没有人告诉我?”
叶宴刚想说什么,叶怀拙打断了他话:“哥你累了, 我扶你回房间休息吧。”
说完, 他头也不回道:“你等我一会儿, 我有话和你说。”
说完,他就带着叶宴回了房间, 叶怀拙温和地替叶宴脱去最外面的衣物,全数丢在了垃圾桶里。
叶宴忍不住有些生气地说:“很贵的。”
叶怀拙扶着叶宴, 让他坐在床上:“哥等我一会儿, 我出去送送客。”
说完, 他就要离开, 叶宴却一把抓住了他紧绷的手:“怀拙,不要过火, 他毕竟是我的助教, 还要盯着那群学生比赛的。”
叶怀拙安抚着拍了拍叶宴的手:“哥,我有分寸。”
叶宴还是不放心:“叶怀拙, 我不希望在这个关键的时期出一点差错,你明白的, 对吧。”
叶怀拙这次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他松开紧握的拳:“好,我不会动他的。”
“怀拙,你……”叶宴有些无奈,“算了,先把路修送走吧, 爸马上就回来了,别让他心烦。”
叶怀拙走到门口,看见路修拧眉看着他,他知道叶宴估计正在二楼盯着他,所以和他保持了一点距离,微笑着背对着窗户说:“实话告诉你,我根本不在乎什么破比赛,如果你再来烦他,让我哥感觉到一丁点不开心,我会让你,以及你在意的人都付出代价。”
明晃晃的威胁,比冬日的寒风更让人感到阴寒,这是路修第二次接触到这个模样的叶怀拙。
上次是在他带着叶宴逃到安全区后,叶怀拙直接将他的手臂拧断,强行把叶宴夺走。
路修气愤不已,但周围全是人,他没有办法展露真实水平,叶宴当时生死未卜,他不想和他发生纷争。
只能选择忍耐。
这次他知道叶宴可能在楼上看着他们,为了避免让他担心,路修说:“你明明知道现在什么对叶老师有利,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他好,还是为了你的私心。”
叶怀拙眸色暗了几分,他几乎要忍耐不住想把面前人撕碎的冲动。
就在这时,他听到楼上传来叶宴疲惫的声音:“怀拙,我的助听器好像出了点问题,你帮我看看。”
叶怀拙知道叶宴这是在阻拦他,于是忍耐着内心的怒火,挣扎几秒,他回头朝着叶宴笑笑:“我知道了,马上上去。”
接着他听见路修道:“只要叶老师一天没有好,我就不会放弃,而且你真的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吗?”
路修说完,就朝着叶宴打了个招呼后离开了。
叶怀拙回到屋里,看到莫幽正担忧地看着他,他隐忍着怒火:“你答应过我的,不放任何人进来。”
莫幽有些生气:“怀拙,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一点,你真的打算把你哥哥一辈子锁在家里吗?你哥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没有资格限制他!”
叶怀拙下意识想回什么,但之后他还是将那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叶怀拙忍不住道,“现在简景深的人虎视眈眈,如果让他们的人接近哥怎么办?”
莫幽常年温和的脸此刻变得僵硬:“我怎么就不知道这个道理?!我也知道你哥现在正处于最脆弱的阶段,任何刺激都可能让他重新一蹶不振,眼下这样,确实能预防那些对你哥图谋不轨的人添乱,可是,你很清楚的,你哥哥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他根本不怕那些……”
“可是我怕!”叶怀拙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他双目欲裂,面目因为愤怒而扭曲,脖子的青筋显而易见。
说完,他似乎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回过身揉了揉自己的脸,等情绪缓和下来以后,他看着眼眶红了些许的莫幽,想要安抚她,结果莫幽不吃他那一套,后退了一步:“怀灼,你竟然这样和妈妈讲话?”
叶怀拙只能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对不起,妈,我不该和你吵的,但我真的真的太害怕了,你不知道当时我看见哥浑身是血的样子,只要一想到他可能死了,我就快要崩溃了,我不能失去他,你明白的,你知道的啊。”
莫幽看着自己这个失控到有些颤抖的儿子:“我都懂,我和你爸也不想让你哥哥再陷入危险之中,我们明白你的做法,我们也想把你哥哥圈在身边,保护你哥哥一辈子,可是你哥哥不想啊,我们要尊重他的意见,才能让他真正开心不是吗?”
叶怀拙突然想到什么:“是我哥让你把路修放进来的?”
