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电梯停在?房门前时,他突然有点打退堂鼓, 不管从?哪个角度想,这都太?草率了。
但脚刚往后挪了半寸,手腕就被攥住了。康喜月刷房卡的动?作没停,“嘀”的轻响后,他几乎是同?时发力, 程英踉跄着被拽进了房间。
房门合上的刹那?,程英还没来得?及站稳,手腕又被一股力道攥住, 天旋地转间, 后背已经重重砸在?了床垫上。弹簧发出一声闷响,将他整个人陷了进去。
这么快就开始了?
程英心里一阵慌乱, 勉强稳住声音:“开灯。”
“不开。”康喜月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潮湿的气音。
尾音落下时,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擦过他的耳垂,程英猛地绷紧了脊背,连呼吸都忘了。
康喜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眼前是活生生的程英,是程英亲口应允了他。他不再需要对着照片空想,也不必趁人熟睡时做些偷偷摸摸的事,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触碰这个人了。
呼吸不知何时变得?粗重,康喜月感觉自己的肩膀在?微微发颤,连带着抵在?对方胸口的手臂都在?抖。
程英被他这副样子惊得?眨了眨眼:“你怎么了?”
康喜月把脸埋进他肩窝,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程英的手指在?他后背悬了会儿,终究还是落下来,虚虚搭着他的肩胛骨。
他清了清嗓子,把来时路上反复斟酌的话说?出来:“就这一次,下不为例。”顿了顿,又强调似的补充,“说?好只用手,别的……别的什么都不许想。”
康喜月乖顺地点头,声音闷在?布料里:“好。”
空气安静了几秒,程英反倒有些手足无措,讷讷地问:“那?……现?在?……要怎么做?”
这问句像根火柴,一下子引燃了空气里的暧昧。
黑暗中,康喜月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气音很轻。
下一秒,那?只一直搁在?程英腰侧的手动?了,指尖先蹭过他的衣服下摆,然后慢慢往上,握住了他的手腕。
康喜月的掌心很热,汗湿的触感透过皮肤渗进来。
程英的手被带着,僵硬的指尖先触到牛仔裤粗糙的纹理?,然后被引着往下。
那?一瞬间,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像个被任人摆布的娃娃,所有动?作都由不得?自己,只能任由康喜月带着。
脑子里反复念叨着“不过是助人为乐算不得?什么”,身体的反应却诚实地背叛了这想法。
恍惚间他想起?和肖黎在?一起?的时候。那?时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只是频率少得?可怜。
每次都是他主动?,肖黎总是靠在?床头玩手机,等他手酸了才敷衍地动?两下,末了还嫌他磨磨蹭蹭,总而言之?每次都是草草了事。
可现?在?完全?不一样。康喜月握着他的手,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小心翼翼得?像在?抚摸什么稀世的珍宝。
大冬天的晚上,房间里没开暖气,窗缝里还漏着冷风,可空气里的温度却在?一点点往上蹿。
程英的里衣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了,黏在?皮肤上有点痒。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康喜月握着他的手在?动?,力道忽轻忽重,像海浪拍打着礁石。
窗外的月光亮了些,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康喜月的侧脸投下一道银线。
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有彼此交缠的喘息声,混着窗外偶尔驶过的汽车引擎声,在?浓稠的黑暗里拧成一团乱麻,剪不断,理?不清。
真是疯了。他在?心里反复念叨,指尖却不受控制地收紧了些。
这一切太?真实了,康喜月后背绷紧的肌肉,皮肤下跳动?的脉搏,都在?清晰地告诉他:这不是梦。
明明先前说?的只用手就好,不知是谁先破了规矩。等他混沌的意识回笼时,双腿早已被并拢。
“等等!”程英急忙开口,“说?好了只用手。”
康喜月抬眼时,睫毛上还沾着点细碎的水光,鼻尖蹭过他膝盖内侧。那双眼睛湿漉漉的,透着点被拒绝的委屈:“可是、很难受……就、一下。”
“难受也不行。”程英的手抵在他额头上,用手就已经够越界了,用腿的话……这样下去,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
“程英,”康喜月的声音突然变得黏糊糊的,“帮人、帮、到底。”
不知道被碰到了哪,程英的眼睛猛地睁大,忍不住抬手捂住嘴,从?指缝漏出点破碎的气音:“康喜月!”
“好听。”康喜月抬起?了头,湿润的唇瓣擦过程英的膝盖,“多叫、几遍,好、不好?”
疯子。程英在?心里咬着牙骂,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却因为那?阵突如其来的触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看?。”康喜月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点邀功似的得?意,“明明、你也、很舒服。”
程英把脸埋进臂弯里,不肯应声。可后颈的汗,绷直的脚背,还有那?股从?脊椎窜上来的麻意,都在?诚实宣告,康喜月说?的是实话。
康喜月好像能看?懂他的想法,每次他的理?智刚要回笼时,对方总会换种方式,力道忽轻忽重,节奏时缓时急,轻轻一拨,就把那?点刚冒头的清醒碾得?粉碎。
康喜月疯了,他也疯了。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
他累得?胳膊酸得?像灌了铅,大腿内侧的肌肉更是突突地疼。
康喜月却像是不知疲倦,黑亮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光,依旧精神抖擞。
他困得?眼皮直打架,睫毛黏在?一起?,含混地嘟囔了句“我要睡了”。
隐约听见康喜月低低应了声“睡吧”,下一秒就被人翻了个身,牢牢拥进怀里。
两人身上都覆着层薄汗,黏糊糊地贴在?一起?,程英难受地推了两把,却被更紧地箍住,索性懒得?再动?,任由睡意卷着他沉下去。
第二天醒来时,天光大亮。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康喜月不在?身边。
程英僵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看?了很久,昨晚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子里反复闪现?。
坐起?身时,被子顺着腰线滑下去,露出的皮肤上泛着一片深浅不一的红痕。
他猛地捂住脑袋,手指插进乱糟糟的发间。昨晚他没喝酒,每分?每秒都清醒得?很,能清晰记得?每一处细节,可现?在?却感觉像做了场荒诞的梦。
他从?来没想过会和一个不是伴侣的人走到这一步,突然感觉坐立难安,手忙脚乱地摸过手机,想找有点经验但也不多的秦胜求助。
「我跟人上床了!」
消息刚发出去,他就觉得?这话有点歧义?,秦胜的问号已经迫不及待地弹了过来。
程英管不了那?么多,赶紧连着发了三条六十秒的语音,语无伦次地解释了前因后果,只是从?头到尾没提康喜月的名字。
秦胜:「?」
秦胜:「你的意思是,你担心他生病,就跟他葫芦了?」
程英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葫芦是什么意思,有些尴尬地回:「是的。」
秦胜:「祝99。」
程英:「?」
秦胜:「我要是说?我有病,让你帮我撸,你肯干吗?」
程英:「……大哥,别说?这种恶心话行不行?」
秦胜:「我恶心,康喜月就不恶心了?」
程英心里猛地一咯噔,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你怎么知道……
消息还没发出去,秦胜就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回复已经跳了进来:「你最近不是在?炸鸡店送外卖吗?除了他,还能有谁?」
程英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还是敲下一行字:「那?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给我出出主意。」
他盯着屏幕眼睛一眨也不眨,等了半分?钟才终于等来回复。
「炮友,男朋友,陌生人。你挑一个。」
程英看?清这行文?字,皱了一下眉,正要打字,后颈突然扫过一阵湿热的风,惊得?他手一抖,手机差点砸在?脸上。
“除了、最后、一个,都、可以。”
康喜月的声音裹着刚洗完澡的水汽,黏糊糊地贴在?耳边。
程英才发现?浴室的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对方就坐在?床边,发梢滴着水,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冽香气。
他还来不及琢磨康喜月的话,颈侧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是康喜月低头凑了过来,嘴唇正厮磨着他昨晚自己咬出的那?圈牙印。
那?处皮肤本?就敏感,被湿热的呼吸一烘,瞬间烫得?惊人。像只耍赖的小狗,用鼻尖蹭着他发烫的皮肤,一下又一下。
程英后颈泛起?细密的麻意,顺着脊椎一节节往下爬,感觉骨头都软了。
他心头一跳,不对劲,天早亮了,他们不该再这样。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推康喜月,手腕却被反手攥住,那?原本?贴在?他脖颈间的嘴唇,轻轻转了方向,落在?了他的掌心。
“你、要吗?”康喜月含糊的声音从?掌心底下透出来,舌尖偶尔扫过他的指缝,带来一阵细碎的痒。
程英的手指蜷了蜷,掌心被湿热的气息蒸得?发烫,喉咙像卡着团棉花:“什么?”