莫幽点头:“你哥自己说想见见他的那个助教,说在你离开后有人来看他,让我放他进来,如果不是你哥说,我也不会随随便便让人进来的。”
“他和我哥单独在一起的时间久吗?”
“我每天都陪着他们,他们只是一起弹琴聊天,什么都没做。”
“他,碰过我哥吗?”叶怀拙声音阴沉。
莫幽以为他怕路修在接触叶宴的时候搞小动作:“那个房间有摄像头,每天都有录像,你要是实在觉得不放心,可以去看。”
叶怀拙抱着莫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对不起,妈,我刚刚不该那样和你说话,我只是……”
莫幽声音哽咽:“妈妈全都知道,你只是在乎你哥,但是怀拙,你也是我们的孩子,我和你父亲,看着你这段时间和着魔一样,真的很担心你。”
叶怀拙声音温和:“只要哥健健康康,我就心满意足了。”
莫幽叹气:“怀拙,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等你哥病好,你出去散散心吧,自己一个人。”
“我不要,我还要陪着哥……还有你们。”
莫幽正打算说什么,叶怀拙就打岔:“我爸是不是快下班了,我们还是先弄点吃的吧,我哥肯定也饿了。”
莫幽见时间差不多,没再和他僵持:“你今天别下厨了,陪你哥坐会儿吧,我让阿姨他们弄点。”
叶怀拙笑着应了,转身上了楼,但他却没有去找叶宴,而是去钢琴室导出了这些天里录像。
他看着叶宴和路修说说笑笑的模样,莫名觉得有些刺眼。
他看着路修,心头窜起一阵无名火,恨不得立刻将他撕碎。
他手背上的那颗眼球咕噜咕噜乱窜:“你该杀了他的。”
叶怀拙眼神阴冷:“还不到时候。”
等吃完饭后,叶怀拙跟着叶宴回房,叶宴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叶怀拙坐在床边,牵着叶宴的手:“我今天很听话。”
叶宴抽回了自己的手:“怀拙,你不应该阻拦别人来看我。”
叶怀拙脸色难看了些许,他努力维持冷静:“是别人,还是单指路修。”
“妈告诉你了?”
“是。”叶怀拙终于把藏在心底的问题问出了口,“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想见路修?你就不怕他是简景深派来的吗?他想探听情况是小事,万一他想借此害死你,怎么办?”
“这不是有你在吗?”叶宴听到叶怀拙语速越来越快,“你不是说会保护好我吗?”
听到叶宴的话,叶怀拙瞬间像是被顺了毛的狗一样,不敢再张牙舞爪,只是温和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哥想见他,是不是那几天在山洞里,你和他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对他……”
“没有。”叶宴截断他酸冒烟了的话,“我有我自己的考量,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能告诉我?”
“是。”
叶宴本来以为叶怀拙又要生气,谁知道他竟然躺在叶宴的胸口上道:“哥,我不知道他对你有什么用,但他能做的,我都可以,别找他,找我,好吗?”
“你有你的用处,他有他的。”叶宴无奈道。
“那他会比我重要吗?”叶怀拙紧跟着问。
叶宴沉默一会儿:“你是我弟弟,你和父母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
“怀拙,我希望你能长大,成为叶家新的顶梁柱,不仅要保护我,还要保护好爸妈,你最近的所作所为,真的让他们失望了。”
“我知道,我会的。”叶怀拙蹭了蹭叶宴,深吸了一口,“以后可以让路修来,但你能不能不要赶我走了。”
“你不发神经乱咬人,谁管你在哪儿?”叶宴见他应下来,立刻推他,“起来吧,我要睡觉了。”
叶怀拙被叶宴无情地踹下床,看着叶宴变脸比翻书还快,他忍不住笑了:“你就不怕我反悔吗?”
“你敢吗?”叶宴淡淡道。
叶怀拙无奈地蹲在床边:“我不敢,我说过的,我会永远听哥的话,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叶宴“哦”了一声:“希望你说话算话。”
“除了一点。”叶怀拙目光温柔地看着有些困倦的叶宴,“别让我离开你,除了这个,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叶宴缓缓睁眼:“为什么非要和我捆在一起?”
叶怀拙趴在床边,戳了戳叶宴的脸:“我不知道,从我出生以来,就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能成为你的弟弟,是我几辈子苦苦求来的,他让我珍惜你,珍惜我们之间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