“选、一个。炮、友或者……男、朋友。”
-----------------------
作者有话说:好难选啊![狗头叼玫瑰]
这两个词砸得程英脑子嗡嗡作响。
康喜月的唇还贴在他手背上, 湿热的触感一下下燎着他的皮肤。程英猛地抽回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康喜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抬眼望过来时,神情茫然?又无辜。
程英刻意避开对方?的视线。
康喜月睫毛颤了?颤, 没说话。
“我要洗澡了?。”程英说着就往起挣, 刚把脚落到地板上, 腿内侧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身子一歪差点栽下去,康喜月眼疾手快地伸手捞住他。
程英觉得有些丢脸,立刻挺直脊背挣开对方?的手:“没事,不用扶。”
康喜月望着他极力稳住步伐往浴室走的背影, 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目光扫过刚才程英躺过的地方?,他忽然?俯身掀开被子躺了?上去,把自己裹进那片还残留着体温的凹陷里,鼻尖轻动,捕捉着那点淡淡的气息。
程英在浴室里冲了?片刻热水后, 忽然?听到康喜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你电、话响了?。”
“谁啊?”他扬声问。
“没、备注。”
“那等我出来再接。”
在他看来,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大多是无关紧要的骚扰或推销。
或许是心里存着事,他这个澡洗得格外久, 热水将?皮肤烫得泛红才关掉龙头。
等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 一眼就看见康喜月蜷在自己刚才躺的位置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颗毛茸茸的金脑袋,他愣了?愣,没明白这人在干嘛。
正想着,一旁的手机突然?震了?震,屏幕上跳动着一串陌生号码。
程英随手划开接听, 听筒里立刻传进一个熟悉的声音:“程英。”
是肖黎。
因为开了?免提,这声清晰地传到了?康喜月耳中,他立刻朝程英看了?过来。
程英指尖猛地收紧,迅速按掉免提,转身快步走进卫生间,反手带上门。
“程英。”肖黎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起来有些虚弱。
“有事吗?”
手机里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随即插进一个陌生男声:“程先生你好,这里是榕城警察局,方?便来一趟吗?”
程英愣了?愣:“怎么了??”
“肖黎涉嫌故意杀人未遂,案件牵扯到你,需要你过来配合调查一下。”
两分钟后,程英推开门走出卫生间,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往身上套。
康喜月已经站在了?床边,目光紧紧锁着他的动作,声音里带着一丝紧绷:“你要、去哪?”
“有点事。”程英一边匆匆往身上套着外套,一边往门口?走,“你先回去吧。”
康喜月望着他疾步的背影,眼底翻涌的情绪明明灭灭。
半个小时后,程英走进警察局,刚穿过大厅,就远远看见了?角落里的肖黎。
明明距离上次见面?没过多久,这人已经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肖黎缩在询问室外的长椅上,半边脸肿得青紫,嘴角的伤口?结着暗红血痂,深色污渍在衣襟上晕开一片,触目惊心。
“钟想涉嫌诈骗和盗窃,卷走了?肖黎价值三万元的财物。”旁边的警察低声向程英说明情况,“肖黎情绪失控,用水果刀捅了?钟想数下,钟想被及时送医,伤口?虽然?深,但没伤及要害,暂时已经脱离危险。”
程英听完一阵恍惚,沉默着消化完这事后走进询问室坐下。
“根据我们查到的转账记录,肖黎那笔三万元的财物里,大部分是你这两年陆续转给他的,包括一块手表、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几次大额转账。”警察翻着笔录,抬眼看向程英,“而?钟想的证词称,肖黎在和他交往期间就与你发生了?不正当?关系,双方?这才起了?争执。这些情况需要你帮忙核实一下。”
程英握紧了?手。
“我和他早就断了?联系。”他深吸一口?气,“东西是以前?给的,具体是什么、值多少,记不清了?。至于不正当?关系……确实有这事,但我才是被欺骗的那个。”
“最后一次见肖黎是什么时候?当?时有没有发现?他情绪异常?”
“前?阵子在脆当?家炸鸡店,他来找我借钱。”程英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我没借。”
对方?点点头,继续按流程询问,程英一一作答,声音里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细碎的雪花打着旋儿扑在玻璃上。
他的思绪忽然?飘远,落到了?康喜月身上。
他还在酒店吗?自己走得太急,连句像样的解释都没有。
还有,炮友和男朋友,非要清清楚楚地选一个不可吗?
警察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程先生,基本情况差不多就是这些,后续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系你。”
程英站起来,问了?进来后的第一个问题:“他……会坐牢吗?”
警察合起笔录本,语气客观:“故意杀人未遂属于重罪,具体判决要看案件细节、社会危害性?以及是否取得被害人谅解等。目前案件还在侦查阶段,暂时不好下定论。”
程英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
走出询问室时,目光下意识又扫过角落里的肖黎。这一次,对方?恰好抬起头看过来,那双曾经熟悉的眼睛里蒙着层灰,程英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得像从未认识过。
肖黎张了?张嘴,半天才发出声音叫了?一声程英的名字。
他试探着伸出手,指尖快要触到程英衣袖时,被对方?侧身避开了?。
肖黎的手僵在半空,指节蜷了?蜷,“你说,这会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不知道。”程英认真?回答他,“但最好还是不要再见了?。”
肖黎愣住了?。
眼前?这个人明明以前?每个周末都会坐着高铁,跨越几百公里的城市来看他。那时程英总说“见一面?就够了?”,可现?在,他说“不要再见了?”。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发闷。但肖黎脸上还是扯出个笑,比哭还难看:“嗯,那就不要见了?。”
程英没再多留,转身就走。推开门时,寒风卷着雪沫子扑过来,他下意识裹紧外套,摸出手机想给康喜月发消息,才发现?半小时前?对方?就发了?条信息:「还回来吗?」
他立刻回了?句:「你回去了?吗?」
康喜月几乎是秒回:「没有。」
程英愣了?一下,对话框里很快跳出新消息:「你去哪了??」
他盯着屏幕,指尖悬在输入框上。
说在警察局?说肖黎捅了?人?
都不妥,他删删改改半天,只发了?四个字:「有点私事。」
这一次康喜月的消息来得有点慢,半天才发来一句:「你有东西落在我这,要来拿吗?」
程英皱眉,想不起自己落了?什么在他那里。但还是回了?个:「拿。」
「我现?在要回店里,店里碰面?吧。」
「好。」
程英赶到炸鸡店时,店门虚掩着,卷帘门只拉了?一半,显然?没开张。他推开门走进去,康喜月正坐在柜台后擦杯子,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
“在楼、上。”康喜月放下杯子,起身往楼梯口?走。
程英跟上去,随口?问:“康姐和姐夫呢?”
“今早回、婆家、过年、去了?。”康喜月头也不回地说。
程英下意识想接话问他怎么不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康喜月毕竟是女方?弟弟,跟着去确实不妥。
“那你一个人过年?”他换了?个问法。
“嗯。”康喜月应了?一声,脚步骤停,又很快补充,“不是。”
程英没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正想问,已经到了?二?楼房间门口?。
康喜月推开门,一股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里拉着厚重的深色窗帘,把外面?的天光挡得严严实实。
他按亮开关的瞬间,程英顿时愣住。
头顶的白炽灯光线不算亮,却足够把整个房间照得一清二?楚。
眼前?的房间跟他上次来时判若两屋。
紧挨着床的那面?墙壁被完全覆盖住了?,从墙檐到踢脚线,没有一寸空隙,上次他来时那些斑驳的墙皮,此刻像是重新恢复了?某种?“原有的样子”,密密麻麻,全是照片。
照片大小不一,有的是洗出来的一寸证件照。有的是手机拍的生活照,打印成巴掌大,边角还留着裁剪的毛边。
有他高中时穿着校服,在操场边被朋友推搡着笑的样子。有周末泡在图书馆,皱着眉啃笔杆的侧脸。有他在学校后街买冰汽水,捏着玻璃瓶仰头喝的样子。
无不意外,主人公全是他。
程英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他甚至还在里面?看见了?大一军训的自己,穿着迷彩服站在队伍里的最后一排,那照片他有印象,当?时因为拍得不错上过同城热搜。
还有那张大一校庆当?志愿者的照片,背景里能看见装饰喜庆的礼堂,他正弯腰给老?师递矿泉水,这张明明只在学校的推送视频里出现?过一秒钟。
满满一整面?墙的照片,时间线从青涩的高一时代?一直延续到现?在,像一部被悄悄记录的、只属于他的成长纪录片。
程英站在原地,呼吸都放轻了?。
他忍不住朝着照片墙越走越近,脚下忽然?踢到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只箱子,和上次绊到他的那个看着很相似。
箱子被踢翻,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他皱了?皱眉,弯腰去捡。
最先捡起的是个草稿本,摊开的那页上画满了?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几何公式和不成句的歌词,程英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再捡,是块掉了?漆的电子表,表带断了?一边,他捏在手里转了?转,看到背面?刻着的歪扭字母,心猛地一跳,意识到了?什么。
继续捡起散落在脚边的物件:褪色的校服纽扣、写满批注的英语试卷、还有个缺了?角的陶瓷杯……每捡起一样,心口?就发紧一分,这些东西分明是他高中时的物件,怎么会在这里?
直到目光落到箱子里,他在里面?发现?了?几个空饮料瓶,其?中一个是柠檬气泡水,瓶身印有黄色的柠檬图案,他经常喝的那种?。
秦胜前?段时间吃饭时随口?说看见康喜月捡瓶子的话,突然?清晰地钻进脑子里。
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猛地冲上头顶,几乎是同时,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康喜月就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安静地立着,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眸深沉,看不出情绪。
“什么、感觉?”康喜月问他,声音轻轻的,“害怕?恶、心?”
程英没有回答。
他心里没有害怕,更谈不上恶心,毕竟在康喜月那里,他早已见识过更令人大开眼界的事。此刻涌上心头的,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胀。
他忽然?想起昨晚,康喜月说第一次见面?就对他动了?心思,那时他只当?是情到浓时的随口?一说,没往心里去。
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一箱旧物,那些早已被他遗忘的细碎物件,被人小心翼翼地收了?这么久,他才猛地意识到,那句话原来是真?的。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原来一直有双眼睛,这样安静又执着地注视着他。而?他,竟然?毫无察觉。
他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康喜月见他半天没出声,眼神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是默认了?他的沉默就是答案。
“程、英。”他突然?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程英闻声转头,撞进康喜月的眼里。
只是一瞬间,那双素来平静的眼睛里便翻涌开复杂的情绪,有执拗,有期待,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还没来得及辨认清楚,下一秒就见康喜月猛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喷雾瓶,毫不犹豫地对准了?他。
一股陌生的、带着淡淡甜腥味的气体扑面?而?来。程英心头一紧,下意识屏住呼吸后退,可是已经晚了?,头脑瞬间开始发沉,眼前?的照片墙开始旋转、模糊。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听见康喜月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
“一起,过年、吧。”
-----------------------
作者有话说:奸夫淫夫下线噜 番外想写一章肖黎视角 虽然还没写 但已经开始爽了
第127章
程英睁开眼时, 脑子还有些发懵,并没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他眨了眨眼,望着天花板愣了片刻。
后颈传来一阵酸痛,他想抬手揉一揉, 却发现?手腕动不了。
低头?的瞬间, 呼吸猛地顿住了。
两?只手腕左右各一副手铐, 链条短而粗,一端锁着他的手腕,另一端牢牢铐在床头?的铁栏杆上。
他又挣扎着动了动脚,脚踝处立刻传来铁链拖拽的哗啦声,两?条粗重的脚链缠在床尾的支柱上, 将他的活动范围死死圈在这方寸之间。
破碎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里飞速闪回,他只记得当时他蹲在地上,康喜月朝他喷了什么?,然后……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有些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他原以为经过昨晚的事后, 自己已经能够承受康喜月各种异于常人的举动,就连看见他收集了满满一墙自己的照片,还有那些不知从哪弄来的旧物时, 他都没怎么?失态。
可到头?来, 这人还是能一次次突破他的认知底线。
手机就在床头?,可他手被铐着, 离得那么?远,根本?够不着。
房间里没挂钟,连现?在是几点都不知道。
等了许久也不见康喜月回来,他忍不住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几分?钟后,楼梯那头?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他抬眼看向进门的康喜月, 对?方戴着帽子围着围巾,身上沾着未化?的雪花,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
康喜月一进来就打了个喷嚏,随后一脸若无其事地开口:“外面?、很冷。”
仿佛此刻程英根本?不是被锁在这里,而是自愿躺这儿的。
程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件羊羔毛外套上,脱口接话:“冷还不多穿点?”话刚出口就反应过来,立刻改口,“你把我?锁在这儿干什么??给我?松开!”
康喜月把塑料袋放到书桌上,头?也不回:“不松。”
程英压着火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总不至于犯病还附带锁人癖好吧。
康喜月没搭腔,伸手从塑料袋里往外拿东西。
程英盯着他的背影:“你倒是说句话啊。现?在几点了?”
“十点。”康喜月终于回了句,手里的动作没停。
程英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大概睡了……不,是昏了四五个小时,窗外天已经黑透了。
“你这是囚禁,违法的,知不知道?”他加重了语气,试图用道理压人。
康喜月像是没听见,从袋子里掏出一条没拆封的毛巾,慢条斯理地用剪刀剪掉上面?的标签。
“康喜月。”程英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听见没有?这是犯法的。”
标签随着“咔嚓”一声落进脚边的垃圾桶。康喜月停了手,转过身来,目光落在程英脸上,一字一顿地问:“要看、电视、吗?”
“……你觉得我?现?在有心情看吗?”
“不看,会?、无聊。”康喜月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说着,他自顾自拿出平板,找了个支架架在床边,仔细给程英调整好观看角度,又问:“想看、什么??”
程英只是瞪着他,不说话。
康喜月也不勉强,径直点开了一部喜剧综艺,平板里很快传出夸张的笑声。
做完这一切,康喜月俯身帮他掖了掖被角,轻声说:“我?先去、做饭了。”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程英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透着股说不出的荒诞。
平板屏幕里放着的是最近大热的综艺,嘉宾们?挤眉弄眼地抛着梗,台下观众笑得前仰后合。可程英提不起?一点兴致,实在想不通有什么?好笑的。
“果然是有病。”他对?着空荡的房间小声嘟囔,“神经病。”
他当时就不该心软,就不该那么?草率答应了康喜月,就不该和康喜月……滚在一起?。
身上留了一身印记不说,如今更是被莫名关在这屋子里。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发愣的间隙,平板屏幕突然跳了帧,喧闹的笑声戛然而止。